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那年风雪漫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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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寺外豪车云集。
栖霞寺内僧侣遍地。
对于在这里修行的和尚来说，这辈子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
隆空方丈如今在佛学确实占据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这些年来一直坐镇栖霞寺，门徒遍地，开枝散叶，做多了亏心事有心向佛的一些成功人士经常都会慕名来拜访，可今天这种规模的登门，这么多年来，绝对是头一回。
将近二十辆的豪车，浩浩荡荡，最终停在栖霞寺门口，很整齐的拍成了一排。
一辆辆在寻常老百姓眼连奢求都不敢的名车就这般停在栖霞寺的台阶下，沉默而嚣张，无形将所有慕名而来的游客的道路全部堵死！
清场！
栖霞寺大门外，同样站着将近二十个穿着近乎一致的和尚，灰色的僧袍，手握着佛珠，缓缓转动，尽管内心震惊，但表情却始终如一的保持着平静，低眉顺目的姿态，但却始终有种不卑不亢的风骨。
僧侣立于台阶之上。
台阶下，一众联合起来足以将金陵城搅的天翻地覆的商界大鳄。
佛门清净对俗世喧嚣！
尽管没有敌意，可双方相隔，却形成了一种微妙却明显的对持，就连气氛都稍显凝固。
独立于人前的唐千军眯着眼睛在笑，不是那种一同阳光的灿烂和温暖，而是一种经历了沧桑之后的沉静深邃。
深不可测。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十多个功成名就甚至说得上是此生无憾的年大叔老老实实的站在他身后，唐千军不说话，他们就一动都不敢动。
红尘对佛门，又似乎是一场异常复杂的恩怨对峙。
“进寺。”
唐千军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缓缓吐出两个字，率先迈开步伐，登上台阶。
身后最少能带动金陵五分之二的商界资源的十多个人亦步亦趋。
数十层台阶，步步向上。
自始至终，站在栖霞寺门口的十多个和尚都一言不发，默默看着唐千军一步步的靠近。
整个栖霞寺的光芒，似乎都被唐千军吸引了过去，成为最耀眼的心。
“隆空方丈可在寺内？”
唐千军来到栖霞寺门口的一群和尚面前，轻声笑问道，温尔雅，没有半点火气，语气随意的就像是邻居间串门一样。
“方丈目前不在寺内，目前小寺的一切事物由隆相大师主持。”
一个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和尚微笑道，双手合十，施了一礼：“施主可要一见？隆相大师说过，贵客临门，不用通报，可直接从大门而入。”
“隆相？”
唐千军眼神猛然一凝，两道剑眉霍然飞扬，下意识的带出一股近乎狂暴的凛然气势和攻击性，笑道：“同样是故人。如此我们十多人就叨扰了。”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客气。”
接话的和尚轻声道，知足的僧侣姿态，挥挥手，率先让开身体。
在他身后，十多个和尚仿佛得到了信号一般，一言不发的迈开步子，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就形成了一条小规模的人行通道，动作敏捷，十多人同时双手合十，嗓音低沉，异口同声道：“阿弥陀佛。”
“佛吗？”
唐千军冷笑一声，气势愈发凛冽，眼神扫过全场，凛然无惧，直接顺着人行通道走了进去。
在他身后，十多名在各自领域翻云覆雨的金陵商界大鳄面面相觑，看着面前这些双手合十仿佛雕像一般的和尚，一头冷汗。
这座在整个江南都极为有名的寺庙，他们大多数人都来过，可眼前这种景象，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
没有低眉顺眼，没有慈悲为怀，没有谦逊有礼。
甚至连最基本的敌意和善意都没有，平静的近乎死寂，让人内心没底。
唐千军似乎也没指望这些人能时刻跟着自己保持着共进退的姿态，一个人默默向前，进入寺庙大门，轻车熟路的转过一个拐角，身形就此消失。
直到这个时候，唐家商业派系的十多个人才猛然反应过来，一窝蜂的涌了进去。
若论风光景致，就算是让人昧着良心说话，栖霞寺也当不得旖旎二字，亭台楼阁是有，鸟语花香同样存在，可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种庄重而严肃的佛门韵味。
入寺不看景致，只观风骨。
穿过每个寺庙都存在的大雄宝殿，路过全国最大的舍利塔，气氛静谧，唐千军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静，眼神却始终带着孤傲，菩萨罗汉漫天神佛，没有激起他一丝一毫的虔诚，始终没有让他弯腰。
最终进入游客止步的后院。
一个穿着肮脏袈裟不修边幅的老和尚静静站在一片草地上面，在他身边，曾经的茅屋已经轰然倒塌，一片狼藉。
本名秦胜法号隆相的老和尚始终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迎着阳光，眯着眼，似乎正在出身，对身后缓缓走过来的唐千军恍然未觉。
“秦老头，好久不见。身子骨可还硬朗？啧啧，你这不修边幅的毛病是改不了啦，怪不得跑过来做和尚，就您这形象，别说七老八十，就算在年轻几十岁，也没黄花大闺女肯跟着你啊。”
唐千军眯着眼睛笑道，背负着双手，来到隆相大师身边跟他并肩站立，语气虽然温和，但说话内容却毫不客气。
秦胜身子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化了的雕像，静静伫立，眼皮抬了下，不愠不火道：“难不成是唐天耀那老不死的最近又糟蹋了谁家的黄花闺女？他倒是修边幅，走到哪都干干净净人模狗样，这辈子难道就比我过的好吗？”
轰！
唐千军脸色笑容猛然僵硬，下一刻，一股磅礴的无与伦比的杀意骤然从他身体爆发出来，似乎随时都带着笑意的眸子也变得异常冷冽森寒，转过头，阴毒道：“秦胜，你活够了？”
