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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7日:石榴

    田的碎珠链•二
    花影轻摇的下午,谁来欢喜我的幸福,谁来心疼我的悲伤?
    石榴
    从车窗里望见路旁一株一树绯红的石榴花,翠色的枝上已生了玲珑的果实。
    在这条车水马龙的街上,她站在那里,显得无助,却又是高傲。
    让我想起春天里,中关村东路上那一路樱花。飘零在4月的风中,和了脂粉的泪一样。却没有人去疼惜,身旁,总是绝尘而去的车流。
    绿灯亮起,所有的车子在瞬间里启动,石榴花在我视野里渐渐远了,远了,终于不见。
    有多少人会在经过时,如我一般注意到她的存在。
    一树绯红的花,像一心热烈的期许,在夏日的街头绽放。在我眼中,她是历尽红尘的女子,一袭红裙,望着依旧形色匆忙的世界,轻轻一笑。
    有一句话,叫做“拜倒在石榴裙下”。常常,这话之前还要加上“多少英雄豪杰”。
    据传,这石榴裙的来历,与杨贵妃颇有关系,这却并不是我所关心的。
    我想象着的,是那石榴裙的真容,是那穿石榴裙的女子的芳泽。
    被染作石榴色的裙,穿在唐代女子的身上,毫不掩饰的青春,是那个遥远年代的俏丽多情。
    是一场梦回长安般的行旅,又仿佛追忆着自己一段虚无缥缈的前生,我读着“石榴裙”这3个字,竟就望见镜里的黛眉花钿,发上的金钗步摇。
    华清宫中曾绽放如霞的石榴,今日是否依旧?
    不经意的一次转眼,却已是风云流散的千年时光。穿石榴裙的女子,流转的美目不再,如铃的巧笑不再。
    唯留一份可堪琢磨,可堪怅惘的美丽,映衬在那个熠熠发光的时代中,容你我凭吊追忆。
    谁不愿是穿石榴裙的女子?
    谁不愿英雄豪杰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这是只属于女人们的童话。
    旧宅的西房前有一株石榴。儿时的我并不曾在意花开的盛丽,只垂涎那一只只饱满开裂的果实。
    母亲会摘下它们,在柜子上一只只并排着安放好。
    每晚去家附近的试验田中散步时便带上两只。我们坐在田垄边吃那一颗颗甜美多汁的种子。
    蜻蜓在身边飞舞,孩子们追逐着,一路嬉闹地跑过。稻田带着水汽,散发着草木的清香。
    那是一些多好的夜晚。
    有时,还有一场缤纷的火烧云在西天上演。
    现在,我常常想念童年的夏天。没有浮躁,没有不安,没有城市的喧嚣和匆忙。
    石榴甜美的汁水浸满唇齿,一棵树,把生命的蜜无保留地奉献给我。
    长大后,再没有吃到过同样的石榴。
    搬家的时候,石榴被掘起,包扎,转送他人。听说不多久便死去了。
    母亲说,草木亦是有情的,换了水土和主人,往往长不好。
    那是一株深情的石榴。
    现在,我不再吃石榴。
    正文2007年8月7日:阳台
    阳台
    每一家的阳台都用塑钢的门窗封起,底层的几家,还安装了铁笼似的护栏。
    只有4层的一户,阳台四面通透,没有加装任何。
    我仰起头,看这一栋旧去的6层砖楼。它全然一副戒备的紧张,只在4层轻轻舒了口深长的呼吸。
    那一户是不是没有人居住?窗台上依稀有花影摇动,玻璃窗也擦得晶亮,几只雪白的袜子在夏风里等待风干。
    那么,主人为什么不封起阳台,如所有的邻居一般?
    我不得而知,那一个四面通透的阳台却把我深深打动。
    阳台,本是居住在局促住宅中的人的一处喘息之地。它从水泥的囚笼里伸出,给你一个空间,把身体浸泡在外界的空气中。
    阳台,本该是我们的世外桃源,本该有一张藤椅,一盏清茶,一帘明月。
    让四面的风吹来,让冬日的雪花落满,这小小天地,该纵容着自己,也纵容着自然。
    在日影斑驳里,懒洋洋地读一卷闲书,朦胧着头脑和耳目,不求甚解。
    或者,探头出去,看看楼下的人来人往,看这个琐碎的世俗世界的嬉笑怒骂,然后,以旁观者的身份笑一场。
    也许,也只有旁观之时,你我才得看清人生荒诞。
    我不知那4层的主人对于阳台是否也有如我的看法。
    有星星的晚上,他会站在阳台上等待一颗流星的划过么?
    隆冬,他会在阳台上撒一把小米,等着麻雀来啄食,一个人悄悄躲在玻璃窗后看着,微笑么?
