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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好处

    于是,马天成发现,人们已有了负罪感了。特别是那些女人,她们一个个都勾着头,大约心里都在默算着自己前些日子的行为。女人的心毕竟软些,到了静下来的时候,她们就开始仟悔了。
    正是这种绵羊般的神色,给了马天成一个灵感,给了他一个解决危机的思路。接着,马天成大声说:“斗‘私’会,按国胜的说法,国胜是咱村的高中生,有思想。是那个啥?那个、那个开展思想大扫除嘛。是自己教育自己嘛。我也在会上讲了,毛主席说,是触及灵魂,不触及皮肉嘛。叫我说,箩人是不对的。是谁让你们萝人哩?!净胡球闹!今天,我要批评你们!”说到这里时,马天成的目光像子弹一样射了出去,排点在那些女人们的脸上。继而,他喝道:“凡是‘箩’过人的,给我举举手!”
    会场上,妇女们先是一怔,接着。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都像傻了似的!那老实些的,就乖乖地把手举起来了。可大多数妇女还都不敢举手,还在迟疑着。于是,马天成走下石磙,缓声说:“害怕了?有啥怕的?大胆开展批评还是对的,还应该表扬嘛!就是‘箩’过人,也是人民内部矛盾嘛,有错改了就是了。再举举!”这一次,忽拉拉,又有一群妇女把手举起来了。
    可是,马天成仍然没有停下来。他心里清楚,乡村里的是非,大多是女人们在枕头边上挑唆起来的。那是一股“枕头风”啊!
    于是,马天成的目光像筛子一样,在人群里滤来滤去,他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王家的妯娌们站的那一块,先是看着于风琴的二嫂,直看得她把头勾下去,脸慢慢地红了;
    尔后又看她的三嫂,这女人没主见,一看就把她看慌了,看得她手脚都没地方放似的;接下去,他盯住了她的婆家妹子,她还是个没出门的姑娘呢,人是很泼辣的。
    他的视线在她们的脸上来来去去的一连滤了三遍!往下,他叹了口气,温和地说:“‘箩’了就是‘箩’了,这也不是一个人,大家都看着的嘛超级老虎机系统。承认了,还是好社员。要是不举,查出来了,那就不好了……”
    突然,他用全身的气力炸声喝道:“再举一回!!”
    就这一声哈喝,会场上的妇女们大多都把手举起来了。特别是王家的妯娌们,一个个也都把手举起来了。虽然很勉强,可到底是举了手了。于风琴的大嫂,在举手的时候,竟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她这一哭,就把全村人的目光吸过去了,人们都看着王家妯娌们站的那一块,看到了王家那些举着手的女人们……
    到了这时候,马天成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马天成说:“运动嘛,大家都看见了,也不是哪个人的事。唉,都把手放下吧。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凤琴还是社员,就由队里出钱埋殡吧。有啥责任,我担着。”说到这里,马天成话锋一转,说:“现在,大伙都跟我走!”
    就这样,一村人,一村人哪!在都还没愣过神的时候,就都乖乖地跟着他走了。这就是魔力,马天成就有这样的威力!马天成把全村人带到了他的家门口,紧接着,就有民兵们从他家的院子里拾出了八棵大榆树!这八棵大榆树是他连夜叫人伐倒的。当村人们看见这些榆树一棵棵从院里抬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围上去了,一个个啧着舌说:“乖乖,都是当梁的材料哇!”
    到了这时,马天成才说:“我现在告诉大家,连续这半个多月,开会是干啥哩?是聚人心哩!聚人心为啥?一句话:建新村!”
    底牌摊出来之后,马天成又说:“咱马家堡祖祖辈辈为建宅子发愁,为宅基地闹纠纷,再不能让子孙们愁房子的事了!从今天起,咱马家堡由村里集体建房,建排房!以后再有人来咱马家堡参观,咱就是真真白白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了!我,作为马家堡的当家人,今天就带个头,把俺家这八棵大榆树贡献出来,给村里建新村用!”
    人心不是秤么?人心又是多么容易称啊。八棵树,就把人心称出来了。八棵树,就买下了全村人的心。心当然不是豆腐做的,心是由血脉聚的,可血脉又是什么呢?血脉是五谷杂粮喂养的,可喂来喂去,喂的不就是一个‘活’字么?!此时此刻,人们就觉得,那八棵树已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了。那八棵树,就足以让人们信服他们的当家人了。于是,人们又一次感动了,村民们纷纷说:建!天成,只要你当文书的撑住头,砸锅卖铁咱也建!
