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记忆的源头

    里面摆设跟记忆中一模一样，大门两边是开满茶花的盆栽，靠着围墙栽种着翠绿的青竹。一条碎石小路向两边岔开，左边是三层的别墅洋房，右边则是宽阔的院落，里面有假山草坪、古朴的石桌石凳。
    月影葵与老管家相对坐在石凳上，一同听着院落中风吹过，竹叶悉悉索索的声音。吃着桌上清甜的山果，渐渐地陷入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之中。老管家也不打扰她，似自言自语：“三年前我们一家来到这个小镇，那时候这别墅刚刚换了主人。万胜，就是这个别墅现在的主人，他因为自己很少到这里住，所以就聘请了我。因为他也没有特别要求，而我老了，也不喜欢多动。于是别墅就一直保持着原貌，除了万胜住的房间之外，其余房间都保留以前主人的东西。我的儿子和儿媳妇住在一起，房子很小。所以我干脆就搬到这里来住啦！万胜也没有反对，搬到这里住也方便打理。有时候我的小孙女会过来看看我，这是我唯一的乐趣了！儿子和儿媳妇工作太忙，一年之中能来看我一次，老头我就开心咯！所以老头我看到有游客行人路过，都会邀请进来坐坐，陪我聊聊天解解闷。不过这几年来镇里的外地人越来越少了，本地人也不愿意跟老头我说话。感觉度日如年啊！所以只能通过修剪盆栽、打扫院落来消遣时间，等过段时间这里再次转手，也不知道儿子儿媳妇愿不愿意让我这老头去打扰他们……”
    “这里要出售？”葵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急忙问道。
    “是啊——万胜原本是想把这里买下来当做自己养老的地方的。不过后来听说他儿子在国外某处有个很大的房子，要接他一起移民。万胜同意了，所以这个别墅要转手卖给别人，现在正在联系买家呢！也不知道下一任主人，会不会一买下来就把我这老头给赶出去……”
    “老人家你在这里把别墅收拾地挺好的，留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葵说话间，心里却默默在盘算着什么。
    “要是买这别墅的人跟你一样想法就好了。”老管家苦笑一声，“我今年65啦！就算要管家肯定也挑年轻的，到时候我就该退休喽！”
    “这里真的要卖吗？”葵突然问道。
    “不卖留着？万家也不可能国外国内两头住，多麻烦！”老管家摇了摇头，有些感慨。
    葵点了点头，而后问道：“老人家，我可以进里面看看吗？”
    “这个……”老管家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想了一会才点点头，“里面的东西不要乱碰，弄坏了很麻烦的！”
    “嗯！”葵点点头，跟着老管家起身，往别墅洋房走去。老管家开门带葵进去，而后径自往厨房走去，把山果放入冰箱。
    葵跨入大门的一瞬间，仿佛看见那熟悉无比的长桌上，头发半白的老者手里举着很古老的烟枪，坐在主席悠闲地喷吐白雾；严肃的中年人正在训斥调皮捣蛋的小儿子，身边西装笔挺的青年笑着护住他；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笑吟吟看着这一幕，手里打着毛线；而穿着最时尚的少女正在拿着手机跟人发短信……
    “你看在什么？”老管家从厨房出来，看到葵出神的目光，于是疑惑道。
    “没……没什么！”葵摇摇头，抿了抿嘴唇，转头看向那螺旋状的楼梯，“我能……上去看看吗？”
    “注意别乱碰东西啊！”老管家点头同意，同时再度叮嘱，“我先煮点茶，你千万别弄坏东西……”
    葵循着楼梯，手轻按一尘不染的红木楼梯扶手，来到了二楼的休息区。怀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心情，逐个打开卧室房门。除了原本属于哥哥的那个房间稍稍改变之外，其余都完好地保持了原来的样貌。而且里面也很干净，显然天天都有打扫。老管家真的很尽责，就连这些根本没人住的房间也都清扫。或许，也的确因为他太寂寞了，需要打发时间……
    当走到最里面的一间，葵停下脚步，伸手握住了门把手。那一刻她有些犹豫，但是同时又有些期待。心里挣扎了无数遍，她终于转动把手，推门而入！
    里面空空如也，看不到一点东西。葵瞬间仿佛身体中灵魂被抽干了一般，若不是靠着门，估计很快要瘫倒在地。她低着头，看不见任何表情，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扣入肉中都没有反应。
    “这里靠窗，曾经是一个写字台，上面放着课本……”葵走到窗前，伸手虚空划过，仿佛在抚摸在不存在的写字台。而后转向墙边，“这里是一张床，总是丢着凌乱的衣服……这里放着衣柜，里面总是空空如也……门后面放着篮球和足球，好像还有一根基本上不用的棒球棍，那是生日礼物……这里是电视柜，下面摆着游戏机……这里是玩具箱……这里摆着一个青花瓷花瓶……”
