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恩怨和因果

    薛治国走的很快，从房间出来之后就直接下楼，跟随他一起离开的是新一届的领导班子，李冬雷本来想要留下，但考虑了一番，同样也跟着离去，身为王系如今最为顶尖的实权人物，他比大多数人都明白王家的性质，自己留下的话，反而会限制王复兴行动，就算王复兴没那个顾忌，一些画面，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与其如此，倒不如眼不见为净，他重新走进王复兴的房间，吩咐他有事情要第一时间给自己打电话后，缓缓下楼。
    王复兴亲自相送，在楼下看着挂着京城市委一号牌的奥迪缓缓离开，神色平静。
    几位巨头一走，就意味着今天的婚礼已经到了尾声，夏九鼎和唐天耀也告辞离开，水上餐厅的所有宾客也一一的告辞，原本大喜的日子，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想象得到帝王宫内那位年轻帝王的心情，所以并没有当面告辞，只是在各个门口做了一下登记。
    只有一家人没走。
    今天的另外一个受害者，秦家。
    对于秦家来说，今天的一切，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场无妄之灾！
    如果不是子鼠，现在重伤或者死亡的，就是王复兴。
    黑色巨龙之下，王复兴安静的站在门口，眼神却yīn冷如寒冰！
    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皇甫灵犀和陈画楼站在他左右两侧，轻轻挽着他的胳膊，沉默不语，王复兴是她们的一家之主，遇到这种事情，需要王复兴来拿主意，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站在她们个人的立场上，她们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去医院看看。”
    王复兴平静道，尽管知道子鼠的伤势不会这么快就有结果，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找一个心理安慰，而且迟迟没有结果，未必就是坏事，起码可以证明子鼠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帝王宫内的私人医院规模不大，被一片松树包围着的圆顶建筑显得很是精致秀气，王复兴带着皇甫灵犀和陈画楼走进医院的时候，医院内本就不多的医务人员已经忙成了一团，他们可不是什么与世隔绝的圣人，今天的伤者身份非同寻常，不止是秦家的少夫人，更是为王少挡的刀，其因果，他们暂时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伤者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急救室外。
    秦政和秦青鲤爷孙两人坐在长椅上面，看到王复兴三人走过来，并没有什么反映，秦政的脚下已经丢了五六个烟头，他手还夹着一支烟，正在一口一口的抽着，看到王复兴过来，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情况怎么样？”
    王复兴看了看秦青鲤，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话一出口，就先自嘲一笑，随即道：“要不要去急救室里面看看？”
    这是王家的私人医院，王复兴说要进急救室，自然不会有人违抗。
    秦青鲤有些失神的眸子微微亮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秦政一眼。
    “算了，我年纪大了，受不了太直接的刺激，就在这里等。”
    秦政沉默了一会，深深吸了口香烟，声音苍老，缓缓说道。
    子鼠在他心目的地位或许不如自己的直系后代那般重要，但她却有着她的特殊性，而且在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孙媳妇，现在她伤势还未尘埃落定，一旦她今天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会发疯的绝对不止是一个人。
    王复兴略微犹豫了下，轻声道：“秦老，抱歉…”
    秦政抬起头看了看他，微微摇头，语气依旧不起半点波澜：“这是她应该做的。”
    王复兴猛的一挑眉毛，眼神的凌厉神色一闪而逝，沉声道：“子鼠是我妹妹？她应该叫什么名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秦家？就算是卧底，以她的身份，就算不会跟在我身边，也不太可能出现在王家！”
    秦政默然。
    似乎王复兴问他的问题太多，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沧澜还活着，是么？”
    秦政沉默了一会，猛然问了一个让王复兴始料未及的问题。
    他的脸色有些疑惑，看着王复兴，带着征求的意思。
    王复兴眼神出现了一丝片刻的错愕，随即恢复正常，却没有回答秦政的问题，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秦政眼神疑惑的神色愈发浓郁，看了王复兴一会，才转过头，淡淡道：“她叫王隐梦，王沧澜的孙女，是你妹妹。”
