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回家吧

    我能拥有爱情吗？不知道，因为答案不在我这儿。爱情是什么？是结婚时披着的那件拽地的婚纱？是无名指上那一枚昂贵的钻戒？是心头悄然开放的那枝芬芳的玫瑰？还是夜半醒来渴望的那个温暖的怀抱？我在桑拿城上班，接触过的男人，应酬过的男人，也有很多，有的甚至家境显赫，他们对我表示过好感，都没有让我心动。我不缺男人，我缺的是爱情！那么，葛卫明呢？他能给我我想要的吗？
    葛卫明夜里还来接我下班，我非常感激，但同时也有点不安。我知道，从理论上说，人和人是平等的，事实上却不可能平等，我是按摩女，他是警察，如果站在天平的两端，能平衡吗？他对我很友好，我不是怕自己喜欢上他，而是怕他喜欢上我。我是无所谓的，一个外来妹，我是怕给他带来不利的影响，人言可畏，他毕竟是个人民警察，要是大家知道他和我走得近，别说是谈朋友，就是单纯的送我下班，风言风语也少不了，一旦影响他的前途，我是不愿看到的。
    葛卫明的出现，引起了小姐妹的起哄。阿菊说：“静姐，这下好了，我们不怕查了，有你的男朋友当保护伞，要是被关进去，就让他把我们放了。”她们想得倒简单，别说我和他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他能自作主张放人吗？那不是知法犯法了？我笑着说：“他呀，现在是我雇佣的免费车夫，别的嘛，什么都不是，你们别想歪了！”阿菊不信：“凭什么他给你当车夫？你不是在撒谎吗？”我笑道：“他是人民警察为人民！”
    我和葛卫明，平时没什么来往，就是深夜他风雨无阻来接我，我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两小时，不过，我对他并不感到陌生，也消除了对警察的恐惧心理。他看我的眼神，已然有所改变，从原来的坦然直视，变成了悄悄的看。我做了按摩女后，别的没学会，对男人的察言观色，自认还有点水准。我知道他有想法了，内心不平静了，这一切变化是我引起的。我没有洋洋得意，有一个声音，一直回响在我的耳畔：“他是警察，你是按摩女，你们是不合适的！别做梦了，你们是不可能的！”
    为了不自寻烦恼，我不胡思乱想了，他来接我，我就搭搭车，这没什么错。有时，我想和他开玩笑，故意用胸部蹭他的背，还用双手环抱着他，感受他的惊慌失措。只可惜，回家的路太短，五分钟就到了，要是五十分钟就好了。然而，女人都是贪心的，要是真有五十分钟，还会希望是五个小时、五天、甚至五年、五十年！想起这个葛卫明，我心里就想笑，他现在是我名副其实的车夫。一个帅哥，一个警察，深夜送一个按摩女下班，可能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反正他愿意，又是免费的，我就乐得让他送吧！坐在他的车后座上，感觉不错，比我小时候坐在哥哥的自行车书包架上舒服多了。
    夜里，葛卫明又来送我回家，在租住处门口，遇到刚下班的吴姐和小红，她们看到我和男的一起，吴姐说：“小静，有朋友啦？怎么不介绍介绍？”小红也说：“怎么让人家站门口？多不礼貌？快点叫他进来吧！”葛卫明看着我，有点局促地说：“我们不是……”吴姐拉了他一下，说道：“帅哥，别不是啦，进来坐会儿吧！”我说：“时间不早了，人家葛民警还要回家，我们别难为他了。”吴姐愣了一下，说道：“小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小红吓了一跳：“小静，你也进去啦？”小红以为我是关进去了，这个民警是放我出来的。我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英俊威武的葛警察！这两位呢，一个是吴姐，一个叫小红，我的老乡，咱们三个住一起的。”
    吴姐和小红如坠云里雾中，莫名其妙地望着我。我把那天遇到的意外简要地说了一下，吴姐和小红惊得张大了嘴：“啊？有这样的事？我们也要有人保护！要是再有什么坏人，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找谁去？”葛卫明安慰道：“请放心，所里正在落实这个事，会派联防队员到老街巡逻的。”吴姐笑道：“葛民警真是偏心，你能护送小静下班，怎么就不能送我们？因为小静年轻漂亮吧？”葛卫明解释说：“所里没有那么多人手。”吴姐不依不饶：“送小静下班，是你的个人行为吧？是不是对小静不怀好意了？”葛卫明一时无语。我笑道：“吴姐，你就不要难为人家了，他可是个好人，还是让他早点回去，他明天还要上班呢。”吴姐笑道：“不错嘛，你们已经什么相惜啦？”小红笑着接道：“是惺惺相惜！”
