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就在这里
他笑着回身时,看着他的江裕如缓缓说:“章铮岚,你是爱上谁了吗?”
爱?如果是以前,章铮岚肯定会说:“怎么可能?”可现阶段这状况,连用“爱”都不足以简单来形容了。他是求而不得,是心心念念,不顾颜面。他觉得萧水光就是上天派来克他的。当年他没心没肺,
现在是掏心掏肺,可问题是他掏心掏肺了人家也不理他。
章铮岚想到这里不由有些胸闷气短,再次感叹自己是真的老了吗?他问江裕如,“你看我老吗?”
江裕如一惊再惊之后,倒是淡定了,“你这是要我夸你吗章总?或者让你那些前任来证明一下你的魅力?”
章铮岚算服了她,“可不可以别扯到我以前那些事上了。”
江裕如大笑,“现在想守慎正名,晚了!”
萧水光这一边,她刚挂断电话,她对面的男人就笑着说:“不好意思,很忙吧?我只有周末才有空闲——”
水光摇头说:“不忙。你找我……我很高兴。”
“我这两年都在国外,其实老早应该来找你了。”那男人感到抱歉,他慢慢说:“景岚,他去世之后,我们都很怀念他。”
水光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抖了下,“恩。”她原想说“谢谢”,但最后没说。
那人回忆道:“我们一個寝室,一共四個人,景岚虽然话最少,为人也内敛,却是最有才华的。”
他道:“我们知道你,是因为有一次我们寝室里打牌。景岚什么都拿手,就是赌博很手生,输得是一塌糊涂,后来自然是吵着他请客了。他付钱的时候,我们看到他钱包里有女生的照片,都很惊讶!
班里,系里对景岚有意思的女生不少,但他都很温温柔柔地拒绝了。我们一直认定于景岚是一心向学,清心寡欲的典范。没想到是早已心有所属。我们闹景岚带你来给我们看,他当时笑着说,‘现在不行
,再等一年吧。’我一直记得他说那句话时的神情,很自信,很知足。”
水光只是低着头听着。
他说:“景岚那年走之前,让我帮他带了一样东西。”他从他旁边的包里拿出一只绒盒,递到水光面前。
水光接过,她手冰凉,心里却很沉静。
那是一個纯色心形的琉璃挂坠,里面嵌着一颗水滴。
“我家是山东淄博的,那里盛产琉璃。景岚有一回听说了,喃喃自语道: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我们笑他,哟想心上人了?他竟然没反驳,说,是啊,很想。”
水光抚着那坠子笑了笑。
“我第三年就交换出国了,所以一直没机会把东西交给你。虽然知道你后来也考进了我们学校。当时于景岚挂断你报信的电话时,他转身就跟我们说,他心情很好,晚上请客吃饭。”那男人想笑却是笑
不出来,他叹了一声,“那时候我们系里外派的名单上,景岚排在第一位,但他拒绝了。如果他去的话,可能会因为要忙些事而在学校里多留一段时间,那么也许——”说着突然停住了,这话太不该说,男
人暗骂自己没脑子!
“萧小姐……”
水光像是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她才说:“你能跟我再多说点他的事吗?”
对方看她的神情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松一口气,他道:“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记得的,我都可以跟你讲。”
“你赶时间吗?如果不赶,能不能……从头跟我说?”
对面的人看着她,有些心疼这個女孩子,“好。”
中午,章铮岚跟江裕如吃完午饭,散场之后便直接开车去了摄影公司。他跟老历打了电话,知道她还没来,就没进去,而是在外面等。
章铮岚心想,她来估计还在生气,怎么办?不过他想到那副场景,并不觉得为难,反而有些想笑。要打要骂都可以,只要不是视而不见就行。章铮岚觉得自己现在“要求”可真低。
章老大在摄影大楼的门口等了将近两小时,看手表从半小时一看变到十分钟一看。心里忍不住腹诽心谤:萧水光,你怎么都没时间观念的?下午上班时间最迟不过两点,你这都几点了还不来?
期间有一名摄影公司里的高层职员,在进大门时,跟章铮岚打招呼,“章总,找历总吗?怎么不进去?”
