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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墨独家占有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28-3028
    饭吃完的时候,餐厅里人已经很满了。放眼望去,处处都是黑色身影攒动。有不同种族,也有部分女兵,但大部分是年轻健壮的男人。当我们往外走时,一路不少人侧目,我也能感觉到很多人盯着我。
    看一眼穆弦,他微垂眼眸、表情淡淡的。察觉到我的目光,他也扫我一眼,那眼神无疑是阴郁的带了几分狠意,只是隐藏在寡淡的表情和长密的睫毛下。
    以我对他的了解,现在与数百雄性共处一室的情形,绝对已经触怒了他的底线——他连我在的飞船都不让别的男人踏足。但他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异样,不得不说,他的自控力和大局观相当好,而占有欲也是很牢固的。
    刚到门口,之前叫我们来餐厅的兽人迎上来,给我们指明了宿舍的位置。望着他的背影远去,我忍不住低声说:“这人是不是太热心了?”
    穆弦却忽然有些失神,缓缓转头看着我,默了片刻,才淡淡答道:“他不是热心,是盯着我们。”
    我吃了一惊,穆弦却已经揽着我快步往前走。一直到了个无人的拐角处,他才低声说:“大概24小时内,他们会从总部取得数据,完成对我们身份的二次核查。”
    我一怔——也就是说我们到时候会暴露?所以在那之前,兽人军官会一直监视?
    那穆弦还这么淡定?
    他却盯着我,似乎又有点走神。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回到我脸上,四目凝视。他却只淡淡道:“走吧。”
    我满心疑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能感觉到腰间的手收得很紧。
    狭长的走道灯火昏暗,窗外星光如白雪点点铺洒,衬得夜色清新干净。我们路过一间间舱门,最后在一间微敞的舱门前停下。一缕黄色光芒透出来,隐隐能听见里头有人在交谈。穆弦一手搂着我,一手紧握门把,竟然就这么沉默矗立了足足几分钟,才拉开舱门。
    里头柔和的灯光迎面射来,我看到穆弦的脸已经恢复平静,甚至还浮现微笑,整个人显得俊秀而温和。耳边的人声在门开的一瞬间变得嘈杂,又突然安静下来。我循着穆弦的视线向前望去,顿时一僵。
    舱内洞深而狭窄,两排上下床铺顺次延伸,一眼望去,全是年轻男人坐在床头、立在床边。有的只穿军用背心,有的干脆裸着上身,结实的臂膀、古铜色的胸肌、甚至黑茸茸的长腿随处可见。而我鼻翼间闻到混乱难闻的气息,烟草味、男人的汗味,甚至脚臭味,全都弥漫在空气中。
    我在短暂的尴尬后,忽然就(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
    之前隐隐听莫普提起过,太空堡垒上男女飞行员一向混居。那个兽人给我们安排的住宿,自然也在飞行员宿舍。
    穆弦刚刚神色有异,就是想到了这个吧?
    我突然感到一点点心疼。那感觉一闪而逝,但非常清晰。
    以前他屡屡表现出独占欲,我只会觉得无奈且无所谓。而现在的情况——跟十多位雄性荷尔蒙旺盛的男人睡在一个房间,这要在从前,绝对是令他阴沉震怒乃至冷冷发飙的事。
    可今天,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失神的凝视着我,沉默的矗立在房门前,然后神色如常的应对一切。
    我当然知道他是大局为重。但他此刻的冷静和自制,反而让我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真切的感受到他对我的强烈**,隐忍而深沉的**。
    我忽然就感到了心疼,陌生而柔软的心疼。微酸微痛,可好像又有一点甜。我侧眸看着他,他的容颜英秀而安静,在灯光下漂亮得像温润的玉。那柔和的玉色,仿佛令我的心中也浮起一丝暖意。我怔然片刻,侧转目光,跟他一样平静的看着前方。
    看到我们俩,男人们明显也愣住了,互相交换个眼神,有人淡笑着说:“你们是那支部队的?没见过啊。”
    这时穆弦已经拉着我往里走,找到一个空的床铺,扫了一眼,却没有让我坐下,而是微笑看向提问那人:“我是丛恩上尉,这是我的搭档诺伊少尉。我们是柯顿上校的人。”
    那人“哦”了一声,另一个更强壮黝黑的男人说:“听说今天有人跟帝**交火,几乎全军覆没,是你们吗?”
