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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不矫情,不造作,不离弃

    臧小五突然从山东跑到上海,在江桥批发市场找到穆兴旭,穆兴旭不知臧小五所来何故。
    臧小五说:“我来是摸底苍山人在上海的分布情况的,找你只跟你说一句话。”“有话直说吧。”穆兴旭坦言。
    “你既和上海的画家相爱,为什么不结婚?你不结婚,小六就不肯答应周元喆,你想耽误她一辈子?别忘了,你的案子还没了结,你是有案在身的,我可以随时拘捕你。”
    臧小五走后,穆兴旭陷入深深的思绪中。难道,他和小六间的情缘真的尽了?不,是已经尽了?也许,真的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正像臧小五说的,如果他不和程姗姗结婚,小六就不肯答应周元喆。他和臧小六的关系就像一顿宴席,吃完了,是该适时站起身,离开餐桌的时候了。
    经过一个昼夜的思虑,穆兴旭决定结婚,和程姗姗结婚。并且很快找到程姗姗,表达了和她结婚的意愿。
    程姗姗听了穆兴旭的表述,哈哈大笑。“你凭啥娶我?”穆兴旭说:“凭咱一条硬汉子!”
    程姗姗歪着脑袋,看着穆兴旭,看了好长一阵子,最后爽快地答应了。
    穆兴旭说:“咱是卖菜的,就按卖菜的路子来。前不久一位《农民日报》的记者,以‘八百公里跟车记’为题,记录了苍山菜农被盘剥被刁难的运菜历程,咱也来一场不一样的婚礼,千里飞红,怎么样?”
    千里飞红,啥意思?程姗姗不解。“到时候就知道了。”穆兴旭避而不答。
    “好吧,我就用画笔画下这场独特的婚礼。”程姗姗说。
    一九九二年四月六日,穆兴旭和程姗姗坐上从苍山发往上海的运菜车。这是一辆东风货车。装车,苫盖,打捆,忙活了半天,满载十六吨黄瓜和茄子的东风货车启程了。平时,菜车一般都是傍黑儿启程,今天是穆兴旭和程姗姗结婚大喜的日子,南方人的习俗,新人要在傍晚进家,入洞房。穆兴旭和程姗姗的婚房布置在上海,要赶吉时,所以,菜车提前半天出发。
    同车的还有副驾驶小马。为了渲染婚礼的气氛,穆兴旭用红绸子系了一个大大的喜字,挂在车头上。
    途经高邮,小马惶恐地说:“前面的检查站,可是雁过拔毛最厉害的地方。”果然,当菜车开到乡政府附近,站在路旁的七八个人,有的身着警服,有的穿着工商制服,其中一个佩戴“红袖章”的带班检查员,不问青红皂白,不容分辨,张口让交五百元。
    检查员手里握着小本本刚要开罚款单,看到车头上的喜字,再看看程姗姗一身红彤彤的新娘装扮,先是一愣,既而义正词严地说:“想逃避罚款,什么招数都用。”
    “别,车上拉的可是正儿八经的新娘子,行个方便吧?”小马急忙辩解。
    “咳,打扮得跟真的似地。”
    “您不信呢,真的是结婚,我们老板和老板娘。”
    “婚车?为什么还装着蔬菜?”
    “我们老板就是贩菜的。”
    穆兴旭再三恳求,没用。一名穿工商制服的人抓起穆兴旭的手提包,径自拿走了三百元。接下来,穆兴旭又被叫进路旁的办公室。当程姗姗跟随进去,有人大声训斥:“出去等着!”
