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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泥烂酱一赖娘 之2

    赖娘听到这话,大声回了一句,你老子每天晚上才娶牛妻呢!但自己竟羞愧起来,几鞭乱打,牛都爬上山坡了。
    赖娘将牛赶到山坡上后,依然在草窝上躺着,看到两个小虫子相互追逐,稍大的很快压着了稍小的。赖娘想,他们也是在干那事。他突然深信自己的看法,能走动的东西都是要雌雄交媾的。于是又想起姑娘和信用社主任。他将对信用社主任的恨具体化了:同是男人,他却凭啥玩得那么多,那么贪,而赖娘连一个也未曾有过。他研究起自己器官的全部用途,比方嘴可以吃鼠肉,还能咬住不吃的肉。这样想着,一时冲动起来,觉得有一种事情必须要干,竟心神不定起来,最后从身上掏出在电影场拾到的一枚车轱辘钢碗,有些温热。他奇怪地觉得抚摸的是温柔的**。事情的结局是,那铁东西怎么也取不下来,急得嚎丧一样地哭叫。后来偷着到卫生院,让医生打了消肿针剂,才算完事。
    自那次险事以后,赖娘变得像遭霜打的茄子,蔫得支不起jīng神。在一个晴朗的上午,去给chūn早梨地时,走了三次,折回来两次,最后咬咬牙,还是去了,他还欠chūn早三十个牛工呢。但如今的赖娘确真有了男人的羞感,他惧怕注shè消肿剂那事已被chūn早知道,让他的那副伶牙利齿挑上几句,自己的脸还往哪里搁?
    chūn早住在川道。本来名叫chūn燕,十七岁时给乡文书贿赂了两条不带嘴的纸烟,与男人领了红本儿,不久就生下胖乎乎的男崽。十七岁生崽,也忒早了点!同乡人就戏耍她,叫她chūn早了。六年前,男人驮一袋杜仲出山跑生意,至今不见音讯,鬼才知道是死了,还是另有了新欢。但chūn早是专心地等着,每天晚上都搂着儿子砣砣说:“你爹就要回来了,有好多好多钱呢。”说罢,将脸别转过去,两行泪珠子顺鼻梁流下,直渗进铺盖里去,直到鸡叫两遍才迷糊睡着。第二天早上,就瞧见新糊的窗纸上有了几个圆洞,知道是村里光棍男人来偷看,用涎水舔破的。
    赖娘去给chūn早犁地时,老远就看见chūn早在河里洗衣服,将裤管绾到膝盖上,两条白生生的腿浸在水里,棒槌一上一下地锤打,那声音像从月亮上传来的。砣砣在水里捉蝌蚪,举起装得满满的罐头瓶喊道:“娘,瞧!养着给爹看。你总说爹就要回来的,咋还不回来呀?”
    这时有几个担粪的年轻男人,放下粪筐应道:“哎!你爹回来了。我就是你爹呀,砣儿不认得?”
    年轻男人们一齐大笑起来,都像吃了蜜一样甜心。另一个又喊上了:“嗨!chūn早,这么多年没有男人,你就不想那——个?”
    chūn早使劲捶着衣服说:“我想你娘了,你行不?”担粪的才慢悠悠地上肩走了。
    赖娘远远地看着这些贼一样的男人,心里奔涌出奇怪的滋味,骂一声:“他娘的可恶!”接着将脸转向背面的山坡上,却让chūn早看见了。
    chūn早说:“哟,赖娘这是哪去,赶着两头公牛?”
    这一喊让赖娘吓了一大跳,怯怯地回答说:“是给你家犁地的呢。”
    chūn早又说:“那快过来吧,我一会就洗完了。”
    赖娘两个狠鞭,将牛打得快跑起来,自己跟在后面紧追,浑身没有一点体面男人的气息。chūn早在那边卖力地搓洗,眼睛却看着赖娘咯咯地笑着。赖娘跑到河边,满脸胀红到耳根了。
    赖娘赶忙把话岔开:“chūn早,今天犁哪块?”
    “就犁水井北边那块吧,我要急着下种呢。”chūn早正说话时,就锐叫了一声,“哎哟,赖娘,你快瞧!”
    赖娘有些懵了:“瞧?哪儿?”
    chūn早一指:“我腿上。”
    赖娘眼睛斜过去,那大葱杆一样的腿上正叮着一个麻sè的牛虻。但他不知道该对牛虻怎么办,将眼神收回去,看着水面。
    “快帮我打死它呀!”
    “我?”
    “就是你!快啊,一会儿它喝一肚子血就跑了!”
    赖娘一慌张,再也来不及想该不该打,拧身甩出一个巴掌,然后满身都哆嗦起来。牛虻掉在水里漂走了,chūn早浇一把水洗那血眼,说:“赖娘,你手真重,这肉上有五个指印呢。”
    “我”
    “瞧你!又没怪你,不是我叫你打的嘛。”
    几个担粪的给chūn早臭骂了一顿,本来还觉得chūn早是在跟他们骂俏,他们当时还想,年轻女人就该那样跟年轻男人骂俏。但听到她竟是绵绵软软地叫着赖娘,心中就有了极大的不平,都放下粪担子呆瞅。赖娘的那一巴掌,他们更是看得嘴馋,最后就恨起赖娘了。其中一个起头唱那首牛娃歌,弄得赖娘浑身烧了起来,慌忙地对chūn早说:“你瞧那帮狗孙子,真没教养!我先上坡了,还急着犁地呢。”
    赖娘犁地的时候,心里很快活,牛好象啥时也没有今天卖力,还未觉得就犁出一大片,身后的犁沟悠悠扬扬地重叠起来,像风吹起的海浪。两只喜鹊飞来吃食翻出来的小虫子,赖娘就一边扶着犁把儿,一边“嘎嘎”地学着喜鹊的叫声。
    “赖伯,你嘎个啥呀?”来叫赖娘吃午饭的砣砣问道。
    “我嘎喜哩,没看见喜鹊么?”赖娘说完,给了牛一鞭子。
    “赖伯,我娘叫你吃饭哩。”
    “你娘?噢,听到了。”赖娘调转头来,“砣砣,你不想爹?”
    “想。”
    “那你娘呢?”
    “我看见她每天晚上都流泪。”
    “那人家说她想那……个不,她咋骂人哩?”
    “你真笨!”
    赖娘后悔自己不该当着砣砣问了这些,但他想女人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女人的心是个黑咕隆咚的谜。
    吃午饭时,赖娘的眼皮里有东西几次地想涌出来,他知道那是被他关着闸门的泪。他真想嚎啕一场,嚎以往的苦,嚎这会的甜。一张小方桌放在屋zhōngyāng,赖娘和砣砣先坐下,chūn早系着腰帷,一拐一拐地捧着一老碗瘦肉荷包蛋,葱花汤舀得满满的,往赖娘面前一放,不小心,汤溢出来烫了手指,放在嘴里吮了吮,再在空中甩动着,像演员抖动长袖般地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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