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颂和梁正魁
葛颂说她们科里新来一个小姑娘,人长得不错,就是性格有些内向,个头也不算高。葛颂说她已经跟那姑娘说了,她的弟弟自己开一家电器商场,人很本分,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呢,那姑娘有兴致要见一面,葛颂问葛中孚什么时候有时间,她好安排一下。
葛中孚心里正烦,听姐姐说的那姑娘也很一般,开口就说,不见。
葛颂说,妈老催我帮你找对象,可给你介绍,你又不见。你到底是咋想的?
葛中孚说,没咋想,就是不想见。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葛颂又把电话打来,说你是不是听我说她性格内向、个头不高,就不想看了?我给自己弟弟介绍对象,还能像外人那样猛劲忽悠吗?这个人我看挺好,你看了也准喜欢,明天晚上你到我家来,我把她也约来,咱们一起吃顿饭。
葛中孚只好顺从姐姐,嗯了一声。
姐姐葛颂比中孚大三岁,是省城博仁医院的医生。
葛中孚老家在农村。他小时候,邻居也没有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所以总是姐弟两个一起玩,有时也玩过家家,小中孚让小颂扮媳妇。小颂不同意,说我是你姐,从来就没有姐姐给弟弟当媳妇的,没有别人跟咱玩,咱俩就都只能一个人单过。于是姐弟俩就在墙根下用砖头摆出两个方框,当屋子,方框里又各放一张苫大棚用过的破草帘子,当床。小颂说我困了,躺在自己方框里的草帘上假作睡觉,小中孚迈过砖头,挨着小颂躺下,也假作睡觉,小颂就踹小中孚屁股,说起来起来,回自己家去,姐姐弟弟不能睡一张床,小中孚就悻悻地再迈过砖头,回到自己方框里的草帘上躺着,却自言自语地说,你不让我躺,我还不希罕呢,瞧你长得那么难看,难看死了,长大了也没人要。小颂就气哭了,向妈妈告状。妈妈安慰小颂说,我女儿长这么漂亮,长大了追的人都要排成排,还能没人要?倒是那个浑小子,长大了怕要娶不上媳妇。说完这话,女儿破涕为笑,妈妈倒有些后悔,自己咋能说这样晦气的话,来诅咒儿子呢?
葛颂长大后,可不像小中孚说的那么难看,在省城医学院上学时,曾被男生们私下评为班花,也是追求者无数,可她一个都没有看上。没看上这些男生也不是因为那些男生真的不起眼儿,而是她根本就不想让自己未来的家庭中两口子都做医生,她觉得那样的家庭自建立起就丢了一半新鲜的元素。毕业后,她留在省城的博仁医院,在化验科做医生。
葛颂的丈夫叫梁正魁。梁正魁大学时学的土木工程,本科一毕业就进了父亲的房地产公司协助父亲搞房地产开发,几年后,父亲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他,自己做了董事长。梁正魁因业务关系,经常陪客商和官员们喝酒,不幸患上了胆囊炎。说不幸却有幸,因患胆囊炎到医院看病,遇到了如花似玉的葛颂,两人一见钟情,半年之后就结婚了。可是接下来的几年,由于房地产泡沫迅速萎缩,梁正魁的事业遇到了巨大阻力,当时农民想进城的早就进了城,不想进城的也准备老守田园,终老乡村,城市化步伐明显趋缓。梁正魁父子开发的几个商贸住宅小区半数以上的楼盘都没有售出,房价降到已经低于成本一大截了还是卖不出去,不但自己多年积蓄起来的资本全压在楼盘里,还欠着银行一亿多的贷款。梁父为此一病不起,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含恨告辞人世,也告辞了他为之打拼半生的房地产事业。梁父一死,银行就找到梁正魁,死命催还公司所欠的贷款,梁正魁无力偿还,银行就查封了他公司正在开发的两个小区的楼盘。这还不够偿还贷款,银行还要查封他的个人资产,幸好他和葛颂早就办了假离婚手续,有些私产包括他们的占地三四亩的漂亮别墅,全都记在葛颂名下,梁正魁已经两手空空,银行也不再深究。其实政府为了拯救房地产市场,也已经与银行达成了一定的默契,就是要求银行尽量不要启动司法程序追缴房地产开发商的贷款,因为就算把他们追回来送进监狱,银行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只能把欠账变成死账,还不如先查封他们的部分资产,放他们出去打拼一段时间,说不定还可能把拖欠的贷款赚回来。
虽然银行没有启动司法程序,可正常的催缴程序还是要走,银行三天两头派人来催还贷款,梁正魁实在是不堪其扰。最让梁正魁头痛的,还不是银行,而是几个建材商来催他拖欠的建材款,他累计拖欠建材商的款项也有两千多万,催了几回他还不上,有个建材商就雇佣黑道的人,给梁正魁发恐吓短信,说如果一周不还钱,就剁他一只手,再过一周不还,再剁另一只。他吓得魂都飞了一半,只好只身南下,一边躲债,一边另谋出路去了。
梁正魁这一走,就是七年。七年里,一点音讯也没有。
葛中孚知道,姐姐葛颂虽然现在住着漂亮的别墅,也不缺钱花,可是姐夫梁正魁长年躲在外面,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又没有个孩子,日子过得也是很苦的。有几次,葛中孚去姐姐家,见姐姐眼泡红红的,就更加心疼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