    穆弦答道:“很不幸,就是我们。”
    众人一愣,都笑了。先前那人又问:“柯顿上校还是我的同乡呢。”穆弦看他一眼:“你也是维曼星球的人?你们的末儿酒难喝得像尿。”
    男人们一静,骤然爆发出哄堂大笑,那个维曼星的男人也点头笑:“是很难喝,我也从来不喝。”另一个人走过来拍了拍穆弦的肩膀:“嘿,我喜欢这哥们儿。”我看到那人的手掌粗糙、指甲盖还很黑,穆弦却似全无反应,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这时,我感觉到更多的目光停在我身上。那个维曼星人问:“诺伊少尉真是漂亮,你们是一对?”
    我略有点紧张,但觉得不能把表现得太拘谨,就抬头冲他们笑笑。男人们的笑意似乎更深了,忽然我的腰上一紧,就感觉到穆弦的热气喷在我脸上——他把我搂进怀里,脸亲昵的蹭了蹭,淡道:“她是我的。”顿了顿说:“我是兽族。”
    众人明显一怔,其中一人说:“那可真是可惜了。”这话有点挑衅,穆弦看他一眼,没出声。
    男人们没有再管我们,径自交谈起来,也有人上床躺下,戴上眼罩耳塞睡觉。穆弦回头扫一眼床铺,那就是个单人床。他低声道:“上去。”我脱了鞋爬上去,他的眉头蹙起,也坐了上来。
    床边有帘子还有灯,倒算是个封闭空间。他沉默片刻,平躺下来。他本就高大,我顿时被挤到角落里,身子忽然一轻,被他抱了起来,放在身上。
    我们几乎面对面全身紧贴着,他的脸色还是冷冷的,目不转睛看着我。
    “趴着睡…不太舒服。”我有些不自在。
    他顿了顿答道:“我不能让你躺在这张床上。”
    我(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这宿舍不知多少人睡过,他才抱着我睡。
    我忽然想起他刚刚沉默站在门口的样子,心头一软,点了点头,趴在他胸口不动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紧绷了一天的身体,不由自主放松下来。他也没再说话,只是手无声的覆上我的长发,轻轻抚摸着。我的感觉有点奇怪,痒痒的软软的,但…挺舒服。
    “我说上尉,还有几张空床。现在可还在打仗,就这么迫不及待?也考虑考虑我们的感受好不好?”有人在帘子外头问,随即传来零落的笑声。
    “抱歉。”穆弦沉稳的声音响起,“习惯了。”
    “动作小点,别吵到老子。”上铺的人吼了一句。
    “不会。”穆弦淡淡答道。他们的意思很明显,我脸上一热,看向穆弦,谁知他也看着我,眉头紧蹙,眸色暗沉。
    我心里咯噔一下,倒不觉得他会对我如何,毕竟这里这么“脏”…但我们每次拥抱时,他多半会有反应。现在这样的姿势压在他身上,他又得硬一晚上吧。
    大腿内侧皮肤忽的一痒,那里的皮肤仿佛已经回忆起,穆弦的硬物抵住的感觉。我身子微僵,做好准备…就是突然多出个会膨胀会微微颤动的东西的准备。谁知过了一会儿,那里还是很平静。我有点意外,暗暗放松,忽然感觉到一股微热的气流,从全身皮肤浸入。
    这感觉似曾相识,那天他咬我一口时,就是这种感觉——那是他的精神力场。我惊讶的抬头看着他:难道怕有人暗算我们?
