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十五场恶战，不分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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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
    吴越省省委常委，副省长唐清很早就来到了省委副书记李春华的办公室内，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唐家在吴越的政治力量，一切都以吴越的三号人物李春华为首，唐清和他配合多年，一起工作，更是极有默契，早上七点半，政府人员还没有上班的时间，副书记李春华已经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开始工作，看到多年的老伙计进来，并不惊讶，只是招了招手，让他坐下。
    唐清皱了皱眉，坐在沙发上，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见对方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顿时有些坐不住，兴许是因为内心太过急切，说话语气也不由的冒出一股火气：“老李，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杨旭变节之后，搞的我们很被动，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王家小子一条路走到黑了，昨天我去见他，竟然连门都没让进，直接被他家的丫头给堵了回来，纪委这个部门很特殊，现在又是敏感时期，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啊！”
    “老唐，不要着急。杨旭与我们共事多年，他的性格，我们还不了解？稳重，顾全大局，这本来是好事，但越是一些紧要关头，他想的就会越多，我们一动，对整个吴越的官场来说就充满了未知的变数，他哪里肯冒这个险？一次性对付两名省委常委，这简直就是和高层唱反调子，维稳工作做了这么多年，哪里允许他在这里搞地震？杨旭是聪明人，不会这样做的。”
    李春华缓缓道，扶了扶鼻梁上面的眼镜，稳坐钓鱼台，不慌不忙，但眼神深处却有种很隐晦的神色。
    “你这完全是一番没用的说辞，老李，我问你，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杨旭昨晚就已经秘密在纪委成立了三支考察队，天还不亮就出了金陵，那是省纪委三室和五室！都是能打硬仗的队伍，他们出去做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这么大的事情，杨旭一个人肯定没办法决定，戴立功，邹仁特他们肯定私下里开过小会，他们已经联合串通好了的！摆明是要搞地震！老李，他们要对付我们！要拉我们下马！亏你还可以在这里继续稳坐着，等什么？等一会的常委会上，他们一起联合起来向我们发难吗？！”
    唐清愤懑道，猛然站起身，在李春华的办公室内走来走去，双眼通红，很明显是昨晚没有睡好，杨旭的变节实在是太过突然，让唐清有些措手不及，而且两人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曾经向杨旭提出过要用纪委掌握的资料对付戴立功邹仁特等人，可当时的省委书记却隐晦的提醒了唐清一句他自己也不干净，现在在联想到杨旭的背叛和近期的动作，越想越让他心惊肉跳，翻来覆去一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立刻就赶过来打算跟李春华商量。
    干净？
    自家事自家知，唐清这个副省长主管经济，还是省委常委，在位这么多年来，虽然也为吴越的经济发展做出了不少贡献，但私下里收到的那些好处，却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唐清始终坚信，官员干部到了一定的级别，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对方到底掌握了多少自己收好处拿红包的事情，如果是一星半点的话，还不足以把自己扳倒，可若是多了，在夏家和秦家的联合作用下，那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杨旭这次明显是要动真格的，那三支考察队真正的目的在哪，不言而喻，对方明明已经做出了动作，但面前的李春华却睁着眼睛说对方不敢动手，这摆明了就是敷衍，听到这种话后，唐副省长立刻犹如火烧屁股一般跳起来，语气也异常尖锐。
    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这都不是一个副省长跟省委三把手说话的语气。
    两人私下里的交情再好，立场再怎么一致，李春华也是领导。
    官大一级压死人。
    所以李副书记当时就怒了，猛然一拍桌子，语气严厉道：“唐清同志，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什么联合串通？！清者自清，你要相信党和组织是不会冤枉你的，杨书记职责所在，要查就让他查就是，作为党员，我们不怕考验，你怕什么？一个为民做事的好官员，还怕被查吗？！”
    这一番官腔说的可谓冠冕堂皇之极。
    唐清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差点吐血，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春华，表情就跟见了鬼一般，这么多年来，这个老朋友，老兄弟，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清者自清不怕查？唐副省长咬牙切齿，看着李春华，冷笑连连，自己是不干净，但眼前这位李副书记，同样干净不到哪去，就算比自己强一些，恐怕也强不到哪去。
    “好好好，老李，李书记，嘿，我来之前想到了无数跟你商量之后的结果，但却唯独没有现在这种情况，好一个清者自清，好一个不怕考验，既然李书记如此公正严明，那我走就是了，你好自为之！”