    葛卫明离开后，吴姐问我：“你说实话，你们的关系到哪个程度了？”我说：“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纯粹是警民关系，更别说是什么程度了。”吴姐说：“不会吧？我怎么看他挺护着你的？”我说：“他护着我什么了？不就是送我下班吗？不至于让我以身相许吧？”吴姐笑道：“我正要说呢，你的身子又不金贵，何不趁热打铁，把他搞定了？”我笑道：“吴姐，你想做媒啊？”小红说：“我看他人不错，要是真有戏，小静，你可是鸿运高照了！”说实话，谁不想有幸福的另一半？按摩只是我目前赖以生存的职业，但我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对爱情也有憧憬，也希望有朝一日，能拥有一份甜美的爱情！
    吴姐劝我说：“做我们这行，难得遇上个好男人，小静，你要抓紧，别让他从你身边溜走了！”小红火上加油地说：“是啊，别管他是警察还是什么人，谁规定我们不能嫁给警察了？只要真心相爱，仙女还嫁给牛郎呢！”我笑道：“你们都在说什么呢？他还没向我表示什么，我就怎么样？”吴姐说：“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你要对他有意，就主动追他啊！他那么帅气，又是警察，是百里挑一的好对象，不要让别人把他抢走了，你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小红说：“吴姐说得对，要是你开不了口，我们可以替你说，先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你和他搞对象，我们也跟着沾光啊！”我说：“那好，我试试，看他对我有没有意思？”小红说：“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我笑道：“但愿吧。”
    我当初只想有一份工作，能自力更生就行了，后来出去做外快，也是适可而止的，青春虽是我自身的资源，但无序开采，也会枯竭的，人会老得更快的。小红和吴姐是想捞一票，小红还算好，能坚持回来睡觉，吴姐的应酬就多了，出台不算，有时还带客人到这里来。我是坚决不带客人回家过夜的，因为不安全，他们以后要是东窗事发，被他们老婆发现，就会有人上门找麻烦，虽说可以搬家，但住的时间长了，有点感情了，这里也蛮安静，我挺喜欢住在这里。
    阿春和阿静去了苏州，徐姐回来了。阿春打电话给我说：“阿兰的情绪比较稳定，就是病情没有好转，她说整天躺在病床上无聊，我给她买了个收音机，她很高兴。”几十块钱的收音机，现在要成古董了，年轻人喜欢的是时尚玩艺，什么高档手机、MP4等，亏阿春从哪淘到的收音机？我想过几天去看望阿兰，她的生命已屈指可数了，令人惋惜和叹息！张总的钱，也没能挽救阿兰，但我对张总依然有着深深的感激。为了素不相识的阿兰，他慷慨解囊十万元，太难得了，比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款们，不知要高尚和高大多少？
    一个人不可能从无污点，只要能在关键时刻，显出善良本性和英雄本色，那就是好样的，值得人尊重与敬佩。我不认为自己有多好，十万块钱，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把张总的钱给了阿兰，实际上，是给了医院。谁也抓不住钱，钱好比水，它会流掉的，就是捧在手心里，也会漏掉的，我们只是过过手而已。可是，我们都是俗人，谁也离不开钱，钱是生存之源，我们忍气吞声做按摩女，还不是为了几个臭钱？
    徐姐回来后，来班上找我，和我商量阿兰的事。她说：“我们该怎么办？她的父母没钱给她治病，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吧？能否请记者写篇文章，请社会大众伸出援助之手？”我说：“社会上可能会有好心人捐钱，但问题的关键是，阿兰很难康复了，就是说，再多的钱，也无法救回她的生命了！这是最让人伤心的！”徐姐说：“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实在不能拉住她，那就好好陪她一程吧！”我说：“只要阿兰活着一天，我们会想办法给她治疗，希望她能多活几年。”徐姐噙着泪花说：“小静，我没看错你，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阿兰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她的幸运！”我说：“阿兰人缘好，我跟她是好姐妹，她有难，我帮一把是应当的。”
    月色皎洁，如水银泻地一般。我和阿梅下班出来，阿梅说：“喏，你的车夫又来接你啦！”我知道是葛卫明来了，笑着对阿梅说：“没办法，辞也辞不掉。”我迎面向葛卫明走去，他笑着说：“我听到了，你说我是你的车夫，是吗？”我笑道：“你说呢？”他说：“上来吧。”我骑了上去，抱着他的腰，说道：“你也上中班？每天夜里十二点下班？”他整了整头盔，说道：“是啊，以后就上和你一样的班了。”我疑惑地说：“为什么？为了我调的班？”他没说话就把摩托车发动了，这两天他好像开得很慢，原本五分钟就到了，他要延长几分钟。他的摩托车开到桥边，正要拐向老街，我贴在他的背上，温柔地说：“你愿意带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