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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紫禁荒畸

    “别怕,三妹妹,是我。”果然是宝玉,身边站着麝月还有两个小丫环。
    “二哥哥,你怎么不叫门?在寒风里站着。”探春见是宝玉,放下心来,忙让他与麝月等人进来。
    麝月一边给宝玉解下斗篷,一边笑道:“才过来,才刚跟着老太太守岁来着。”
    宝玉坐下,接过侍书端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想着三妹妹明儿个又要跟着过那府里去,就赶着过来说说话。”又接过翠墨捧上来的手炉,暖着。
    贾环想着宝玉找探春也许是有事,就辞了出去,自回赵姨娘那儿不提。
    宝玉看着探春,沉默着,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又见麝月也跟着侍书去她那儿闲话。急切问:“妹妹,你见过林妹妹吧,她,好不好?”
    探春心说,我就知道你为着她,叹息着:“好,林姐姐有太后、皇上佑庇,挺好的。”
    宝玉一下子有些窘:“怎么会?大姐姐说过,那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
    “真的,比在这府里好。二哥哥,你是明白人,老太太年岁大了,很多地方顾不上林姐姐的,太太不喜欢她,别人还不是看人下菜碟。”
    “要面对宫里女人们的争斗,她能有好日子过?那份争斗,不是她能应付得了的。“她也在长大,她在那里有名有份的,谁敢低看她?二哥哥,默默的祝福她,为她祈福吧,别的,你什么也不能做。皇上也是男人,哥哥比我明白的。好好的听太太的话。大家都好过。金钏儿走了,晴雯有了家,林姐姐也有了家,这多好啊。”
    “你们都在看我的笑话,枉我平素对你们地关心爱护。”
    “二哥哥。你也长大了。该清楚自己干什么。应该干什么。好好上进。让娘娘在宫里能挺直腰杆儿说话。”
    “那个隆岭王世子。怎么样?”
    “无所谓。这是奉旨下嫁。我遵旨就是。不过。大面上他们总会要过得去。”
    那一夜。子时正刻。宝玉才离了秋爽斋。自回那个小院里。谁想到袭人还在眼巴巴地守在那儿。一看见他们。就唠叨着:“总说也不听。让太太知道了。又要惹气。”
    宝玉好笑地:“大年下。还要揍我一顿不成?”
    麝月拉了她一把。把宝玉安顿好。这才走出去。恨道:“不过是去三姑娘那儿。明儿个人家又要去了那府。指不定哪日再过来。又不是去私会谁地。至于急成这样?过了年。说不准就要娶二奶奶。你不想着卸担子。难不成你要当这主儿地正房二奶奶不成?”
    袭人笑骂着:“你这小蹄子,又拿我浑说。”携了她地手。在宝玉的外间屋里二人抹骨牌守岁,直玩到三更之际,才忍不住打了个顿儿。
    贾母老年人觉少,早早的就起身歪在榻上闭目养神,鸳鸯也早就起身,张罗着老太太行装。贾母低声问:“昨儿个夜里那儿有什么动静没有?”
    鸳鸯也低声:“大奶奶跟二奶奶倒换着,没断了人,人没来。”
    “起吧。”贾母起身,鸳鸯忙为她打扮起来,按品大状,与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并祝黛玉!
    天亮时分,黛玉也被春纤、珈蓝拽起来按品装扮起来,因有太后懿旨,允她免穿花盆底,可改穿羊皮靴子,到合了她的意。有珈蓝的精心指导,两位嬷嬷的帮衬,换衣、用早膳,而后携了迎春,带上春纤、珈蓝、绣橘、沈青、封全、李贵子等前往慈宁宫给太后拜年请安!
