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的鹅毛哲学 之５

    进邮局营业厅大门时，纪汪萍差点与陶惜童撞在一起。不想听到的听到了，不想见到的又常见到，这使她怒火中烧。
    “对不起，寄信吗？”陶惜童不卑不亢地道个歉走了。
    “陶惜童！你站住！”纪汪萍喊道。
    “有事吗？”
    “你干吗装出那副样子？”
    “我不明白我装了什么样子。”
    “算了，你走吧……”
    颜万春第三天回来了，行动很迅速，看不出什么破绽。和每次回家一样，他还是穿结婚时那套西装，华贵大方。纪汪萍毕竟是个生在温和家庭的女人，缺乏决断。颜万春一出现在面前，她就显示出柔弱的一面，温情奔涌，甚至想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去体贴丈夫和满足自己的情感需要。她知道颜万春一本正经是带着欺骗的伪装，但伪装往往可能是人类生存的需要，尤其她现在的丈夫。
    颜万春在享用妻子制作的饭食的时候，显得格外馋，吃得如狼似虎。纪汪萍乖巧地坐在一旁看着，似乎没有研究出变故。只是颜万春的印堂异常红润，闪闪发光，她想这是否就是人们说的走桃花运的象征？
    保姆早早地带着靳靳睡了，她并不知道这对年轻的夫妻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过早丧夫的女人十分珍惜别人的夜晚。颜万春从进屋到现在没有见到儿子，居然也不过问，这使纪汪萍感到极大的不平，胃里翻动起腥味，一场划时代的心战已经难免。
    颜万春站在床边脱了外衣，浑身蠕动着强烈的欲望。纪汪萍却坐在床上不想动作，受辱感、自强感、责任感争相抽打着她。
    “睡吧，汪萍，在外边我多想你，你不是也……”颜万春以丈夫特有的权利来拥抱纪汪萍，被纪汪萍一掌推仰在地，那个惨相给双方都带来了说不清的刺激。
    “你……汪萍，你怎么了？”
    “该我问你！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呀？对天发誓。”
    “你那新欢是不是比我更有味？”
    “哦？你是说这个，什么新欢嘛，只不过闷得慌时在一起跳跳舞。人家可是师范还没毕业，别瞎扯。嗯？你怎么知道的？”
    纪汪萍的脑门好像被什么砸了一下，眼前闪着金星。颜万春当初并不会跳舞。热恋时，曾在舞场上失过她的面子，他的那种拘谨简直让人难以忍受。她曾盟誓要把文明旋转的愉快分给他，手把手地言传身教。不料颜万春很快就显示出极好的天资，在有节奏的舞曲中，扭而且旋，非常出色。纪汪萍在自豪中陶醉、融化，似乎世界的全部都属于她了。颜万春调离她后，出于对丈夫的专一，或者出于对家庭负责，她几乎不再去舞厅旋转了。而颜万春却把它当做特权来满足自己。她知道自己负有责任，原来从自认为有所得的那一刻起，同时也在失掉。她现在知道他是一只稚嫩而轻浮的孔雀，不易见到他开屏。一旦尝到开屏的滋味，就会永无节制地炫耀自己的风姿。那么，他们能够只是跳跳舞么？
    “有必要证实么？你听到什么了？”颜万春试探着说。
    “什么都听到了！”纪汪萍非常激愤地答道。
    “我欣赏你的灵通……不过，她应该负主要责任。你知道男女之间的事，被动的一方往往是身不由己的，就像当初你和我。”
    “可耻！”。
    颜万春太供认不讳了！如果多一点争辩，反而更能赢得纪汪萍的些许谅解。他从地上爬起来，依然挂起那永恒的微笑，脱去身上所有衣物，款款地躺在床上，像在向纪汪萍做高傲地炫耀。纪汪萍兴致在向相反方向滑去，觉得过于白皙的男人果然是令人厌恶的。她深感自己落入无边的骗局中，那享用不完的微笑，那温和、那白净的男性皮肤，一切统统都在向她欺骗。她偷偷试了一下脉搏，加快了几倍，努力去想一些不沾边的事，让自己安定下来，比如此时的自己为什么对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不感兴趣？跳舞时男人为什么要搂着女人？最后便得出一个结论：男女的私生活，原来纯属于精神活动，因而强奸案的发生令人费解。
    这一夜，除了几句肤浅的争执，什么也没有发生。颜万春一大早起来，就提出要返校，表现得温和与倔强，有点丈夫一去不复返的味道。
    纪汪萍一夜没有安睡，她想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这天刚好是星期六，没有课，她打算旷一天工，大睡一觉。章小朋一放学就跑来了。她毕竟是最知己的朋友，又知道内情，对谈判结果关心备至。实际上，保姆也是通宵未眠。年轻夫妻的争吵把她吓了一跳，她不能接受纪汪萍的这种厄运，在被窝里洒下了伤心的老泪。因而她哀求般地阻止章小朋的打扰，想让纪汪萍熟睡一会，但章小朋还是拖起了纪汪萍：“跟我走！星期六学校有舞会，散散心去，为一个负心人伤心值得吗？”
    “跳舞？哼哼！”受过严重刺激的纪汪萍显然有些不正常，“我算懂得跳舞的内涵了，那是满足丑恶欲望的手段，却冠冕堂皇！那是一种卑鄙的勾引，却表演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现在没有那种欲望，干嘛要扮演那种丑角？”
    “你？！……怎么这样说话？一个令人恶心的小白脸有什么了不起？你却为他折磨自己！”
    “不，我也有责任。他所犯的是良心，我所犯是过于诚心。第一我不该教他跳舞。你知道吗？他就是从跳舞开始的。第二，我不该过早地热心于给他养儿子。”
    “你一夜之间被折磨垮了。”
    “我老了吗，小朋？颜万春的新欢一定比我好看。”
    “别说了，汪萍。我不希望你这样……”这对一见面就抬杠的女友紧抱在一起痛哭失声。纪汪萍推敲了一个整宿，归结出自己的责任之后，仍抱着一线希望。他准备改变自己的形象，再次收回颜万春的心。章小朋却难以理解她，想重新鼓动一起出去走走，可纪汪萍却深深地溜进被窝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