第五十三章:农凤竹相亲
和往年不一样,今年的粮食收成很不好,农尚武种了三亩多的胡麻,几乎连种子都很难收回来。
农尚武和耿芹菜在麦场里忙活着,农尚武拿起木锨,在风口下一锨一锨地扬着,风把草沫子都刮向一边,剩下的只是为数不多的颗粒瘪瘪的胡麻。
耿芹菜一边用筛子不停地旋转着,一边嘟囔着:“今年这收成,可怜的连种子都收不回来么,看后半年哪来的油吃呢?”
的确,由于天气干旱的原因,大部分人今年都没有收成,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胡麻是这里重要的粮食作物之一,胡麻没有收成的话,意味着这一年中没有油吃。吃惯了胡麻油的人,总是觉得植物油难吃,不营养。
农尚武似乎心里很烦躁的样子,听到耿芹菜这么念叨,心里不禁就来了气:“看把你愁得,那人家不种胡麻的人还不活了?看人家隔壁家的,一年到头杀两只猪,白花花的猪油两大罐,还愁没油吃?”
“也不知道你今天又是哪根筋不对,我不就念叨了一句下半年没油吃吗?看看,你一下子说了多少啊?真赶上律师了都,你不就是愁凤竹嫁不出去吗?”
耿芹菜的一句话似乎一下子命中了农尚武的要害,他一下子话多了起来:“你说怪不怪?现在的年轻人就图个外表,你说咱们凤竹哪里不好啊,孝顺体贴又懂事,一个个地却嫌弃她脸上的那个疤。”
“怎么能不嫌弃?凤竹刚来咱家,我也是被她脸上的那个疤吓了一跳。这不是,后来慢慢习惯了吗?”
“是啊,还是缘分没有到,遇到的这几个都是什么人啊?还嫌弃凤竹,看看他们啥德行,一个是大麻子脸,一个是半截水桶,而且经我打听,他们都算不到正经人里面去,别说他们看不上咱们凤竹,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瞧瞧,还真把我家老头子给惹怒了啊,相亲么,看的是缘分,就拿你我来说,那么好的对象你不找,你非要找我这么个长相一般且家庭条件一般的,总有原因吧?”
“就是看你孝顺听话还记得给我老娘扯二尺布做件衣服,就凭这个娶你,事实证明,我的眼光还是出不了问题,虽然偶尔发一下疯,但都是可以理解的疯。”
“死老头子,你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
“都一样,夸你,你也是农氏,骂你,你也是农氏。”
耿芹菜不说话,低着头旋转着筛子,眼睛盯着那些瘪瘪的颗粒。
农凤竹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系着一个花色的围裙,看样子她是准备做饭呢。
“爸,又有人上门提亲了,怎么办呢?”
耿芹菜一脸的微笑:“看我这傻女儿,说得这是什么话?一家女儿,百家求么?有人来咱家,那证明你的魅力不小啊。”
“妈——”农凤竹娇羞地喊了一下耿芹菜。
“好了,你们娘俩别再墨迹了,收拾一下,跟我进来吧。”农尚武一脸的镇静。
农尚武推开门,走了进去,房子里坐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男人,黝黑的脸,额头上已经是岁月沧桑了,看见农尚武走了进来,他便示意身边的那位校蝴很多的年轻人起身并打招呼:“您好,忙着呢?我是邻村赵家的,早知道您几年前收养过一个女儿,你看,我这儿子也长大了,该找媳妇了,今个上门,就是为提亲。”
农尚武倒是很敬佩这位自称是邻村赵家的男人,他直言不讳。
农尚武没有太多的言语,刚开始,他只是摸摸地观察着那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毕竟,凤竹是要和那个年轻人生活一辈子的,而不是眼前这个懂礼貌直言不讳的人。
那位年轻人的个头不高,身体微胖,坐在那儿就像钉了一样,一句话也不好,大约10分钟左右,那位年轻人沏过一杯茶给农尚武,而且端茶的时候,眼睛是看向窗户的,用一只手递茶的,这是农尚武最忌讳的,他不想再等下去,这个年轻人不懂礼貌,没家教,不说话意味着内向,他不喜欢男人斯文的样子,更不想把凤竹嫁给这样一个年轻人。
凤竹进来了,头发扎了起来,脸上的那块疤更加明显了。
那个年轻人看了一眼杏儿,往后倒退了几步,嘴里不住地哆嗦着:“爸,她的脸,她的脸!我怕!怕怕她。”
农尚武听到年轻人的说话,不禁也结巴了起来:“哦,原来,你说说话结巴,我说你怎么一直不肯说话?”
