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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0河曲山遮

    饮马河是一条支流,离开安平城十里后,并入横穿半个多宁国的寒江,寒江的下一个支流,就是温婉地穿过香檀城的香檀河,香檀河同时也绕过半个香檀山。
    沈墨然编造了饮马河的这个秘密,就是要让聂远臻把饮马河与香檀山绕盘崖联系到一处,聂远臻也真的把它们联系到一起去了。
    他第一晚蹲守了一晚,一无所获,第二晚子夜时分,他真的看到一艘舢舨飞一样从他眼前划过。
    那速度真是太快了,像流星从眼前一闪而过,如果不是他瞪大双眼一眨不眨盯着河面,都不可能发现,更不肖说是普通人了。
    聂远臻运起轻功急追,却只赶得上一个小黑点,十里远后小黑点进了寒江,他情知再追不上,只得放弃。
    这样的速度,通传情报来,并不比飞鸽传书慢多少,要转移人员更是鲜有人抓得住,聂远臻暗暗心惊。
    接下来几天,聂远臻吃睡没离开过饮马河,白天吃了东西找棵大树靠着睡觉,夜幕降临后,他便开始盯着河面不动。
    十个夜晚过去,聂远臻没有再发现流星一般飞掠而过的小舢舨。
    那一天晚上没有追上,倒打草惊蛇了。聂远臻看着手中买来的准备套住小舢舨的十几丈长的细绳,暗感后悔。
    阮梨容到安平州的这晚,聂远臻还在饮马河边守着,他想,再守一晚,今晚若是没有出现,便先回转香檀城,然后,再过来。
    想到回香檀城能见到阮梨容,聂远臻有些迷失。
    皇宫中最不缺的便是五官精致身姿玲珑的美人,暗卫除了武功高强,对皇帝忠心耿耿,有一个没有拿到台面上的挑选条件,就是对美色不动心。
    皇帝每次临幸后宫,暗卫队长重九派去暗中保护的,都是聂远臻。
    队里的人有次问为什么,队长没有回答,只问聂远臻:“皇上昨晚临幸的兰妃美还是前晚的灵贵人美。”
    聂远臻抓头想了半晌,道:“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吗?差不多样吧。”
    暗卫成员哗然,兰妃和灵贵人是皇宫里最美的,是宁国名动天下的四美中的两个,在聂远臻眼里却只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聂远臻并非是认不得人,他只是对女人无感,凡他见过的,他瞟一眼便能记住,交给他的任务,没有一次失手过。
    重九对他很满意,皇帝对聂远臻更满意,聂远臻已当了四年暗卫,皇家暗卫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当满六年能活命下来的,就会由暗转明,在朝中授以实职,六年期满时,不出意外,虎贲中郎将一
    职,定是聂远臻的。
    一出仕便是正四品官,还是天子近臣,聂远臻可谓前途无量。
    皇帝看好了几家闺秀想给他赐婚了,重九也想把妹子嫁给他。
    这次回朝,要把这些好意都辞掉。聂远臻看着江面,朦胧的水波里,阮梨容像一朵粉嫩的梨花清清浅浅悠然绽开,那么的优美从容。
    聂远臻想起阮梨容纤柔的身姿上马的洒脱飘逸,想起马匹要撞上大树的危急关头,她带着颤音却无比清晰的说话。
    空有柔美的外表只会令人浮起一时的爱怜,聂远臻自己也没有明白,阮梨容真正令他倾倒的,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淡定冷静的风华。
    天上繁星点点,枯燥无味的静夜,因想起阮梨容,而变得春光点点,整个寒江都融化在春意之中。
    聂远臻神情专注地看着江面,侧耳倾听着潮浪的起伏声。
    繁星隐去,弯月藏到云幕后,江面一片漆黑,突地,似是而非的摇橹声传来。
    聂远臻站了起来,一手松绳,一手抓住绳头,眼里还看不到黑点,声音约还在二里开外时,聂远臻抛出手里的细绳。
    微细的一声哎哟响起,聂远臻脚尖点着细绳,几个跃纵,稳稳地落到江中飞闪而来的小舢舨上。
    “哎呀,你踩到我的脚了,快松开。”清脆的女声,聂远臻置若罔闻,软剑刷地一声指向打头摇桨的人:“靠岸停下,否则,刀剑无眼。”
    “呀!真有劫道的人,武功还这么高强,靠岸靠岸,快点。”清脆地女声咋呼着,聂远臻眼前突地一亮,明亮温润的光芒,是夜明珠的亮光,紧接着,一个放大的女孩子的脸凑到他眼皮底下,离他的脸
    只一拳头不到。
    “退后。”聂远臻冷声道,右手软剑不离,左手出手,咔地一声,那女孩子的肩膀被他卸下,明珠掉落船板上。
