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遇出尘天仙巧月

    路还是开始的路，树也还是开始的树，花也还是开始的花第四次来到同一个地方，就是同落秋一样固执的人也会发疯。
    后悔了！明知道自己是个路痴还傻兮兮的在那里傻笑半天，艾香儿走的时候干嘛不跟着走，搞到现在又迷路了。难道聪明一世的自己就要在这片深山老林里英年早逝了吗？
    “不要啊——”
    走走不动了。“要是看见我没有回去，他们应该会来找我吧。”这样想着，落秋就放松多了。
    仰身倒在软软的草地上，风在脸上温柔地拂过，暖暖的光线柔和地将身体包裹，鸟声清丽婉转，溪水孱孱。闭上眼，感觉仿佛置身于仙境。睁开眼依旧是那片蓝天，丝丝浮云游动。落秋伸出手，远远望去云就像在指缝之间，然而合住手心却一无所有。
    云，如此近，如此远。
    悻悻地收回手，落秋闭上了眼。
    渐渐地水声四起，或缓缓而去，或潺潺而来，或飞流急下，或激流勇进。落秋只觉得一时间身轻如燕，好似魂魄离开了身体在这山水之间奔走。
    但见鸟鸣飞瀑下，兔奔清泉流，山果香入腹，飞花可酿酒。所见皆是平日里不得见的睦美景象。逆水而去，真有古诗所说一般，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苇絮纷飞，山气中隐约可见楼阁，好似一幅水墨丹青在眼前展开。稍近了些便看见一块巨石立于岸边，上书“水云”。巨石后乃一座云梯拔地而起，高不见头。乘风而上，再行数十步有一山门。
    落秋盯住一看，上联是“仙途随缘游沥骨渊得潮起潮落”，下联是“人生有道登破空台观云卷云舒”，横批为“水云天成”。这些字遒劲有力，浑然天成，断然不是工匠凿刻能成，更像是神仙留下的杰作吧。
    再向里面行去，落秋并未见到一人，反倒亭台楼阁比比皆是，却又景致不一。各依地势，依山傍水，错落有致，环抱成群；雕栏游龙，檐牙衔凤，廊腰缦回，石桥斜走；时有花团锦簇，时有雅竹清幽。
    不多时，落秋来到一座长桥之前。此桥怪异，横跨两峰，不知如何建造而成。俯身看去，云雾下乃万丈深渊，且听轰鸣之声便知下是一汹涌江涛，一失足就万劫不复了。落秋骇得退了几步，复又前行。
    过了桥后，只见两颗很巨大的苍松合抱，盘根错节，枝叶相交，站于树下当真是遮天蔽日。而合抱苍松之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殿宇，牌匾上写着“云间阁”。落秋心中暗暗感叹，不愧是大门大派，只看这一座殿宇，就已觉得气势逼人。在云间阁中转了一番，落秋只觉无趣，到不如那花儿草儿好看。
    落秋越行越远，天色也昏暗起来。立于高处观之，天地融合，难分彼此。似幽蓝之海，云间阁就如沉睡这海中的珍珠，散发着温柔又清冷的光辉。
    不知怎的，两行清泪滑落。落秋看向指尖，泪珠碎落，同样温柔清冷。
    修仙，就是如此。
    就在这时，琴声破空，悠悠而来。新月初升，清音缭绕，引得落秋循声而去。
    穿过一片竹林，是满池的白莲花，池中有一水榭，水榭中有一素衣少女，便是她在月光下持筝而弹，歌喉低吟。落秋走得近些，对那少女竟看得痴了。
    这少女看似和落秋一般年纪，周身却有一种神秘的气息，让人想接近却又不敢接近。但这并不妨碍落秋欣赏她的美。但见少女，青丝云髻染尘埃，双眸如剪秋水盼；新月蛾眉横远岫，粉黛难为素颜看；朱丹含唇气如兰，十指剥葱动秦弦；小榭难掩佳人在，却把心意曲中传。
    落秋好不容易收敛心神，再细细听她唱来，竟是早已失传的乐谱。
    少女唱的是：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天黑了，天黑了，
    为什么还不回家？
    如果不是为君主，
    何以还在露水中！
    天黑了，天黑了，
    为什么还不回家？
    如果不是为君主，
    何以还在泥浆中！
    她说，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名利，也不是为了他人，为什么不早早回去，反陷身于污浊中。
    落秋见早已惊扰了少女，于是也随意起来，在少女身边寻了个地方坐下。“仙子一样的妹妹啊，你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呢？”真奇怪，这里明明美如仙境，为何要比作污浊呢。
    少女一边抚琴一边说：“你又是谁呢，为什么一个人来到这里。”
    “我叫落秋喔。”落秋笑嘻嘻地回答。她的声音真好听。
    少女对着落秋淡淡一笑，“这里是我住的地方，落秋。”
    “哇，原来你是云间阁的弟子啊。”落秋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一样高兴。她指着自己说：“我也是哦。”
    “落秋是吗？”