“没,等人。”
人家也不好细问大老板在等谁。恭敬地笑笑就进去了。一小时后这名员工外出办事,看到章铮岚还在,又问:“章总,您等的人还没来啊?要不先进我们公司坐坐?”
“不用了。”
半小时后此人再次回来,看到章老板。
章老板也尴尬了。
章铮岚最后回了车里等。
车上的那张碟片放了一遍又一遍。夜幕降临时还是没有等到那人出现。路两旁的灯都已经亮起,时节已入冬,入了夜天气就凉很多,章铮岚开了车上的暖气。手摩挲着方向盘,上脾气吗?没。只是
觉得等得有点委屈。
章铮岚最后拿出手机,再三犹豫之后这一天第二次拨了那個号码。可很久之后,只听到了那边手机的系统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章铮岚皱眉,他按掉,又重新拨过去。
这次对面过了片刻接听了,她说:“我在学校里……你来接我吧……”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和浓浓的倦怠,像是哭过。
“水光?”章铮岚心一下子吊起来了,可还没问怎么了?对面已经断线,像是手机掉在了地上。章铮岚几乎是立刻放了手机,发动了车子。
“学校?学校?是她的大学吗?”
章铮岚转了道直奔而去。
一路飙到了一百四,到学校门口时被门卫拦了下来,外来车辆不得入内,章铮岚二话不说扔下车子跑进去,可学校那么大,她会在哪里?
天已经黑下,幸好校园里路灯多。他一边跑一边四处张望着找。十二月份的温度,他却是跑得汗流浃背。
寻了十几分钟一无所获,章铮岚心里焦急,在经过一条长木椅时,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他赶到那一幢教学楼后方时,终于在那只长椅上看到了他苦苦等候,苦苦找寻的人。
夜间的雾气朦胧了路灯,也朦胧了她脸上的湿意。章铮岚站在十米处的地方。这一幕让他像是回到了两年前。那时他站在窗口看到她哭,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個人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而他现在依然不知道,可那无关紧要,他只是不想她哭,从始至终。
章铮岚走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然后轻轻将垂着眼帘的人拥在怀里。
她全身都凉透了!
“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点?感冒了就有的你受了。”谴责的话说的是万般温柔和小心翼翼。
水光没有反抗,整個人像是发泄了一通后虚脱了。她说,“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章铮岚愣了愣,慢慢道:“我没走。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一直在。”
她放松了,说冷。
章铮岚脱了外套裹在她身上,抱着她轻声问:“水光,我们去车里好吗?”
22、
章铮岚脱了外套裹在她身上,抱着她轻声问:“水光,我们去车里好吗?”
萧水光神思有些恍惚,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觉得身边人的味道让她安心,所以就这么靠着。
章铮岚自然也不敢有大的动作,此刻她靠自己那么近,这是多少奢求的一件事。他连话都不敢多说了,就这么静静地拥着她。她的呼吸吹在自己颈项,让章铮岚有些意乱情迷。
而水光太累了。她不受控制地去想,去幻想,甚至曾经的那些画面也一幅一幅从脑海中闪过,最后停格在他们年少那时。她还记得有一年入冬也是这么冷,早早的下了雪,景岚拉着她的手走在雪地
里,一步一步,她那时候就想啊,如果这条去学校的路永远走不完该有多好?
萧水光沉浸在那些真实的不真实的片段里,渐渐模糊了意识。章铮岚一直不敢动,他之前出的那身汗已经干了,晚风吹上来瑟瑟发冷,可他心里却是暖意横生的。他享受着两人相安的宁静,直到很
久之后怀里的人都没有任何声响,他才轻轻叫了一声,“水光?”
水光睡着了,她哭了一通,已经筋疲力尽,章铮岚低下头,通过不甚清晰的路灯光线看到她倦怠、苍白的脸。他看了好久,最后靠过去吻了吻她的额角。
“你睡吧,我抱你去车上。”
这样的冷天气,校园里没几個人出来走动。所以章铮岚抱着水光一路过去,并没有惹多少人注意。他把水光小心放在副驾驶座上时,传达室里的门卫倒是走过来问了一声,“你们这是……怎么了?她
没事吧?”
