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杨老抠父子含冤死去(1)
王氏和薛氏婆媳俩见杨老抠的伤势如此严重,又没有医疗药品,急得放声大哭。 杨老抠慢慢挑开了眼皮,吃力地说:“给我口水。”王氏喂了水,杨老抠的精神好些了,叹口气说:“唉!在劫难逃,这一劫我是逃不过去啦!”
“咱家没做过亏心事,老天爷会保佑的。”王氏安慰丈夫。
杨老抠慢慢摇摇头,闭上了眼,王氏急忙伸手探鼻息。一会儿,杨老抠又慢慢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把我孙子抱来,让我看看。”
薛氏急忙把儿子抱到爷爷跟前,噙着泪告诉儿子:“叫爷爷,快叫爷爷!”不满两岁的孩子爬到爷爷身边,奶声奶气地叫:“爷爷!爷爷!”杨老抠看着孙子,笑了。
这天晚上,王氏正在给丈夫喂水,薛氏正在拍着儿子入睡,忽然听到狗叫声由远而近。娘俩正在惊疑不定,就听到大门外有嘈杂的人声,接着就有人嘭嘭地敲大门。张老计走出去开门,一会儿就进来隔着窗户喊王氏:“大嫂子,是叫你们娘俩。”王氏和薛氏急忙走出大门,见大庆站在那里。大庆冷冷地说:“杨观海回来了,你们看看吧。”说着用手一指。娘俩顺着手指望去,只见一副担架停在雪地上,旁边站着七、八个人。娘俩疾步来到担架旁边,见一件破被单盖着一个人。薛氏急把被单揭开,见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娘俩借着微弱的雪光的映照观看,那伤痕累累、变了形的面貌已经看不出亲人的影子。用手一摸,人已经硬邦邦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了。娘俩俯身细看,耳旁那颗熟悉的黑痣依稀可辨。这正是她们日夜思念的亲人啊!
“观海!观海呀!……”“我的儿呀!儿呀!……”娘俩如炸雷轰顶,抚尸大哭,悲痛欲绝。
“别哭啦!抬走!抬走!”大庆有些不耐烦。
“大庆大哥,观海是咋死的呀?”薛氏悲愤地问。
“谁知道?法庭通知我们来抬人,我们就抬来了。”大庆依然冷冷地说,“看在乡亲的面上,我们把他抬回来,让你们见上一面。不然,早就扔到野地喂狗啦!”
“大庆大侄子!你修修好,给观海个板柜吧!我求求你啦!”王氏哭着哀求。
“不行!贫雇农的板柜咋能装殓国民党!”大庆断然拒绝,又挥手命令民兵,“抬走!抬到河滩,埋喽!”
婆媳俩疯了似的追着担架,呼天抢地的号啕大哭:
“老天爷呀!我儿到底犯了什么罪呀?为啥这样对待我们呀?你太不公平啦!儿呀!我的娇儿呀!你念完书就教书,连只蚂蚁也没撵死过呀!为啥让你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呀!老天爷啊!啊!……”
“观海!观海呀!我的天呀!我的人呀!你究竟犯了什么罪?我应该去哪里为你申冤呀?苍天呀!你告诉我,我应该去向哪里申冤啊?……”
有几个胆大的邻居跑出来劝慰婆媳俩:“别去河滩啦!家里还有小的和老的需要照顾呀!”婆媳俩止住脚步,坐在雪地里仍旧号啕大哭:
“老天爷!我儿到底犯了什么罪呀?你咋就不睁眼看看呀?……”“
“苍天!天理在哪里?我应该到哪里去申冤啊?……”
这恨天怨地、悲愤欲绝的哭喊声在那寒冷的沉沉黑夜里回荡着,
刺骨的寒风吼叫着把它带到那遥远的地方。善良的人们,包括那些善良的贫雇农,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杨观海是被法庭逼供信活活打死的。
杨观海以“为地主家庭翻案、破坏土改运动”的罪名被押送法庭。不久,驴子和大庆又去法庭检举揭发,说杨观海在永平中学上学时参加了国民党。于是,法庭就追查起国民党问题来。
那时的法庭只是所谓的“法庭”,法官和陪审员大都是贫农团里的积极分子或勇敢分子,审判也没有什么法律依据和法律程序可言,一切都是为土改服务,一切都是听群众的,也就是听贫农团的。审判方法就是逼供信。
“杨观海,交待你的国民党问题。”法官追问。
“我没有参加国民党。”杨观海回答。
“胡说!有人已经检举揭发你,你还想蒙混过关吗?”法官把桌子拍的山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不是国民党。”杨观海实话实说。
“来人!让他荡秋千!”法官命令。
“喝!”堂上站立的打手们一声呼喝,立即把杨观海剥光上衣,两手拧到背后捆紧,吊在房梁上。两个打手分居左右,用木棒轮番狠打,杨观海就悠荡起来。他从小娇生惯养,皮也没有碰破过,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毒打?
“妈呀!快放下我,我坦白呀!我坦白呀!”杨观海哭叫着。
打手把杨观海放落到地上,没有松绑。杨观海已经是遍体鳞伤,鲜血直流。
“快坦白!”法官威严地喝道。
“我,我承认是国民党。”杨观海哭着说。
“谁是入党介绍人?”法官紧追不舍。
“这,这……”杨观海本来没参加过国民党,介绍人无从谈起,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快说!”
“这,这,……让我想一想。”杨观海十分无奈,请求宽限。
“可以。你回去把参加国民党的经过写出来,要写清谁是介绍人。明天交坦白材料!”
打手给杨观海松了绑,押回牢房。这牢房,实际是农民的一间破棚子,有民兵持枪看守。杨观海是个书呆子,只知道用功读书,从不关心政治,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党,他都躲得远远地。如今政治来关心他,这才知道政治的厉害。这交待材料可怎么写呢?自己从未入过国民党,这入党经过和入党介绍人从何写起!不写吧,又实在受不了这严刑拷打。……他左右为难,掩面哭了起来。
“哭什么?快写交待材料!”监管的民兵呵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