    “好疼啊疼死我了,大哥你快来救我,墨然哥哥,你快来啊……”女孩哇哇大声哭喊,声音无比响亮,聂远臻伸手要卸掉女孩下巴让她叫嚷不出,听到墨然哥哥四字,眉头一皱大手变了形状,只卡住女
    孩子下巴让她说不了话。
    这当儿,摇桨的人已听话的向岸边划去。
    小舢舨在岸边打转,划桨的一人离开位子拿起船绳抛到岸上,绳上的倒勾扣住岸沿,力道不小,小舢舨定住停下。
    这几人行动上很配合,聂远臻抓住女孩子的腰带跃上岸,喝道:“都给我上岸。”
    “大爷,这趟买卖就赚这些,小的们都孝敬给你,这位是京城陶家小姐,还请大爷不要为难她。”船夫打躬作揖求情。
    “陶家?她是陶胜风的妹妹?”聂远臻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大爷不是劫道的?是官差?”摇桨的几个人似是慌了神,扑咚齐齐跪下,“官爷可怜可怜小的们,为了这条财路,小的们日夜苦练,几个寒暑才练出这手摇桨绝技,虽然往来送一个客人就能得二百两
    银子,可是,舍得花大钱的客人不多,十天半月也只拉得一个客人……”
    如此精湛的飞桨技术,竟只是求财,与自己猜测的那件事无关?聂远臻眉头皱得更紧。
    “你认识我哥?混蛋,你知道我是陶羽衣,还不快点给我把肩膀扶好,疼死我了。”女孩呱呱叫嚷。
    不理那女孩子,聂远臻抓起摇桨的六人的手腕,奇怪,都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借着明珠的光亮,聂远臻仔细看了看那几个人的手掌,那几个人掌心厚厚的一层硬茧,竟真的长年摇桨留下的。
    聂远臻随后看向那个女孩,妆蟒绣蝶府绸上衫,刻丝弹墨绫袄子,束一条掐金玉扣双环如意绦,青哆罗呢裤子束进红香羊皮小靴里,外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
    极好的料子做成的衣裳,搭配却不伦不类。
    那一日他和沈墨然一起离开京城,在后面骑马赶上来把沈墨然拉到一边说话的女孩,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打扮。
    乌云宝髻,含珠翠钗,两笼弯月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香腮如玉,丹唇一点桃红,与那日一瞥之下见到的那女孩半分不差。
    这女孩果是陶家小姐,沈墨然好友陶胜风的妹妹。
    陶胜风不可能与绕盘崖的秘密有牵连,他的妹妹乘坐这小舢舨,难道这些人真只是求财往返送客?
    沉着脸替陶羽衣扳回肩膀,聂远臻看向那六个船夫。
    “你们只是求财?为何半夜里行动?为何不向官府报备?”
    “蠢才。”陶羽衣肩膀不疼了,哧地笑了一声,戳着聂远臻胸膛道:“这还用问,向官府报备,每月不管拉不拉得到客人,都得上交税银,而且,这条财路图的是小舢舨的轻便快捷,夜里大船停歇,河
    上没有船只,才能迅猛无比行驶,若是多了,哪怕只有几艘,也得小心翼翼注意别撞上了,怎么快得起来?快不起来了,客人谁坐这个?”
    “正是正是,求官爷饶过小的们。”
    “跟我到安平府衙立案。”在衙门里没报备没交税的行业也有,只要与绕盘崖的隐秘没有关系,聂远臻也不想多管,不过,遇上了,登记入案宗是必要的。
    “你要带人去备案我不管,我给的银子是到香檀的,得让他们先把我送到香檀城。”陶羽衣解下鹤氅,挥动着扇风,口中叫道:“怎地此处与京城气候差这么多,热死我了,真不舒服,你们快给我上船
    ,把我送到香檀找我墨然哥哥,我得赶紧洗漱一番。”
    “官爷,你看?不然小的们先把陶小姐送到,陶家小的们惹不起啊。”几个船夫卑躬掐媚看聂远臻。
    说了这许久的话,天边露出鱼肚白,那几个船夫的面目看得更清些,面庞黑红,额头皱纹很深,身上俱是灰色粗衣,看样子就是一般在水路上讨生活的人。
    陶家那样的门楣他们这样的人确实惹不起,陶家与太后娘家石家并称宁国南北两富,陶胜风足尖跺一跺,宁国商圈得震几震。
    聂远臻沉吟了片刻,捉起陶羽衣跳上小舢舨,对那几个船夫道:“开船,先送陶小姐上香檀城,再回来安平州立案。”
    29轻掩香帏
    第29章——轻掩香帏
    洗漱了上床,想着沈墨然就在一墙之隔,阮梨容心头又乱了起来。
    静谧里似乎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隐约还有前世的昵喃细语,阮梨容辗转难眠,模模糊糊方有一丝睡意,忽听得一声风骚之极的低吟:“官人恁大东西,叫奴家怎能承受得下?”