一言不合便要杀人！
喜怒无常，一直都是唐千军的标志，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不是他的性格太过残暴的话，唐家现任的家主就不会是唐大小姐现在的父亲唐千里！
隆相大师神色不动，置身于杀气的心，身上那股子祥和慈悲的气质愈发圆润，不进不退，低眉顺目道：“阿弥陀佛。唐施主若是看不惯贫僧言行，尽管出手就是，贫僧虽然年迈，但跟后辈讨教几招的力气还是有的。”
“老东西，你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我没大没小吗？你比我高一辈又如何？活了这么大年纪，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何来尊卑？何来大小？我现在一点都不比你们这些老变态差，所以，你给我摆正你的位置！秦家屠夫做了和尚？笑话！如果不是这里需要你看住皇甫浮屠的话，现在哪来的隆相大师？你高僧的帽子，最好还是给我摘下来，不然我可不能肯定我接下来还能有这么好的脾气。”
唐千军冷笑道，杀气愈发凛冽，不断攀升，最终磅礴如海，汹涌奔腾，不断席卷着隆相大师的身体，眸光森寒刺骨，死死盯在对方那一身脏兮兮的袈裟上面。
他向来都信奉绝对的实力和自身的强大，对于阴谋权术不屑一顾，更喜欢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一个人真的强大到一定地步，是不会在乎旁观者的看法和说法的。
这位狂傲到了极点的唐家第三代天才人物的座右铭，是一句烂俗到极致但也霸道到极致的八个字。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从没有过例外！
“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秦胜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合十的双手也放了下来，一只手转动着手的佛珠，双脚像是生了根一样，老僧入定，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移动。
“金陵能让我投鼠忌器的人物只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皇甫浮屠。对待跟自己统一级数的高手，就算是顺道路过也要来拜访一下的，皇甫浮屠不在，正合我意。起码少了许多麻烦。”
唐千军微笑道，嘴角的弧度冷漠而刻薄，充满了一种残忍嗜血的味道。
“你要杀谁？王复兴？还是皇甫灵犀？”
秦胜微微皱了下眉头，直截了当道。
“都杀。那个小杂种那般对待我侄女，难道还想活着复兴他所谓的狗屁家族不成？家族内某个人鬼迷心窍，想将皇甫灵犀当做禁脔搜藏起来自己亵玩，本来也无不可。但那个丫头成长太快了，跟王复兴一样，都是威胁，这就留不得了。干脆一起去死好了。”
唐千军嘿嘿笑道，眼神闪烁着兴奋，内心满是即将扼杀天才的成就感。
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
“唐老头这就等不及了？也对，他的耐心一直都不好。”
秦胜淡淡道，低眉顺眼慈眉善目的姿态稍微收敛，嘴角的弧度有些讥笑。
唐千军没有回答，浑身杀气猛然一敛，整个人瞬间恢复平静，这杀气一放一收，毫无征兆，如果换了个普通人，足以让人吐血，他抬起头来，盯着秦胜的苍老脸庞，眼神凌厉如刀，冷冷道：“我来只为问你一句，唐家夏家目前正在合作，我杀王复兴，你可敢有意见？”
可敢？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狂妄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的人物。
更关键的是，这样的人物，有着绝对强大的实力。
“阿弥陀佛。”
秦胜轻轻念了一句，嗓音沉稳而浑厚，似乎一瞬间又恢复了隆相大师的身份。
唐千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再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隆相大师静立不动，犹豫了下，在唐千军迈出第十步的时候，终于悠悠开口：“剑目前就在金陵。”
唐千军的脚步猛然一顿，霍然转身，看着隆相和尚，沉默了好一会，才哈哈大笑道：“剑？那几个废物，如今还能剩下几个？哈哈，一个废人培养出来的东西，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隆相和尚身上脏兮兮的袈裟瞬间鼓荡！
整场谈话都没有丝毫过激之处的老和尚猛然转身，眼神森寒，嘴角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神色，淡淡道：“废人?”
“难道不是？你们懂得尊重对手，我不懂。对我来说，那就是狗屁。他是你们的对手，不是我的。一个死人而已，他配做我的对手吗？别说他死了，就算是没死，如今我一个手指头也能轻易按死他，你信不信？嗯？”
唐千军冷笑连连，浑身戾气，似乎又有即将发作的趋势。
“滚！”
隆相和尚眼神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有敬畏有庆幸，还有一丝悲哀，沉声开口道。
唐千军哈哈一笑，转过身，果真没有半点留恋。
这个空降到金陵的唐家决定高手，当真是没有半点顾忌，出寺杀人去了。
隆相和尚站在原地，愣了好长时间，才自嘲一笑，喃喃道：“废人？好一个废人啊。”
他很清晰的记得。
那一年，那一夜，风雪漫京城。
那个强盛到了极点的势力轰然落幕后，如今的三大家族第一次紧密合作，各大家族雪藏的决定高手尽出，只为杀一人！
那个夜晚漫天风雪，一个废人悍然拔剑，拼着重伤致残的代价，连出十三剑！
十三名绝对的绝顶高手，在那一夜尽数被劈杀！
杀气冲霄。剑意冲霄！
那个早就泯灭在历史长河的夜晚，成了三大家族，甚至是整个京城的噩梦！
而秦家屠夫秦胜，是那一战仅存的几个幸存者。
如今的隆空和尚闭上眼睛，然后睁开，轻轻叹息，终于转身离开，喃喃道：“死者为大，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