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世事无常

    跪下？！
    王复兴平淡的声音尚未落地，脸庞上原本还挂着一丝优雅笑意的秦青鲤已经瞬间暴怒，她嘴角的笑容逐渐上扬，眸子中的情绪却彻底降温，冷笑道：“王少，我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所以听错了？刚才的话，你敢不敢再重复一遍？”
    南宫屠龙往火炉中洒冥纸的动作停顿下来。
    跟他的动作一起停顿的，还有皇甫浮屠的往生咒。
    皇甫灵犀下意识的握紧了狂潮，双眸中光彩闪烁，熠熠生辉。
    王复兴脸色淡然，仿佛在要求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眯起眼睛，看着神色不变但眼神却在剧烈波动的子鼠，伸手指了指灵台，平淡道：“跪下。”
    “王复兴！你真当我们秦家好欺负不成？！王家就算大批人马进京，秦家现在想压死你也不难，叫我嫂子跪下？！你们王家哪个人承受得起？她嫁给了我哥，就是秦家的人，跟王家在没有半点关系，黑衣人是你们王家的英雄，没人否认，但对于秦家来说，不过是一群被王家洗脑的可悲战争犯而已，我们今天来参加葬礼，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秦青鲤冷冷道，王复兴对她的两次无视让她内心暴怒，可一个如今能主持秦家大半内务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是一只没脑子的花瓶？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头脑依然冷静，平没有为了秦家的尊严而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的冲上去跟对方拼命。
    “嗯？秦小姐说得对，秦家如今的实力基本上没有丝毫的损失，想对付王家，甚至聚集所有的力量一次性毁灭王家的确不难，你现在就可以联系秦政和秦少阳，如果觉得往返太慢，可以给他们打电话，让我也看看秦家的威势！”
    王复兴冷笑道，阴森森的盯着秦青鲤，一脸狰狞和张狂，如今的三大家族，唐家一次次的对付王家，但却总因为低估王复兴的生存能力而一次次的损失，到现在，他们依然无愧商业帝国的称号，可政界以及武力方面的影响力却在大大减弱，声势一落千丈。但夏家和秦家却始终都最大程度的保存了实力，两家如果存心想将王家彻底毁灭的话，他们的确有这个能力。
    但如今称霸南方的王家，还是那个最初才崛起的王家么？
    王复兴笑容阴冷，眼神毫不避讳的注视着秦青鲤的眸子，冷笑道：“秦家势大，但王家在某些事情上也决不妥协，你们大可以聚集力量对帝王宫动手，秦家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毁掉王家，王家同样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你们彻底打残！打废！让你们的实力掉出精英俱乐部，甚至掉出京城的一线势力！秦青鲤，你信不信？！”
    秦青鲤和子鼠脸色同时微变。
    王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才在南方出头的势力，现在的王复兴如果真的拼命，就算被完全毁灭，但也绝对可以给国内的任何对手造成根本无法弥补的致命打击！
    秦青鲤绝美的嘴角不停抽动着，她很想冷笑着说一句不信，可理智却在一遍一遍的提醒着自己，面前这个男人说出来的话，他真的能够做到。
    王家已经成长到了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地步，跟京城无数怀有敌意的势力僵持着，很多人都知道让王家继续壮大不是好事，但却谁都不愿意拿自己家族所有的底蕴和元气去拼，从而让其他观望的人捡了便宜！
    就算秦家都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秦家一旦彻底毁掉王复兴，元气大伤之下的他们肯定会遭到无数人的围攻，不是为王家报仇，而是谁都不想放过吞掉秦家得到的巨大利益！
    毫不夸张的说，秦家一动，王家灭，但秦家随后就会跟着消亡，而如今声势跌落到谷底的唐家则会趁机东山再起。
    可若是不动，王家最终会慢慢壮壮大，从准一线到一线，到超一线势力，最终跟三大家族并驾齐驱！
    而且根据这个战争狂的发展速度，这个时间并不会太久。
    秦青鲤明媚的眸子紧紧眯在一起，脸色阴晴不定，暂时没有思考出对策之前，索性沉住气，一言不发。
