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碧家有女今朝还

    云州·宜还城
    昨夜也下了一阵淅淅沥沥的雨，雨后初晴的味道就像青草一样弥漫在长长的石板小道，这时的宜还城像极了一颗青梅，经过泉水浸泡后，芬芳扑鼻。
    喜鹊振翅，在窗台上留下水渍和几声莺啼。
    今天会有好事发生吧，碧长远看到喜鹊的时候这样想着。他合上从各地商号送来的账簿，从书案前站起身来打了一个哈欠，脸上满是疲态。
    “老爷，您又熬夜了。”丫鬟月季送上面巾，询问他可要休息一下再用膳。
    “现在去吧。”
    碧长远慢慢渡步在小径上，思索着这一天要做的事。突然一种强烈的想念自心底油然而生，他停下脚步，看向庭院中的小小秋千，恍然记起已经很久没看到两个孩子，也没有收到她们的消息了。碧长远有些担心，但是他却相信无论遇到怎样的难关，碧家的子女一定能安然度过。
    突发奇想的碧长远临时改道，往前不久才朱漆过的大门走去。
    “老爷，不去用膳吗？”月季很奇怪，好在碧家的主子性情温和，不会怪她多嘴。
    “月季啊，我今天早上看见喜鹊了。”
    “喜鹊怎么了？”
    “我在想，你家小姐是不是今天该回来了你陪我去前面看看吧。”
    月季亦步亦趋，“老爷您太想小姐了，两位小姐若是要回来，定会差人先送信的。依月季看来，老爷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不要累坏了身子，要是让小姐们回来看见了，定会怪罪月季没有好好照顾老爷。”
    碧长远笑着摇头，执意要去前面，而越靠近大门，他内心就越复杂。手抚上大门细密的纹理，心里想着门外的景象，希望能如愿以偿看见女儿，又害怕开门落空一无所有。碧长远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才吩咐门房开门。
    街道上没有人，静悄悄地，一如碧长远心中空空的失落。然而下一刻，碧长远又微微笑道：“她们回家了。”
    月季上前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两位小姐的影子。“老爷你说的谁呢？月季可连个鬼影也没看见。”
    碧长远指着心脏的地方说：“我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看见的。”
    “老爷，这看也看过了，该回去用膳了吧？”碧长远没有动，月季又唤了一次，生怕他因为过度的cāo劳和思念而生病。
    “爹爹！”“爹”
    两声呼唤传来，月季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回头一看原本空荡荡的门前，此刻竟然站着好些人，而且都是些俊男美女，晃得她眼花。而站在前面的两名女子，一粉一青，仔细看去，眉眼还有几分眼熟。
    月季咽了咽口水，吃惊万分地说道：“老爷，这真是大小姐和二小姐吗？她们真的回来了，老爷您可真神！”
    父亲就在眼前，落秋忍不住要留下眼泪来。她走了几年，父亲却像老了十几岁，脸颊消瘦，气色略差，青丝也有了几许银发，人显得沧桑了许多，好在爹爹的眼中还有光彩，精神看起来还很好。
    落秋鼻子一酸，跪了下来，朝碧长远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眼中含着泪抬起头来，“爹爹，女儿不孝，没能为您分忧，为碧家分忧，还请爹爹责罚。”
    明凰也跪了下去，鼻涕眼泪几乎要一起流出来。“爹，我才是最不孝的那一个，我不该私自逃婚，还一去多年也没有音信。我我呜呜”
    碧长远把她们两个都扶起来，亦是眼中饱含热泪，嘴里念叨着：“我的两个傻女儿你们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爹怎么会怪你们呢？你们是爹的女儿呀！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快快起来让爹爹好好看看我的宝贝闺女们长成什么样了。”
    “爹”
    碧长远把两个女儿好好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心中感慨万千。“我的明凰和落秋都长大了，现在出落得才是亭亭玉立，明艳动人，想你们小时候的邋遢样”
    明凰抹了一把眼泪，“爹，过去是我们不懂事，以后我和落秋再不会那样不懂事，惹您生气了。”
    落秋拉住碧长远的手，如此近地看着父亲眼角的皱纹，心疼地要滴血，“爹爹，您受累了。”
    “都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爹在家里很好，想必你们姐妹吃了许多苦吧。”碧长远看着两个女儿，“你们还好吗？”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问话，竟叫落秋和明凰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抽抽噎噎了半天才答道好。碧长远听到这个好字，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白幻影见时候差不多了，上前说道：“碧伯伯，你们一家团聚乃是大好的喜事，还是不要流眼泪的好啊。”
    “你是”