    “没有了……全都没有了……”再度抬起头的葵，双眼之中充满了莫名的哀伤与愤怒，“我以为……至少会留下一点点记忆……可是……你们却无情地将我仅存的记忆给扼杀了！你们真的抛弃我……真的抛弃我！！看来我真的不该奢望……果然，连我心中仅存的一点点奢望，你们都要剥夺……这样也好、也好！至少我可以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下楼后的葵，情绪变得异常低落。老管家很是疑惑，问了几句葵却不愿多说，只好作罢！
    “莫管家……”葵下来后问了老管家的姓名，原来他叫做“莫绍谦”，于是直接称呼莫管家，“请问这个别墅现在的主人……怎么联系？”
    “万胜？我倒是有他的手机号码。不过小丫头你找万胜做什么？”老莫疑惑道。
    “我想买下这个别墅！”葵掏出了手机，“麻烦莫管家了！”
    “你……你要买这别墅？”老莫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小丫头，这可不是几百块钱的事。就这别墅，万胜花了900万入手的，现在房价越涨越高，没有1000万肯定不卖的！”
    “我知道！”葵点点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给我联系方式吧，我是真的要买！”
    老莫有些发懵，他是真的以为眼前的女孩子是跟自己在开玩笑，不过看到葵认真的眼神，他最终还是相信了。告诉她万胜的手机号码后，就在边上一直盯着。
    葵拨通了万胜的手机，接电话的是个年迈老人的声音。当得知葵准备买这栋别墅，语气立刻变得喜悦起来，而后一口就开出1500万的高价。葵直接挂断了手机，拿在手里把玩。大概过了5分钟左右，万胜那边就主动打了过来，自己把价格降到了1300万。葵与万胜讨价还价一番，最终压到1100万。因为万胜现在还在外省旅游，所以双方约定五天后见面，然后签订合同。
    待到商议妥当，葵这才转向老莫：“莫管家，等到五天后我会带着钱来买下这个别墅，这段时间麻烦你把二楼所有卧室清理干净，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件原有的家具！至于怎么处理那些家具，都随便你！还有，我想雇佣你当我的管家，再帮我招募一些佣人。莫管家，你在听吗？”
    “哦、哦！”老莫这时才反应过来，脸上浮现难以掩盖的喜悦，“真的？真的还让我留下来当管家？还要招佣人……镇里有好多做事勤快的妇女，我想没有问题……”
    “那就好！”葵点点头，“以后还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莫现在被欢喜充斥着头脑，脸上的皱纹都快不见了，“那……那以后我该则么称呼您？”
    “我……”葵沉默了许久，转过身来，“姓夏！夏天的夏，单名一个岚字！”是的，从现在开始，韩家就真正与我再没瓜葛！他们……只不过是我将要踩在脚下的——敌人！
    “夏小姐，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哪！你放心，老莫我虽然年过半百，但是还很健壮！什么工作对我来说都没难度！等我做不动了，还有我的孙女接班！孙女从小喜欢跟着我，管家的工作轻车熟路。现在没有学历在外面找工作难，不过她真的很适合做管家，绝对不是老莫我自卖自夸……！”
    “好了！现在先不说这个，我想随处走走，散散心。”葵随意问道，“这边山上可以去吧？”
    “可以、当然可以夏小姐！不过后山那里似乎埋葬了前前任主人的家人，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去。一个坟墓没什么好看的！话说好像每年都会有一个贵夫人过来拜祭呢！”老莫回答道，“西边风景不错，还有个天然的小湖泊，湖水很清澈，是个玩耍的好地方。”
    “嗯，知道了！”葵对老莫说的坟墓有点在意。她的记忆力丝毫没有映象，所以应该是之后立的。而自己出事以后，似乎韩家没多久就搬迁离开，那么这个坟墓的主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当时出车祸后的自己。这明显是一个衣冠冢，而且是身为他时候的自己。那个贵夫人又是谁？二姐……不可能，她在家里跟自己几乎就是仇家，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争吵起来，从来没感觉对自己有什么姐姐的感情；母亲……大概就是这个软弱的女人了，除了对丈夫的妥协，她还有什么……？
    情绪低落的葵上了山，也很快找到了那处于山腰的孤零零的墓碑。墓碑后面是个隆起的小土包，上面还有些风化了被石头压着的黄纸片。墓碑正面，印着一个笑容甜美的秀气少年头像，头像下面是竖着的一排红色字体：“爱子韩云之墓！”
    “爱子……这真是天大的谎言！杂草都有人高了……”她叹息着扶着石碑，突然抬起右腿。
    “轰隆！！”石碑在一声巨响中倒塌，清冷的声音随风散开，“既然我已经回来，就不需要这个了！背叛我的，都会付出代价，无论你是谁……”
    凛冽的山风疯狂撕扯着她的长发与裙摆，将这声音带入了遥远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