“不是的,这孩子怕生,自小胆小,见人就结巴。”那位自称是邻村赵姓的男人说话。
“什么?见人就结巴?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在这里睁着眼睛说谎话?你把我农尚武当什么人了,现在是相亲,一辈子的大事,你怎么能哄瞒我?”
“既然把话都说开了,好吧,我也是想为我儿子找个媳妇,既然你这女儿是收养的,那对你也没什么损失,我保证她到我家吃香的喝辣的,什么也不愁。”
“你放屁!我收养的那就是我女儿。自己都口吃还嫌弃别人长得难看,滚,给我滚出去!要吃香的喝辣的,我农家还没有你赵家的日子好过吗?滚!”
农尚武把桌在上的一些礼品连包提起,塞到那人的怀里,连哄带撵地赶出了家。
那结巴的年轻人见情况不妙,傻愣愣地站在后面吐了一口唾沫:“呸!丑八怪!看把你值钱的不行!老子还看不上你呢?”
农尚武听见这话,一下子就火了:“你个小杂种,给老子再说一遍。”
那位中年男人看到农尚武真的发火了,急忙拉起身边的年轻人:“走,走,别丢人现眼了。”
耿芹菜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不情愿:“老农,你倒是怎么回事?上门提亲的人怎么能带赶得呢?你这是堵住咱们的门,不想让别人再上我家来提亲了么。”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凤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她嫁给一个傻子啊,就他刚才那德行,我没有棒打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恩惠了。”
“你总是有理,可人家出去会怎么说,至少今天这人会说,那家的女儿谁敢要啊,弄不好被赶了出来。”
“说,就让他们去说好了。”
“可,凤竹还要做人,还要有人给介绍对象,你不要那么自私好不好?”
“什么?我农尚武自私?我自私的话就不会半夜三更地把凤竹救回来,我自私的话还有这个家吗?”
“你?你是个疯子!”
农尚武和耿芹菜就是因为农凤竹相亲的事大吵了一起,农尚武还摔了桌子上的茶杯和碗,耿芹菜气得一把扯下头巾,钻进被窝里呜呜地哭泣去了。
农凤竹的眼睛里装满了泪水,她觉得自己是个祸害,连个说话结巴的傻子都嫌弃她,农尚武和耿芹菜一向关系很好,现在却为了她的婚事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
农凤竹恨她的继母,要不是那个狠心的继母,她怎么会落魄成今天这个样子,不仅自己遭受凌辱,还让农尚武和耿芹菜跟着一起受气。
农尚武和耿芹菜置气的那会,农凤竹带了几件衣服,从家里偷偷地溜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地,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耿芹菜这才发现了农凤竹不在屋子里。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都没有动碗筷,似乎在等着农尚武发话。
“有谁看见凤竹去哪了吗?”
饭桌上几个人都摇头。
农尚武眼睛瞪得圆圆地,怒斥:“平时你们都有谁在关心她?农宇笙,竟然为了一间屋子和她争抢,现在她不在了,没人跟你抢;了,你高兴了?”