    落秋有点纠结怎么介绍，明凰抢着答道：“这位是云间阁弟子，也是柳州白家的四公子白幻影。”
    “原来是贤侄。老夫见到女儿，一时喜极而泣，忘了还有这许多的客人，失礼了。”碧长远寒暄客套着，猛然想起前几天白家才派人送了聘礼来。碧长远看看白幻影，又看看落秋，露出一丝笑意，“落秋，怎么择婿这件事也不和为父商量一下就做了决定呢？”
    “爹爹！”落秋娇嗔。
    “爹，你过来看。”明凰见状不妙，拉着碧长远来到蝴蝶君面前，“这位是我的师父，忘川蝴蝶君。”
    碧长远精神一振，“敢问阁下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忘川庄庄主？”
    “正是鄙人。”蝴蝶君几位谦虚地用上谦称，没有自称本君。他拱手，“碧先生，蝴蝶君有礼了。”
    “这位也是小女的朋友吧，都说高人不同常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啊？”碧长远看向红衣银发的妖怪头头。在场的人无不心中咯噔一下，生怕出了什么乱子。
    妖怪头头哈哈大笑起来，“高人？你这人说话中听，本大爷很是喜欢。”笑着就去拍他的肩膀。
    落秋上前一把抓住妖怪头头的手，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做什么出阁的事，否则她一定会让整个妖魔团伙付出代价。妖怪头头挑衅地看回去，他要真想做什么你拦也拦不住。
    明凰也拉着碧长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他叫红莲血魅。”
    杜子祈机灵的跳出来，转移碧长远的注意力。“碧老爷好，我叫杜子祈，是落秋的干哥哥。落秋是我娘在云间阁收的干女儿。”他这样的举动得到了落秋大大的赞赏。
    碧长远点点头，“落秋幸亏得你们照顾了。我碧家没有儿子，你如不介意，也叫我一声干爹吧。”
    “诶，干爹！”杜子祈摸摸脑袋，憨憨地笑。他自小没有父亲，如今得了一个便宜爹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落秋再三警告妖怪头头，接着挽住碧长远另一边的胳膊说：“爹爹，这个人你一定要认识。女儿在外面几年，多亏了她照应，我和她是情同手足，分不开的好姐妹。”
    “那我一定要认识了。”碧长远对唯一剩下的女性云间月点头示意，“我女儿落秋麻烦你了，我在此先谢谢姑娘。”
    白幻影上前道：“伯父，这位就是云间阁的阁主——云间月。”
    “云间月？”听到这个名字，碧长远明显一愣，盯着面纱看了好久。
    云间月徐徐开口，“碧先生别来无恙吧。”
    “这个声音你是仙姑！”碧长远一下子变得无比恭敬起来，他想向云间月行大礼，却被云间月扶住。
    “我与落秋有缘。”云间月这样说，“碧先生无须多礼。”
    落秋虽然听得糊里糊涂，也知道美人爹爹和小月儿应该是早先就认识了，她心里纳闷，想着一定要找美人爹爹问个清楚。
    把两个女儿带来的人一一认识后，碧长远也只有感叹她们的能耐之大，拉回家来的都是些奇人异士，不知有多少人以和其中一人沾上关系为荣，如今看来碧长远心里凛然，虽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两个女儿小有名气对碧家是有好处，但只怕有更多的有心人会把矛头对上她们，必须要多做些打算才行。只这一小会儿的时间，碧长远已经把其中的利害关系看得分明，无愧为只手撑起碧家的男人。
    “来者是客，大家请进。”
    随着主人家的一声令下，门外的人都纷纷往碧府里面走去。落秋故意落在后面，等着碧长远走得远了些，她才开口对妖怪头头说：“爹爹说了，来者是客。所以我会用待客之道来待你，但是我要是发现你害了这里的任何一人，你就休想有好果子吃。”
    “放心吧。本大爷还是知道怎么和人类打交道的，再说了，前面那位可是本大爷未来的岳父大人，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妖怪头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落秋的反应，“你放心了吧。”
    落秋冷哼一声，转身去牵走在更后面的云间月，对她绘声绘色地描绘自己小时候趣事的时候眉开眼笑，“小月儿，你看，这里就是我家啦，很漂亮对不对？我小时候特喜欢门前的石狮子，还有后院的秋千，有一次差点飞出院墙了呢对了，小月儿晚上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云间月有些宠溺地看着她，点头说：“落秋想怎样就怎样吧。”
    这时候月季走过来，有些畏手畏脚地喊了一声小姐。
    “月季，是你啊，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牡丹呢，她怎么不在？”
    月季泪光盈盈，“多谢小姐挂念，月季一切都很好。牡丹姐姐前几年寻了一个好郎君，已经嫁人了。小姐，月季想死你了”
    落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要哭，你家小姐我才止住了眼泪水，你怎么又来招惹我，还是好好笑着，才是我的月季。”
    “是，小姐。”月季擦擦眼角，对她说：“老爷说了，到花厅去用早膳，请客人也一起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