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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好汉与坏蛋

    臧小五突然被人举报了,原因在王三告的女儿被拐卖一案侦查过程中,臧小五授意执勤民警放走了嫌疑人。举报的时间十分敏感,正是县委组织部对县公安局进行组织考察选拔任命一位副局长的关键时刻。臧小五是热门人选,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臧小五气得六肚子窜火,那案子已经审结,是一场误会。但组织部对臧小五任职资格的审查却不得不停下来。
    臧小五想,现在追查谁举报的已没有多大意义,关键如何消除举报所带来的不利影响。总体上来说,臧小五的工作是好的,说话办事也十分得体,但总给人烧包烧糊的味道,让人羡慕嫉妒恨。臧小五思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得王三告站出来消除一下负面影响。想到这里,臧小五拿起电话就给臧小六打了过去。
    臧小六一听,当即就急了。“这可怎么办?嫂子有没有办法?”
    “你嫂子能有什么办法。这种事情,他爸也不好出面。”
    “那要怎么办?”
    “这事,其实是一场误会,先由王三告澄清一下最好。”
    “他出面澄清?不是画蛇添足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
    臧小六去找王三告。其实她早些时候找过他两次,她想给他在市场里谋个摊位,但王三告一听,当即就拒绝了,原因是他没有多余的钱买摊位,这样打游击还不用付摊位费,两头都搿帐。臧小六说先不用付钱,摊子先干着,等挣了钱慢慢还。王三告更不同意了,面子上更过不去。臧小六一直想再去找他,说服他来市场干摊位,省得在外边风吹日晒雨淋,还得和城管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毕竟王三告收留了穆圣翕,这个情她一辈子都记得。
    臧小五的电话一下子促使她再次去找王三告。
    来到浒墅关,就听有人喊,“城管打人啦!”臧小六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近些年,由于创城的需要,各地都在抓市容市貌建设,街头巷尾的这些流动摊贩首当其冲,好像城市交通压力是这些人造成的,城市的环境卫生也是这些人破坏掉的。现在苍山有三十万人在江南,流动摊贩不在少数,而且山东人性子急躁,很容易和城管发生冲突。
    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臧小六找地方停下车,挤到跟前看个究竟。并没见城管打人的乱相。再一细看,原来是城管柔性执法的精彩一幕。人群当中,一个城管和一个小贩面对面跪着,谁也不和谁说话。也许他们都没有话说,也许他们是在拗劲。总之,显而易见,城管的意思就是不让小贩再在路边设摊了。小贩的意思也很明确,求求城管高抬贵手放他一码。小贩的菜摊其实是一辆三轮车,三轮车的挡板放下来,挂平了,就可以摆货,档板收起来,就是车厢,即能装货。
    过了一会儿,也许这一对城管和小贩都拗不住了,城管躬身给小贩磕了一个头,小贩见城管给他磕头,慌恐不安,忙不迭也躬身给城管磕了一个头。于是,城管和小贩一人一个,你来我往,磕个不停,惹得围观的人群哄笑。在城管和小贩身子一起一伏的过程中,臧小六看清楚了,跪在地上的小贩不是别人,正是王三告。而那个城管,正是上次把王三告往车上拖的叫刘新的队员。
    臧小六赶紧拨开人群,扶起这一对城管和小贩,并报上自己的姓名。刘新知道臧小六的大名,就此结束了这一城管劝退小贩的闹剧。
    人群散了,臧小六帮着王三告收拾货物。还真多,什么白菜、萝卜、芹菜、土豆,什么豆腐、豆腐干、豆腐皮,什么绿豆芽、海带丝,什么鸡翅、鸭血、鸭肠,猪肉。臧小六仔细数了数,一共四十六样。连三轮车把上都挂着干木二、干香茹。“你这是开超市啊?难怪城管撵你。”
    王三告讪笑:“一个牛也牵,两个牛也放,多一样货多一份收入。”
    “刚才怎么回事?”臧小六问。
    “城管不让出摊,我上有老下有小,现在老婆孩子又跟着我,一大堆,张嘴就要吃喝,我不出摊钱从天上掉下来呀!”