    唐清冷笑道，身体却有些打晃，现在被今天这个局面刺激的不轻，高血压都犯了。
    “请便！”
    李春华眼神中羞愧的神色一闪而逝，暗中咬牙，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
    这是摆明了要送客了。
    唐副省长内心立刻凉了半截，死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春华会在这个时候急着跟自己撇清关系和阵营，难道他也背叛了唐家？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唐家手中没一个干部的提拔，都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基本上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光彩的事迹掌握在对方手中，杨旭也一样，只不过那位省纪委书记这些年是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经济上相当干净，平日里收条烟收瓶酒，多签几个单子，跟几个年轻女性有不正当的关系，这些事情捅出来只能给杨旭造成麻烦，私生活不健康的事情，用来扳倒一位副省级官员也太可笑了点，唐家之所以没有将这些暴露出来，就是因为那没有意义，夏家，秦家，王复兴现在已经联合在一起，就算把这些事情捅出来，也会被两大家族迅速动用资源给彻底摆平，这样的事迹，本就应该藏起来，到时候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才最合适。
    可李春华却不一样，唐清很清楚，他的一些事迹又或者自己的一些事迹被捅出去的话，根本是压都压不住，直接下台，甚至枪毙都有可能，他们的把柄掌握在唐家手里，连想叛变都不可能有机会。
    可是既然这样，那李春华现在是什么意思？
    唐清的脸色愈发阴沉，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省委副书记的办公室，临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李副书记平淡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把门带上。”
    七点五十分。
    距离一周一次的省委常委会还有十分钟。
    李春华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开，一个西装笔挺但脸色却异常苍白憔悴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嘴唇不断颤抖，迎着李春华温和的视线，终于平静下来，轻声道：“李书记，我认。这些事情我抗了，我会等您的命令，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站出去，到时候还希望你能照顾好我的家人。”
    李春华终于笑了起来，很舒畅，很畅快的那种笑容，轻松而愉悦，他缓缓来到自己的秘书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愈发温和，轻声道：“小赵，我没有看错你，很好。你的家人，需要你自己来照顾。你放心，我会给你争取一个死缓，之后死缓判无期，到时我会通过关系为你办理保外就医，那个时候，我会给你很大一笔钱，安排你和你的家人出国，美国，法国，新加坡，都可以。你愿意站出来，我很欣慰，这样我们周旋的余地就很大了。”
    “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我打着李书记的名号做的，跟李书记没有半点关系。”
    年轻人很快入戏，脸色惨白，眼神麻木道，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李春华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小赵，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肯定不会亏待了你，这次你辛苦两年之后，虽然离开了官场，但我李春华保证，保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叫小赵的年轻秘书低下头，低声道：“谢谢李书记。”
    李春华很好爽的挥挥手，示意对方可以出去了。
    小赵转身，走到门口，临出门的时候，突然停下来，转身道：“唐省长那边怎么办？李书记有没有什么安排？”
    这确实不是一个秘书应该问的话题，即便是这个秘书知道领导的太多秘密。
    但李春华显然没有注意这些问题，此时他正是心情大好意气风发的时候，哪里还会在乎这个，闻言顿时冷笑道：“小赵，我们是自己人，至于唐副省长，不用管。领导出事秘书顶缸的事情每年都有发生，但顺利过关的却不多，为什么？你说那么多事都是你做的，我完全不知道，这种话是个说辞，谁信？信不信不要紧，关键是上面有没有人给你说话。我和唐清处于一个阵营，但这次却必须要牺牲一个，结果很明显，他牺牲，我留下。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吃相太难看，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信不过秘书，这种事，只要一亲自露面，事情就不一样了。我什么事都安排你去做，到时上了法庭，我说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只要将这件事扛下来，上面在帮我说说话，就绝对不会出事了。你明白吗？”
    小赵嗓音依然低沉，明显情绪不高，点点头说了句我明白，直接走了出去。
    李春华松了口气，双脚搭在桌子上面，哼着小曲，心情大好。
    唐老已经在电话中明确说明，京城那边的能量会运作，但夏家秦家能量太大，唐清怕是保不住了，只能保下自己，对这个结果，李春华已经很满意，至于唐清？他管他去死？
    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道理谁都懂的。
