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心结
夜风，凄凉如水。 皎洁的月光，遮挡不住天空中的点点星辰。
闻飞独自一人，斜靠在庭院内一颗老树根下，呆呆地望着夜空。
一整天糊里糊涂的训练，虽然都不知道到底都练了些什么，但是这一身的酸疼，却是让闻飞使不上一点劲来。更痛的，还在心上。
蓬！
一个身影忽然坐在闻飞身旁，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
俊逸的脸庞上，依然留有几片乌黑的肿胀。
“三叔？”闻飞自然看出，来人便是闻落云。当时闻落云被老爷子和父亲扇耳光的时候，闻飞并没有走远，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听声音和响动，自己也能够猜出个大概。只是他自己懒得去猜，罢了。
“恩。”闻落云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情绪，只是时不时的往嘴里汩汩地灌着烈酒。
一老一少就这么几乎是背靠背的，各怀心事的看着宁静的夜空，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过后，还是闻飞忍不住先松了口。
“我真的只是你们的一个工具吗？”
“你是这么感觉的吧！”
“我。。。。。。”
“你觉得自己很委屈？”
闻飞依然沉默，事实上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大人们想让他做什么，其实他都是愿意接受的，因为他爱着闻家，每一个人。
因为爱，所以想要被爱。
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所以他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去回答闻落云，就如同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一整天，前来劝说他的亲人。
难道要一个一个地问：“你们真心地爱过我吗？”
这样得到的答案，真实吗？
于是选择了沉默，两人之间，如同这黑夜，一般沉默。
“老爷子是个苦命的人，他是在十年动乱的时候带着你的父亲来到我们闻家村的，而后才认识了我的母亲，也就是在你很小的时候便去世的奶奶。你的亲奶奶我们谁也没有见过，老爷子没有说过，你父亲也从来都没有说过。”又过了良久，闻落云才一边喝着酒，眼神空洞的看着无尽的夜空，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也像是在和闻飞讲诉从前的过往。
“那个时候有多苦，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在我刚刚能够记事的时候，家里很穷，都拿不出像样的食物。土地里种不出来什么庄稼，老爷子就和大哥经常走进山里去抓野味，常常一去就是四五天。”
“那个时候我还小，不懂事。但是知道，只要老爷子和大哥进了山林，回来后就一定能够，带回一些好吃的野味。所以时不时的，还会盼望着老爷子和大哥他们早点进山去，然后带些野味出来，解解馋。”
“记得有一次，他们进去了好多天都没有回来。不懂事的我，又吵又让的要去山林把老爷子他们叫回来。可是你的奶奶怎么都不同意让我去，还让你二叔看着我，不让我离开屋子一步。”
“我便哭了，又哭又闹。我对娘说，他们这么久都还没有出来，一定是在山里面，把打到的野物自己给吃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闻落云说道这里，咕噜着狠狠地灌了一口烈酒，眼中满满的全是泪珠。
年少的闻飞听到这里，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无端地心里面还是很痛，说不出来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三叔今晚会对自己讲这个故事，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等待三叔把故事讲完。
果然，闻落云灌了一口烈酒以后继续道：“当你奶奶听到我说这话时，一下子就哭了，我现在还能够清楚地记得她眼中的伤悲。那一次，也是这一辈子你奶奶唯一地一次，狠狠地扇了我一记耳光。什么话也没有说。”
“就这样有过了三天，那是一个夜里。老爷子和大哥终于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我都根本认不出他们两个的样子。老爷子是昏迷的，被大哥拖回来的。他们全身伤痕累累，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干渴的，还有正在流淌的血，染红了身上每一个地方。”