章铮岚做了一個噤声的动作,关上车门才道:“没事。”他之前着急,下车时连车钥匙都没拔,应该是门卫一直看着的,他道谢:“刚多谢您了,帮忙看着车子。”
门卫看这么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讲话很有礼貌,就笑着说:“这种好车子你也敢扔下了就跑,我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呢?”那大叔说着看向车窗里的人,“是女朋友生病了吧?”
章铮岚心思全在水光身上,他又说了一句“谢您了”,点了点头,绕到车的另一边上了车。
门卫大叔看着那辆卡宴开走,感叹了一声,“有钱人哟。”
有钱人章老板没把车开出太远,拐出学士路没多久他就将车停靠在了路边。因为萧水光睡得不安稳。章铮岚停稳车,他伸手过去摸她的额头,还是有些凉,他把盖在她身上有点滑下的西装外套拉高
一些,暖气也开高了两度。又怕椅子不够低,她睡得不舒服,俯身过去帮她把椅背再放下一点。
他要退开时,水光抓住了他的手臂,轻轻呢喃:“你别走。”
章铮岚哪里经得住这种局面,当即不动了,嘴上也已经柔声道:“我不走,哪里也不会去。”
这条道上车辆稀少,偶尔有一辆经过,车灯折射进来照在她微颤的睫毛上,章铮岚忍不住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眼睑。水光潜意识皱眉,章铮岚微微扬起嘴角又去吻她的眉心。
他最后移到她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上,慢慢的润湿,品尝。水光“恩”了一声,松开了手,他拉回她的手又重新按回去。章铮岚唇移至她的耳边低声道:“水光,你抓着了就别想放了……不管你原本想
要留的是谁。”
章铮岚后来带水光回了自己的住处,章老大的理由很充分,一,他总不能擅自主张去翻找她钥匙,开她家的门,二,他本身要赶回家洗澡,出了身汗,全身都很不舒爽。而水光一直处在睡睡醒醒的
状态,皱着眉头,意识并不很清楚。章铮岚有些担心,所以开车也时不时看看她。
当他在自家门口停妥车,过去帮她解开安全带,摸她的额头时发现她在出虚汗,当时就心一紧!好在没有发烧,章铮岚马上抽了纸巾给她擦拭汗。之后他抱她进屋子,把她放在主卧室床上时,想想
还是不放心,翻箱倒柜找了温度计出来,一量37.8度,高了点。他匆匆去洗了毛巾盖在她额头。水光喃喃梦呓,说冷,说你在哪里。
章铮岚坐在床沿,手指撩开她粘在脸颊上的几根发丝,“没事的,我在这呢。”
之后他给自己认识的一位医生打了电话。那医生赶过来时已是半個多小时后,检查完说是有点小着凉,不碍事,稍微吃点药,晚上多盖条被子,睡一觉就没事了。章铮岚谢过,送医生下楼,“改天请
您吃饭。”
对方笑道:“你也别太紧张了,她大概是精神有些疲劳,又受了凉,所以才梦梦醒醒的。”
“好,谢谢你了。”章铮岚送走医生。
他回到房间里,看到水光正在扯身上的被子,他松口气,笑着过去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章铮岚后来去洗了澡,出来后只咬了下唇,便也上床躺在了另一侧,他从背后拥住她,闻到她发间清淡的香味时,章铮岚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满足过。
他抱着她絮絮说着爱语。说他小时候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现在,只要面对她就畏首畏尾。说自己十九岁领全国的创新科技奖,也没有见到她时那么紧张。
他说:“水光,我会对你好,一定对你好,只对你好。”
隔天,章铮岚一夜好梦醒过来时,发觉身边空落落的,几乎一下坐了起来。他的第一反应是,她走了!如同两年前,理所必然。
可当他转头看到窗户边抱着手臂站着的人,他有点不敢相信。所以一时间呆呆坐在床上,没了反应。
章铮岚过了好久才下床走过去。
萧水光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有些出神。但这样的画面已经让章铮岚太动容。
她没有走?这代表什么?
