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打架

    第5节  男女打架
    我的媳妇儿(5)
    六月的黄家寨大队,像是柴炉上滚着热气的蒸笼,闷热,鼓噪,透不过气儿。 又如油锅煎炸的黄豆花生粒炒米,蹦着跳着吵着翻滚着,不歇气地表演着高难度的动作。割麦子,拣花生,收油菜,清地沟,放水榨油挑粪犁地耙田插秧,寨子外围一望无垠的原野上到处晃动着忙碌的人群。一个个挥汗如雨,一个个灵如狡兔。平日白净平展的肌肤此时晒得黑如锅底。鬓发上抹着清油的小媳妇大姑娘霎时变得灰头灰脸,光亮照人的乌发如枯干缺水的禾苗,焉焉的,无精打采,毫无昔日的风韵。考试过后,有一段枯燥的假期。这是学校多年的规矩,放假支援农业生产。让平时执教鞭的老师和半大的娃儿回到家中帮忙小队干活。民以食为天,即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当革命先辈的传人也暂时要为吃饱肚子让路。放假头一天的下午,父亲在小队长那边为我讨一活儿。放牛。
    这放牛在此时的双抢,可谓神圣高贵的职业。双抢是既收又种的季节,赶时间,抢节气。耕牛显得非常重要。要犁地耙田,又要运粮蹍稻。一天下来,黄牛水牛骡子驴子等牲口吭草的时间都耽误了,原本鼓鼓的肉肉的肚皮饿得两边几乎贴上,油亮可鉴的皮毛也变得杂乱无序,灰白的泥污盖在上面宛如铁皮一样燥热滚烫。连轴转的耕牛遇到温良慈悲的老把式尚能歇息半刻,吭几垛草充饥,喝几口水解渴。要是越到半生不熟的愣头青铁心肠迫使你往前走,抓紧把地儿翻完,耕牛就可怜了。嗷嗷嗷地喘着粗气跋涉在烂泥深处。偶尔脚掌一滑,或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便再也站不起来。曾经出现这样的用牛人,牛累得吐着白色的唾沫,卧在泥泞中不起,他还铁骨心肠甩着鞭子,抽打耕牛,逼迫牛起身继续犁地。结果牛活活累死。牛死了,地却耕不成了。这对农忙更是一大打击。所以种田的老把式大多爱牛惜牛,即使心急火燎赶时间,也要给牛喘息的时间,让牛有空闲吃草喝水。黄家寨大队有句祖辈传下来的古话:我们吃的喝的都是牛给的。可见牛的地位在农村特别是在黄家寨特别高。叫我放牛,自然是大人对我的重视与欣赏,更是一种信赖。
    但我没想到放牛时看见一对男女打架。而且打得非常凶,还在神圣不可侵犯的东岳庙中。
    我原以为放牛只是跟幺妹一起闹豁子,讲故事,看书聊天讲笑话。
    就这次窥见男女打架,我懵懂的心底初步对媳妇儿有一个明确的认识。梅子不算是我的媳妇儿,幺妹是。因为我与幺妹小心翼翼地偷窥大人打架。当时我们的心里忐忑不安,充满好奇。小脸蛋儿憋得通红。气也不能顺畅了。心脏咚咚地跳动像小牛往前拱。
    这是一个悸动不安的下午。天空飘着几朵白云,太阳羞于见人早藏到灰蒙蒙的雾海之中。我把大水牛赶进河岸下,让它惬意地游淌着,喝几口水,吞几口水草。我如往常一样躺在茂密柔软的草地上看书,仍然大腿翘着二腿,一副悠闲自若与世无争的模样。
    闹豁子:孝感农村方言,捣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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