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05)
三官媳妇说:“别人有谁呀,学田媳妇不和人一样,脑门子上挂着官司,好话无好腔,我才不愿看她那张破脸呢。”三官说:“别跟她计较,两口子一张臭嘴巴子,看在孩子面儿上吧。”
三官找出一本历书,凑着灯头儿翻了一阵儿,三官媳妇和了一团面,给水英擀面条,斜了三官一眼,说:“琢磨着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咋说也得有个官号,谁也没有带着名字落生的!”三官嘿嘿笑着,放下历书说:“满眼都是字儿,咱不认得它,它也不认得咱。”
三官媳妇哼了一声,说:“历书上还有现成名字?魏家的族谱,在八里堡呢。明儿在八里堡住住脚,讨教下辈子的辈分儿,找个先生起个像像样样的名儿。那边咱没少花钱,添人进口是大事儿,跟那边说一声,不帮钱场帮个人场也行。”
三官说:“我记得下辈子是福字辈儿,学田家承续过来了。”三官媳妇说:“这个辈分儿也俗。你听听学田给孩子起的名儿,魏福多,哪有这么起名字的?一听就是个二百五!”三官一笑说:“福多还不好!学田倒打算盘,想退社呢。”三官媳妇说:“让他退去,不缺他这泡大粪。”
三官媳妇擀完了面,侧耳听了听,又是一阵儿哭声,一声比一声响亮。三官催促说:“他娘,快过去看看吧,水英又不懂。”三官媳妇拢了一把头发,说:“过一会儿你把钟秀抱过来,我陪水英睡两宿,孩子大哭小叫,满耳朵里都是哭声,水英甭想睡个安稳觉。”
水英坐在炕上,怀里揽着孩子,一手托着肥白的**,往孩子口里送,孩子光仰着头哭,钟秀帮不上忙,只在一边着急。三官媳妇端着面条进来,水英说:“娘,您快看看孩子咋了?”
三官媳妇放下面条,忙不迭地接过孩子,解开小衣裳上上下下查验了一遍,疑惑地说:“孩子好好的,不像哪儿不得劲儿。水英,孩子吃了多大时辰了?”水英惶惑地说:“有一阵儿了。”
三官媳妇说着,要摸水英的**,吓得水英身子往后一缩,三官媳妇笑道:“别不好意思,女人家哪有不开怀的?没听人说,没成亲是金**,成了亲是银**,养了孩子就是狗**。我是你婆婆,过路的还瞅一眼呢。”水英红着脸儿,喃喃地说:“多不好意思啊。”
三官媳妇握着水英的**,像一对发过了的馒头,又白又大,奶头红艳艳的,像两颗滚圆的玛瑙珠子。水英脸上起了火烧云,扭着头不好意思看婆婆的脸,三官媳妇捏了捏奶头,一滴奶水也没有,心里早吓得哦了一声,怕水英着急,笑吟吟地说:“傻孩子,你不说奶水旺吗?哪有一滴水?孩子八成是饿得呢。”
水英果然紧张起来,咧着嘴角嘤嘤地哭了。三官媳妇说:“好孩子,别撒急,八成儿啊是镇住奶水了,这对**水嘟噜似的,不像没有奶水的样儿,一会儿让钟秀给你嚼出来。水英,我抱出去给孩子找口奶,不让你娘知道,你放心。”
三官媳妇抱着孩子出来,三官说:“你咋抱过来了?”三官媳妇的眼圈一红,小声说:“怕啥来啥,水英没奶水。”三官打着楞说:“你不说奶水旺的像泉眼子吗?”三官媳妇找了条小被儿,把孩子裹住了,说:“他爹,点上灯笼,你和我出去一趟,不能眼看着孩子挨饿。”
三官提着灯笼,陪着媳妇出来,说:“他娘,咋办啊?给孩子借奶是有数儿的,不是长法儿。”三官看了一眼天,愁烦地说:“交过半夜了,这阵儿不定叫开门。”三官媳妇说:“不像是没奶水的样子,兴许过一天就好了。别出去张扬,人家问起来,就说水英的奶水少,孩子吃不饱。”
学田大儿子钟琪,自己住着一个小单院儿,离学田家有一截儿路,儿子性情不随学田,人脸前头乖巧和气,平常和三官家处的亲近,三官媳妇也疼爱人家的孩子。学田上面有个大哥,叫魏学礼,一辈子没讨上媳妇,临终的时候,学田做主,把钟琪出嗣给大哥,摔了孝子盆,老宅院到了学田名下。
钟琪成亲,陈老末看不上学田媳妇,连发了两拨儿媒人,没把吉期定下来,后来那边传过话来,说钟琪是出嗣的,不宜量和爹娘一起住。这套院子,学田本想给黑宝留下,倒让陈老末算计了,没办法,学田咬牙跺脚,把这套院子给儿子做了喜房。儿子成了亲,学田媳妇和媳妇儿有了过节,平常不走动。
到了侄媳妇院子跟前,天井里黑漆漆的,一星儿灯影也没有,推了推大门,院门闩得死死的。三官说:“回去吧,孩子睡沉了,叫不起来。”三官媳妇朝墙头努了努嘴吧,示意让三官爬墙头。墙跟前栽着一棵歪脖子大柳树,斜靠在墙上,伸手就够到柳枝儿。三官咧着嘴说:“哪有公公爬侄媳妇墙头的?传出去不怕人家笑话!”
三官媳妇把孩子往三官怀里一塞,生气地说:“死狗扶不上南墙去!”一哈腰往上一蹿,拽着柳枝儿上了墙头。院子里的狗疯了一样,在墙根下呲牙咧嘴,汪啷汪啷叫个没完,三官媳妇没敢往下跳,身儿吓酥了。
过了一阵儿,侄媳妇的窗口上有了亮光,门子开了一条缝,钟琪拖了根棍子过来了,墙头有黑影儿,骂道:“谁呀?哪来的光棍!”没等三官媳妇说话,钟琪一棍子抡下来了。三官媳妇说话变了腔调,说:“婊子儿,我是你婶子,放下手里的棍子。钟琪,快给你三叔开门。”钟琪赶紧扔了棍子,开了大门,果然三叔抱着个布卷儿站在外面。
钟琪捋着胸口说:“三叔,您唱得哪一出?把我吓傻了。”三官说:“快把你婶子扶下来,你小子也忒莽撞了,一棍子下去,你婶子还有个好?”钟琪媳妇披着衣裳奔出来,说:“跑了吗?”钟琪说:“啥跑了?是三叔三婶。”
钟琪媳妇捋着胸口,喘着说:“我的娘哎,你咋弄这么大动静儿,我还以为招了贼呢。”三官媳妇喘着气儿说:“都说贼胆大,我可经着了!钟琪,婶子喊得慢一步,婶子这条命就交待了。”
钟琪媳妇把叔婶让进门,看着三叔怀里抱着小被子,说:“婶子,快明天了,啥事儿这么急?明了天喊您侄子一嗓子,误不了事儿。”三官媳妇心里静下来了,揭开小被儿,笑嘻嘻地说:“你看我抱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