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成都的夏天很温柔,今年是露背装的天下,一个个婀娜摇曳,是初开的玫瑰,玫瑰们说,露脐装算什么前卫,别说老掉牙的吊带背心和热裤了。
我站在人民南路的跳桑湖路口,打望着来来往往的夜光美女,像开进城市的拖拉机,觉得一切都那么新奇,一切都那么不协调。我被时尚扔得远远的,在我看来,热裤已经是开放的极点,露背的美女是不可接受的勾引。
萧萧还没有来,好容易在临开董事会的前夕能抽时间去看我老妈。柳胖胖非要拖着我再分析分析,我说太累,我只要一夜的宁静。
调去北京后,我带入公司的车就一直为销售服务。忽然间没有代步工具,有些不习惯。成都的夏天热,不过远远不及北京。我穿着萧萧在秀水街为我淘来的外贸麻质衫裤,在成都时尚男女云集的十字路口等萧萧。
关于时尚的同义词,也与这个社会一样进步了。我们不说时尚,说品位,今年连品位也不说了,说格调。我不知道我的装束是不是格调,尽管我信任萧萧十四年的专业教育,我还是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格调,我就是傻冒。
萧萧和70年代后半出生的很多小女生一样,打小就迟到,为此我们已经吵过了好些次,她说她改不掉。我已经麻木了,我当然不会因为迟到就和她分手。最近与萧萧似乎有一些问题,我们之间很恩爱,恩爱到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地步。我们天天无战事,白天没有,晚上也没有,餐桌上没有,床上也没有。我试过,那是无法进攻的干涩。
我给猴子打过电话,同样三十岁的猴子从来就不如我。但这次猴子很骄傲地告诉我,一切都很好,他很顺利、很坚强、很有韧性,他说他是高高山上一棵松,傲然屹立风雨中。猴子认定我出长差一定是个楚留香,说我肯定是打空了子弹,现在没办法交差。我自己清楚,我可能真有问题,非典期间,我们在北京时我就没有欲望了,经常要靠闭着眼睛臆想热裤或是电台小妹才能完成最后的迸发。
电台小妹!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我与陈盛喝茶时背后的眼睛。不错,我几乎可以肯定那眼睛是电台小妹的眼睛,是她在背后看我。
我一个哆嗦,立起了根根寒毛。
萧萧还没来,我心里突然慌起来,我拿出电话,摁下了她的电话号码。
我没拨,我看到了电台小妹,我看到了她也看到了我。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我是怎么了,我看到电台小妹向我走过来。
我回家的时候,萧萧躺在床上看电视。她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问吃了没有,厨房里有饭有菜有鱼有汤。我轻出口气,萧萧通常是觉得薄待我有些内疚的时候,才会弄一大桌子的菜。
我说我吃过了,和老柳谈事情的时候吃过了,但你做的菜真香,我饿了所以我还要吃。
我轻轻进了厨房,轻轻地咀嚼,像个贼。
一觉醒来,已经很晚。司机的电话让我彻底清醒,说已经在大院门口等我。我收拾了一下,三两步赶了出去。临出门,又折回来,亲了亲半梦半醒的萧萧,说我走了,争取今天回家吃饭。
昨天见到了电台小妹,我很慌张。我不知道是愧见这个很IN的美曼女子,还是担心被迟到的萧萧一头撞见。
我不记得是电台小妹建议还是我的主动邀约,总而言之,我只能清楚记得在一家叫祖母的厨房的咖啡屋之后的事情了。
祖母的厨房少有国人,都是三三两两的老外在喝咖啡,吃简餐。店堂很小,没有萧萧的祖母的厨房大。我记得老板是个成都女孩子,好象还是萧萧的大学同学,可能是不允许抽烟,买主以老外居多,这让我觉得很安全,不会撞到熟人。
桌布是深绿色的格子布,透着美国式的浪漫,背景音乐是那首英文老歌《交换舞伴》,很暧昧,有些应景。
“有些应景。”电台小妹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是有些应景。”我的笑带着苦涩,我记得电台小妹很喜欢这首歌的婉转悠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晚上也是这首歌飘洒在她家的每个角落。
“你怎么不给我来电话,那次在小酒馆看到你,我等了你三天。”电台小妹的眼神里透着哀怨,“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口齿不清,含混地说:“我现在有女朋友,就是从前那个,已经三四年了。”我站起来走到门外,给萧萧去了个电话说不去看妈妈了,柳总临时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
电台小妹这几年居无定所,做了一个月追风剑的情妇后,她去了法国,断续念书又断续回国,有时在成都,更多的时候在上海在广州。电台小妹说很羡慕萧萧,当年是她一时的错。
“我不恨追风剑,我只是奇怪,”电台小妹直视着我,幽幽地说:“江树,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他开始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上我;后来知道了我们有关系,还上我,而且很喜欢这种感觉。”
我低着头,任由她的目光鞭打着我的每一寸皮肤。
电台小妹搅动着咖啡,轻轻啜了一口。她轻轻地笑了:“江树,你别这样,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去哪了?这些年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去哪了?”