    阮梨容霍地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拿绣鞋往脚上套,一只手中风了似的不停颤抖,半晌绣鞋还套不进小足里面。
    “若小了,怎能让你吃饱,小娘子且放宽心,管叫你只快活不吃苦。”便在此时,又传来暗哑的男声。
    阮梨容怔了怔,这声音粗声粗气,分明不是沈墨然的声音。细一凝神,辩出来了,声音是从右侧传来的,沈墨然是住在左侧。
    啪啪撞击声传来,间着扑哧水流声,女人造作地呼呼大喊:“快活死奴家了,官人再狠点。”
    男人得意笑道:“心肝,让你快活了不是,你下面淫.水儿放闸似的,快把我淹没了。”
    女人哎哟乱叫,道:“好哥哥,你下面抵住了我的花心,这么用力抽顶,我渴死了,你再吃吃我嘴巴罢。”
    手里的绣鞋落到地上,阮梨容眼里泪水大滴大滴雨滴一般止不住,落在鞋面上嫣红的梅花瓣上,点点斑斑,晕染得那花瓣鲜血似的红艳。
    无力地颓倒床上,阮梨容被子也不盖,睁大眼失神地看着帐顶的一朵朵云霏绣花。
    “我刚才很气愤,我想过去拖拽起沈墨然,我不允许他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阮梨容一遍遍自语,然后,痛苦地咬住下唇。
    沈墨然是家门仇人,他寻欢作乐与已何干?
    隔壁窑姐儿卖力地叫着,叫得嗓子干哑,阮梨容脑子里空茫茫的,眼角泪水没有停过,下半夜很冷,她冷得不停打颤,却想不起要拉被子盖。
    心知那些淫.荡.风.骚的叫喊定会扰得阮梨容睡不安稳,敲开门看到阮梨容的形景,沈墨然还是止不住吓了一跳。
    阮梨容眼眶红肿,碧水似的一汪明眸不见了,眼底满是血丝,面色枯黄萎败,腮帮子却泛着赤红。
    “你生病了?”沈墨然惊叫,伸了手要触摸阮梨容额头试温度。
    阮梨容侧身避过,嘶哑着嗓子道:“走吧,到衙门去。”
    “时辰尚早,用了早膳再去不迟。”沈墨然侧身,身后两个小二忙端着膳食进房。
    早膳甚是丰盛,光粥就有四种,小菜六碟,还有五式糕点。
    阮梨容着了凉,喉咙肿疼,一点食欲没有,挑了一箸子酸白菜,瞟了眼满满当当的桌面,忍不住泪水又掉下。沈墨然因少小离家,极能吃苦,也或许是沈家家风俭省有所影响,他本人极不喜铺张浪
    费,然而他们成亲后,她的饭桌上从来都菜式繁多,脍精脍细。
    阮梨容本不欲吃的,要掩饰窘态,只得端起碗低了头,狠狠地往嘴里舀粥。
    “慢点吃,小心烫着。”沈墨然见阮梨容一口接一口,更慌神,自己不吃了,抢过阮梨容手里的碗,舀了几勺进自己的空碗,用汤匙仔细翻搅散热,末了舀了一口,送到自己唇边试了试温度,方递给阮
    梨容。
    沈墨然,我要嫁给聂大哥,你作小伏低也是枉然。阮梨容想刺上一两句,喉咙却酸堵得说不了话。
    本没胃口的,给沈墨然这么细心服侍,阮梨容也吃了两碗粥。吃得太快,吃出了一身细汗。
    小二撤下物什后,阮梨容恍恍惚惚也没想起要换下湿里衣,跟着沈墨然出了客栈大门,寒风一袭,机凌凌打了个冷颤。
    “冷吗?回去再加一件夹袄吧。”沈墨然有些后悔,不该弄那一出闹哄让阮梨容睡不安稳。
    阮梨容斜也不斜他一眼,没听到般,疾步朝前走。
    “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案子,走走。”府衙的差役态度很粗暴,一听口语就是外乡人,沈墨然又有意没塞好处,差役见两人虽衣饰富贵,却小气巴巴,连话都懒得说。
    “我们要见知府大人。”沈墨然正了正颜道。
    “知府大人是想见就能见的吗?”差役鄙夷不已。