他不敢想得太美好,可也止不住升起了一点希望。
他忍不住伸手从后面轻轻揽住了她。他想说,“萧水光。”他想说很多的话。像昨天晚上那样,全然袒露他心口的情绪。可此刻她是清醒的,他一丝把握都没有,可能他说一句话她就已经不想听,或者
干脆把他推开。
章铮岚想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么没自信的一天。可他是真的太需要她的一点回复了,哪怕是走向他一小步的接近。
萧水光从他抱住她时便已经回过神,她皱了眉,想拉下他的手,章铮岚下意识收紧了一些。
水光叹道:“你放开手。”
章铮岚听到她说话,不安的情绪莫名缓和了,还埋在她颈边微微笑。
“你昨晚还让我不放手呢。”
说来也奇怪,萧水光对他不理不睬,他就慌张没谱,但一旦水光给点甜头,说几句话,即使并不是好话,他就马上无赖起来了。
水光沉默了半响,她才说:“你放开手吧。”章铮岚刚想拒绝,她已经轻声道:“我饿了。”
23、
说来也奇怪,萧水光对他不理不睬,他就慌张没谱,但一旦水光给点甜头,说几句话,即使并不是好话,他就马上无赖起来了。
水光沉默了半响,她才说:“你放开手吧。”章铮岚刚想拒绝,她已经轻声道:“我饿了。”
这声“我饿了”让章铮岚愣怔了好久。之后就傻笑了。
“那我去做早饭!你想吃什么?粥,面条,或者面包,牛奶?还是中餐吧!”他在她侧脸上亲了一下,这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然后就要往楼下去。
水光却被他这太自然而然的吻弄得一懵。而章铮岚呢,走到门口了又像想起什么,笑着跑回来,拉住她的手说:“忘了先带你去洗手间!我去找牙刷、毛巾给你,牙膏你就用我的吧,可以吗?”
水光挣脱了一下没有成功,被带着进了浴室。章铮岚进去才松开手,他去拧了热水龙头先把冷的水放掉,然后到旁边的小柜里拿出新的洗漱用品,笑着说道:“我先帮你用热水泡一下你再用。”
章老大洗了一只未用过的白瓷杯,灌了热水把牙刷浸着,又把毛巾在热水下洗了两遍,才缴干暂放在旁边的陶瓷器皿里。
这男人刚起床,还穿着睡衣,头发也是东翘西翘的,却在那笑嘻嘻地洗弄。萧水光看着,没阻止,也没说什么。
他弄完后看向她说:“好了。”当眼睛看到淋浴房时,他咳了一声道:“你要洗澡的话,沐浴用品都在里面的架子上。”
萧水光淡淡应了声,虽然是没带多少情绪的,章铮岚听着却已是满心喜悦。他说:“那我去下面准备早餐,你好了就下来吧。”他出去的时候,很体贴地带上了门。
水光站在盥洗台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有些白,眼睛浮肿,但精神不是特别差。她掬了把冷水洗了一下脸,最后按着眼睛低叹,“我究竟是在做什么?”。
萧水光走到楼下时,只听到厨房间里传出“叮呤嘡啷”的声音。她原本想说一句“谢谢”就要走了。可当她走到厨房门口,看到里面的人正在手忙脚乱地找勺子,又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碗,两只碗就这样
摔碎在了地上,他嘴里低咒了一声英文。侧头看到站门口的人时,讪讪地摸了摸脸,“呃,你下来了?”他说着要蹲下去捡碎碗,水光皱了下眉,走上去说:“我来吧。粥要溢出来了,你先拿筷子搅一下。”。
章铮岚抓住她要碰碎片的手,“这個要伤到手,我来。你、你帮我去看着粥吧,我好像水放太多了。”章老大这辈子第一件悔恨的事是没去学点家务,原本是想讨好的,却是弄得一团糟!真丢脸。
水光抽出手,她走到那边,先关了电池炉。水退了下去,看到一小碗米放多了一倍水。她并不想再多管,转身说:“我要走了。”正捡碎片的人“嘶”的一声,伤到了手指,章铮岚抬头,极为尴尬,“那
什么,这要伤到手……”
说他IQ一百五十以上真没人信。萧水光不知道章老大儿时就被称为天才儿童,长大点更是不得了,如今也完完全全算得上是社会上白手起家的风云人物,可不管知不知道,此时萧水光看着他只觉得
无语。
她见他还蹲那不动,不由说:“你不起来把伤口冲下水吗?”
