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

    吴晓晓带着一肚子心事,又到了挂职的乡镇凤仪。
    她没有主动和祈编联系,但她的能不能入围,能不能获奖,还是忐忑不安。终于她还是拿起了电话,打到祈编的办公室。可是,几次都没有联系上,祈编上班不那么准时,而且他还兼了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的《文学理论》客座教授,每周有几节课,之外还有大量的笔会。因此她只有等,有空了就打,终于和祈编联系上了。
    吴晓晓在电话里撒娇:“祈老师呵,你都把我都搞忘了哈!”
    祈编却没有心思在电话里同她**,他担心,这次吴晓晓恐怕得不了奖了,因为比较起来,她的无论思想和艺术,都算是比较差的。她的新作《残爱》写的是这么个故事——
    在一个偏远的山乡,有三位女子,她们梦想就是走出这贫穷的土地。但是,一位被迫嫁给了支书的残疾儿子,为了家里能承包村里惟一的堰塘;一位则招了上门女婿,因为家里全是女,没有儿,她是老大;一位呢和乡上的农技员相爱,但是农技员不爱她,农技员爱的是村小的老师,她的堂姐,她堂姐爱上死了女人的副乡长。
    爱情的纠葛,家族的纠缠,农村传统民俗的惯性,和改革开放大背景的冲突。最后,3个女人在挣扎中没有找到爱情,即使找到了,也没有享受到爱情,她们的悲剧人生,说明了在这场农村改革大潮中,牺牲的东西不仅仅是物质的,更多的是精神的。
    这本的选题倒是没有问题,问题是它的写法,一是太传统;二是太哆嗦;三是语言粗糙;四是里面有一定的色情描写。而省文学奖,永远是把思想性放在第一位的,所谓思想性,就是要跟着上面的方向走。
    这些年,全国大奖,也没有几个是写爱情的,为什么?大家心里明白。写爱情能写出彩来,太不容易了,很多人就转向写历史,比如二月河呵,一写就写成了千万富翁。
    祈编说出了他的担忧,而且直说了,从江城上报的长篇中,最受大家看好的就是阳猛写的《川江魂》。这部书和鄢国培的长江三部曲之一的《旋流》相比,毫不逊色。在故事的结构上,在写作的技巧上,只有越超的,是这批中的佼佼者,胜出的希望很大。如果它获奖,为了平衡地区,江城就不会再有第二部长篇得奖。
    祈编的话像根竹签,深深地扎在吴晓晓的心。对阳猛,她不是很了解,知道他是江城的一位老作家,以前在港务局,所说他当过水手,当过纤夫,当过机轮长和大副,船长。做过港务局的办公室主任,副局长。
    他是业余作家,写了几十年,也没有写出多少东西。现在退休了,已近70岁,怎么就搞出个大部头来?
    吴晓晓沉重的心,让她当夜无眠。
    在文学圈内,吴晓晓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她太自负了,说话很大套,比如她说:我写的东西是写一篇发一篇,结果是在本地《江城日报》上发表;比如她说,她的创作是江城的头牌,她理所当然的是本地文学的领军人物;比如她喜欢评论张三李四的作品,无论人家写的是诗歌还是杂文。
    这样,吴晓晓在圈子内相当令人讨厌。大家背后就说:一个卖x的,还敢显摆,真不要脸。
    没有朋友的她,就把温主任当朋友。有什么内心话只能向她倾述。文人圈子的是非本来就多,没有都给你说出有来,何况有点影影的事。
    温之碧接到吴晓晓的电话,正在省城的一家医院。因为她的**的内壁长了个瘤子,指拇大了,在那儿动手术。当然这不是什么大手术,而且也不用刀,只需激光就能解决。
    手术早完了,明天就要出院,这时接到吴晓晓的电话,听出了她的心情是那样很不安,于是说,明天,我们在东溪峡见。
    东溪峡离市区不远,是长江的一个支流,有点小三峡的味道。碧绿的水,倒映的斑驳,苍翠的树,杂乱的水纹,比木盆大一点的打渔船,还有土家人的吊脚楼,这儿成了有名的度假胜地,很有点少数民族的风味。
    温之碧依然带了位年轻的司机,长得白白的,还戴了副眼镜,看起很斯文。
    那晚又是玩三P,不过按医嘱温之碧还不能过性生活,在床上,她叫司机和吴晓晓做。她用手来帮吴晓晓玩司机的xx。吴晓晓麻木了,她只想麻木,还有就是这个司机的xx有点怪怪的,不像以前见过的那种,是直的,他的是弯的,呈香蕉型。插在她里面,就把她的**给拱起来,显得隔外的胀,也就隔外的舒服。