    这时,天成娘从院里走出来了。她出了门,就那么默默地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马天成看了娘一眼.就大声说:“娘呵,你也别怨我。谁叫恁孩是马家堡的当家人哪!只要新村建成,我死也瞑目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就更让村人们激动了。德顺一跺脚说:“既然要建排房,我那建房的砖瓦,也都献出来吧!”
    于是,马天成带头鼓掌!
    一时,村街里又是掌声雷动!!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切,在马天成从大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马天成在大寨参观的时候,感触很多呀!要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陈永贵头上的那条白毛巾。他觉得他头上裹一条那样的白毛巾,其实是很‘显摆’的,那已变成了一种象征。
    什么东西一旦成了象征,你就得一生一世背下去。他心里说,你老陈已到了这一步了,还包那白毛巾干啥?人都到这份上了,用得着那样么?!你要是真不想脱离群众,就别到北京去,你去北京千什么,那是你呆的地方么?!
    在这一点上,旰天成就显得夏清醒一磐。他觉得一个头上裹着自毛巾的人,到了北京,决不会有好结果的重生傲世行全方。可他却很喜欢大寨的窑洞,那一排排新圈的窑洞,曾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晚上,那一排排、一层层的灯光,就像是一列列行进中的火车一样,很震人哪!于是,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他要扒掉—家一户的旧宅,建新村。
    他一定要建新村。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他要建的不仅仅是整齐划一的房舍,他要建造的,是一座有凝聚力的“新村”!那在全国,也将是独一无二的。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已经埋了很久了。
    现在,它越来越明晰丁。他心里非常清楚,建排房并不是他的目的。首先,他要推掉马、王、刘三姓赖以生存的基础,推掉那一直妨碍着他的“辈份”。
    宅子是人的基础啊。那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宅基,贯串了多少人的血脉故事?又联络了多少亲情和纠葛?在平原的乡村。盖房是联络情感的最好时机,那时候,不管谁家盖房,凡是沾亲带故的,都是要去帮忙的。你搭把手,我摔个忙,这么丝丝连连的,就一代代永远扯不清了。
    那墙头上垒的并不只是黄土,那是时光,那是“辈分”,都是一姓一姓的粘连。在乡村里,那“辈分”,那扯不尽的粘连,足可以消解任何权威!那么,要真正树立起一种权威,就必须拆掉这些东西。宅基是藏人的.推掉一家一户的宅基,人就无处可藏了。到了那时候,房于是村里的:人赖以生活的基础就彻底发生变化了。
    这些,马天成是不会轻易跟人说的。
    他要在马家堡建一座理想的“新村”!
    就在那天晚上,秀丫又到果园的茅屋里来了。
    进了门。秀丫默默地说:“要建新村了。”
    马天成说:“是!”
    秀丫浣:”风琴死了……”
    马天成突然说:“像这种人,死了也好。”
    秀丫身上一寒,喃喃地说:“你太狠了。”
    马天成淡谈地说:“羊有时候就得赶一赶,你不赶,它就不走。”
    秀丫默默地说:“都是个人哪……”
    马天成朝门外看了一眼,说:“你听一听外边,那声音就要求了。那是人的声音么?人到了一定的时候,也就不是人了。”
    秀丫心里说,我怎么就喜欢他呢?我为什么喜欢他?不管他干什么,我怎么就单单喜欢他呢!!
    马天成冷冷地说:“脱!”
    这年春上,马天成在马家堡组织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展览台。
    在这个展览台上,最先展出的是王麦升的指头。
    麦升的指头是在扒旧屋时用瓦刀砸掉的。在那段时间里,麦升精神上一直恍恍惚惚的。老婆死了,还是上吊死的。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有切肤之痛的。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女人了。
    女人在的时候,也不显什么,就觉得她厉害,“强粮”。可女人一死,家就不像个家了。于是,女人的种种好处也就显出来了。女人个虽小,麻利呀!在家里总是丢耙拿扫帚的,喂猪、喂鸡、做饭,涮锅,每到夜里,那被窝里总是热乎乎的,你碰她,她还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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