章铮岚“哦”了声,站起身,他走到水光旁边的水槽边时,站着没动,手撑在水池边缘,低声道:“吃完早饭再走吧?”
萧水光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气氛,说不出道不明,却惹得她有些烦心。她往旁边退开一些,章铮岚马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你别走。”上一句话的口气还能勉强算得上平静,这一句明显透着焦急了。
水光看着他手上伤口的血沾在自己的衣袖上,他们之间好像总是在拉拉扯扯,她退他就进……原本没有关系的两人因为一场意外的性-爱而绕在一起,他是为什么要对她执着?
“章铮岚。”萧水光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叫他的名字,让当事人身体一僵,他一是悸动她叫他的名字,二也是感觉到她的语气,后面要说的并不会是他想听的话,让他绷直了神经,不过没关系,没关系,
再糟糕不就是“什么都不是”,他不介意。
说不介意,可讲穿了也就是掩耳盗铃。终究是怕她甩手离开。章铮岚咬牙,觉得手上的痛有些缓解了他紧绷的神经。章老大不由苦笑,到三十岁才发现自己竟是有自虐倾向的。
而他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身前的人再说下去。
萧水光之前是想说,“我跟你不可能。”可谁和谁又是有可能的呢?她跟景岚吗?于景岚已经死了。
水光看着那袖口上越来越多的血,她轻声问:“痛吗?”
章铮岚从早上开始就一再被意料外的事弄得愣怔。好半响他才眉飞眼笑地说:“不,不痛。”
那么散漫随意骄傲的一個人,临到能让自己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时,不外乎也会变得很钝很傻。可章老大才不管傻不傻呢,他现在很快乐!他甚至想抱起她来欢呼,但到底也不敢太鲁莽。
章铮岚抬起空着的那手去抓了抓额头的发,“那你不走了?”
水光说:“你先去把手清理一下吧。”
章铮岚笑了,看到她衣袖上被他抓着的地方也沾了不少血迹,有些惭然,马上松了手说:“你衣服我帮你洗!”
萧水光无心搭理他这种话,章铮岚自讨了没趣,不过还是高兴地回头去开了水龙头冲洗伤口。
等章铮岚弄好,水光也已经把地上的碗片捡起来扔在了一边的垃圾桶中,不是摔得很碎,所以并没有太多细小的瓷片。
萧水光起身时就看到章铮岚站在那看着她。他笑着说:“水光,还是你比较厉害。”
水光在心里摇了摇头,她过去把那锅粥里的水倒去了一半,合上了盖子开了火,然后才对他说:“你看着粥,我去洗一下袖子。”
章铮岚只觉得此刻美好的有些不真实。他咧开了嘴说:“好。”
萧水光走出厨房间后,有几秒钟的出神。
当她要走到玄关那的洗手间时,有人从大门处开门进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章老太太,她拔了门钥匙抬头看到站在厨房口的水光时,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儿子的住处有女性,而且还是一大早。不
过老太太毕竟老练,马上就收了表情,平易近人地开口,“我是铮岚他妈妈,他在的吧?”
水光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她犹豫着想回头去叫厨房里的人,老太太已经换了鞋笑眯眯地走上来,“小姑娘,姓萧吧?”
萧水光不明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姓,但还是点了点头。章太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眼里有着探究,但很慈爱,当她看到水光袖子上的血迹时,立刻关心道:“怎么了这是?受伤了?”她握起水光的手,
水光有点不自在,“我没事。”
下一刻身后传来章铮岚的声音,“妈,您怎么来了?”章老大原本想说“又来了”,尚且还留了几分精干,没出口成错,惹老太太白眼。
老太太看到自家儿子,很难得给了笑脸,说:“昨晚上被你电话吵醒,说要你爸从江南带来的那些退烧药茶,大晚上的我跟你爸老早睡下了,哪还高兴折腾起来给你送茶啊,就赶早在你上班前给你拿
来了。这是……谁感冒啊?”老太太精明的眼睛在儿子和面前的女孩子之间看。
章铮岚“啧”了声,看到老太太放在玄关矮柜上的袋子,笑道:“辛苦您了。”应对自家老太太,章铮岚是绰有余裕的。他其实面对谁都游刃有余,就只对着萧水光时才常常辞穷理拙、捉襟见肘。
老太太见儿子右手上那清晰的伤口,又想到刚那女孩子的衣袖,倒也一时猜不出这唱的是哪出。
水光站在中间,有些局促,便跟老太太说了声“我去下洗手间”就走开了。
等水光进了玄关处那卫生间,老太太才看向儿子说:“你这不会还只是一厢情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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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不会还只是一厢情愿吧?”
