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引之意境

    五天后，离火宫。
    “整个离火宫内都没有留下痕迹，焚经草的解药就无缘无故的消失了，我想逍遥界也就是云宗轻身功夫为第一，应该能看得出一丝端倪。澜临宗弟子慧心剔透，想来也会有所帮助，所以向你们发出了求助消息，这一个月，可算没有白等，你们终于来了。”接待云叶一行人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离火弟子，剪着一头逍遥界少见的短发，还在chūn季就一身金边的红sè无袖短褂，很是利落jīng练。接到云叶，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招呼过后很快就跟云叶混熟了。谈话里也知道了眼前这人叫楚落炎，炎州在那句“落叶焚炎城”之后，名字叫落炎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是离火宫里，也有十个叫这个名字。
    带着几人到了药房，楚落炎道：“为了等你们来，这里大部分都还保持原样，那边的通风窗也是因为前些天下雨的时候才关上的。”
    “窗？”云叶抬起头一看，才发现墙上果然有一扇关紧的小窗，走前去仔细的看了一遍，问道：“可以打开吗？”
    楚落炎笑道：“宫主说过了，查案期间，这药房由你们处置，就是拆了也可以。”
    窗户颇为结实沉重，打开的声音都有点沉闷。
    窗户打开，迎面就是离火神宫，九层十三丈。
    云叶跃上神宫顶，只见他在上面摸索了一会，跳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几不可见的细丝，要不是映着阳光发亮，谁都不会注意到这么一根丝粘在云叶手上。
    “这是风化后的雪蛛丝！”水墨惊道。
    云叶脸sè沉得发黑。
    “怎么了？”楚落炎也看出来不对，于是问云叶。
    云叶甩掉手上的蛛丝：“雪蛛遇冷而吐丝，蛛丝遇风而凝，而且要五十根以上，经过三分三聚再绞成丝线缠在一起才能用，这种方法，只有云宗能做到。”
    楚落炎惊了一下，云叶竟然知道是自己宗派的人也毫不隐瞒的直说了出来。当下问道：“你也是云宗弟子，为什么要说出来？”
    “你不用担心我包庇他，等我查出来，不管是谁，我都要亲手送他进监狱！坏我云宗声誉，绝不配做云宗弟子。”云叶这次真的生气了。
    楚落炎拱手离开：“我去报告宫主，你们可以在离火宫四周随意游玩，这次的事情，多劳各位了，等下宫主自会前来拜谢。”语气中明显是不愿云叶继续搀和进来了。
    “说起来，今天是清明了，我们去城外踏青吧？”水墨见气氛有点沉默，便提议道。
    “也好。”云叶点头。
    就在此时，一股滔天之气轰然而起，萧若佩一下就感觉到了，萧念竹也是好奇的看向了青州方向。意境所引起的天地异动，没有体会到意境的人是感觉不到的。
    “有人突破意境了。”见几人疑问，萧若佩笑着答道“青州方向，这股气息大概是冷剑。”
    众人皆惊。
    尚仁镇。
    一个戴着画着金纹的黑sè帽兜，全身黑衣笼罩的人慢慢的走在街道上，周围的人仿佛看不到他，却又很自然的让开了他前面的路。黑衣人脚步和谐，一步一踏都像是扣人心弦，合乎地势。当青州那股滔天之气涌起的时候，他的脚下突然一下变得摇晃不稳。
    “苍圣……”黑衣人低声念道，语气分不清是佩服还是嫉恨。
    青玄宗。
    原来半个月前，青玄宗就接到一封书信，信中言明在清明节前来拜祭三百年来最强之武魂昕傲天，到时候请整个青玄宗观礼。语气中不敬之意显露无疑，信中透着古怪，青玄宗只好把外面风境弟子召唤回来，以应其变。
    一个时辰前。
    冷剑正在演武场里带着几百同辈弟子练剑，一个全身被黑雾笼罩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上空，冷冷的看着下方的青玄弟子。人影一出现，整个演武场都暗了下来。