    他也看着我,眉头微蹙,嘴唇微抿,暗白的脸显得严肃而冷峻。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全身都被那种温热感包围,他的眉头这才松开了,只是眼神依旧暗沉。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警惕的问。
    “隔绝了。”他盯着我,“精神力场里,只有你跟我。”他将我搂紧,缓缓说:“只有我的气味、我的温度…你可以睡了。”
    我心头一震,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酸酸的感动。趴在他胸口,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只是趴在一个骨头很硬的男人身上睡觉,绝不是舒服的事。我的睡眠完全断断续续,过一阵子就警觉的醒来。可每次都能看到他冷着脸、睁着眼、神色阴郁的样子。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都紧绷着。
    他察觉我醒来,并不说话,只是沉默凝视着我。我也迷迷糊糊望着他。有的时候他会吻我,我也分不清当时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只是迷梦间总有湿热温软的感觉,缠绕在唇舌间。
    醒的时候我发觉自己还趴在他胸口,抬头看向他,却见他垂眸看着我,眸色温和而…疲惫。我想起他几乎一晚上没睡,维持着精神立场。
    他抱着我坐了起来,低头看着我:“该走了。”
    我点点头,他拉开了帘子。外头的男人们少了一半,其他人看我们一眼,穆弦跟他们打了招呼。
    “嘿,没听到动静啊,还累成这样。”有人笑着打趣。
    穆弦没答话,牵着我走到门外。窗外已经有几十架战机散布在堡垒周围,他沉默的看了一会儿,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沉静。
    29发表
    我们的飞机,就像深夜海面中的一个不起眼的浪花,航行在宇宙中,航行在庞大的雇佣军舰队里。
    穆弦沉默低头看着面前的星系雷达图,模样淡定,大概在思考脱身之策。只是,离他说的期限越来越近了。
    我抬眸望向不远处,在太空堡垒正下方,还有一艘中型黑色战舰静静航行着,看起来低调又漂亮。我注意它很久了。
    “那艘战舰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他淡淡瞥一眼:“易浦城的指挥舰。”然后继续盯着雷达。
    我没想到雇佣兵指挥官会有这么隽永大气的名字,下意识喃喃重复:“易浦城?”
    穆弦抬头看我一眼,挺冷的样子:“忽略他。”
    “…哦。”
    事实上我对这个臭名昭著的指挥官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我没想到,提到易浦城,穆弦竟然没有表现出敌意或者怒意。他首先关注的点,居然是要我忽略他,一如对待我身边的其他男性。
    这只说明一点——易浦城或许是穆弦的劲敌,但穆弦依然维持一贯的倨傲姿态,根本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我忽然有预感,这易浦城劳师动众来入侵,最终很可能还是一败涂地。有句话不是说:“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吗?”
    只是,穆弦那颗冷冰强大的心,到底是怎么炼成的?他好像对于身边的一切,都抱着一种隐隐的漠视态度,除了…
    除了我。他对我是那样强势、执拗…沉默的热烈。
    兽族的基因,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
    又航行了一阵,雇佣兵通讯频道里忽然传来沉稳的男中音:“注意,注意,前方发现身份不明的舰队。全体分散隐蔽,分散隐蔽。”
    话音刚落,就见我们身旁许多艘战机,成队列往不同方向一个漂亮的侧翻,在空中划出银色的弧线,偏离了航线。
    穆弦微微一笑,调整驾驶仪,我们的飞机也平平稳稳的跟着右前方的队列,滑翔出去。我顿时(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他一直在等这个。
    “身份不明的舰队”一定是他昨天安排的,这样我们就能浑水摸鱼溜走,负责监视的人仓促之间也无从追踪。
    果然,跟着队列往右侧航行了一会儿,背后的太空堡垒越来越远。我们的飞机速度忽然减慢,调转机头,悄无声息的与前方队列分道扬镳。穆弦沉声道:“过来,准备加速。”
    我搂着他的腰,闭上眼,居然听到他低笑着柔声问:“坐我的飞机就这么可怕?”
    我讪讪的刚要回答,就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我们同时往后一撞,飞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飚了出去。舱外繁星顿时幻化成一道道白色激流,嗖嗖往后射。
    我头晕目弦,赶紧把头埋进他怀里。我看不到他的脸,可直觉告诉我,他一定还在微笑。
    但我完全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也许是“晕机”太厉害了吧。醒的时候,发觉还是以相同姿势埋在穆弦怀里。他不知何时居然腾出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腰。我讪讪直起身子,他还是老样子,容颜沉静直视前方。
    我抬头看向舱外,立刻吃了一惊——因为有三艘暗灰色战机,跟我们保持同一航向,高速向前行驶。
    “那是我的人。”穆弦柔和的声音响起。
    我一愣,松了口气,太好了。难道我们已经安全离开雇佣军的地盘吗?