    第二天早上,司机才发现他的xx又红又肿,还有些痛,当然他没有说什么,回去后买了十板诺氟沙星胶囊来吃,3天后那肿才消下来。
    那晚,司机离开后,吴晓晓才向温主任说出了她心中的苦闷。温之碧听了后,只和吴晓晓耳语几句,吴晓晓虽然开始还有些不忍, 但最后还是听了温之碧的,两人一高兴,就相互手摸一番,才安然入眠。
    回到市城,吴晓晓买了一分礼物,有脑白金、蜂蜜、水果等等,然后来到阳猛居住的地方蕃芋花园小区。
    之前她已给阳猛打了电话,说她要来拜访。
    阳猛这些年几乎和江城文坛隔绝了,一是年纪大了,不喜欢热闹,二是他为了写这部长篇,从重庆到宜昌,一个人花了两年的时间,沿江走访,仅采访笔记就用了20多本。
    写《川江魂》,五易其稿,整整花了8年时间。当作品出来后,先是给本省的《作家苑》杂志社,可他们拒绝了。因为阳猛的写法比较传统。后来还是安徽的一家大型文学期刊《清明》全文发表了,一下引起了文坛的轰动,后来出书,第一版就印了50000册。
    如果从事过文学,或者对这个行当有所了解,你就知道,现在一般的文学书籍,能印一两万册就不错了,50000册是相当成功。自费出版的书,除非你有关系,或者你是当官的,一般就印一两千册,能不能卖脱还是未知数。
    省作协还在北京为这部书召开了专门的座谈会,全国很多著名的评论家出席。
    对吴晓晓,阳猛虽然有些耳闻,但并不十分了解。但他还是热情接持了她。在她离开的时候,还签名送了她一本《川江魂》。
    回到家,吴晓晓拿着只笔,一字一字地读《川江魂》,一方面她为老作家扎实的艺术功力叹服,一方面终于找到了这本书的纰漏——里面不但没有正面歌颂**,相反,在写党组织时,居然里面的人是袍哥,是混混,而且不忠贞,不坚定,出了很多叛徒。最后,党组织全被破坏。
    吴晓晓把全书读了两遍,于是提笔写了封信给省委宣传部,省文联,省作协,中国作协,中宣部文艺处。在信中她检举了三条阳猛《川江魂》的错误:一是没有正面歌颂**,相反,在书**产党的地位比国民党,比土匪,比袍哥还低。这是恶意的败坏**的声誉。
    二是没有阶级观念,作者同情了袍歌这一黑社会组织,还把袍歌的红旗五爷写成了正面人物,写成了有同情心,善良,好打抱不平等等老百姓心中的英雄,比**员的思想还先进,比**人还受欢迎。
    三是对外资合办船运公司,作者支持的,认为中国的木船落后,不能闭关锁国,应当学习西洋之技,采用西方科学技术。木船和小火轮的斗争,以木船的失败告终,作者不认为是鬼子的破坏,而是认为是先进的科学战胜了落后的科学,是必然的。
    四是有两性**裸的描写,搞“精神污染”。
    吴晓晓把信打印好,写上信封,然后挂号寄出,心里才长抒了一口气。
    不久祈编就给她打来电话,他说,阳猛的《川江魂》已经出局,是上面来的通知。
    她的《残爱》已经入围,如果再把工作做细点,获奖的事就会成功。
    她知道祈编的“把工作做细点” 的意思,几天后,按祈编提供的评委名单和地址,吴晓晓给每位评委送一本书,并在书中夹带了2000元现金。反正现在的她有钱了,那次就分了五十万呢。她深深地感受到有钱的好处,难怪人们要拼命地捞钱。
    有的评委收到书后,即给她打来打话,表态说如何如何。但没有一位评委把钱给退回来,或是上交给纪委。
    吴晓晓顺利获奖,只是阳猛,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作品没有获奖,好在他已心如止水,对功名利禄看得淡,因此他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
    吴晓晓获奖,让她在江城成了大名人,居然还成了学术带头人,政府津贴获得者,市政府也对她进行了再次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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