    “阁下何人？”虽然知道眼前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留书的人，冷剑还是客气的问了一句。
    空中的黑影呵呵一笑“我，是来让最强武魂重现于世的人，也是想助武道兴起之人。”
    “武道而今已经兴盛无比了，不必阁下多费心思，昕傲天先生已作千古，也请你不要对先人不敬。”青玄宗掌门从青玄殿里踱步而出，身后跟着青玄宗老辈风境高手，在场根本没人能感觉到这人的气，显然是超出众人太多，青玄宗主不敢大意。
    “哈哈，可笑，像是被王道驯养的像家畜一样温和的武道也好意思说兴盛无比？对先人不敬，我看你们才是！昕傲天一心为武道，结果却落得被众派围攻，xìng命不保，甚至连他一生心血耀rì城也差点毁于一旦，你们还有脸在他面前说一个敬字？还有脸在他面前说自己是武道中人？对着他的武魂，没有自杀都算是你们脸皮够厚了。”黑影出口不留情，直接把天下武道骂了进去。
    青玄宗主拱手道：“人生死在天，当有其命。昕先生生不逢时，唯有以死救天下武道，我们作为晚辈应当感激于心，而不是在他面前大肆谈论他的功过，先生还是请回吧。”
    “我今天来的目的，是让这最强的武魂重现于世，没听清楚么？”黑影森然道。
    青玄宗主愕然：“你是谁？莫非不是昕言城主？”
    一开始他还一直猜测眼前的人是昕言，然而昕言就是再厉害，也不会对祖先魂骨说出不敬的话语，更别说做不敬之事了。
    “我的辈分可比昕傲天老很多呢，呵呵，你们一开始就说错话了。”黑影嘿嘿直笑，周身黑雾随着他的笑声不停抖动，四周的青玄弟子感觉到一股冷意从头上直灌进全身，不由得浑身一抖，快速的退出了演武场。“说起来，复活一个只剩下魂魄的人，还需要不少血肉呢，还得多谢你替我准备足了。”黑影说着，没有见他动作，他身周的黑雾突然冒出一团，裹住一个退慢了的青玄弟子，正要施法，一道剑光划过，凌厉的剑锋直把黑影斩成两片，黑影一分神，那团黑雾也消散了，里面的青玄弟子一出来就晕倒在地，连叫声也没有发出一丝。黑影重新凝聚起来，仔细的看了一眼刚才出剑的人，发现是场上那个一开始跟自己对话的青年，不由得笑起来：“也对，你们会反抗，那我就让你们魂飞魄散好了，也省去了一些功夫。我记得几天前你杀了一个人，你看看这个是谁？”场中人影一闪，多出了一个脸sè苍白的人，那jīng瘦的人形，正是几天前死在冷剑手里的花胡！
    “夺命之仇，要报就在今rì，去吧，让他死回来。”黑影狂笑道，在空中摆了一个坐着的姿势，一副看戏的样子。
    冷剑只是一惊就恢复了原状，手里的剑抓得更加紧了：“那你就再死一次吧！”
    花胡见到冷剑，也是大吼一声，挥拳就上。
    “嚓”一声响，冷剑的剑再次刺进了花胡的心脏，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不过如此”的想法，猛然眼角看到花胡脸上的诡笑，一阵大惊，被花胡一拳打在腹上。疼痛让他反应过来，抽剑反手，剑刃贴着手臂往前一送，左手按着花胡打在他肚子上的手往右扯，不让花胡回防，两臂交错而过，冷剑的剑锋割开了花胡的颈部，然而奇怪的是，花胡竟然没有流出一滴血。见情况不对，冷剑一拳击退花胡，自己也往后退几步，冷静的观察起来。
    花胡扭转身形，重新站直，只见他的脖子那道口子竟然又愈合了！桀桀一声怪笑，花胡又扑了过来。
    “我的yīn魂武者实力怎么样？”黑影还在上方说着风凉话刺激冷剑。
    青玄宗主吐了一口浊气，“我们一起去帮冷剑吧。”身后几个风境的人也是一点头，拔剑就上，有些聪明的弟子看打不死花胡，就找来粗实的绳子，准备限制住他的行动。
    “也不全是笨蛋嘛。”黑影不知道是赞叹还是讽刺，随手一招，场中又多了两个拿刀的人。
    “十五年前的残断双杀，当时纵横无敌，被昕言所杀。”青玄宗主一口冷气又吸进来，眼前尽是已死之人，黑影说他是来复活最强武魂，想来是想将昕傲天也做成这个样子，这已经不是对先人不敬了，而是纯粹的亵渎！眼里根本没有对天道生死轮回的尊重！