    沈墨然不递好处,阮梨容晓得这些门道的,见他被话堵死,忍着头晕目眩从他背后走了出来,摸了一块银子递给差役,温声道:“差大哥,请行个方便帮忙通报一声。”
    差役得了好处,换了声气,笑道:“姑娘,摩罗婆庙会在即,大人忙着指挥布防,以使那三日不出事端,还有一众小贩的摊位收费等等,忙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除非是上头来人,下面求见的,一
    概不见的。你若是打听案子,不用着急,这几日不定案的,等庙会过了再来。”
    阮梨容愣住,沈墨然早知要无功而返的,道了谢,对梨容轻声道:“不定案就好,等几日亦无妨。”
    不想等也得等,阮梨容闷闷地转身。
    想起昨晚隔壁的光景,阮梨容一阵烦闷,对沈墨然道:“回去我和你换房间。”
    “睡地上你哪受得了。“沈墨然连连摇头。
    睡地上再受不了,也比听到那种声音好。阮梨容沉默片刻想驳斥,两人已行过两条街道,沈墨然安排好的租房房主在路边守着呢,迎过来殷切地问道:“两位是外乡人来看庙会的吗?要不要租房子?
    整个的院落,一个月只需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租一处院子只住几日,搁在寻常人身上许舍不得,对阮梨容沈墨然却不是大事。
    阮梨容正给隔壁声音困扰着,听得有房子出租,问也不问沈墨然,跟着老婆子走进胡同里看房子。
    房子是沈墨然精心布置过的,阮梨容一眼看到低矮斑驳的院墙,心中有几分不喜,待转过入门影壁,登时喜欢起来。院墙里面刚粉刷过黄泥的,透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天井中摆着柳条编就的椅子桌
    子,桌子上柳条瓶里插着一大棒小野花,墙边一水井,旁有桔槔、辘轳,意趣十足。墙根一角野花开得正艳,如喷火蒸霞。屋里收拾得很洁净,门帘窗帘被褥什么都是簇新的,刚浆洗过的,带着清新的
    皂子味道。
    阮梨容当即付了银子。
    “我看你脸色不好,你不要回客栈了,就在这住下,我回去拿行李。”沈墨然体贴地道。体贴是真的体贴,可也是另有心事,怕聂远臻回客栈了与阮梨容碰上。
    阮梨容早上便有些起不来,记挂着聂远臻强撑着上衙门的,腿软头重走不动了,点头应下进了里面睡房,闩上门一头倒到床上睡觉。
    沈墨然进了客栈先打听,听得聂远臻尚未回,暗松了口气。进房检点好衣物,细细检查,没遗漏什么,连同自己的衣物一起提了,下楼退房间。
    阮梨容昨晚摔了头上珠花,散落地上滚进床下的珍珠,他没有往床底下瞄,却没有看到。
    掌柜的见两人出去一人回来,好奇地问道:“公子的那位同乡姑娘呢?”
    沈墨然不欲多言,随口道:“今日一早回乡了。”
    往赁下的院子走,路上,沈墨然进了医馆请了一位大夫。
    叫了几遍叫不开门,想着阮梨容今日的面色,沈墨然慌了神,左右看了看,幸而这种小院因外面有院墙,里头图敞亮,窗户开得极低,也极大,把木隔窗扇掀起,一个大人猫腰爬进去还行。
    站在床边连叫了几声,阮梨容还是一声不吭,沈墨然顾不得她会恼了,掀开帐子摸了过去。帐子里热气烘烘,,沈墨然一摸额头,着火般烫,急得摇了摇,叫道:“梨容,梨容……”
    阮梨容喉咙中滚出一声低微的一声细哼,脸颊蹭上沈墨然微凉的手,睫毛颤抖了一下,呜咽着含混地不知喊了声什么。
    似是在叫墨然!
    沈墨然愣了一愣,拉了一只小手出来,把被子捂严实,回身抽开门闩请大夫进来。
    “尊夫人是受了风寒。”大夫搭了会脉,摇头道:“尊夫人这风寒事小,五内郁结不散,却不易治。”
    “那如何是好?”