    她们去时,恰巧与理国公府的陈夫人相遇,相互寒暄一番,那陈夫人拉着迎春地手,连连问,好似有着心思。黛玉看看迎春,心里一动,也不好贸然说什么,又听太后说是皇帝去了北海阐福寺,并要登上大佛楼进香敛福,然后还要回到他当皇帝之前住过的重华宫,用刻有“赐福苍生”、号称“万年青管”的黑漆杆毛笔,蘸着朱砂书写福字。他每年书写的头一张福字都要郑重封存,永不开启,以示留住福气。
    黛玉心想,去外面也不让咱们同去,也好沾沾福气,这倒好,自己独享。小气。就离了太后这儿,去皇后那儿拜年请安!才向富察氏行礼,就被一叠声的叫起:“妹妹快起来,这大冷的天儿,地下凉。云裳快搀着。”
    黛玉含笑谢过,起身。云裳扶着她坐在皇后身边的绣椅上,就见一个五旬上下地贵妇忙过来给她见礼。
    “林姑娘吉祥!给姑娘拜年!”满身薄薄一层绸缎棉袍,倒也齐整。一头地钗环饰物随着流苏起舞,说她俗吧,倒也不显的扎眼,浑身的富态样,眼里透着一股子精明。
    “啊别,快快请起,春纤,搀着不拜吧。您这是怎话说的?您也吉祥!我这儿也给您拜年!皇后娘娘,这位是?”
    “妹妹,这是咱们内务府的管领,魏清泰家的,都是老人儿啦。起来说话吧。魏华,魏家的大儿子,内监司管着事儿,往后有什么事儿,就找他办去。”
    内务府,魏清泰,好像在哪儿听说过?算了,不过这份儿脑子,回头问问珈蓝去。月眉、紫鹃还有雪雁也不在这儿,弄的我像是孤家寡人似地。点点头:“倒是听说过,福晋为人豪爽,有空咱们也亲近亲近地。您身子重,今儿个就不要多劳烦,才外面走着,见着人不少,一会儿有的忙呐。”起身要走。
    富察氏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见她只是吃吃的笑,这林丫头越地有趣,看来到这儿参拜也是不得不来的,才要逗她几句。云裳上前禀道:“回皇后娘娘,几位夫人们过来问安拜年!”
    黛玉也怕皇后留她,借机辞了出来。及走到外面,才见着那魏清泰家的也跟了来。
    “福晋怎不再待会儿?”
    “拜过皇后娘娘,还想着去几处走走的。姑娘许是跟咱们一路地?”
    黛玉暗笑,谁跟谁就一路的?“这会子慧皇贵妃也不知起了没有?待要过去,又怕扰了她。先去那边的老太妃们那儿。瞅瞅去。”
    那魏清泰家的忙说,姑娘忙去,咱们还要去娴妃娘娘那儿打个转。
    黛玉带着春纤、珈蓝等,朝着皇祖寿琪皇贵太妃佟佳氏宫里走过去,及进到宫里,老太妃才起来,正梳洗扮装。见黛玉过来自是得意。邀她坐在自己身边稍等,一会儿共进早膳。黛玉忙说自己吃过了,人家立马抹下脸儿,直呛着她,嫌弃自己老了,不受人待见,惹人嫌。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无奈。只好跟着又进了两个饽饽,这才被老太太放了手。又转到裕太妃耿氏那儿,说了会子话。就便去其她几位太妃处转上一转,取出西洋怀表一看,巳时三刻,还要去慧皇贵妃、娴贵妃、元妃等人处,这一上午也就打了,忙辞了出去。
    前面就是长长的甬道。忽听后面传来一阵呼喊声:“摇啊。猪啊,摇啊。猪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你放开我。”有点儿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见过?才要问问珈蓝,就见珈蓝脸色一变,一把拉着黛玉就往甬道上疾走,春纤紧紧追着跑。可惜功亏一篑,还是被那个声音追过来。挡在她们地前面。
    黛玉脸色微变,心说这是什么意思啊?好像被人家掐准了时辰,就等着她出现,就等着她落网。脸色一沉,待要问,却又愣住,见过的。
    珈蓝吒道:“你是何人?竟敢挡住林姑娘的去路?”
