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鱼肚眼
在我每次练气内观时，都会发现有一股一股的元气灵力从葫芦口溢出，可以想见，这元气多半是那黑怪人和那阴魂所化，根据前后两次我身体的不适和剧热剧冷的反应，可以想见，那黑怪人属于极阳之体，阴魂属于极阴之体。
但无论是阳体还是阴体，到了葫芦里都转化成了真元，为我所有，比之天地之间的自然元气，这些转化而来的元气相当浓郁，有了充足的元气作基础，我修行的速度飞快，现在已突破练气进入筑基一层。
我修行的神速，令隐修师父震惊而欣羡。
修行真法，凭借的是天地间的灵气，现在的世界，灵气匮乏，使得修行一道渐趋没落，虽然还有像隐修师父一样的心智坚定者，隐居山野，凭借天地间的稀薄灵气，潜心修行，但成效都不大，据隐修说，像他这样停留在筑基期不得突破的修道者大有人在。至于金丹期修士，他还从没见过。
“师父，你听说过鱼肚眼的师父吗？”
“神乞！”隐修微微一愕，转脸紧盯着我：“你见过他？”
我点点头，又问道：“师父，神乞达到了什么境界？”
“神乞只在阴阳行当中出名，他行踪又诡秘……传闻只说他所学驳杂，为师也不清楚他道行的境界。”
“呃……”我有些失落。
“欲全天道先尽人道，五行，你抽空去看望一下鱼肚眼，不然就没机会了！”
过了一会儿，隐修师父嘱咐我说。
我闻言一愣，这才恍然想起，自那次去看望他与神乞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我就一直没再去看鱼肚眼爷爷。
“必竟，他是因你而哑，身体也是因你而垮的！”
“因为我？”我大惊失色，但我没有出口询问原因。因为我清楚，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隐修师父能告诉我这些，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
那天下山后，我独自跑到鱼肚眼家里去看他，一进院，就发现他外甥女正在灶房忙着做晚饭，其间夕阳西下，天色昏黄，她没注意到我，梧桐树下的老黄狗见到我照例不叫，缩头藏尾地躲到了树身后面，我悄悄走进鱼肚眼睡房，发现他正躺在破旧不堪的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窝塌陷，瘦得皮包骨头。他微瞑着双目，气若游丝，虚弱得不堪。
听到脚步声，他的鱼肚眼翻了翻，耳朵耸了几耸。脸上显出激动之色，嘴张了张，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知道是我来了。
“爷爷，我来看你。”我说。
鱼肚眼听了，脸上竟挤出一丝笑容，不住地点头，并向我招手，示意我靠近他，我移步到他床边，就见床头一张陈旧的黑漆桌子上，有一个普通的小本子，还有一只铅笔，本子无皮，第一张上面，像我这样刚入学的孩子练字一样，横七竖八写着许多字：
头疼。
口渴。
冷。
饿了。
……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瞧那字体，分明是出自鱼肚眼之手。盯着那些字，略一想我便明白，鱼肚眼又瞎又哑，身体虚弱无力不能下床，渴了饿了，身体疼了痒了，只能以文字的形式告之外甥女，让她代以帮忙。
我走近后，鱼肚眼挣扎着坐起身子，右手在桌面上一阵摸索，我知道他要拿笔，便拿起递到他手里。
他紧握着笔，手抖得厉害，过了好大一会，才写出了一行字来：
你知道你名子的来历吗？
盯着这个问题，我恍然想起，我的名子是眼前这位瞎子给起的，但我哪里知道它的含义，父母又没对我提过。
鱼肚眼见我不答，便握笔再写：
因为你命中五行相衡。
“五行相衡？”我愕然。
鱼肚眼继续写道：
五行相衡者，最适合修真。
鱼肚眼这时露出一脸欣慰的笑意，握笔又在本子上写道：
这话是我师父说的，上次他闻见你身上有妖异之气，大是不解……后来才知道误会了你，希望你能原谅，他还说，你是仙童下……
写到这里，鱼肚眼握笔的手猛地一颤，然后就失灵了。就像是得了神经元病的人，神经冻结，力量消失。
那只铅笔从他手里掉落下来。啪地一下掉落在地，碎成两段。
鱼肚眼脸上的震慑只是一闪而过，这时候他像是完成了一件顶重要的使命，整个人显得格外轻松。
之后，他欣然微笑着，向我摆手，示意我离开。
我望着鱼肚眼爷爷苍老的脸，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虽然有所得，但心底的失落更甚，鱼肚眼爷爷，为了我，连唯一能与外界沟通的那只右手，也失灵了。
怔怔站了一会，我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院子里黄狗狂吠起来，其中还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
“老先生在家吗？”
人未到声先至，那声间夹杂着慌乱与焦急，似乎有急事相求。
在双庙村，结婚择吉日，人死选墓地，建房看风水布格局，祈福禳灾……凡此种种事情，都是鱼肚眼这个瞎子给解决，漫说鱼肚眼身体康健时，就是现在病倒在床上，依然有人来求他办事。
那慌急的脚步径直冲进了鱼肚眼睡房，是村里的屠户关春生。
关春生闯进屋子，见我在屋，诧异了一下，没作理会，而是对鱼肚眼嚷嚷说：“老先生啊，你可得想想法子，我娃子又哭闹了，哭得脸都紫了，任谁都哄不下，再这样哭下去，怕要背过气去……”
关春生的儿子刚出生五个多月，这半个月内，见天晚上哭闹，声音之大，可以传遍全村。婴儿哭闹，本是寻常之事，可长哭不止就有点吓人了，没痛没病的，婴儿凶哭不停，通常的说法是招来了邪灵，游魂进了家门。刚出生的婴儿，心灵纯净眼睛便格外清亮，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心生恐惧，却又不会说话，只能本能地嚎啕大哭，遇到这种情况，家里的老人就会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怎样恶毒怎样骂，这一招通常很管用，有时骂几句婴儿就不哭了，如果骂也无效，那只有把屠夫请来了，因为鬼魂最怕恶人，尤其害怕身上充满血腥之气的屠夫，如果屠夫来了还不灵，那只有请阴阳先生了。
关春生做了五年屠户，杀的猪不下千头，身上的血腥味浓得洗不去，可家里依然出现这样诡怪的事情，这问题就有点严重了，鱼肚眼又瞎又哑，可耳朵管用，听关春生一通诉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兀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