我的思绪混沌了,我有千百种回答可以让她安然接受。但我管不住自己,我说:“我就在舞池中,我看着他勾兑你。”我还是低着头,没有勇气哪怕是一瞬间的闪视或者偷窥。
电台小妹清脆地吐了口气,我能感觉到她是仰首侧头、匪夷所思地叹了口气,然后无言以对。
等了好半天,她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在乎,我当时懵懵懂懂,我一直以为是你。”
我抬起头,看到她脸上挂满了绯红,专著地搅动咖啡羞怯地说:“你知道,我喝了洋酒就忍不住想那个的。”
我像个小爬虫在地板上搜寻着地缝,我想要逃离,我的脸更红,红得像火,焚烧着我的灵魂中灰暗的那个角落。我有些吃惊,我也会脸红。
她轻轻地说:“我爱你,我一直爱你。”
电台小妹很青春,如花似玉的她很骄傲,这世界对她来说,每天都是初夏,每天都是热情似火的玫瑰。她穿最风情的露背裙,还更风情地露着半个胸和整个膀子。矜持的学者般的男女老外不停地偷视,偶尔也大胆地扫描,像八国联军那些混帐东西,让我忍不住想扯下桌布做她的开司米披肩。
我内疚,更多的是吃醋。我意马心猿起来,我突然发觉,我坚硬起来,像是那晚。
我说:“我想要,我们去开房,现在。”
我狠命地把她压在身下,我亲吻着她每一根头发,我轻吸着她的耳朵,我咬着她的耳垂,我用舌灵巧地点舔她的脖颈。我喘息着,像幼年爆米花的风箱;她喘息着,像那辆96年的吉普车引擎。最疯狂的时刻就要来临,像爆米花罐下熊熊的烈火,更如那从高坡上即将冲下草原撒欢的越野车。
她闭了眼,尽力地后仰着头,绷直了脚,弓一般地后曲着身体,放肆地分开了腿,盘旋着耻骨磨蹭着我。在最后的一刻,我停了下来。我已经切实感觉到她的温润柔滑,但我不可思议地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对萧萧的内疚,也没有对追风剑或是某个法国男人性器曾亲密接触的厌恶。总之,我没有进去,尽管从法律上说我们已经完成了性接触,老坏蛋说过只要碰到了就算强奸,所以他那里的收费原则也是接触了就算,至少收一半。
电台小妹还想用手引导着我,我翻身下来,看着她,呆呆发神。
她睁开眼,问:“怎么了?”
我说:“我不能碰你,不为什么,我现在不想了。”
她不说话,坐起来,温柔地亲我,抚摩我,挑拨着我的敏感区。我很冲动,我知道我想要,我分裂成三个江树,一个说做吧,你需要,这只是个再回首,今天是最后一次;第二个说,你已经坚持住了,你再坚持一会就过了,女人那事都一样,你要做了肯定会后悔;第三个江树很滑稽,他有一个好办法。
我捧起电台小妹的脸,温柔地说:“对不起,我不能继续下去。”我嬉皮笑脸,“我想去方便一下。”
第三个江树说,你手淫吧,两全其美,就在卫生间里。
刚回想到这里,车已到公司。我认定自己非凡品,有些自豪,也有些羞愧,我究竟正常不正常,我也不清楚。就像昨天电台小妹最后看我的表情,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