    “她这些日子,应是常常的整晚无眠,开些安神药配在治伤寒的药里头,让她好好地睡上几日……”
    “有劳大夫了。”
    香檀那大夫也说阮梨容五内郁结无眠,这里的大夫也是这般说法。沈墨然给半是晕迷半是困顿眼皮都没有睁开的阮梨容喂了食物和药汤后,就一直坐在床前呆看着她不能动。
    五内郁结无眠?阮梨容在纠结什么?
    北地的阳光有些清冷,阳光从窗隔扇里幽幽照了进来,像从细缝儿钻出的轻烟,袅袅飘落。
    沈墨然透过纱帐缝隙,一眨不眨看着阮梨容露在青花被子外面那张冰雪似清透的小脸。
    初见那日,她的下巴圆润光洁,也才一个多月,却瘦得尖刀似的。
    阮梨容嘴唇蠕动,轻细的飘忽的墨然两个字逸出,屋里很静,静得绣花针落地也能听到,那两个字清晰地传进沈墨然耳,在他心脏上炸出闷响,沈墨然听到自己滞涩的心跳,血液被凝住,呼吸在那
    声低喊后乱了。——本文独家发表晋.江原创网
    沈墨然站起来,缓缓地掀起纱帐,缓缓地在床沿坐下。
    睡里梦里流连不舍的人儿近在咫尺,摸一下,就摸一下,想必不会弄醒梨容的。梨容喝了带着安神药成分的药汤,睡得很沉的。
    沈墨然一只手伸出,缓缓地轻移了过去,抚上阮梨容嫩若花瓣的脸庞。
    他的指尖本是微凉的,瞬间却被炙烤得冒汗,酥.麻的感觉从指尖传到血液里,身体泛起了令人战栗的兴奋。
    梦里的春.情在眼前缭绕,霎时间像是真实的映现了,软绵绵的无形细丝缠绕到他的身体那处,夹绞起已经在幻觉里感受过的汹涌的欲.念。
    沈墨然无法自制地颤抖起来,胸膛中的渴望强烈而怪异,他理不清,但是,欲.念却促使他低下头,那两瓣柔软的唇近了,更近了,沈墨然颤抖着贴了上去。
    四片唇相贴的瞬间,沈墨然脑袋嗡地一声炸响。
    似乎,年月深处,遥远的记忆里,他曾无数次亲吻过底下的这两片清冽明净冰雪一般的唇瓣。
    沈墨然想要捕捉住记忆里温存的感觉,可那丝飘忽的记忆却像浸在水中的月亮,朦胧摇荡着看不真切,微一接触,便渺无踪迹。
    贪婪地吮住那两瓣柔软,慢慢舔.舐,沿着嘴唇的纹线一圈圈来回勾勒。细微的舌头舔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清晰地刺进沈墨然的耳膜。
    “我在吻着梨容,梨容。”感受着心头失而复得的狂喜,沈墨然想不起初衷的浅触即止,他来回辗压舔吮,直到阮梨容淡粉的嘴唇泛起鲜润明艳的红色。
    “梨容,我在亲你,你知道吗?”将脸贴紧了馨香温软的脸颊,沈墨然闭了眼,蹭摩着,小声道:“梨容,你别对我冷脸了,好不好?”沈墨然坐起来举起手,“梨容,我发誓,不会再给我的家人伤害你
    ,我会永远对你好……”
    没有回应。阮梨容呼吸匀称,睡得正沉,黑浓的眼睫覆下来,像小扇笼罩了沈墨然爱极的那两汪清泉,浅淡的阴影衬得粉面更白。沈墨然呆呆地凝视许久,下床去褪了外袍,脱了靴袜,缓缓地爬上
    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被子一角掀开时,那只手抖得厉害,也不知是因为期盼,还是害怕。
    梨容发现我与她钻一个被窝,会很生气。沈墨然脑袋这样想着,想退下床,身体却自主地做出决定,倾侧着钻进被窝。
    阮梨容发烧着,被中烘得暖热,沈墨然冷着,抖然热气袭来,恍恍然脑袋更晕了。
    抚过柳条似绵软的腰肢,想起梦中趴在那上面纵情的如伏云端的感觉,沈墨然喉头一阵干渴。他蹑手蹑脚爬了上次,虚虚地覆在阮梨容身上,手肘撑着身体,轻轻贴着,贴着阮梨容柔软的双峰,胸
    口随着阮梨容的呼吸起伏蹦跳。
    30云浓雨急
    第30章——云浓雨急
    清雅的体香萦绕,若有若有,似浓还淡,远了又近,迷乱着人的感官。沈墨然身体里一阵接一阵ma痒.骚.动乱窜,醉酒似的醺然侵入大脑,身体热意涌动,隔着几层衣料的蹭动如隔靴挠痒,越挠越
    痒,教人更加ji渴。
