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不归宿
雨水密集,遮住了我的视线,我全然不顾,拼命地向前奔跑!也许是慌不择径,我逃跑的方向,不是较近的租住处,而是沿着老街向新镇跑。 此时此刻,小镇里面太安静了,除了我,还有后面紧追不舍的歹徒,再也没有其他人。我叫喊了几声,不再喊了,呼喊会花掉我的力气,也使我跑不快。老四紧追在我的身后,和我就差十来米的距离,他好像不怕居民出来帮我。我的速度很快,只觉得耳边的风呼呼地响,雨水是那样的冰凉。我不敢有丝毫迟疑,我怕郑老四追上了我,不知对我怎么下毒手呢!
小镇的外头是商业区,宽阔的马路,明亮的路灯,我朝外面跑,就是想外面可能路上还有人,还有经过的车子,而且灯光明亮,他们可能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一口气跑到了路口,郑老四距离我后面只有几米远,我能感觉他的怒火,能感觉他的杀气,他在后面大叫:“站住!你给我站住!看你往哪儿跑!”他竟然一点不害怕被人发觉,现在的坏人太猖狂了!如果是在白天,不明真相的人,可能会认为我是小偷,他在后面追赶我呢?
我后来想,可能我的运气比较好,所以,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总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当我跑到外面的马路上,看到前面一辆110的巡逻车,迎面向我开来,我立刻跑到路中央,大声呼叫:“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啊!”平时,我在路上遇到警车和警察,有点心虚,避之唯恐不及,因为,我的职业虽不违法,但真要追究起来,有的按摩项目,和色情服务脱不了干系,被拘留几天可犯不着。当然,假如说违法,主要责任在孙老板,我们按摩女只不过在他手下讨一碗饭吃,是他赚钱的廉价劳动力,他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只能照办,不听话只能滚蛋。
巡逻车嘎然一声停在我身边,从车上跳下两个民警,我看他们的年纪,一个在四十岁左右,一个只有二十几岁。那个年长的问我:“你跑什么?”我转身用手一指说:“有人要追杀我!”可是,我的身后并没有人,那个郑老四见势不妙,不知溜哪儿去了?年轻的说:“你别急,先说说怎么回事?”我说:“刚在回家的路上,有两个男人想欺负我,我逃掉了,有个男的一直在追我,刚还在我身后的,现在怎么不见了?”年长的说:“你要报案吗?跟我们到派出所做个笔录。”去派出所?做笔录?不行,我才不去呢,要是让警察同志记住了我,对我可不利。我说:“那我不报案了,你们能送我回家吗?我一个人回去有点害怕。”
雨小了一些,我在两位民警的陪同下,走在刚才惊魂奔跑的老街。走到那条弄堂时,我说:“就是这儿,他们冷不防窜出来,用个布袋把我套住了。”年长的民警说:“哦?有这种事?然后呢?”我说:“他们把我推进那个厕所里,想对我动手动脚,我趁他们不备,逃了出来!”年轻的说:“老赵,我们要向领导反映这个情况,老街一到夜里,黑咕隆冬的,缺少安全感,要派几个联防员加强巡逻,不让犯罪分子有可乘之机。”年长的说:“好,回去对所长说说。小姑娘,你能带我们去厕所看看吗?”我心有余悸地说:“当时还有个男人,不知还在不在里面了?”年轻的说:“我们去看看,要是还在,就抓他回去!”
他们带着电筒,我领他们走进了厕所,里面并没有人,那个布袋也不在,人证物证都没有了。年长的问道:“你看清他们的体貌特征了吗?”我说:“一个高点,一个矮点,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一个当时拿把刀,夜里黑糊糊的,我没看清他们长相,不过,我记得他们相互称呼时,一个叫老四,一个叫老三。”年长的老赵说:“老四?会不会就是郑老四?这是一伙流窜盗车犯,上次他们作案,我们实施抓捕时,有个民警还被他们刺伤了。”年轻的说:“前段时间他们销声匿迹,这次看来又潜回来了,老赵,老街上真该多些巡逻,要不是这姑娘机灵,他们又干下一桩伤天害理的事了!”
他们陪我走到我的租住处,我说声谢谢,接着说:“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想到街上夜里还有坏人,真叫人害怕!今天你们送我回家,那明天呢?后天呢?”年长的说:“我们会加强夜间巡逻的,请你放心,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说:“我在明处,坏人在暗处,谁能提防啊?”年长的对那年轻的说:“小葛,要不以后你来送送这小姑娘?”年轻的民警说:“我?送她回家?不太合适吧?”夜色里看不清这个年轻民警的脸,但看他的身材和轮廓,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年龄在25岁上下。真要有他保驾护航,我可以高枕无忧了,不过,我有这样的运气吗?