    跟着王复兴来到医院的皇甫灵犀迷迷糊糊的眨巴了下眼睛。
    陈画楼则微微张大了小嘴，似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秦家？还成了卧底？”
    王复兴紧跟着问了一句，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而且看秦政的态度，很明显，他早已知道子鼠的身份，甚至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卧底？”
    秦政反问了一句，皱起眉头，有些不解：“什么卧底？”
    王复兴脸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他突然发现一切似乎前所未有的混乱起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想起，子鼠确实是王家的人，从血缘关系上来讲，也是他的妹妹，是黄道十二宫的一员，但卧底的身份，自始至终，都是他给子鼠加上去的定义。
    甚至子鼠本人，都不曾承认过什么。
    而且继续深究的话，就连子鼠当初怎么会进入秦家，他都不清楚。
    “告诉我，怎么回事？”
    王复兴深呼吸一口，强制将自己不断起伏的心情平息下来，缓缓问道。
    “老轩辕你们见过吧？”
    秦政语气淡然的开口问道。
    王复兴愣了一下，轩辕这个姓氏在如今的天朝已经很是生僻，但却相当的大名鼎鼎，只要听过，很少会有人忘记。
    陈画楼轻轻拉了拉王复兴的衣服，小声道：“我们在华亭见过一次的，复兴集团顶楼的天台上面，轩辕龙虎。”
    王复兴点了点头，沉声道：“见过。”
    “二十年前，他在王家的地位类似于现在王家的死尸，就是刚才暂时晕厥过去的那个女孩子，不过他和当年的王家家主却没有多少从属关系，大执法者，向来都是王家最核心的绝强战斗力，而不是某个人的私人保镖，轩辕不逊春秋，不输沧澜，这个评价，他是当之无愧的。他虽然很少出手，但却能给所有人一种绝对的震慑。”
    秦政无视王复兴一闪而逝的尴尬，语气很平缓的说着当年的那一段历史：“王家覆灭后，王苍穹彻底退出江湖，王沧澜战死，执法队在海外的训练基地一片大乱，大执法者带着王沧澜的独子王玄武一家三口叛逃。那一次，执法队精锐尽出，五十名精锐奉命跨海追杀大执法者和王玄武，副统领，大队长，队长几乎全部集在了这个追杀团队里面，那是真正的百战之师，也算是当年王家覆灭后最为顶尖的精锐力量，我是在那个时候和轩辕龙虎接触，秦家的暗影部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救了他们四人，而那五十名精锐在那一战折损了近十人，秦家却付出了比他们多七八倍的代价，至此，双方彻底结仇。
    执法队追杀团撤退之后没多久又卷土重来，而且是由明转暗，他们很清楚自身的人数劣势，开始用暗杀和偷袭报复秦家，同时为了完成任务，杀死他们的目标，四十多个人，如果一直这样耗下去的话，秦家的暗影部队也很难承受，于是我拉拢了唐家和夏家，却没有告诉他们其缘由和始端，只是说王家的报复已经开始了，嘿，那两个老家伙，嘴上虽然不说，但对王家，还是心怀恐惧的，一听到我说出这个消息，立刻从野火部队和军刺部队抽调精锐，跟秦家合作，围剿王家的追杀团，王家当时刚刚覆灭，加上你的父亲王龙图又杀回京城，风头正劲，给所有人造成了一种王家会立刻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的印象，无数在王家覆灭后得利的家族都做贼心虚，同样派出精锐人手参与这场围剿，王家执法队是出了名的死战不退，那群不知道妥协是什么东西的疯子在各种场合和我们硬碰硬，各方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越到后来，我们内部的矛盾也就越多，三大家族的精锐部队也不能够精诚合作，开始相互厮杀，这样又给了追杀团可趁之机，最终，这样一个起初是以围剿王家为目的的组织，演变成了各方势力相互厮杀的角斗场！如今的角斗场依然会发生零星的厮杀，每一次都很惨烈，但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个角斗场，依然存在，知道这证明着什么吗？”
    “证明当初王家执法队的追杀团队还没有被消灭！”
    王复兴没有说话，说话的是皇甫灵犀，她看着秦政带着一点苦涩的脸庞，一脸认真道。
    “没错，还没有消失，他们也没有回到基地，虽然如今还剩下不到十个人。”
    王复兴眼神的古怪和释然一闪而逝。
    角斗场。
    这个词汇，他曾经听到过不止一次。
    皇甫灵犀下意识的撇了撇诱人的小嘴，似乎在嘲笑什么。
    秦政也不介意，淡淡道：“角斗场厮杀的前几年，对方还是为了完成追杀任务，但后来一个人的出现，将追杀团全部收编，让他们放弃了追杀任务，但任务虽然放弃，双方的血仇却结下了，于是角斗场至今仍然存在，但执法队的追杀团，却改了名字。”
    王复兴眼神闪烁，轻声道：“当初收编他们的，是南宫老爷子？追杀团，改名为黑衣人，对不对？”
    秦政默默点头。
    很显然，这就是黑衣人组织的由来。
    但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王复兴很清楚的记得，当初黑衣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带领他们的，是本来应该被他们追杀的目标！