    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慢悠悠倒了杯水，就等着一会去开常委会了。
    叫小赵的秘书失魂落魄的走出办公室，恍恍惚惚的下楼，楼道内不少人都认识省委副书记身边的赵大秘，看到他这个驾驶，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寻思着这货多半是被领导训了，打了个招呼，就开始各忙各的。
    赵大秘慢慢下楼，走出省委办公大楼，又恍恍惚惚的走了大概两公里，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一辆黑色奥迪A8L，一个看上去气势很凌厉的漂亮女人靠在车边，看到他过来，招了招手，等他到了身边后，直截了当道：“东西呢？”
    赵大秘神色有些紧张，看了看奥迪A8L，脸色一变，厉声道：“这不是方哥的车！”
    气势凌厉气场很强大的漂亮女人身体站的笔直，冷冷道：“方哥今天不会出面，里面坐着的，是方哥的老板王少，东西给我。”
    “我要见王少！”
    赵大秘看了看奥迪纯黑色的贴膜，眼神疯狂道。
    “王少是你想见就见的?你是什么身份？我在说最后一次，东西给我！”
    漂亮女人不屑道，伸出手来，盯着赵大秘的脸庞，耐心似乎在渐渐消失。
    赵大秘脸上肌肉猛地抽动了下，内心有些自嘲，省委副书记的秘书，竟然连见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他眼神动了动，刚要继续坚持，却发现对面的年轻女人两条修长笔直的美腿已经往前踏了一步，似乎想要出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赵大秘咬了咬牙，猛然将衣服上的两颗纽拽了下来，交给女人道：“都在这里了。”
    女人二话不说接过来，漂亮的眸子扫了他一眼，丢过来一张银行卡，冷冷道：“这里面有五百万，事情过了之后，你就可以带着你家人离开了。剩下的一半，会在事后给你，明白吗？”
    赵大秘唯唯诺诺的点头，一只手却摸向自己口袋的手机。
    女人扫了他一眼，冷哼道：“我叫射手，你可以给你方哥打电话证实一下，无所谓。”
    她丢下一句话后，直接拉开了车门，弯腰钻进了车里。
    A8L缓缓启动，渐渐消失在赵大秘的视野。
    时间，清晨八点二十分。
    省委办公大楼内，常委会上，省委书记戴立功勃然大怒，怒发冲冠，雷霆爆发。
    “嘭！”
    戴立功将自己的不锈钢杯子重重撞在桌子上面，脸色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另一只手狠狠挥着手中的一叠薄薄的资料，破口大骂道：“败类！政府机关怎么会有这样的败类？！我简直羞于与其为伍，现在某些干部的党性和工作态度值得调查！简直岂有此理，这样的害群之马，一定要清理出我们的队伍！不能让我们的队伍蒙羞，邹省长，你怎么看？”
    戴立功身边，吴越省长邹仁特同样脸色铁青而沉闷，这一出双簧，表演着实到位，他也死死捏着自己手中的材料，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一定要严查，严办！”
    秦家派系和夏家派系的多名常委每个人都是义愤填膺，全部表示坚决支持省委一二把手的决定。
    唐家派系内。
    省委副书记李春华老神在在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唐清却脸色铁青而涨红，双手狠狠握着手上的茶杯，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狠狠盯着自己对面纪委书记杨旭，仿佛要喷出火来。
    “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戴立功大手一挥，眼神诚挚的看着杨旭，诚恳道：“杨书记，这件事一定要认真严肃的对待，必须要严查严办，常委会给你绝对的支持，如果文件上消息属实的话，绝对要毫不留情的将这些败类清理出去！这是一场硬仗，不管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一句话说完，戴立功像是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唐清一眼，意味不言而喻。
    省纪委书记杨旭一脸严肃的点点头道：“戴书记放心，坚决完成任务！”
    戴立功重重点头，看了看一群同事，见到没人说话后，知道这场戏也已经落下帷幕，手一挥，淡淡道：“散会。”
    所有人都起身走向门口。
    走在最后的戴立功突然咦了一声，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拍了拍脑袋，对即将出门的唐清说了一句：“唐副省长，中党校最近要培训一批高级干部，我想了想，这次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准备一下，这两天就出发去京城吧。”
    中央党校！
    那是所有从政者梦寐以求的地方。
    凡是进入这个地方的人，出来以后，肯定都会被提拔。
    但有一种情况是例外，那就是组织上决定将他支开，从而秘密调查自己的底细。
    一旦查出什么来，别说提拔，那肯定是一撸到底的！
    唐清脑海中一片嗡嗡乱响，看着周围一群省委常委个个幸灾乐祸的眼神，又看了看已经走远的李春华，头脑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打120，送去医院！”
    戴立功赶紧道，会议室门外，顿时乱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
    数千例外的奉天城。
    朝阳初升。
    城外某座山腰上面的道观门前，一个老和尚重新出现在这里。
    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
    一个老和尚，一个老道士。
    十五场恶战，不分胜负！
    只为一把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