这位老太太不知当年识破了多少“反动派”,眼神也忒毒。章铮岚虽然不会承认,但确实是如此,他单相思着呢,可那又怎么样?至少他现在清楚自己要什么。
老太太闻到粥味,走向厨房,“还会做早饭了啊。”章铮岚往玄关处看了一眼,跟上去,挺认真地问老太太,“妈,您觉得她怎么样?”
“好。可我看人家连正眼都不瞧你一眼呢。”
得,章铮岚吐出一口气,站定在察看粥的老太太旁边,压低声音说:“要不……您帮衬帮衬您儿子?”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哟,你少爷竟然还有一天要我来帮衬啊。你这手怎么回事?别是蠢到用了苦肉计了?”
章铮岚觉得在目前这问题上,老太太显然占了上风。不过只要能在这事上多一分胜算,怎么着都行!
“行不行,一句话?”
老太太关小了火候,直视身边高大出挑的儿子,“你是真心中意这姑娘?”
章铮岚笑了一下,“非她不可。”
老太太之前还有点怀疑自己这没定性的儿子是不是又只是想走马观花地谈一场恋爱,应付他们两老,现在她倒是有些担心了,担心自己儿子。这神态显然是一头栽了进去。还不知道人家姑娘是什么
心态呢?
老太太叹道:“我以前去给你算命,算姻缘,一说‘有想’,又说‘求则得之,舍则失之’,真成。”
章铮岚是社会主义天空下长大的五好青年,品性又偏随性恣意,对这种命理学说一向是一笑置之,不信也不在意。此时倒是被那“求则得之”弄得心中一动,差点就问出了:“那有说怎么样才能求得?”
还好,还没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老太太说:“你去看看人家姑娘弄好没?没有就帮帮忙,完了就把人叫出来吃早饭。”
章铮岚一听,笑了,“老佛爷千秋万载,寿与天齐!”
老太太笑骂,“正经儿点!估计人姑娘就是看你没型没样的才不搭理你。”
章铮岚往外走时侧头说了一句,“我在她面前再正经不过。”老大已经忘了自己那些无赖行径。
萧水光正洗着,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开门进来的正是章铮岚,他把手上的吹风机递给她,水光慢了一拍接过。他还温笑着问她:“我帮你吹干还是你自己来?”
水光总被他搞得措手不及,停了一下才说:“我自己来吧。”
“好。”
他说完好就没说别的了,可也没出去。
萧水光草草洗完,拧袖子上的水,尽量忽视身后的人。他倒是完全不觉得这样站着尴尬,后来还走上一步来说:“我来吧,你这样拧,回头吹干了肯定得起皱。”
他说着握住她的那只手腕,拿了旁边的一条干燥毛巾,力道拿捏精准地帮她吸干水,水光抽了一下没抽出手,还惹得对方说了句,“你别乱动啊。”
水光对着这人总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当看到他虎口那伤口时,还是出声说了一句:“你先去把自己的划伤处理下吧。”
章铮岚一听她关心自己,呆了一秒,随后眉眼都带笑了,“不碍事,我是男人,这点伤算不得什么。”说着那无赖劲又有点上来了,“不过脸上最好别受伤,你看,前天被你推下床撞的伤口——”然后就
抬起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你摸摸看,都留疤了。”
这亲昵的说辞和举动让水光全身不自在,她摆脱了一下,对方很难得合作,竟就松开了手,看着她莞尔道:“幸好不是很严重,否则就破相了。”
水光忍不住说:“你又不是戏班里唱戏的,要那么好看的脸做什么?”