老赵呵呵笑道:“这有什么不合适?于公,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你应尽的职责;于私,你们都是年轻人,交个朋友也是正常的。”小葛拿着电筒佯装要打老赵,说道:“老赵,我们是在执行公务,不能随便开玩笑。”老赵笑道:“一回生,两回熟,民警也是人,也要恋爱结婚生孩子,交朋友很正常啊,我看你送她挺合适,这叫郎才女貌,天赐良缘。”没想到严肃的警察,也爱开玩笑。我开了门,说道:“谢谢你们两位!我到家了。”
我开了房间门一看,小红还没有回来,吴芳自然更不在了,我去敲吴姐的房门,也没有回应。她们都去哪儿了?吴芳夜不归宿,已是司空见惯了,可是小红和吴姐呢?她们上夜班也该回来了,怎么不见人影呢?我打她们的手机,提示音都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和她们相处不错,住在一个出租屋内,和一家人也差不多了,何况,吴家姐妹还是我的老乡,相互关心是理所应当的。
这一夜我没睡踏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事。一会儿是想着阿兰,不知她好点了没有?一会儿是想着小红和吴姐,她们出什么事了,怎么还不回家?不会都去出台吧?一会儿是想着自己,刚差一点被两个混蛋得手!倒不是我清高,但我痛恨男人强迫我;还有就是那个小民警,他会来送我下班吗?抑或只是说笑而已?要是没人接送我回家,夜里还真有点提心吊胆。
天亮了,雨停了,地上还有些潮湿。吴姐和小红还是没回来,按理说,她们就是在外面过夜,现在也应该回来了。一会儿,吴芳哼着《最浪漫的事》,嘻嘻哈哈回家了。我说:“你姐一宵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吴芳眼一翻,说道:“一夜没回来,很正常啊!”我说:“问题是她的手机关机了,以前她从不关机的。小红也没回来,她们是在一起上班的,怎么也联系不上?”吴芳不以为然地说:“你就是大惊小怪,关机嘛,可能手机没电了,难得一夜没回来,这有什么关系?女人也要夜生活嘛!”我有点哭笑不得:“她是你亲姐姐,你怎么一点也不在乎?”吴芳笑道:“我在乎她?那谁来在乎我?小静姐,你就不要婆婆妈妈瞎操心了,她们不会出事的。”吴芳歪歪扭扭倒床上,呼呼睡觉了。
中午,我做好午饭去叫吴芳,她不耐烦地说:“我正在做梦,梦见一个白马王子,我们正要拥抱,被你这一推,他就跑了,你别再来烦我了好不好?”我刚退到堂屋里,就看到吴姐和小红悄悄回来了。我迎上去说:“吴姐,小红,你们可回来了,你们一夜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可把我急坏了!”吴姐叹口气说:“真是晦气,在派出所呆了一夜,差点冻死了!”我一惊,忙问:“怎么回事?怎么到派出所去了?”小红说:“昨晚我们和客人在包厢里玩,也没玩真的,就是搂搂抱抱啦,只是衣服穿得暴露些,结果警察来检查,被他们带到派出所,关在一个小屋子里,手机被他们没收了,昨晚刚好下雨,天气凉,我们可遭罪了,差点没冻死!”
原来是这样,唉,昨夜真是个不吉利的日子,吴姐和小红被关,我也差点出事。我说:“那后来呢?”小红说:“我们夜总会被关进去好几个,幸好只是暴露,没被抓到现场,问题不严重,要是被抓到现场,我们舞女遭殃,夜总会也得完!
今天上午,老板到派出所交了罚款,我们就被放出来了。”我说:“你们老板没搞好关系,我们桑拿城也来查过,但孙老板事先都得到消息,每次都安然无恙。”吴姐说:“没搞好关系?开办娱乐场所的,哪个没有背景?没后台早就关门大吉了,公安一般不来检查,除非搞什么活动或是有人举报,昨晚有人打110举报,说我们夜总会有色情活动,他们才出警的,就抓了几个服务员,今天就放了。”
下午,我给徐姐打电话,问阿兰的情况。徐姐说:“阿兰的病情有所好转,医生说,她的病,光靠透析不行,只能延长一点生命,更好的办法,是进行肾移植。健康的肾源是个问题,昂贵的医疗费也令人头疼,肾移植手术,加上术后康复治疗,估计要30万,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现钱。”我惊讶地说:“30万,要那么多?”徐姐说:“钱的事,还不是主要的,那个沈主任说,阿兰的病是个绝症,又是晚期,哪怕做了肾移植手术,也只能让她多活几年,最后还是要离去的……”想到阿兰年仅24岁的生命,不得不将终止在病魔的脚下,我不禁感慨和心痛。
晚上九点,我和阿春、阿静商量,准备再次请假,去苏州陪陪阿兰。领班阿梅急匆匆跑来,对我们说:“马上去通知包厢,按摩活动立即停止,请服务员穿戴整齐,劝说客人马上离开,帐也不用结了!”我们各自散开,去各个包厢通知,凡是带有**的按摩,立刻停止,服务员一律穿上工作服,不得衣衫不整,在五分钟之内,让客人安全离开!并且,要防范细节出问题,包括价码表上的名称,都要撤换下来隐蔽藏好。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我们毕恭毕敬地站在大厅里。再过一会儿,警察就要来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