“不是的,爸,刚开始,我是觉得爸不公平,后来我装作鬼吓她,她吓得直哭,那一次,我就再没有这个想法了,毕竟,她只是个被人抛弃的女人。”农宇笙说。
“凤竹平时干活那么勤快,说说看,你们一个个都还是男人,干的活有他的一半多吗?说实话,在我们这个家里,除了我和你妈,谁还把凤竹当自家人看待了,你说。”
“别说了,这会不是说教的时候,眼下是人没有了,找人要紧。”耿芹菜说话了“凤竹打小遭了后娘,脸上那疤就是后娘刺伤的,今天那臭小子尽然嫌弃她,而你妈又为这事跟我吵,更让凤竹无法接受的是我和你妈的吵架,她肯定觉得自己才是一切的祸根,所以才有了离家的年头。”农尚武分析着农凤竹离家的原因。
“爸,我们和凤竹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怎么就不能成亲呢?为啥非要逼着让她相亲,受那些王八羔子的无端凌辱呢?”农宇笙的这句话让家里的人都为之一振。
“是啊,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这样一来,不是亲上加亲了吗?我们何苦要让凤竹相亲呢?”耿芹菜忽然醒悟似的说着。
“那就这样吧,农宇笙和农宇刚还没有结婚,你们谁找到凤竹,我就把凤竹许配给谁,而且给凤竹的嫁妆就是门口新建的那淀粉厂。”农尚武的这句话让在座的儿子们几乎都傻了眼,看来,农凤竹在农尚武的眼中远远比他们任何一个药重要的多。
农宇笙似乎心有成竹的样子,至少他和凤竹接触过,而且凤竹还救过她,虽然自己还是被父亲痛打了一顿,但农凤竹还是尽力了,她的心是好的,至少没有为争夺房间的事跟他记仇。
农宇刚低着头,过了一会,他说:“爸,凤竹真的很幸运!”
“那你呢?你走狗屎运了?”农尚武反问。
农宇刚咧着嘴,笑着,他其实更加尊敬自己的父亲能把捡来的农凤竹看得比自己起儿子都重要,这足以说明父爱的伟大。
耿芹菜低估着:“这孩子,也不知道到哪去了?”
“会不会一时想不通,跑回家找她后娘算账去了呢?”农宇笙说。
“不会的,凤竹是什么人?她怎么会是那种人呢?恨肯定有,但我断定她不会找她算账。”耿芹菜一口断定。
农凤竹从家里跑了出来,一个人行走在田畔上。
空旷的田野里,这个时候是一片寂静,土坷垃还露在外面,小麦秧子正从土坷垃缝中顽强地长了出来,被风一吹,柔弱的小麦秧子呼啦啦地都倒在一边,剩下的尽是粗糙大块的土坷垃。
夕阳撒在空旷的田野里,遍地的金黄,空得让人落寞。
农凤竹提着自己的包裹,心里乱糟糟的,她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除了农尚武和耿芹菜她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
太阳快要落山了,农凤竹加快了脚步,走近一个小村庄。
这个小村庄就10来户人家,住在山上,稀稀落落的,一家离一家比较远,吃的水是山下的一眼清泉,用一个破碗,一碗一碗地舀到桶子里,然后挑回家。
农凤竹看到一个妇女在山下挑水,急忙走了过去:“婶子,您好!挑水呢?我是走到这迷路的人,现在天黑了,能不能在您家里借宿一晚?”
淳朴的山里人,并没有对她的身份表示怀疑,而是很同情地答应了她。
这是一间小小的院落,墙壁是用胡基堆起来的,东西两边都是房子,房子里,很旧,但摆放很争气,炕上还打着草席,没有床单,一张被子,棉絮蛋还漏在外面呢?
