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五章 为儿子的母親 1
原则杯中游
醉话穿夜空
当一天官老爷撞一天钟
管他春夏与秋冬
以上这顺口溜,流传小城一时,说的是某些高薪养廉的公务员,增加了工资,刺激消费,过过夜生活。还有一种说法,就是根本不是高薪养廉,结果那些人压根儿没掏一个子儿,全有人付帐买单,是权钱的结合。其实也都不全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社会发展进步了,夜生活丰富了,夜工作也有了,有阳光下的罪恶,也有月光下的阳谋。白天大家都在忙,农二哥胡豆要四处安管子,修自行车,钟工程师要卖农药,兰花要守水果摊,都下岗了,退休金又少得可怜,不得不硬撑起,摆个小摊摊,或外面打打工。只有晚上才有空闲,好在人上了点岁数,睡眠少了,三五个小时就够,空出的时间与其躺在床上瞎想,不如把老同事们召在一起,喝杯茶,说说工厂改制欠自己的钱,吃自己的血,喝工人的血,该怎样讨回来的问题。这回他们没喊六一和老古,因为六一和老古不主张他们四处上访,而是主张请律师、打官司。每人也都交了100元,是打官司的费用,可兰花是坚决不同意打官司的,说是打官司肯定是输。明知是输还打什么官司?这不是明明是火坑,偏要往火坑里跳,拿不多的几个工人捐的血汗钱扔给律师小古么?再说一上法院,政府就不再插手调查调解、处理了。岂不自己把自己的路绝了?她一说,很是赢得一批代表的赞同,因而反对六一、老古二人提出的打官司。老古的说法是“找政府部门与虎谋皮,本身出台的文件就是他们乱整的,你们找他们解决,等于叫他们认错,政府好久认过错?政府会给你几爷子认错?虽然说在雨城打官司肯定输,但还可以到省上、中央打,可以用舆论向外边宣传,只要尽了力,输了也无憾。这就跟1957年右派一样,二十年后平反,恢复工作,可那些内控右派没一个平反,落实工作,一分钱都没拿到。原因是内控没公开,没公开就不算。”所以六一认为即使输了,也咬一个印痕,为以后平反、落实咬个印痕。自古民不告、官不办,你们这样是歧途,工人们交100元,说明就是请律师,打官司的。你们自个儿做主,这2万元咋向工人群众交待?今晚,他们不同意打官司的几个人就在月光下商量怎样运作来向工人们交待。
兰花当然忘不了集资的盛况。那天他们选择了一个叫“快乐山林”的农家乐,打的招呼是“离退休老职工喝友谊茶”,不敢打什么会,非法召集大会那是有问题的,当然私下也说明,喝杯茶,有话讲,大家每人出100元,请律师,打官司。兰花首先讲:“把大家应付工资1059万元讨回来。什么叫应付工资?就是应该付大家的工资,这是大家的钱,不能被厂长栾萍几个私分了。大家算一算,1059万元,如果能要回来,根据劳动工龄算,老工人每个人不少于三、四万,有人帮吼,咋不来呢?何况本是自家的钱,被贪走,当然心中愤恨,还有股份问题,咋个干了几十年没得一份股,而厂长栾萍是本厂工人的300倍?是内退工人的无穷倍!这工人的血汗不是被你独吞了么?上缴国家想得过,可你一个小小工人爬起来的工贼,独吞老工人们血汗,无论如何想不通的?我们是决不答应的,……现在,大家选十个代表,给大家跑路,把我们应该得到的,归还给我们,而决不是我们吃饱了,想去抢夺一块肉回来,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就是我的,决不允许,混淆是非,把我的变成你的,他们心黑透了,比日本鬼子还坏。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打了八年,还没进入四川,而且遭到中国人民的强烈反抗,死伤52万日本鬼子,都没得逞,可他们现在凭什么一签字就把工厂拿去、抢饭碗,杀人不见血。日本鬼子死伤那么多都没办到的事,他们一晚上就办到了。他们成了头人,我们成了下岗流浪者。凭什么剥夺我们的劳动权力?是谁抢走我们的钱财和赖以生存的工厂。现在大家先投票选10个代表,然后交钱,这钱有专人管理,也由这十个代表中产生一个会计,一个出纳。打官司、请律师、跑政府有关方面用的,现在开始提名……”