    “呃，我今天才来”落秋一下子没了底气，不过她又很快接了一句,“不过以后我会是云间阁最厉害的弟子。那样我就可以陪在你这样的美人身边了。”
    少女看着落秋，那双眼睛里的光彩和星辰一样璀璨。突然她笑了起来，那笑容又让落秋小愣了片刻。她说：“那我们约好了，你一定要成为云间阁最厉害的弟子。”
    落秋脑筋一转，说：“佳人有约兮，君子遵之。我们拉钩钩。”
    君子守约，我是小人，这约定做不得数啊。
    看着落秋伸出的小指，少女有些不知所措。落秋心中一乐，看来这位小美人还是如白纸一般，并不知晓市井俗事。于是落秋主动去勾少女的小指，谁知，她的手尽然穿过了少女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落秋脸色一下子失了血色，她努力瞪大双眼，这如同仙子一样的少女应该不会是鬼吧果然人世间哪会有这样的美人，还毫无反应的任她调侃。还是保持距离好些，退一点，再退一点。落秋缩缩手脚，没几下就蹭到了柱子。
    “你在怕我？”少女眯起眼睛，让人抓不住她的眼神变化。
    “才没有呢。”落秋大叫起来。说完就看见少女盯着自己看。该死，这么快回答不就是在说——我很怕吗！
    落秋这才发现一直都琢磨不到她的意思。一阵寒意爬上脊梁骨，落秋觉得这个少女不简单，甚至有点让她恐惧。而这个世上会让落秋害怕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个。
    忽然，少女她托着粉腮笑了，这一笑如坠冰窟的落秋又回到了春天。看着少女从宽大的袖摆中露出的如冰似雪的手臂，落秋差点要向她讨教皮肤保养的秘诀了。
    “你真可爱。”
    可爱？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其实你笑起来的时候更可爱啊。
    “我喜欢你。”
    什么！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吗？这个现在的绝色小美女，以后的倾国倾城大美女居然对我说喜欢我！落秋真是一屁股从地上跳起来，十分不相信地问：“你喜欢我？”
    “是呀。不好吗？”少女的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眼睛里全是笑意。可是落秋没有注意到，因为她的内心已经纠结了，被同样是女孩的女孩喜欢上美人爹爹，我对不起你！给碧家留后的事就交给明凰那个混蛋吧。
    “我们来拉钩钩吧。”不知何时少女来到了落秋面前，径自拉起落秋的手，这次没有穿过她的手，两人小指相钩。少女盈盈一笑，“这样就好了吧。我是月，现在你知道我是谁啦。”
    落秋姑娘鬼使神差地勾勾指头，有触感，还有从叫月的少女身上传来的暖意，是活人啊。落秋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呀。喜欢就是能让我开心呀。”月偏着头，一脸的无邪，“月儿一个人待在这里很久了。你说要来陪月儿，月儿开心，自然是喜欢你的了。”
    还好，她只是寂寞了，想找个伴，不是真的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不过落秋还有一点小失望，要是真又一个美人喜欢上自己那该多威风啊。到时候让美人在碧家商行前一站，不知能吸引多少客人。算了，不想了。落秋也高兴和一位云间阁的师姐攀上交情，足矣，足矣。
    “我以后就叫你小月儿吧。”落秋很是开心地去挽月的手，没想到依旧抓了个空。落秋看着双手，不知所措。“小月儿，你快帮我看看，我这是怎么啦？”
    “无妨。”小月儿重新坐下，拨弄了两下琴弦。“你这是魂魄出窍，回到你的肉体就好了。”
    “魂魄出窍？”落秋知道原因也不再大惊小怪了，只是好奇的紧，恨不得把自己翻个面看个究竟。
    琴音再起，落秋问月：“小月儿，你怎么又弹琴了？”
    月一边弄弦一边答道：“因为你该回去了。”
    “是回我的肉身吗？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啊。”落秋接着又问，“要是不回去会怎么样？”
    “那你就再也不能活了，只能变成一缕游魂，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在天地之间游荡。”
    “这么可怕？不，我不要这样！小月儿，你是云间阁的弟子，你一定有办法对吧？帮帮我,帮帮我啦”
    月点点头，专心抚起琴来。落秋听了半晌，眼皮越来越重，不觉昏昏睡去了。
    就在此时，落秋化为一片流萤，随着琴音而去。
    “此曲名曰招魂，想必此刻你已归去了吧。”月看向满天星辰，不觉莞尔。“落秋，莫要忘了你我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