    “哼,原来不是娘娘啊?拽什么拽?”一个不到三十岁模样的宫装妇人走过来,看装束是贵人品级,也是住在这儿的女人?就见她拉着那个形象全无的女人,劝着:“玉妙啊,别怕,这是咱们宫里的新人,久了就熟识了。是林姑娘,对吧?”后一句话,是对黛玉说地。
    玉妙?黛玉心里一动,不错,就是那个疯女人。仔细打量一下,岁月的铅华退去她那姣美容颜,脸色微微略有些苍白,浑身的气质竟然有几分相熟,眼眉弯弯修长细腻,眼眸并不见浑浊,倒是有着丝丝清澈,说她没有形象,指的是她能任由别人摆弄,在她的眼眉里有着娴静如兰傲岸浩气,这是假不了的。来不及多想,又一个人挤进她的视线。一身地喜气,冷漠地看着黛玉,眯起眼睛戒心十足想是要把黛玉浑身穿透无数次。果然是,暗自叫苦,我倒是名声远播,还不清楚对方是谁,人家就把咱们摸了个门儿清。不情不愿的蹲了蹲:“黛玉给二位太妃请安!二位太妃吉祥!”在这儿住的人,应该都是太妃级的人吧。
    “我不要请安,我不要吉祥,我要摇啊,猪啊。”
    “求求你,祖宗,别闹了,闹到前头去,又是一顿喝斥,把你关进小黑屋去,你怕不怕?大过年的,消停会儿。”
    那个女人倏地一头栽倒在地上,仿佛是睡着一样,没了声息。
    黛玉微愕,这里有什么古怪不成?莫非是这个女人搞的鬼?大初一的,我怎的碰上到这一出?不禁胆寒,冲自己地人使了个眼色,萌生及早溜走之意。
    “姑娘,帮我把她弄回去。”
    黛玉点头示意春纤、珈蓝,吩咐着:“找人过来,帮着太妃把她抬回去。”
    “姑娘这是何意?怎么说她也是先帝地女人,不能让那起子人污了她的身子,姑娘,就咱们几个人吧。”
    “咱们几个人?”黛玉愣着,我什么时候成了丫环使女?她倒是会使唤人,不就是一个贵人?我还享受着贵妃待遇呐。心理有气,待要窝囊她几句,又一想,大年初一,还是不要惹气地好。就走过去查看那个疯女人的情形,像是昏了过去,倒也不好耽搁。忙叫珈蓝去左近找来软兜。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那个女人放上去,自己扶住她,这样抬着她又转回到宫门的后面,一处荒芜衰败的角落,走近了才看出。还有一个深远的小院。
    进入院落四下张望,院落不大,倒也清幽,两棵梅树倒是茂盛,出扑鼻的异香,那宛如盘龙地枝条,曲折遒劲的形态。更有一番说不出的境地。这里真的好冷清,冷清的不像是在过年,仿佛是一块是被人世间遗忘。有着苦涩无奈悲凉,黛玉眼眉潮湿,这就是没有儿女地妃嫔晚景?倒是干净整洁,从里面出来几个宫女太监,看来这种情形不是一次两次的。并不惊慌。疏懒的跟着走过来,进到一处不大的套房,又有两个宫女走过来。
    “李贵人,有客来了?稀罕。安贵人又怎么啦?一天不折腾点儿事儿出来,她就不舒坦。”一个太监吼道。
    “少胡说,这是当今身边的林姑娘,来看看安贵人的。”平和中带有威严,也有警示。
    黛玉不以为然。不是安贵人昏倒。被你诳来的。不然,我会来这儿?说地像真的似的。好似我受乾隆委托前来拜访,待要说明。却看到李贵人那副游移不定的目光,半是祈求,半是警告。都是苦命人,不计较你们吧。
