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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泥烂酱一赖娘 之4

    这山歌的词调不知从哪里捡到的,赖娘并不懂其中的真意,却又能迷糊出一点味来,唱得起伏曲折。chūn早听着,忍不住咯哒哒地生笑,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笨拙的赖娘还有这番情致。chūn早将装满猪草的竹篮扎好放在地上,自己也攀上山峁,对赖娘说:“赖娘,遇啥喜事了,高兴得扯嗓眼?”
    “瞎说,我有啥喜事?是我一见到你高兴的。”
    “见我就高兴?咿呀,哈哈……”chūn早又大笑起来,笑得前栽后仰的,“赖娘骗人了,是勾到女人了吧?”
    这一下,赖娘却窘了:“别胡扯。我就是看你人好嘛,瞧,手又麻利,一会竹篮都满了。”
    “这儿的猪草多,我下次还要来的。”
    “我都给你蓄着。”
    “哎,赖娘,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咋不挣钱讨个女人?”
    “挣钱?我有牛,还塌毛老鼠呢。”
    “那能行呀?现在接个女人少说也要一两千块呢。”
    “你说,我能挣个啥钱呢?”
    “哎,现在虽然改革了,要挣钱也还是不易。就说我吧,砣砣他爹不在,我想修个鱼塘,又没本钱,想贷点款,人家不相信俺这女人辈,就是不贷。”
    chūn早说着,一阵伤感。赖娘也跟着哀叹了好久。但突然间,他想起了信用社主任,眼睛亮堂起来。
    “你要贷款?”
    “可不是嘛。”
    “贷好些?”
    “算了,说了也没有用,有啥法子!”
    “你说!”
    “好你个赖娘,真要我说呀?一千块!今晚你招两个死鬼印去?”
    “这钱包在我身上了,你等着。”
    赖娘从来没有这样地像个男人,呼地站起来,挥鞭抽着牛群:“死瘟,回栏!”chūn早看着一片纷乱的动物,只想眼前这两条腿的家伙与那些四条腿的一样疯傻。但她感激着赖娘的好心肠,她坐在原地,看着赖娘将牛关进栏里,然后扑扑通通向沟口奔去,这才站起来,长叹一声,准备下去背那竹篮回走了。
    赖娘跑到信用社,那主任正趴在办公桌上打呼噜瞌睡呢,周身显出夜生活过度cāo劳的疲乏。但听到有响动,从椅子上一跃弹去好远,等认清是赖娘,才叹了一口蔫气。老牛倌死之前,将赖娘是如何如何从山洞里捡到的事向主任说过,有几次主任还偷偷地看过赖娘长个啥样,所以认得。不料赖娘突如其来,他以为是要认他这个父亲了,满脸丧气,却也不敢来火。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别人叫我赖娘,你也这样叫我好了。”
    “你要做什么?”
    “贷款。”
    “你说啥?贷款?国家的钱是随便往水里撒的吗?像你这种人拿什么做保?”
    赖娘早有准备,听到这种训斥便不是怕而是怒,像一个临阵的老手,缓缓坐在凳子上,他准备做一番今生的大业了:“主任,今天这款我吃屎都是要贷的。你就不怕我揭你老底?还记得我屋后的山洞不?听说有三个姑娘让你睡了,这中间的一个因肚里长了娃,还挨了斗,结果一生下娃就跳水死了。上面来查,却没有把你查出来,倒当上正式干部了。我爹在山洞捡了你的东西,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呢。”
    “赖娘,别瞎编。我们的钱就是为老百姓的,我没有说不贷你,只要你有押保的,就可以贷,比如牛什么的。”
    “牛我有,多呢。我不管你要我用啥押保,我只想贷钱。”
    最后是主任蔫了。赖娘请人填了借据,摁个指印,就正正地坐在那里,望着主任手上的票子哗哗地翻动起来。
    夜sè将尽,各家的鸡狗归巢进窝。赖娘迈着大步到chūn早家去。砣砣已睡,chūn早坐在案前就着洋蜡的暗光给砣砣上鞋底,只听推门的动静,还没有顾上拧头来看,一叠钞票就撂到案子上。
    “chūn早,这是一千块,你数数。是记在我帐上的,两年期限,到时你还款就是了。”
    听到赖娘说话,chūn早才相信是真的:“赖娘,真是你贷的?咋到手的?”
    “别问了,反正不是偷的。你没听说过‘蛇有蛇路,鳖有鳖路’吗?”
    chūn早紧紧攥着那叠钞票,将头低在案子上,一串晶莹的泪珠子掉在手背上:“赖娘,真该谢你。你等等,我给你做饭吃。”
    “不了。中午牛还没有吃草,我得回去添草哩。”
    赖娘走了。来时,小花狗未见着他,这时却汪汪地叫起来,惹得各家的狗一齐呼应,吠成一片。
    chūn早鱼塘开工的那天,请来了二十多个壮劳力。有几个小伙子点灯起床,天不亮就敲chūn早的窗子。chūn早没敢点灯,摸着黑穿衣服,只听见窗外那伙人嘻嘻哈哈地说着秽语。砣砣也被娘推醒了,听到屋外有人说话,就问:“娘,你咋这早起来?是爹要回来么?”chūn早拍拍儿子的额头说:“我的砣砣又想爹了?今天鱼塘开工,是帮工的人。”砣砣又说:“那我也起来,放鞭炮不?”chūn早笑了笑:“难得我娃也cāo心,放的。”
    chūn早一开门,那伙人就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开口说:“昨晚和哪个公的美呐,磨蹭半天起不来?害得我们在外面受冻!”
    “烂舌根子!我哪晓得你们这早来?”chūn早说完搬了凳子,烧温水洗脸去了。
    天大亮的时候,人都齐了,里里外外坐着谑说。chūn早忙得时进时出,为干活的男人们端茶递烟。那些一心恋着女人的汉子交换着眼sè,chūn早从面前过身时,总要绊一下那两条忙碌着的腿,然后便觉得给chūn早帮工的快活。
    赖娘也来了,将牛赶到屋边的草坡上,就拉下了脸去为chūn早挑水。坐着的男人们便大声说开了:“哟,赖娘倒比我们贴心,像个家人的样子,一进屋就勤快了。”赖娘听得心里神乎乎的,觉得这些贼男人们下流而猥琐。更显得深邃了,只顾走路。
    鱼塘的根基用石灰画好,大家cāo着工具,等待鞭炮响起来。上次担粪时要给砣砣充老子的那人显得格外卖力,高高地站在顽石上,用一根长竹杆挑着一挂鞭炮,吆喝另一个人拿烟点着,立即噼啪作响,便喊起来了:“chūn早,快看,我给你炸喜呀!晚上可得拿你来谢我哟!”chūn早站在大门上,回敬一个假笑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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