    然而这个美好的猜测很快被粉碎了。因为头盔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指挥官,第三小队传来消息——二十艘敌机朝这个方向开过来了。预计十分钟后与我们正面遭遇。前方有一个雇佣军的临时空间站,我建议去那里避一避。”
    “同意。”
    我看着右前方,只见一面苍茫的星云后,隐约可见一个黑色的圆柱形建筑,悬浮在空中。
    之后,穆弦跟他们又有些短暂的交谈,我大概听(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昨天遇险后,穆弦就跟舰队取得联系。舰队已经秘密派出十来个分队搜寻我们。今天穆弦带我跑掉后,终于在这片区域,与这个第四小队相遇。大概再航行一个小时,就能离开年华柱的磁场辐射范围,启动超光速跳跃,瞬间抵达荒芜之地的基地。那样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只是雇佣军也不是吃素的,我们逃跑后不久,就有敌机追了上来——当时我正趴在穆弦胸口睡得全无知觉。
    穆弦并不想正面交火陷入对方大军的泥潭,所以一直率这个小队绕行躲避,我们现在已经航行到一个很偏僻的角落。这一次差点被正面撵上,所以穆弦决定到空间站一避。
    航行到近处,那小型空间站看起来就像个棱角突兀的黑色大圆桶,缓缓旋转着。空间站外还停靠着两艘飞机。
    攻占空间站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小队长阿道普上尉是个约摸二十□的高大俊朗的黑人,看起来非常沉稳精干。他谎称我们是雇佣军,靠近对方战机。然后在对方查验证件时,制服了所有人。
    当时我坐在穆弦的飞机里,只看到阿道普让对方的人上了他的飞机。过了一会儿,他就在通讯频道告诉穆弦:“可以进空间站了。”可见他行事的效率。
    我们把飞机停靠在空间站外头,阿道普一共有六个人,他带三个人留在外面,伪装成雇佣兵,应付一会儿即将到来的敌机。
    “难度不大。”他对穆弦说,“其他搜寻小队已经撤离,没有惊动雇佣军。他们以为您只有一艘飞机,不会对我们起疑。”
    剩下两个飞行员保护着我和穆弦进入空间站暂作躲避。但这个时候,出了点意外。
    这种临时空间站一般有五层,最下方两层用来住人,上面三层是武器室和机舱。士兵搜寻了下两层,发现一个人也没有。谁知等我们进入第四层武器舱,打算寻找点能源燃料时,却意外的撞见六个雇佣兵扛着枪,靠在墙壁上打盹。
    当时武器舱灯光很暗,那些雇佣兵反应很快,抓起枪就瞄准我们,一个个神色沉厉。而我们这边只有四个人,我没有战斗力,等于是以三敌六。
    我紧张极了,对方的人数是我们的两倍。这么近的距离,穆弦再牛也没有三头六臂,混乱枪战肯定占不了便宜。保护我们的两个飞行员神色也很凝重,我看到他们把枪端得笔直,胸口起伏得厉害。
    而穆弦冷着脸盯着对方,倒不显得慌,就是寒气渗人。
    双方瞬间僵持,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觉得全身都僵直了。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估计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穆弦忽然淡淡开口了,是他一贯的冷得快要掉冰渣的声音,只是言辞简洁有力:“少尉,下了他们的枪;中尉,检查其他楼层;通知阿道普,关闭底层涡轮器,在空间站周围安设炸弹。”然后冷冷瞥一眼那些士兵:“我不杀俘虏,别给我惹麻烦。”说完根本不看那些雇佣兵惊惧或茫然的表情,转头看向我:“走吧。”
    我有些发懵,直至走到外头通道,我才感觉到明显的后怕,迟疑的问:“你…”
    他瞥我一眼:“怎么了?”
    我还没开口,军衔为少尉的年轻飞行员已经小跑出来,语气透着种异样的敬畏:“指挥官,他们已经缴械了,没有反抗。其他楼层没人。”
    穆弦淡淡点头:“阿道普那边一完事,立刻动身。”少尉坚定的点点头,跑步离开。
    穆弦带着我下到底层,那里有几张床,还有张沙发,看起来还算干净。穆弦蹙了蹙眉,还是屈服了,跟我一起在沙发坐下,这才转头看向我:“刚才你想问什么?”
    “你那么说,就不怕他们攻击吗?”
    穆弦微微一笑:“阿道普小队都是我舰队中的精锐,这些雇佣兵不是对手。”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可想了一下,觉得不对啊——阿道普是精锐没错,可当时他们都在空间站外,穆弦就带了两个兵,怎么就那么有恃无恐呢?丢下句让人缴械,还敢转身就走?