这十个人中,当然有兰花、胡豆农二哥、竹老坎、原副厂长、马澡、老古董、钱泉……还有不幸被选中的六一。那天六一没去,不是没接到通知,而是觉得自己上次已跳得高了,已引起政府有关部门的注意,连同一支部的老愚公也私下劝六一少出头:“木秀于林,风必拆之。枪打出头鸟,知当注意影响。你还有一个儿子,出了问题谁来给你照看儿子?没有冤假错案,可以制造,只要手中有权,等问题弄清再平反,又是多少年后的事?那时你还在不在?何苦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是棒槌。邓小平的复出山,都要向毛主席保证永不翻案。结果呢?一朝把权掌,便把令来行,这就是政治斗争、权术斗争、你死我活,千万小心一点。”六一听从朋友的忠告,借故推托不去,可人不去,影响在,大家还是一致推选六一当代表,这就是有幸不幸被选中的原因了。
六一、老古被选中,可只开了一次会,就和胡农二哥、兰花、马澡他们争执起来。六一、老古主张打官司,这钱收来是打官司的,不打官司收来干什么?可胡农二哥说了,兰花跑成都找什么关系。反正兰花的关系多,这个是她的亲戚,那个是她的朋友,跑了半年,钱花了不少,请客送礼虽没有,但路费、住宿费、观光费、伙食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主要的是栾萍不知在什么地方知道这边的行动、一言一行、了如指掌,如同美国打伊拉克的导弹,长了眼睛,把这边的人、会议时间、地点、内容、说话都一目了然。竹老坎把这情况告诉六一,六一又没参加他们的活动,当然说不出一个子曰,只回答竹老坎:“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过一百形形色色,何况是四、五百人。哪有不透风的墙?那就有卧底的人。只要中央政府好,反腐倡廉,大气候好了,我们才敢动,不然一动就被抓,我认为官司不需要打。”老古在边上插嘴:“现在迟了,栾萍他们把所有的帐目半年前就封存,然后找二个心腹,一个是她孃孃,原是皮革厂财务科的,下岗跑到厂里当主任,由她带头整理,销毁一切不利于她们的材料,烧都烧了二大箱,又编纂一大批新材料,时间都改在当时,你说现在去提材料,只有利于他们的材料,而且我们这边的材料他们有一份……”
“真的么?”六一也大吃一惊,因这边的材料,连自己也没看过一下,只是听说而已。弱势群体打官司全靠材料硬,如果材料被对方了解,作出相应防范,还打什么突袭战,当什么奇兵?问题是谁掌握的材料?只有代表,可十个代表中,六一、老古董是根本接触不到的,剩下的八人中又有几个是不管材料的,管材料的只有马澡、陈交金、胡农二哥、兰花四人,他们四人中又有谁是泄密者?随便怀疑同志是不对的。不是他们四人中的一人或二人、三人,甚至四人,又是谁呢?六一不是侦探,也没闲功夫去调查他们。但六一知道,内部出了奸细,栾萍是已作好一切防范,此地打官司胜诉不可能,但输也得干下去,不管她收买几个奸细,这1095万元应付工资,白纸黑字,是抹不去的!内退职工没有股份这也是事实,随你套用市政府什么文件什么文章,哪条哪款,但这不符合宪法,宪法才是一切法的根本、总纲,一切违反宪法的地方政府文件都是沙漠中的露水珠,一曝光就灰飞烟灭。官司在地方上打,只是一个过程。打官司不能一步到高院上北京,只有先从地方上打起,输了继续上诉,中国现实行的是二审终审制,完全可能一审二审在市里边就扼杀,即使到省里高院也可能被扼杀。但可以抗诉,上诉北京最高人民法院,当然那点钱远远不够了!咋办?工人已经很穷,几个养老金捉襟见肘。儿子、孙子学费那么高,省吃俭用,穿的还是上班时的工作服,不能再喊工人出钱,出了钱又被她们拿去上访、走马观花。再说上次这二万多元,现还有一大半,也还没起步。中国的事啊,每迈一步都万分艰难,拖时间,涣散了工人的心。虽然胡农二哥、兰花依然东跑西跑,四处上访,可效果不佳。政府部门都是太极高手:“研究、烟酒。”没烟没酒咋给你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