    “然后呢？”
    王复兴淡淡道，紧紧盯着秦政的表情。
    “追杀团放弃了追杀任务，更名黑衣人，一直住在秦家的王玄武夫妇二人也离开秦家，临走之前，他们把他们的女儿王隐梦留在了这里，那会她和天骄很亲密，而秦家正好要组成对应王家黄道十二宫的十二生肖，她就变成了子鼠。轩辕龙虎欠了秦家一个天大的人情，而王玄武一家三口，更是救命之恩，而且因为子鼠的关系，王玄武每年都要无偿为我做一件事。老轩辕的人情也已经还了，他几年前带走了天骄，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秦政语气平平道。
    “玄武，我二叔吗？”
    王复兴喃喃自语，突然问道：“我和我那二叔，见过一次对不对？子鼠当时说，那是她师父！子鼠难道不知道那是她父亲？”
    “知道，以师徒相称，不过是为了防止执法队基地那边的第二次追杀而已，他们就算死了，也能保护住女儿，对外的消息是，王隐梦早就死了，但是很明显，岛上的人早已知道子鼠的真实身份，那边至今仍然在天朝有一张很精密的情报络，我查了很久，始终查不到头绪。”
    秦政轻轻笑了笑。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黑衣人在重入王家之前，他们的领袖，就是子鼠，这个怎么解释？”
    王复兴继续问道，内心感觉却越来越荒谬，似乎就算置身二十年前的那段历史，面对秦家，他也有种难分敌友的感觉。
    这似乎也是秦政的高明之处。
    “因为琥珀。”
    秦政语气稍微有了冷淡。
    “你知道？”
    王复兴瞳孔骤然收缩。
    秦政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那把琥珀，是我亲手交给她的，这件事，就连天骄都不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身旁有些震惊的秦青鲤，微微眯起眼睛。
    秦青鲤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过来爷爷的意思，立刻道：“爷爷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为什么？”
    陈画楼替王复兴问出了他的疑问。
    “因为我需要玄武父女二人的一个态度，子鼠接下了琥珀，就是一个表态，他和天骄的感情或许是真的，但他们父女要杀我，也是真的，我虽然救了他们一家三口，但王家覆灭的时候，我也杀了王玄武的母亲，哈哈，动王沧澜的女人，也只有我敢这么做！”
    秦政哈哈大笑，声音却带着一丝冰冷和愤怒：“她既然接下了琥珀，就代表着成为琥珀的主人，王家持剑六把，各司其职，她有了这把剑，南宫屠龙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和她接触，成为黑衣人的首领，有什么不可以的？”
    王复兴眯起眼睛，内心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话题已经彻底说开，秦政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怀疑王沧澜没死，但却又有些不对，虎毒不食子，他就算再是个疯子，当年也不会下达杀死自己儿子的命令，可他如果死了，有老轩辕在，王玄武完全可以顺势接管执法队的训练基地，能压制住他们的，只有王沧澜，其他人哪有这种资格？可这也不对，他要是活着，王家在天朝留下了那么大的资源，就是那一张情报络，如果为你所用的话，你的步子也可以迈的快一些，他为什么不帮你？而且很明显，南宫屠龙似乎和岛上的人有某些对立情绪，而执法队，除了在华亭救过你一次之外，至今没和你建立从属关系，所以我想问你一句，王沧澜，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他问的轻松，可王复兴却从他的眼底身处，看到了一丝异常明显的恐惧。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不知道。”
    秦政也不介意，淡然一笑，平静道：“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和夏家的丫头在一起，你们两家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销，至今共同进退，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天骄是个女孩子，而子鼠是个男人的话，那么王家和秦家，是不是也能像如今王家和夏家一样？甚至复兴王家的担子，是你来抗，还是她来抗？”
    王复兴缓缓的靠着墙，蹲在地上，自嘲道：“所以她应该恨我才对，这个傻丫头，今天不该救我的，多傻？”
    “因为你是她哥，你不知道，但她知道。”
    秦政漠然道，语气冷静。
    王复兴看着医院走廊的天花板，抿起嘴唇。
    走廊尽头，脚步声轻轻响起。
    三名黑衣人迅走到王复兴身边，眼神冰冷的看了一眼秦政后，对王复兴轻声道：“少爷，那个杀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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