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何为西口？

    第二天早早起来。爷爷的爷爷感到身体有点疲乏，可与大伙儿相约好了，耽误不得。就将还在熟睡中的玉兰子的被子掖了掖，悄悄将身子闪出了门外。
    月亮已下山了，可星星还是漫天。东边的山沿刚刚发起一线儿鱼肚白。
    爷爷的爷爷赶到自己的院子时，父亲，母亲、叔叔、弟弟们都已起来了，锅里母亲已做好了饭菜，正冒着淡淡的白气。他看看母亲，觉得母亲太辛苦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起来为自己张罗饭菜了。父亲也已将自己所带的一应东西准备好了。看着这一切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兴奋地告诉他们说：高明子死了，掏根子被塌下来的沙土活埋了。
    父亲听到后脸上明显有点不大自然的反应，不知他是高兴还是为高明子惋惜。
    母亲倒是一个劲儿地吩咐，你去了口外可千万别干这营生，少赚钱也不干那不保险的事。爷爷的爷爷都一一点头记下。
    吃过饭、天已慢慢放亮了，弟弟首先替他拿起了行李。说行李其实就一副担子，担子的两边各栓了四股绳子，下面四股绳子穿一个四根木头钉成的井字形木架子，前面放着的是一卷铺盖，后面是母亲一晚上没睡在锅里烤熟的贴锅窝窝头，权当一路上的干粮。
    叔叔腿拐，送至门口就挥着手不送了，父亲母亲非要送。弟弟担起了行李已走在了前面，爷爷的爷爷拦了父亲母亲不让送，可他们非要送至村口才算完。特别母亲眼含热泪尽管爷爷的爷爷一再解释，秋后一定回来。可母亲就是越解释越泪多。父亲就骂着说：娃娃这是出门打江山，闹世事呀。你这是哭求甚哩？可母亲就是母亲，儿走千里
    母担忧。儿不让送她非要送，狠不得与儿子一起走了才歇心。他们谁也倔不过谁，正拉扯着。突然埃畔上就飘来一首曲子：月儿弯弯照九州
    什么人留下个走西口
    艰难曲折弯弯路，
    滴血淌汗走不到头。
    背井离乡一步三回头，
    悲欢离合泪交流。
    一曲悲歌，一杯苦酒，
    饮唱了几春秋
    饮不尽，唱不够，
    心酸血泪满肚肚。
    众人的目光同时向唱曲的方向望去，那里正是玉兰子的家。爷爷的爷爷顿时明白了，曲子唱着不是十分动听，可那是玉兰子的心。
    西口？首先说为什么叫口，原来是明隆庆以后，在长城沿线开设的互市关口。后来逐渐演变为对蒙贸易的关卡。长城以内的商人们习惯称大同以东的张家口为东口，称大同以西的杀虎口为西口。人们把长城以里的地区叫口里，长城以外的地区叫口外。把内蒙古西部地区叫做西口外。当然这说的都是旱关，当时在晋蒙交界的黄河沿线还设有十六处水关，水关上都有渡口，称为官渡。过去走西口的人们也有走水路过关的，所以把水路关也称之为口。因为谋生的地区不同，所以所经过的关卡路径也不同。总之凡是过往长城外谋生求职者，不论旱路、水路都称之为走西口或走口外。
    爷爷的爷爷这次走西口共结集了四个人，都是村里穷的不能再穷的庄稼汉。特别一个叫河捞子的人，首先说说他的名字来源。那一年天公作美下了一场大雨，村子西边的河曹里就发了洪水。当时河捞子的父亲正在河边捞淤渣，淤渣其实是河上游冲下来的柴草、木根。捞上来后晒干能生火。他父亲正捞着起劲，突然一片淤渣中夹带着一个黑糊糊、圆滚滚的东西。他父亲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就跳入水中将那东西抱捞起来，上岸一看，原来是布包了的一个小婴儿。娃娃生的挺好看的，虽然生的瘦了点，但也小脸儿圆圆的。尽管在水里漂着，可娃娃没受制。他父亲对着娃娃就是一阵数说，你呀小小的人儿咋就遭了此难，我一个人还吃了上顿没下顿，咋能养活起你哩。数说完就将娃娃抱起要往水里放，偏巧此时娃娃恰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似的就哇唔——哇唔的哭了起来。
    毕竟是条生命，他父亲就将娃娃又揽在了怀里，接着就是又一阵数说：好我的娃娃哩有心把你再放入河中吧，一个浪头打过来你小狗日的必死无疑，有心我就收你做儿吧，我可咋养活？娃娃呀，看你的命不薄，我就将你放在这岸边。有好人收留你是你命大，狼驼、狗啃就怨不着我了。
    说吧！他父亲就在岸边寻找了个平展的地方，将娃娃就放在了那里，于是他父亲也就无心捞淤渣了。把捞起的淤渣用一根烂绳子捆了背在背上，临走他不放心的又去看了眼娃娃，那娃娃小手儿填在嘴里，一双小腿儿朝天蹬打着正欢。
    他父亲就又数说开了，看你的命了，狗日的，看你的命了，边数说边向村子里走去。湿水淋啦的淤渣，泥水儿滴嗒着，淋了一背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