    目光来回睃视着,但觉罗衣轻盈掩春笋,白柳条似的身体窈窈婀娜,沈墨然双眸冒火,这时哪想得起初始的想法,不只不愿只摸摸脸,还想……还想把人得了。
    看着阮梨容皎洁柔美的脸,看着她樱红的嘴唇,沈墨然饥渴地吞咽着,当目光来到阮梨容随着呼吸起伏颤动的山峰时,沈墨然再忍不下去,俯下头咬上顶端微挺的小粒,连着衣料含进口中贪婪地吮
    xi。
    几下吮动,那小粒硬了。
    阮梨容的身体扭了扭。
    梨容醒了,被自己弄醒了!沈墨然急忙撑起身体,缓缓地欲往一边挪移。
    下一刻,沈墨然整个人落进翻滚的油锅,被热油煮成溶浆。他看到,阮梨容轻拱起山峰,那是迎合的姿势,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青绫褥面,有些痛苦地低声昵喃着:“墨然……墨然……”
    梨容没有醒过来,可是,她在迷梦里唤着他,迎合着他。
    沈墨然的下面直挺挺站立起来,焦灼地左右奔突,要寻找渲.泄的出口。
    把人唤醒求欢!沈墨然脑子里这个想法轰隆隆响着,口里却不敢喊,行动更轻了,他轻轻地趴了上去,半伏半压着,隔着裤子,下面悄悄地突进阮梨容的腿.缝间,嘴唇像蜻蜓点水,在阮梨容白皙的
    脖颈上轻啄着,嘶哑地小声唤道:“梨容……梨容……”
    阮梨容似乎听到了,发出一声含混模糊的梦呓,偏转了头,嘴唇擦过沈墨然的耳垂,又回来,咬住他的耳垂,含在唇齿间咂.弄,小手松开了青绫褥子,一只紧紧抓住沈墨然的头发,一只覆上沈墨然
    胀得发疼的那处,轻轻地上下tao弄。
    轰地一声,沈墨然整个人着火。
    ——梨容在取悦他。
    在她迷糊不清时,她不再仇视他,还一意要让他欢.愉!
    沈墨然没去想,为什么阮梨容套.弄的动作毫不生疏,想着此时是际梨容的手在摩弄着自己那物,他的皮肉骨血都被煮沸了。
    硬物周围的毛发没有抹开,有几根连同衣料一起被阮梨容裹住,撕扯着不时磨擦炙热薄脆的硬物,带出丝丝刺疼。
    有些疼,然而,再疼,也疼得人心甘情愿。
    滚.烫的ying物濒临爆发的边缘,顶端渗出粘.液来,沈墨然挺动起腰身,一下下抵磨着阮梨容的手心,快意如烈火烹油,愈烧愈灼,内里的激流更加需要渲.泄出来。沈墨然像跌落火堆的困兽,粗重
    地喘xi起来。
    “墨然,疼得难受是吗?让它进来吧。”阮梨容闭着眼,低低地细声说着,粉面飞红,灿若云霞,“太难受了就进来吧,没大碍的,也就那红多来一日两日。”
    什么那红多来一日两日?沈墨然有些糊涂,突然想起来,往日带着客人去寻欢时,有姐儿不便见客,鸨母说,姐儿身上见红,若接客会延长见红时间,要接也行,嫖资翻倍。
    “墨然……”阮梨容低叫着,拉了沈墨然的手按到自己裤腰上,腿和背支撑,臀部拱起。
    梨容在让自己脱她的裤子!沈墨然手指抽搐颤抖,白色的软缎的裤子柔.软轻薄,往下轻轻一扯,梦里渴求的那处,便会毫无遮掩地袒露在他面前。
    只要一个入侵的动作,不管清醒后梨容愿不愿意,自己都得到她了。
    想到梦中的美好销.魂,沈墨然的手失措地痉挛,他极想,极想撕扯开亵裤系带,或是直接将软薄的丝物撕破,然后,趴下去,像梦里那样,对准,冲.刺。
    阳光隔了窗扇隔了纱帐,在纱帐中笼起一层莹润的柔光,阮梨容沉迷在梦里,柔顺到了极点。沈墨然缓缓往下拉,亵裤点点下移,已被褪到髋骨上,光滑洁白的小腹与梦中一样美好,泛着水色的白
    玉般的粉光,腿.缝间的私.密处尚未暴露出来,柔软蜷曲的毛发半隐半露。
    沈墨然直勾勾盯着,目光像烙铁炙烤着那柔.嫩的肌.肤。胯.下那物更加硬热,胀得要裂开了。
    占了梨容,得到她!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敦促着。在那个声音满占了整个大脑意识时,沈墨然蓦地松了手,濒临死亡般仰头深深喘.息了两口,朝床沿一侧爬过离开阮梨容的身体,一手按空,砰
