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输掉了媳妇
驴子向手心里吐点唾液,两只手使劲搓搓,就又继续摸牌。 他两眼布满血丝,瞪得牛似的,盯着手里的牌。他左手手心摞着两块牌,右手的拇指用力地摁着上面的一块牌慢慢地向下错,嘴里喊着:“天!天!天!”两块牌一错开,驴子骂了一声“**的!”就蔫蔫地把牌放在桌子上——他又输了。连鬓胡子把钱搂了过来,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懒懒地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不行!谁也不许走!接着来!”驴子恶狠狠地喊,他额上冒着汗珠、青筋暴突,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你没钱了,咋玩?”连鬓胡子轻蔑地瞟了驴子一眼。
“记账!”驴子说得干脆。
“记账?你输了拿啥还?用你媳妇还?”张老耀咧着嘴盯着驴子。
“对!就用我媳妇还!”驴子一拍胸脯。
“你可要说话算数,不能反悔呀!”张老耀顶问了一句。
“废话!老子办事从来就没反悔过!”杨驴子用力拍了一下胸脯。
于是,哗哗地洗牌,又接着赌起来。大庆在一旁记账。
十几个回合下来,驴子又输给了连鬓胡子100多元。连鬓胡子停住手,点支烟叼在嘴上,眯缝着眼说:“不玩啦,算账!”
大庆算完了账,对驴子说:“你共欠胡子107元3角。咋办?”
“咋办?明天他来取人!”驴子横了他一眼。
六麻子笑了笑:“啥明天?天就亮了。”
“一个娘们值不了几个钱。”连鬓胡子轻蔑地说。
“别的娘们咋能跟驴子小媳妇比?你刚才也看到了,那小媳妇年轻俊俏,百里挑一!嘿!你往哪里找去?”张老耀嚷嚷着。
大庆打着圆场说:“大家都是朋友,就别那么较真了吧。我看这么办:今天上午胡子来领人,人到账清。”大家都说好。
连鬓胡子慷慨大度地说:“既然大庆兄弟这么说了,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大庆兄弟。”
驴子也不得不点头。于是,六麻子执笔写了文书,大庆和张老耀为中人,都在文书上摁了手印,连鬓胡子把文书揣在怀里。这时,公鸡已经叫过二遍,东方露出了鱼肚白。驴子晃晃悠悠、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家。
驴子到了家就往炕上一躺,扯过一床棉被蒙住了头。他妈急问:“咋的啦?咋的啦?”他就是一声不吭。他妈更急了,对媳妇说:“快把大庆妈请来,让她看看,是不是撞客(遇到鬼怪)啦?”这时,驴子说话了:“没,没撞客,我,我把她输给人家啦!”“啊?你说啥?”驴子妈吃了一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媳妇也张大了嘴巴,做声不得。驴子这才掀开棉被,坐了起来,再一次地说:“我,我把她输给人家啦!”这下子,驴子妈听清了,就拍手打掌地大哭起来,数叨着:“你个败家子呀,你咋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呀!我的那个天呀!我哪辈子做的孽呀!……”。小媳妇也呜呜地哭起来。
“别哭啦!快准备准备,接人的就要来啦。”驴子对着媳妇说,声音有些哽咽,他也觉得对不起媳妇。
一会儿,驴子就听到大庆在大门外喊他。出门一看,见连鬓胡子牵着一头大黑驴站在大门前,大庆和张老耀一左一右的站在旁边。驴子请他们到屋里坐,连鬓胡子摆了摆手。大庆说:“不进去啦!快把嫂子叫出来!胡子很忙,还有别的事情要办。”驴子转身喊他媳妇。婆媳俩抱头大哭,不肯出来。驴子鼻子一酸,也流下泪来。张老耀见状,喊道:“驴子!拿出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派来!别婆婆妈妈的。快让你媳妇出来!”
王老太太听到哭声和嚷声,急忙来了。小媳妇看见王老太太,就跪在了地下,紧紧抱住了王老太太的大腿,哭着哀求:“大妈!我的好大妈呀!救救我吧!救救我吧!”王老太太问驴子咋回事,驴子双手抱住脑袋蹲在地上,不吭声。还是从驴子妈和小媳妇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听出了事情的原委。王老太太伸出右手食指戳着驴子的脑袋,数叨:“你还是人吗?啊?你还是人吗?啊?”她又流着泪,俯下身子摩裟着媳妇的头,鼻子一酸,说:“孩子,这都是命,认命吧!别哭啦,快跟大妈进屋,洗洗脸,打扮打扮,收拾收拾。”
这时,张老耀又催促:“快点!快点!别磨蹭啦!人家挺忙,还有事要办!”王老太太回过头喝道:“滚刀肉,你叫喊什么!他着急,他就先办事去,明天再来接人!”张老耀横了一眼,没敢再吱声。王老太太劝驴子妈:“咳!别哭啦。这就是命!认命吧!快帮媳妇收拾收拾!”于是,两个老人帮着媳妇梳头、打扮、收拾衣服。收拾完毕,小媳妇恭恭敬敬地给婆婆磕了三个头,又给王老太太磕了三个头,才抹着泪,上了驴。王老太太流着泪叮嘱:“孩子!这是命,认命吧!到那边要保重身子,好好过日子!有方便人就捎个信来!”又回过头严肃地对连鬓胡子说:“这是个好孩子,你要对她好!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不让你!”连鬓胡子呲牙笑笑:“老太太,你放心吧!”说罢,赶驴要走。
“等等!我还有事!”王老太太大喝一声,就急忙扭着一双大玉米棒子脚腾腾走进家去,一小会儿又急急走了出来,奔到小媳妇跟前,把一个银戒指戴在了小媳妇的手上,哽咽着说:“孩子,给你!留个念性吧!”小媳妇泪如雨下,说:“大妈,我一辈子记着你!我给你烧香上供!”
黑驴驮着小媳妇向西走了,小媳妇还在回头望,哭喊着:“大妈!我一辈子——记着你!我给你——烧香——上供——”。围观的人都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