    由于是下午,运菜车一般不在这时候经过,因此,这间办公室的窗外,只有两个货主等候交款放行。他们看着一辆披红挂绿的运菜车也被拦截下来,围过来看西洋镜。其中一位是畜产品加工厂的,他气愤地说:“我们从浙江购进五吨羊毛,在当地已交了检疫费,可到这儿硬要再收一百五十元。现在我们身上只剩下四元钱,连途中的饭费都没有了。”穆兴旭听了,从身上掏出二十元钱塞在他手里,当做一路上的饭钱。那人连连摆手,“萍水相逢,怎么使得?”“谁让咱碰在一起了,都遭一样的罪,何必那么生分。”另一位的情况更令人扼腕,拉一车茄子,被查,因为交通局把140车型误写成141车型,尽管交通局已予更改,仍不管用,还是被罚款一百元。
    最后,税务员对穆兴旭宣称,其中二百元为营业税,八十元为超宽,五元为教育附加,十五元为城市建设税。”然而,穆兴旭的运菜车基本没超过车厢板外五公分的标准。
    按规定,运销者应在销地纳税。程姗姗愤愤不平地问:“不在这里销售,为什么还要交营业税?”其中一个穿工商制服的回答,“不在这里销售也得交营业税。”
    程姗姗辩解:“现在国家要求撤掉滥设的关卡,制止乱收费乱罚款。”
    穆兴旭把程姗姗拉到一边,给她补习功课。你不知道,现在搞流通太难了,走州过县,几乎处处都收费,站站都罚款。农民贩运一车菜,少则被罚款数百元,多则上千元。为了躲避关卡,不少运销户钻山道,走夜路,忍受绕路的艰辛,甘冒生命的危险。不少人受不了这种刁难和盘刮,索性收摊不干了。其中一位苍山的菜贩,跟亲戚朋友借了五百元钱,懵懂然挥别老家苍山,押着一车大蒜前往苏州,路上,由于车辆手续不全,被查扣。五十元的罚款单一开出来,他当场就被那张轻瓢飘的纸条吓傻了,哆哆嗦嗦掏遍全身,连毛票、钢崩加在一起,只凑了四十五元,几经哀求,总算放了行。等他的大蒜到达苏州,行情已经大落,他赔得血本无归。靠着老乡的接济,他才回到苍山。
    为了深化流通体制改革,发展全国统一市场,特别与城乡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蔬菜等鲜活农产品运销,中央三令五申鼓励农民以各种形式进入流通领域,确保货畅其流。但一些地方关卡乱收费乱罚款的违纪行为仍屡禁不止。县县有关,处处有卡,车过罚款,雁过拔毛,重复征税,重复收费,名目繁多。致使城乡市场脱节、农产品流通渠道不畅。为什么罚?则含糊其辞。农民生产出来的东西只好烂在本地,农民只好窝在家里继续受穷。对检查农民运销货车的沿途站卡,到底哪些是依法该设的,哪些是非法乱设的?对农民收费罚款,到底哪些是合法罚的,哪些是乱收乱罚的?谁也说不清。
    穆兴旭好说歹说,软磨硬泡,磨了半个多小时,嘴皮子都磨破了,最后交了二百元罚款,另花了六十多元买了一桌喜酒才放行。
    离开检查站,一个身穿警服的把程姗姗尚未画完的一幅检查站的画作扯下来,以涉嫌非法宣传为由没收了。
    接下来,大家心情都很沉闷,谁也不说一句话。为了确保按时赶到上海,赶上大婚吉时,也为了早一点把蔬菜运到,穆兴旭和小马轮流开车,除了下车检查轮胎和车况用去几分钟,两个人没耽误一点时间。
    晚上六点钟,运菜车驶进上海江桥蔬菜批发市场,这才被市场里早已期待多时的人们簇拥着,打闹着,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小马去卸菜,然后就在车上睡一觉,等找到往山东方向的配货,就赶回家,然后再装上蔬菜再来上海。穆兴旭和程姗姗则在喜闹的人群中和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里迈进洞房。
    程姗姗拉着穆兴旭的手,问:“你能一辈子都对我好,不离不弃?”
    穆兴旭说:“山东男人不矫情,不造作,对自己的女人,当然不离不弃。”
    程姗姗扑进穆兴旭的怀里。
    穆兴旭继续说:“只所以把婚车和运菜车合二为一,从山东开到上海,而不是把你从上海接到山东,就是让你了解一个菜贩的真实生活,让你明白穆兴旭永远是上海的女婿,是程姗姗辛苦赚钱的顾家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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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兴旭出人意料地和程姗姗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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