    王复兴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位隐隐是秦家第二顺位继承人的大小姐脑子里在想着什么，面无表情道：“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王家从一开始就不怕任何的势力和强敌，秦家若想报复，随意。但今天，秦夫人，你，必须给王家跪下！”
    内心无惧，才能天下无敌，继而君临天下！
    “我若是不跪，王少又能如何？”
    子鼠眼神幽幽，逐渐恢复了镇定，终于开口。
    她今天的穿着打扮很随意，一条黑色的近身七分裤，露出了一截光滑白皙的近乎耀眼的小腿，一双简单大气的帆布鞋，脚腕上的袜子甚至还带着卡通图案，姿色衬衫，头发随意的挽起，这样一幅怎么看都不像是秦家如今主事人的大半，可站在灵堂中，却有种风采无双的气场，柔媚又不失坚强。
    她眼神清澈的看着王复兴，安安静静，语气不算强硬，但却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不跪！
    这就是她给王复兴的答案，再明确不过。
    秦青鲤深呼吸一口，变幻不定的表情也缓缓放松，露出了一丝笑意。
    子鼠曾经是王家的人这件事，在秦家核心成员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她的答案，似乎也是她对秦家的表态。
    秦家之人，王家的英雄与她何干？
    王复兴也笑了，刚开始是很低沉的笑声，随后笑声逐渐拔高，最终变成了哈哈狂笑！
    “借剑！”
    王复兴笑声收敛，骤然伸出手，声音果决而干脆！
    皇甫灵犀眸子一闪，心有灵犀一般，直接将手中的秋水抛给王复兴。
    秋水剑身清凉，优雅灵动，从上至下，带着一种很清晰的古朴韵味。
    王复兴猛然紧握狂潮，在秦青鲤错愕的眼神中，直接将手中的秋水丢给了子鼠！
    子鼠似乎也有些发愣，直到秋水快要砸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才猛然惊醒，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秋水。
    王复兴眼睛轻轻眯起。
    眸子始终跟着秋水再动的皇甫灵犀看到射手出于本能而露出来的握剑姿势，身上那股圣洁的气息瞬间暴涨！
    距离她最近的陈画楼清楚的看到，那一刹那，皇甫灵犀乌黑柔顺的三千青丝似乎也跟着猛然一动。
    “拿剑！”
    王复兴将秋水抛给子鼠，再次大喝一声，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无比。
    很多时候都替王复兴拿着狂潮的射手单手一样，直接将狂潮抛给王复兴。
    “王少，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最先开口的是秦青鲤，声色俱厉。
    紧随其后开口的是子鼠，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不沾烟火，可手中的秋水却在轻颤。
    不是剑在抖，而是手在抖！
    狂潮缓缓出鞘。
    漆黑剑刃脱离剑鞘半尺，乌光森然，剑意浩荡！
    “杀了我，你走，杀不了，你跪。”
    王复兴语气平静道，这一刻，他的眼中没了秦青鲤，没了皇甫灵犀，没了黑衣人，没了南宫屠龙，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站在自己前方握住秋水的子鼠！
    他左手握住狂潮剑柄，左手剑，几乎代表了他如今最巅峰的破坏力和爆发力以及进攻路线。
    “你别逼我。”
    射手颤声道，看着王复兴，手中的秋水颤抖的愈发剧烈，似乎有些拿不稳。
    “今天我不死，你就得跪下。”
    王复兴平静道，脸色毫无波动，他知道如果子鼠今天跪在了王家灵堂前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压力，可有些事，终归不是因为后果严重就可以不去坚持的。
    “嫂子，你…”
    秦青鲤怔怔的看着子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次葬礼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王复兴会让子鼠下跪？
    就因为她曾经是王家的人？
    但现在她早已跟王家没有了任何关系。
    而今天这场葬礼，跪在灵堂前的几个女人都是什么身份？
    一个是王复雨的女朋友。
    剩下几个，都是王复兴的女人！
    这个混蛋难道想打嫂子的注意？
    射手低着头，似乎没听到秦青鲤的话，只是看着自己不受控制颤抖的双手，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出剑吧。”