    臧小六把来找他的事由跟他一说,王三告当即痛快地答应了。“本来就是个误会嘛。”
    很快,王三告和穆兴旭约了时间,赶回苍山,去坦上崮镇派出所,当面撤销了当初的诉状,并去县委组织部说明了当时的情况。组织部的工作人员听了,并没有什么态度,只是客客气气地听完了王三告的陈述。
    穆兴旭决定找他的外公金轲,这个快要被人忘记的老人。细算起来,已经九十岁了,看上去依然精神矍铄,实际上他一次睡过去总要两三天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不醒人世了。而醒过来后,又两三天不肯睡去,嘴里呱呱啦啦,想到什么说什么,没完没了。外公平时的衣食起居,都是老金彩照顾。穆兴旭去见他的时候,他刚刚睡醒过来。正谈论他刚做的大梦。 “你说笑人不笑人,我这么大年纪了,竟然当选为苍山县人民政府县长,你说我哪能当县长啊?”
    “能,怎么不能!”穆兴旭说。“你现在就跟县长打个电话,问问小五的事?”
    金轲是苍山县县级重点保护对象,他的电话,县里当然重视。臧小五没什么大事,只是组织考察要缓一段时间再说了。
    阴霾散去,拨云见日,臧小五决定喝一杯,打电话叫周元喆从浙江星夜兼程赶回坦上崮镇。周元喆不知何故,不敢怠慢,火速赶了回来。臧小五已经把酒斟满了,八仙桌子就摆在露天里。这是臧小五、穆兴旭、周元喆自结拜之后,第一次聚在一起喝酒,有些激动,又有些感慨。
    这一年,穆兴旭整整四十岁,按孔夫子的话说,“四十而不惑”。人到了四十岁,体味了许多人情事态的冷暖,经历了无数内心深处的迷惑不解,豁然开朗了,明白了这个世界,也明白了自己。
    周元喆问:“当初,许诺当梁山那样的英雄好汉,四十年弹指一挥间过去了,到底谁成了好汉?”
    臧小五说:“当然是穆兴旭,履战履败,履败履战。”
    “不,好汉不是臧、穆、周,而是一个身在生活逆境,仍然伸出援助之手,解救了小五——不,是老五的王三告。”
    “对,为好汉王三告干杯。”
    周元喆又问:“谁又是坏蛋?”
    臧小五说:“求而不得,痛不欲生,不求而得,其乐悠悠!人生不该奢求太多,如果攫取了不该攫取的,就是苍山人中的坏蛋。”
    这时候,陈怀志、姚彩云这一对肘鼓子夫妇从远处走来,又踏上了去南乡的路途。一边走着,一边唱着:
    一嘛一更里呀,本是月黑头。该千死的小鬼子那也就犯了愁,犯愁不敢走,他也不敢呀,他也不回头。思一思想一想两眼泪交流,这回要喂了中国的狗。
    二嘛二更里呀,月亮照正东。该千死的小鬼子受了汉奸的拢,拢得可不轻,叫他去扫荡,八路坐了硬。这一仗打得他一个也没剩,谁能给他出苦把怨伸。
    穆兴旭招呼这一对夫妇:“还去南乡啊?”
    “去,大棚收拾利索了,闲下来不去走一趟,心里痒得慌。”
    “喝一杯再走吧?”
    陈怀志接过穆兴旭端起的酒杯,一饮而进。继续唱道:
    三嘛三更里呀,月亮照正南。该千死的小鬼子那心里打算盘,汉奸要反变,他是中国人,还有中国心。编制那编制那成了八路军,他回过头来要跟你拼。
    四嘛四更里呀,月亮照正西。该千死的小鬼子那快快随了我,也兴你自由,你要想家走,等到安稳了。要是坐飞机八路军咱都有,可把你送到那大门口。
    五嘛五更里呀,月亮落了坡。该千死的小鬼子那请你听我说,如果不随我,八路来到了,四面包围着。墙窟窿里给你锥上红**,看你还是随我不随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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