    我忽然就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的军事典故。大意是说毛~主~席当年与敌军作战时,也曾有过被困某处的经历。可他不知怎么豪气顿生,背着手就往敌军战壕前走了圈。那些士兵看着他慢悠悠晃过去,硬是被他强大气场压制,一枪也没敢开。
    我不由得瞄一眼穆弦那白皙冷漠的侧脸,他似乎有些疲惫,头靠在沙发上,似乎在沉思。
    他到底是生了急智对方玩心理战,还真的就是倨傲到完全不把几个士兵放在眼里?
    尽管第二种推测有点荒谬,但我觉得以他的性格,还真可能是第二个原因。
    底舱静悄悄的,灯光也暗得像雾,周围的军用器材线条简单、色泽冷硬,看起来幽静而陌生。穆弦的手忽然就摸上了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挑起来,漆黑的眼眸沉默的盯着我。
    过去的二十多个小时,我们一直处于战斗、潜伏、逃亡的状态,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依偎着,是情势所致,好像也顺利成章,我更不会有什么情绪起伏。可此刻他的再一次靠近,却令我感到了一种焦灼的紧张。
    他并没有马上吻我,而是低头凝视着。眼神说不上温柔,只是幽深而专注。而在这封闭的、只有我俩的空间里,我的脑子里忽然变得空空的。
    我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谁知他也低头,继续凑过来盯着我。也许这只是他自然而然的举动,但显得有些孩子气,我有点想笑。
    他看着我,眼神慢慢有了变化。明明还是一片清冷的暗黑色,却令我感觉到微微发烫的温度。
    “一会儿你坐阿道普的飞机,莫普会去接你。我直接跳跃到舰队驻地。”他近在咫尺盯着我,声音很轻,“可能会离开一段。”
    我有些讶异,但随即理解。他居然主动提出让我坐别的男性的飞机,可见军情相当紧急,他也不得不妥协。我点点头:“好的。”
    他盯着我不再说话。房间里柔和的灯光,映在清俊暗白如浮雕般的脸颊上,修长乌黑的眉毛,如同两道墨色晕开。他的眼睛澄澈得像夜空下的湖水,幽深而专注。我看着他的脸一点点接近,看着他暗红的唇微微张开,我下意识闭上了眼。
    温热的唇覆了上来,熟悉的气息、热烈的纠缠。我又感觉到那电流从他舌尖触发,蔓延我的脸颊我的全身;我又变得全身微僵不太自在。
    可又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同。
    那是我的心跳,咚、咚、咚!清晰而急促,像是有一支无形的手,在我心口轻轻抓紧,又放下;抓紧,又放下。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也感觉到轻微的战栗晕眩的感觉。我的胸口仿佛被塞进了杂草,有点痒,有点燥。那种轻微的躁动感驱使着我伸出原本僵硬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
    我没有睁眼,但清楚感觉到他的怀抱骤然收紧,他的吻变得更加深入有力。而我顺从着他,唇舌无声的纠缠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我,头埋在我肩膀上,什么也没说。这时我才发现,我俩不知何时在沙发躺下了,他整个压在我身上。
    刚刚结束的吻就好像一个梦,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接受”了他的吻,脸上滚烫滚烫。他不说话,正合我意。
    我平复了一阵,他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没动。我微微侧眸一看,却见俊美如画的脸庞安静的对着我,修长的眼线微阖,气息均匀悠长——竟然已经睡着了。
    我想起他昨天耗了一晚上的精神力,一直就有倦色。但没想到他会趴在我身上入睡。回想起以前,我俩中间,他的确一直是睡得比较沉那个。
    也许是睡着的缘故,他的脸上再无平日那冷傲气质,清秀生动的眉目透着异样的乖巧安静。我看了他一会儿,就抬头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30
    飞机平稳航行,没有一丝颠簸。我靠着舱壁发呆。
    前方驾驶位上,阿道普与另一名少尉背影笔直。
    穆弦驾驶的飞机就在正前方。暗灰色的战机沉稳而安静,保持固定的距离,为我们导航。
    刚刚阿道普成功应付了搜寻的雇佣兵,我们从空间站脱身,已经安全航行了有1个小时左右。不过据说还可能遇到零散敌机。
    头盔中不断传来他们和穆弦对话的声音。
    “指挥官,跳跃坐标已经设置好。”
    “好。”
    “指挥官,右侧航道调校15度。”
    “执行调校。”
    “前方发现敌机信号,重复,前方发现敌机信号,全体隐蔽、隐蔽!”阿道普冷静的声音突兀响起,我心里咯噔一下——又遇到敌机了,刚想抬头望舱外张望,忽的机身骤然翻转,我只感到天旋地转,后背被狠狠抛向舱壁。我闷哼一声,飞机已如苍鹰般斜斜往下方坠落。
    过了好一阵,飞机才平稳下来,我松了口气,一头冷汗。飞行员们也在通讯频道中交谈起来。
    “他们走了吧,真是险啊。”
    “应该不会再遇到了。再过几分钟就到安全区域,我可迫不及待要跳跃走了。”
    他们很快安静下来,我还有点惊魂未定。
    “华遥。”就在这时,一个低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一怔,是穆弦。
    “在。”我答道。
    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才说:“刚才有没有害怕?”