    风境高手交手，普通弟子根本插不上手，青玄宗六个风境，只能两个合攻一个，却是没有办法打倒对方三人，花胡还好，冷剑一个人就能支撑得住，青玄宗主不时还能帮一下其他人，开始还能仗着人多压制住，但是时间久了，内气不继，强弱之势慢慢转变。观看的弟子也已经纷纷取出剑，就算不敌，也准备随时支援了。
    脾气最急躁的五长老忍不住了，趁着残杀被两个人拖住的时候，拼尽余力，一剑把没有防备这边的断杀的头给砍了下来，奋起一脚，直直把那颗头颅踏进演武场的石铺地面。
    断杀的无头尸体定了下来，然后缓缓倒下。
    “哈哈。”五长老狂笑起来，打了这么久，终于将这一口闷气给出了。
    两个跟断杀缠斗的老人见这个办法有效，也是脸上一喜：“师弟，等下说不定还会有恶战，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去帮掌门。”
    五长老停住了笑，确实身体内也感觉到虚空起来，于是摆手道：“快去快去。”
    两人重新加入战斗，多了两个，压力自然大减，等那两个长老将这个方法说出来的时候，众人都是脸上开始放松下来。冷剑更是一剑削断了花胡的头，然而花胡倒下去之后，冷剑却看到他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心头大骇，冷剑急忙呼喊道：“五师叔小心！”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惨呼！一把雪亮的大刀，从五长老后背直透胸前，长刀退出，五长老颓然倒地。鲜红的血涌出来，浸透了一地。
    冷剑脑中一片空白。从小经常偷偷带他下山的五师叔，就这么……没了？
    上空的黑影带着无比享受的语气说道：“第一个，死亡不过是生之彼端，只有死过才算是完美的生命。这句话，还是你们祖先苍圣说的。”
    冷剑抓剑的手微微发抖，当年父母死在眼前的场景又一次重现，从那个时候冷剑就发誓不让逍遥界一个恶人逃出自己的手，也不让一个好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为了这个目的，冷剑跟着替他报了仇的五长老上了青玄宗，跟随宗主学艺，十八岁到了风境，就加入了监察司，两年来，只要他调查的罪犯，无一逃脱。今天却眼睁睁的看着五师叔被杀，凶手是杀不死的怪物，想到自己没有能力为他报仇。冷剑差点连剑都抓不稳。
    “冷儿，别松懈，冷静下来。”掌门语气温和，根本看不出急躁和愤怒。
    “如何冷静！他是你几十年的师弟！是我的五师叔！你倒是冷静给我看啊！”冷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对方还是自己的师傅，青玄宗掌门。
    只见青玄宗掌门猛扑过来，手掌对着的目标却是冷剑。
    冷剑惨然，终于忍不住要教训我吗？反正都是死，死在师傅手里总好过死在怪物刀下。冷剑放下了所有气机，任由青玄宗主拍过来。青玄宗主的手带着一股柔力，冷剑不由自主的随着他那一拍绕到了青玄宗主后面。花胡原本刺向冷剑的匕首刺到了青玄宗主的肩上。
    “冷儿，你记着我刚才的那一掌，尽快体会出来，才有救青玄宗的希望！”青玄宗主憋着一口气把话说完，余力不止，一吐之间，把冷剑推出场外。
    “嗤”一把匕首在青玄宗主心口刺下，直没至柄。
    青玄宗主仰天倒下：“能在死前……看到那个境界……”
    青玄弟子见状，纷纷持剑跃上演武台，冷剑呆呆的站着，脑里只想着自己的至亲，又去了一个……
    青玄弟子见他这神情，纷纷摇头。其中一个弟子跑过来对他用力点着头说：“师兄，我一直佩服你，现在也是。”说完便毅然跳了上去。
    “佩服？”冷剑仰首望天，直视阳光：“值得么？”
    那一掌的力道还在他体内回转，冷剑眼里的太阳，也快速的转起圈来。
    “冷静下来……”那股气劲慢慢的随着太阳的转动而动，慢慢的符合了天道。
    “rì月星辰，俱是天道体现，能容能放，能拒能收。融天地万道，施与天地，引天地相合，所以能长悬苍穹之上，这便是，引之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