    王复兴向前一步，身上的气势愈发浓烈，他语气一顿，眯起眼睛，又加了一句：“秦夫人。”
    一滴晶莹在王复兴的视线中轻轻掉落，最终掉在了秋水的剑鞘上面。
    王复兴内心似乎轻轻抽搐了一下，但脸色却不动如山，再次向前一步。
    “你为什么要逼我！”
    射手猛然抬起头，那张姿色完全不亚于夏沁薇陈画楼这种级别的大美女的脸庞上，已经布满泪痕。
    她猛然抬起手，整条胳膊一瞬间变得僵硬，继而柔软。
    秋水出鞘！
    剑光凛冽而清亮。
    剑尖朝下，随着她的用力，透过厚重的地毯，直接插进大理石地面上！
    整个剑锋全部没入地表，之余一截剑柄。
    她松开手，任由手中剑鞘落在地上，用力抹了抹眼泪，凄然笑道：“如果天骄在这里，你还会不会让我跪下？”
    “谁在这里也不行，你今天必须跪下！”
    王复兴语气平淡，不容置疑。
    “那他一定会跟你拼命的，他一直都是这样，向来都看不惯我受一丁点的委屈，就算是他爷爷他父亲对我说一些不好听的，他都会变得很焦躁，他真的很心疼我的啊，我或许不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但绝对是他唯一爱上的女人，这辈子，他就是我的归宿了。”
    子鼠轻声笑道，语气轻柔而温暖，随着说话，眼泪再一次止不住的流出来。
    “他确实是个好男人，起码比我强得多。”
    王复兴淡淡道，语气有些自嘲。
    “所以我爱他。”
    子鼠再次伸出手擦掉眼泪，看着王复兴坚定道。
    爱。
    这个字眼，在王复兴和几个属于他的女人中，向来都是很少说甚至从来都没有说过的。
    “能理解。”
    王复兴自嘲道，手中狂潮缓缓归鞘。
    “那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吗？”
    子鼠的眼泪似乎怎么都止不住，这一次她没在去擦，任由眼泪带着一分凄艳涌出眼眶。
    因为她的男人告诉她，眼泪代表的并非是软弱，很多时候，只是单纯的宣泄而已。
    王复兴默然。
    “第一，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子鼠惨笑道，眼神空洞，转到王复兴身上的时候，却猛然涌出一股丝毫不加掩饰的怨恨！
    王复兴内心猛然一惊。
    “除了我自己之外，我最恨的，就是你王复兴！”
    此言一出，王复兴的几个女人顿时露出了极为明显的敌意。
    就连射手眸子中的复杂神色都瞬间被一股阴森取代。
    “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子鼠笑声凄厉道，绝美的脸庞也变得有些狰狞。
    她轻轻向前一步。
    王复兴不动。
    她再次向前。
    一步步，最终来到了灵台正前方。
    南宫屠龙背对着她，似乎只顾着烧纸。
    “嫂子…”
    “嘭！”
    在所有人的眼神下，子鼠擦了擦眼泪，重重的跪在了灵台前面！
    那一刻，王复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后悔之后，似乎是茫然。
    射手盯着灵台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排位，半晌，弯下腰。
    再次抬起来的时候，她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是一片血迹。
    秦青鲤惊呼一声，冷冷的瞪了王复兴一眼，慌忙找出纸巾，起身将子鼠拉起来，小心翼翼的擦着她额头上的血迹。
    子鼠眼神麻木，用纸巾捂住自己的伤口，转身，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灵堂，喃喃自语道：“如果我不是个女人，该多好…”
    这一次，没有人阻拦她们离开。
    王复兴甚至忘了他要和两个女人谈的生意。
    南宫屠龙出现在王复兴身边，老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气十足，他看着子鼠和秦青鲤的背影，眯起眼睛，缓缓道：“怎么说？”
    “放他们走。”
    王复兴眼神恍惚了下，轻声喃喃道：“我早就该知道，原来有些事情，其实无所谓背叛不背叛，也无关乎身不由己，只是因为人心太复杂，仅此而已。”
    南宫屠龙点点头，平淡道：“世事无常。”
    帝王宫外。
    大雨。
    第二章在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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