    那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或许,是一个乌发覆额的女孩,或许,是独居多年的妇人,或许,是漂泊半生的老者,或许……
    阳台背后藏着的那个人,是一个永不必解答的疑问。
    不知,那些把自己围困在自设的铁笼之中的邻人,会不会发觉自己的可笑。
    大概,非但不会,反而会对如此的高明赞许不已。
    人,多数时候是被自己所囚禁而毫不自知,原来,这是真的。
    正文2007年8月7日:寂静(1)
    寂静
    那一年,我们一起痴迷聂鲁达的诗《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远去,
    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
    ……
    我们反复读着,这样美丽的字句,深深沉浸其中。我们想,原来爱是这样哀伤惆怅的缠绵。
    那一年,我对你说,未来,若我爱上什么人便只会远远地望他,而不靠近。
    不与他说一句话,不交会一处眼神,不在他的记忆出现,留下任何痕迹。
    我将沉默着爱他,在他的全然不知中。
    你笑,你问我,你能做到么?
    我没自信地摇摇头。毕竟,我曾是那个大声宣布,要将他的回忆全部霸占的女孩。
    我爱,于是,我贪得无厌,于是,我容不得任何的疏忽和瑕疵。我总是爱得自私而贪婪。
    而今,我却说,要沉默地去爱一个人。
    我怎么会甘心,甘心站在他的对面,却是永远的陌生,甘心在他的世界里,连我的名字也不曾出现,哪怕一瞬。
    他们说,真正的爱,是“我爱你与你无关”。
    然而,除非你从未知晓,不然,你又如何忍心让这份爱恋与你无关?
    我终于不是那种能将爱情溶于寂静的女子。
    那些寂静的爱,却令我神往。
    好像那一个听来的故事。
    时过中年的女人,给出版社写信转作者,表达对新出版的一本诗集的喜爱。那是一位成名不久的家的诗集。
    出版商趁着他的风潮,找来他早年的诗作,合编一册推入市场。
    女人在信中写:“感谢你的诗,让我仿佛回到了青春的年代……你的情诗,使我悔恨自己不曾炽烈地爱过一次。”
    她用蓝色的墨水书写,娟秀的小字,好像出自年轻的女孩之手一般。
    这个年代,还有人会手写一封信,来表达对一位作家的喜爱,出版社的工作人员有些意外。
    当家怀着同样的意外,拆开那一封信,他的嘴角浮起了笑意。
    正文2007年8月7日:寂静(2)
    他将那一封信夹入自己那个写满了诗行的旧日记本里。
    那一夜,家失眠了。好几次,他来到书桌前,提起了笔却又迟疑着缓缓放下。
    他想给女人回一封信,却终于没有。他醒着,直到天光亮起。
    最后,他拿出女人的信,在页尾的空白处写下:“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诗,都是为你写的。”
    从他展开信纸的那一刻便认出了那熟悉的字迹,结尾的署名更令他一心怅惘。
    家将一切的爱埋藏了。
    用最寂静的方式爱着。
    女人读着诗的时候,会感动,会流泪,会记起自己如花的青春,却不会知道,那一份寂静的深情。
    事实上,她从不知道家,甚至,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那一年,他只是隔壁班一个默默无闻的男孩。
    有时,我羡慕那个女人。有时,我又为她遗憾。
    但也许,寂静,的确是爱情最美的样子。
    是否,在你的青春里,也有一个寂静的人,在人群之中将你的所有悉心珍藏?
    是否,也有一双你从未察觉的眼,跟随着你,让你就这么轻易,将他所有关于青春的回忆霸占?
    就让这寂静的爱成为一生的秘密,归于尘土。
    或者,直到某天,时光老去,有什么人对你说起,他曾经爱你。
    正文2007年8月8日:咳嗽
    2007年8月8日
    咳嗽
    如果不咳嗽该多么好。不会半夜一次次醒来,咳到心肺俱裂。
    如果不生病多么好。不会流着汗,怅惘地荒废掉夏天。
    可以去海上,可以一个人旅行,可以满心欢喜地打扮,看自己镜中美丽的模样。
    什么时候,我从自恋转向了自怜?
    我要好起来,我对自己说。
    肉体的痛苦,是在将我的灵魂度化么?
    正文2007年8月9日:如果
    2007年8月9日
    如果
    2007。夏。苍白依旧。却努力。要自己有安宁的心。田。一定要相信。
    如果
    能够不因丑陋而自卑
    不因病弱而哀伤
    不因困顿而绝望
    生命本可以很明亮
    如果
    爱情有前生今世
    有姻缘注定
    有不悔执迷
    幸福是如何轻易又如何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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