章铮岚听了,失笑,“要好看的脸勾引你啊。”
水光就知道这人说不了几句就会不得要领,几次下来也习惯了,干脆当没听见,转身做自己的事去。她刚把吹风机插上,后面的人就靠上来说:“还是我帮你吧。”
水光叹气,就这么点事需要两個人么,“你就不能先出去?”
“不想出去,我等你。”章老大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水光实在不愿为这种没意义的事去跟他争论,开了电吹风想快一点吹干就了事。但无来由有些恼。而后面立着的高大男人,看着镜子里她半垂着有点恼意的脸,笑着伸出手在镜中轻轻拂过她的轮廓。橙色的暖灯,“隆隆”的声响,融在此时此景里竟是那般暧昧动人。
萧水光从洗手间出来,就被老太太叫到了餐桌那边坐着。
水光对长辈一向很尊敬。对方又很和蔼可亲,却也非常能说会道,所以水光在应付老太太之余已经没有多少心思能去想别的,好比,她想要走了。即使之前有那么一刻的迟疑,可她并不确定那一瞬
间的退步是为了什么?但现在他的长辈也来了她不想再多留,可现实却偏偏是因为那长辈,她留了下来。
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手说:“叫水光是吧?名字很好,意义深远,你父母一定希望你一生‘明朗、安好’。”
说起父母,水光心里有些内疚,她低“恩”了一声。
“老家是哪里的?”
“西安。”
老太太点头说:“那可是中国古都之首,多少文化底蕴在里面呢,莫不得把你这孩子生那么灵气了。”老太太不由讲起西安最典型的代表“兵马俑”。水光听着,忍不住笑道:“其实并没有您说得那么厉
害。它是很伟大的发现,但西安除了兵马俑还有很多值得称颂,观赏的文明古迹。”
前一刻被老太太叫去盛粥的章老大端了粥和包装的小菜出来时,就看到水光的笑脸,可真真是有点嫉妒起自家老太太来了。
水光见到他,下意识就收了笑意。老太太起身帮忙摆了碗筷,嘴上还在跟水光说:“我这老太太还有一年退休,等我退了休可要去一趟你们西安的。我家老头子,就是铮岚他爸爸倒是去过,回来跟我
说‘好’,嘿,说完好就没了。”老太太讲完自己先笑了。
章铮岚坐在水光对面,看了她一眼,才看向母亲说:“下回你要去,我陪你过去。”
老太太朝儿子摆手,“你啊,现在说得好听,临到头了,肯定又会说忙啊事情多啊抽不开身。”
章铮岚按了按额边,心说这老太太不是说帮忙么,倒是拆台来了。他见水光虽然不说话,却是拿起粥吃了,心里松了一松。这感觉就像是在小心饲养的一只……时时退缩的小猫咪,不敢大手大脚,
就怕把她吓走了。而如今这局面,让章铮岚心里柔软不已。他忍不住又想去碰她了,真真切切的。好在克制能力还算高人一等,没有真的冒失。
一顿早饭吃得平和,老太太一直在跟水光聊天。问萧水光的爱好,平时的娱乐,水光说到自己平时就上上班没什么娱乐的时候,老太太连连感慨,“你跟铮岚还真是大相径庭,他在家里从来呆不住,
就喜欢往外跑,也不知道外面那些花红酒绿的场所有什么好的?”
“妈。”章铮岚不得不冒昧打断老太太,这太扯后腿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在家呆不住了?”他哪一回不是一下班就回家,除了有应酬除了心情不好时。
“我打你电话,你哪次不是说在外喝酒活动。叫你回老家也是,推三阻四!”老太太批判完儿子,看向水光时神情和煦太多,“孩子,以后你若跟我儿在一起,可要好好管教管教他。你是個好孩子,我
感觉得出来,铮岚比你大点,可没你安分。”
“妈。”章铮岚着实哭笑不得,看来老太太是专挑他坏的讲了,不过那说辞,虽然有诽谤之意,他倒一点也不反感。
水光手上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她并不意外老太太说这些。感觉到对面那人的视线,水光第一次也在心里问了自己:“他跟她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