    地一声从床上甩到地上。
    阮梨容嘤咛了一声,沈墨然吓了一跳,手脚并用爬了起来,看到她眼睛还是紧闭着时,长舒出一口气,慌慌张张替阮梨容拉上裤子掖好被子,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沈墨然来到院子里,打起一桶井水,把脸埋进冰冷的水里。
    水很凉,脸颊感到寒痛,屏息使呼吸有些不畅,血液慢慢冷却了,欲.望却久久没有消退,他好想返回屋里,紧紧地抱住阮梨容,粗.鲁狂.暴地吻遍她柔嫩的肌肤,哪一处都不要放过。
    更想狠狠地压趴上去,把自己深埋.入她的体内,让她的柔.软紧.热密密实实地裹住自己孽根,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与自己合二为一,从此再不分开。
    不能再想了,沈墨然甩甩头,将满腹绮.念甩掉。
    寒风吹得更急了,有些冷,沈墨然仰头望天,日已西斜。
    自己在阮梨容房里竟已是逗留了两个时辰有余,沈墨然自失地摇头。长袍衣领被井水弄湿了,里衣刚才亲密中流了许多汗,也湿透了。沈墨然进房将衣裳脱掉,换了里衣衬裤,外面穿了雪青暗花云
    锦束袖劲装。
    不穿长袍,为的方便等下做饭。
    长年在外行走,有时错过宿处,不觉便学会了野外生存的技能,做菜烧烤少不了的。沈墨然没有一般富家子弟的纨绔之气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毛病。有人服侍时不做,无人时,他什么都能做得。
    租房子时算好了,柴米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俱已置买,今日来时也买了肉菜鱼虾等物。沈墨然走进灶房里面。
    梨容病着,只能做些清淡的,煮药膳粥吧。
    舀水淘洗梗米下锅,点火,拨旺炭火,添了两把柴,粥水沸滚后,沈墨然一味一味加进药材,盖上锅盖。
    锅里的粥翻滚着,声音柔和,沈墨然拉过一个马扎坐下,看着烘烘燃烧着的火苗出了会儿神后,有些儿困了,合上眼头一点一点打起盹来。
    这些日子辗转难眠的,不独阮梨容,昨晚,沈墨然也同样彻夜无眠,刚才更是冷热交替身心焚烧过,饱受煎熬的身体倦到极点。灶膛里的火热烘烘烧着烤得人暖融融的眼睛睁不开,开始只是瞌睡上
    来,后来便睡死过去了。
    ***
    “喂,你的武功这么好,是哪个门派的?”
    “哎呀,不要绷着脸,说说话嘛。”
    ……
    聂远臻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像陶羽衣这般咶噪的女孩子。
    她的哥哥,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本朝因太后娘家便是商贾,故而商贾地位甚高,陶家每年除了应纳赋税,还不时捐银子给朝廷,皇帝接见赏赐过陶胜风,聂远臻见过,一个面无表情木头一样的冰山人。
    想不到冰山的妹妹却是个话匣子,而冰山宠妹妹之名,京城里怕是无人不晓。
    “刚才你把我肩膀弄好,怎么就能一点不疼了。”陶羽衣的视线巴巴看着聂远臻,从上船后就没离开过聂远臻的脸。
    聂远臻很想点上陶大小姐的哑穴,如果他会点穴的话,他一定点上了。此时,他格外想念阮梨容。
    清浅的笑容,温婉的言语,一句不多,一字不少,每一句都嵌进人的心窝。
    回去后,请爹托人到阮家提亲,不知梨容肯答应吗?聂远臻默想着,他还不知阮莫儒与聂德和已口头议好亲事。
    想着阮梨容,聂远臻脸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大手攥住腰带,无意识地越收越紧。
    哇!这么好玩!高大壮硕如山的汉子居然会脸红!