“原来，闻家村人人习武，在没有粮食的时候，进山打猎的人就多了。老爷子和大哥每一次都要走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野味，那一次他们走了两天山路，才打到了两只山跳，和一只野鸡，不甘心的他们继续深入从来没有人进去过的山林。而后他们遇见了一头400斤重的野猪。”
“400斤啊，如果能够捕杀成功的话，就够我们一家五口吃上一两个月的了，所以他们费尽手段，终于把野猪杀死掉了，野猪死掉前的吼声，竟然惊动了，附近的一只斑点老虎。”
“山林中，老虎是真正的王者，被血腥味引过来的老虎，竟然没有立即进攻，而是躲在老爷子他们回家的路上，乘其不备，偷袭了老爷子。晓是老爷子功夫过人，也在老虎偷袭之下，还是受了重伤，那时候大哥才和现在的你一般大小，根本就不是老虎的对手，老爷子又受了重伤，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我还记得他们回来的时候，大哥身上还挂着两只山跳，还有一支野猪后退。只是大哥刚一回来便晕倒在地上，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转过来。老爷子更是在床上瘫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走路。”
“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地明白了你奶奶的心情。只是我不知道，老爷子和大哥为什么能够这么勇敢，为什么要这样付出。”
“我问过你奶奶，她是这样告诉我的，她说，因为他们是你的父亲，兄长。因为他们深爱着你们。虽然他们从不曾亲口对你们说过，但是你们，一直都被放在他们心中，最重要的地方。这就是亲人。”
哗啦一下，忍不住的泪水，终于决堤。闻飞的心中，豁然开朗。
“在你出生的时候，老爷子和几个厉害的老家伙就看出来，你武学上的天赋，高的出奇，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可是在你之前，你的哥哥，同样是个天赋出众的好孩子，看似柔弱，其实性格和你父亲一般，重情重义，又能吃苦耐劳，同样是个没有人忍心伤害的好孩子。”
“可是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老爷子就这样说过，无论是让飞儿活在哥哥的光环之下，还是让涛儿活在弟弟的阴霾之中，都将是我们闻家的不幸。除非你们两人在武学上各竖一帜，各自走出一条迥异于对方的武学之道，才能化解。”
“所以涛儿，便走上了我们闻家家传剑诀的道路。而你，将要走的，便是完全迥异于我们闻家剑诀的另一条道路。”
“有我，有你二叔，还有你父亲和老爷子，有我们四人在，你哥哥在剑诀上自然大受其益，本身天赋又很高，所以境界自然很快。苦的便是飞儿你了，闻家剑诀心法，不能传授，其他的剑诀心法，老爷子又看不上，所以只能在你身体训练达到一定基础之后，不断的用我们闻家剑诀心法打磨、刺激，依靠你自己的天赋领悟出完全属于你自己的剑诀、心法。”
“正如我白天所说，你成功的可能，不及万分之一。”
“但是老爷子并不这么认为，他曾说过，闻家今后几十年的荣耀我是放在了涛儿身上，可是我却把闻家未来放在飞儿身上。飞儿！是我们闻家未来的希望！”
那一夜，闻落云狂歌。
那一夜，闻落云狂舞。
银白的剑光，伴着凄凉的月色，在星空下随意舞动着。一抹抹深寒的剑意，动人心魄。
那一夜，闻落云醉的深沉。最终是闻飞将闻清风找来，才将他送入房中。
那一夜，闻落云在梦中，梦见了早已逝去的母亲。
还有母亲迷人地微笑。
夜已深沉，闻空宇的书房依然亮着灯光，没有入睡，也无法安然入睡。
闻空宇苍老的容颜上，有着无数的悔恨，浑浊的眼神，泛过一丝空洞。
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了。
如果孙儿能够再忍受住这一年的苦楚，如果孙儿不那么聪慧。这一切，应该又是，一幅怎样的光景？
“乓、乓、乓！”书房外传来阵阵敲门声。
“你们去休息吧，一会我自己知道去睡。”老爷子带着疲态，缓缓说道。
“乓、乓、乓！”书房外继续传来敲门声。
“我让你们去睡觉，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原本就是个火爆脾气的老爷子，在此之际心情奇差，竟然勃然大怒，一掌拍在书桌之上，留下一个深深地手掌印记。
“爷爷，是我。闻飞！”书房外不在传来敲门声，却传来一声，对年过花甲的老人来说，犹如天籁之音的少年声音。
“飞。。。飞儿！”老人迅速跑去，打开房门，两行老泪，竟然滑落下来。
“飞儿，真的是飞儿，我的好孙儿，你不在怨恨爷爷了么？”
“爷爷早点休息了吧！明天早上你再来教飞儿功夫好不好？”闻飞认真地道。
“好！好！好！明天早上，一定好好的教飞儿功夫。”
苍老的脸上，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