    安贵人?说的是那个昏倒的女人吧?走进她的房里,看到房间布置,不能不让人咂舌,这也是一个贵人品级地女人?按说贵人在宫中份位居中,每年白银1oo两,逢上年节也会有例银,每年楼缎、云缎、衣素缎、蓝素缎、帽缎、杨缎、宫缎、纱、里纱、绩、纺纱、高丽布、毛青布、粗布、金线、绒、棉花线、棉花、二号银钮、熏貂皮还有熏海龙皮等,倒也不少。怎就没见着一样与她挨上边,上次是这样,这次也不例外。冰冷地屋子,没有炭火盆,一张桌子也是半新不旧的,一个茶壶,两只茶杯,一盘糕饼有些霉的气味。莫非被人给贪了去?这帮人太胆大包天,竟然如此对待一位太妃。安贵人被安放在炕上,还没清醒,她伸手一摸炕席,温的,要是怕上火,这样做也是不错的。宫女们给那个女人盖上一床锦被,说是锦被,洗的都走了颜色。窗棱子上糊的窗户纸,也是半新不旧的。
    黛玉想到,还是请太医诊治一下地好,却被李贵人拦住:“今儿个这日子口,还是算了,明儿再说吧。林姑娘,既来了咱们这儿,好歹也进家里坐坐,咱不图那个虚礼,就图个人气。”话说地婉转,倒是不容置疑。径直携了黛玉进了另一处贵人房里。待要不从,又忒不给人家面子。大年初一,竟然碰上这样儿的事儿,让黛玉有些不安,隐隐有着被人算计地感觉。
    这里还算是有点主子家模样,家具也是半新不旧的,倒也擦拭地干净。炭火盆暖暖的,整个房里倒也温馨。一个宫女走进来,手里端着茶盘,上面是两盏茶,一杯奉给黛玉,一杯奉给李贵人,而后侍立在一旁。春纤与珈蓝也站在黛玉身边。
    啜了一口,黛玉放下,这是陈年的旧茶,茶色差不说,就是味道也差了很多。
    “敢问李太妃,安太妃这是怎么回事儿?莫非有病?”
    “叫我贵人就成,别的咱们可是不敢当的。玉妙是有病,灌了不知多少药了,就是没用。都在一处住着,多少有几分关照吧。黛玉极想离开这儿,她一向怕冷,坐下没一会儿,就觉着凉。随口问着:“安贵人喊什么猪的,摇的。”
    “没有啊,姑娘啊,咱们可什么也没听见。玉妙有病不假,她可从没乱说过。你听差了。好姑娘,坐一会儿,就回吧,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黛玉瞥了她一眼,谁想来这儿似的,还不是被你们算计来的。我听差了?不能啊,一次听差了,还能二次也听差了?既然不想让我知道,咱们也不是窥弊狂,站起来就往外走。
    门外走进一个宫女,向黛玉曲了曲身子:“禀林姑娘,安贵人醒了。”
    安贵人醒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只好走进去,那安贵人空洞的看着远方,嘴里嘟囔着,仔细听下去,竟然是苏杭一带的小调,凄婉悲伤,浓浓的吴语,让黛玉感到亲近,坐到她的炕边儿,轻声问:“你是苏州人?”
    “你是苏州人?嘻嘻,嘻嘻。狮子山,太湖水,狮子山,太湖水。”
    让人想哭又哭不出来,这时候,李贵人走进来,嗔怪着:“玉妙,别胡说,看吓着林姑娘。林姑娘,别放在心里。”
    “不会的,安贵人有病,就安心养着。李贵人,我出来的时候长了,还得去别处拜年。”李贵人平和的看着她,又看看安贵人,细声细语的:“随姑娘吧,能过来看看咱们,已是非分之想。”
    “二位太妃见谅,黛玉告退。”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黛玉,黛玉?你不是黛玉,你是她。”绛珠仙子重回红楼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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