    陶羽衣兴致倍增,看着聂远臻跟沈墨然清冷自持完全不同的另类柔情款款的脸庞,她好想摸上一摸。
    这个是不是就是说书先生所讲的秀色可餐?陶羽衣流口水,嘀嗒落到船板上。
    哗地一声响,小舢舨靠岸了。
    “陶小姐,官爷,香檀城到了。”
    “到了,这么快啊!有没有骗我?”陶羽衣大叫,她还没摸上汉子呢。
    聂远臻回神,抬头看,香檀的城门就在不远处。
    真快,曙光初现时从安平州起程的,那时寅末卯初,现在也不过巳时中的光景,两个多时辰,小舢舨竟能走了二百里地,难怪有的人图方便,高于陆上行走或是坐官船的百倍价钱,也愿意坐这种舢
    舨。
    本来要随即带着这六人回安平录案的,可方才想起阮梨容,聂远臻迫切地想先看看她,哪怕只看上一眼,说一两句话。
    “把你们的户籍姓名都写下给我,回转时,自己到安平州备案。”聂远臻命令道。他爹聂德和需避嫌,这事,得交给安平府来办。他也不怕这几人不照办,他们若敢不照办,逃不过他的抓捕。
    “是,官爷,小的们一定照办。”那六人点头哈腰,忙不迭摸出纸笔。
    “壮士大侠,你是武林人士还是官差啊?这么威风!”陶羽衣连连赞叹,觉得聂远臻一时脸红,一时又酷酷地让人无不从命,委实厉害。
    聂远臻正眼不看她,吹干纸张上的墨迹,收入怀中,大步朝城门走去。
    “壮士,你不能丢下我啊!”陶羽衣小跑着追上,紧抓住聂远臻袖子。
    聂远臻猛地抽回袖子,皱眉道:“你哥没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是胡扯的。”陶羽衣把手放到衣领上,打算往肩膀拉衣领,让自己露出雪白的锁骨香肩诱人,略顿了一下又无力垂下手。
    她扮成男装逛过青楼,请教过青楼姐儿各种勾引男人的法子。姐儿说,男人骨子里都是酒色之徒,半掩半露可以让男人失去强装的自制。沈墨然在她家住着时,她拉低衣领露过香肩,穿过薄如蝉翼
    的薄纱衣,甚至假装害怕,半夜穿着抹胸小短裤儿闯进沈墨然的房间,勾引行动却都以失败告终。
    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观念很正统,比墨然哥哥还不开窍,不会是什么酒色之徒的,要让他失去自制,人来人往的地方露香肩,只怕是枉然。
    “这宅子就是沈府,你到了。”聂远臻收了脚步,指向路过一处高门大宅。
    “呀!到了啊!”陶羽衣没承想不知不觉走着走着就到了,不緾聂远臻了,高声大喊着“墨然哥哥我来了”往大门里面冲。
    聂远臻摇了摇头,看了看,此处去阮府更近些,按捺不住,不回县衙,先往阮家而去。
    送阮梨容去安平的镖师,因是坐马车回转的,尚未回到香檀城,阮莫儒还不知女儿没遇到聂远臻。
    “阮姑娘去安平找我了?”聂远臻微微一晃,脚下几乎站不稳。先是欣喜,而后不解,这种落人话柄声名有毁的事,阮莫儒怎会同意。
    他嘴唇动了动没问出来,眼神却将疑问表达。阮莫儒心念一转,知聂远臻尚未回县衙,还没听说议亲一事。
    未回县衙先来自家,对女儿的感情不可谓不浓,阮莫儒心中喜悦,笑着将自己同聂德和已讲定婚议一事说了。
    梨容会成自己的妻,不是奢望。聂远臻刚棱的脸部轮廓变得柔和,重重地弯腰行礼:“远臻见过岳父大人。”
    “免礼免礼。”阮莫儒更感欣慰,这个女婿忠厚实诚,却不是没眼色之人。“还没回过衙门吧?用过早膳没有?吃了饭再回去。”
    “多谢岳父,不吃了,我得赶紧赶去安平接梨容。”
    “按行程,梨容昨日就到了,没遇到你,可能回转了,你再去,路上也错过了,不必担心,扬威镖局的人护送她去的,找不到你,会护送她回来。”阮莫儒笑道。
    “扬威镖局的人?”聂远臻想起,自己先时跟扬威镖局的人见面时,是住同通客栈的。“岳父,我得马上赶回去,我在客栈中的房间还没退,梨容定会以为我还要回去,不会回来的。”
    匆匆说完,聂远臻急往外奔,那艘小舢舨不知走了没有,若没有,搭乘了去安平,下午便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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