“进来吧,姑娘,家里穷,将就着住吧,炕我填得热腾腾的,房间里一点都不冷。”
“很好了,谢谢您。”
“不客气,你先坐一下,我弄点吃的给你,走了一天了,也饿了。”热情的主人让农凤竹想起了耿芹菜,心里便一阵抽搐。
第二天,天一亮,她就赶紧告别了主人来到了镇上,想在这里看能不能碰到熟悉的人给家里稍个话,农凤竹越想越不对劲,她就这样走了,农尚武夫妇该有多伤心啊。
本来以为镇上有认识的人,谁知道,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竟然没有一个是子里熟悉的,她走啊走,走得自己累了,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墙角下歇息。
歇息是一个借口,事到如今,身上没有一分钱,也没有一口干粮了,唯一的办法是坐在这里当乞丐。
农凤竹不敢抬头看,她怕她只要一抬头就会看见自己熟识的人,于是,她也学着其他乞丐的样子,把自己的头发弄乱,在脸上胡乱抓几下,为的就是不让熟悉的人认出她。
奇怪的很,怕什么就来什么。
农宇笙一直在找农凤竹,甚至还去了一次农凤竹的后娘那里,她那后娘现在可怜得很,男人死了,自己拉扯着一个娃,守在一个破窑洞里。
本来,农宇笙想着替农凤竹出一口恶气的,可是看见她的境况,农宇笙的心就软了:“切,还没等到我,老天就给了她一个报应了。”
从农凤竹的后娘那里出来,农宇笙把她平时喜欢去的地方都找到了,很失望地回到家,把情况反映给家里人,家里人都显得很失落。
耿芹菜也是因为农凤竹离家出走的事闹得心神不定,现在居然也生病了,躺在炕上望着门外,盼望着农凤竹回来。
农尚武看见耿芹菜不吃不喝的样子,气得咒骂着自己:“我倒是哪根筋不对,半夜三更捡这么一个女娃回来,没想到,却是个揪人心的现世报,现在,凤竹不在了,连你都要折腾我吗?”
“你现在还说这些话做啥?养都养了那么大,现在马上要嫁人了,你还说这些干嘛?我没啥,我就是想这个现世报了。”
农尚武和耿芹菜为了农凤竹吵架,农凤竹离家出走了,他们又吵上了。
农宇笙下了车,径直走向上次来过的那药店,药店不大,但一天看病的人却很多,去晚了事要排队的。
刚走过马路,就看见一群小男孩撕扯着一个女乞丐的头发,骂着,打着,而那个女乞丐却在不断地求饶着:“求求你们,别打我了,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那群小男孩还在打,农宇笙本想赶快去排队,但听到那乞丐说话的声音,他的脚步便慢了一拍,于是,他转过头,一看,那乞丐的脸上有着和农凤竹一样的疤痕,他惊呆了,一声大喝:“滚开!”
那群小男孩听到恐吓,一下子都逃跑了。
“凤竹!凤竹!”农宇笙看见眼前这个身着破衫,头发跟稻草似的乞丐,声音开始瑟缩了起来。
“哥!”农凤竹喊;了一声哥便掉头逃跑。
农宇笙一跃跳上对面的台阶,冲了过去,一把抓祝糊:“凤竹,你还要跑吗?你知道吗?全家都在疯了似的找你呢?妈都急的生病了,这不,我都要镇上抓药来了。”
“哥,你说的真的吗?我觉得我是个祸害,在家里,嫁不出去,爸和妈为我操心,要知道,他们从来都不吵架的,再说,我这么丑,怎么嫁得出去啊??”
“凤竹,别这么说,既然爸收留了你,咱们就是一家人,为你着想是应该的,你不回去,他们还在家里吵呢?你不丑,没人嫌弃你丑,至少咱们家没人会嫌弃你的,听哥的话,跟哥回家,好不好?”
“哥,谢谢你!我只是不想连累爸妈,让别人说他们有个丑女儿,我觉得是自己给他们脸上抹黑了,可是不回去,他们还是着急,其实,我出来这么长时间,我还是想你们,想我们这个家,但是我没有勇气回去面对爸妈。”
“没事的,以后没人敢说你丑了,爸妈说了,你以后不用相亲了。”
“真的吗?哥。”
“真的。”
“为什么啊?”
“妈说了,让你回去,她跟你说。”
“哦。”
“走,快跟哥去给咱妈抓药去,抓了药咱马上回去,爸妈看见你,准会开心坏的。”
农凤竹和农宇笙并肩走进了药店,还好,药店里人并不多,他们顺利地抓了药,搭上了回家的车。
给读者的话:
补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