    我心头微微一软,刚刚的颠簸突如其来,他居然想到了我。
    我想他应该是通过加密频道在跟我讲话,所以现在只有我们俩的声音。
    “没事。”我顿了顿,“你别担心。”
    “嗯。”他的声音中似乎有了丝笑意,“你的身体左边,储物柜侧面有一根金属柱。”
    我是坐在后舱对着门的座位上,扭动一看,还真有根黑漆漆的柱子。
    “需要我做什么?”我以为他什么安排。
    “你可以抱住。”
    我一怔,只觉脸颊微微发热,答道:“…好。”
    “当成我。”他这句话几乎低不可闻,就像在我耳边,嘴唇微动轻喃着。
    我的脸更热了,看一眼前舱,阿道普他们还是坐得笔直,并没有看过来。我居然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伸手把柱子抱住,低声答道:“…我抱住了。”
    “嗯。”他没有再说话,头盔中安静下来。我想他一定是关闭了秘密通讯频道。
    就在这时,有人“噗”的笑了一声,是那种拼命憋也没憋住的笑。
    我目瞪口呆。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笑了,声音都很低。但听在我耳中,简直如同警报一般呜呜呜呼啸而过。我想不可能吧,一定是他们在公用通讯频道讲话,恰好讲到了好笑的事。
    “穆弦。”我喊道。
    耳边的笑声、呼吸声顿时戛然而止。过了几秒种,他低柔平静的声音响起:“在。”这之间的停顿,让我相信,他一定是听到我喊他,又切换到加密频道。
    我翼翼的问:“刚才我们是在加密频道通话对吧?”
    穆弦没出声,可我却悲催的听到了别人隐约的笑声,然后穆弦云淡风轻的声音才响起:“不是。你的头盔里只有公用频道。”
    骤然之间,男人们爆发出大笑,似乎再无之前的忍耐和顾忌。我羞愧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他真是旁若无人啊!
    过了一会儿,笑声才停下,有人含笑说:“指挥官请原谅,我们只是很感动。真神会保佑你们幸福一生!”
    穆弦低低“嗯”了一声,隐有笑意。我郁闷的抱着柱子,脸如火烧。
    这时,我听到阿道普的声音响起:“指挥官,我以前晕机也相当厉害。是否可以由我向华小姐说明一些简便易行的改善方法?”
    “好。谢谢。”穆弦答道。
    这时我就看到阿道普站了起来,走到我对面的座椅坐下,摘下了头盔,我见状也摘了下来。
    他看着我,黝黑的面容浮现明亮笑意,牙齿雪白整齐:“华小姐,世界上像指挥官那样、不需要任何训练就能通过飞行测试的人是很少的,更多的是我们这种正常人。而他的天分,也导致他不能告诉你减缓痛苦的方法。”
    我心想太对了,穆弦就是个怪胎。
    “你试试将呼吸的频率放缓,膝盖屈起…”阿道普缓慢而清晰的说了几点措施,我一一照做,他温和的夸奖道:“非常好。如果还有下一次颠簸,你可以尝试看有没有改善。”
    我对他的印象好极了,笑道:“谢谢你阿道普。”他微笑:“能够护送你回基地是我的荣幸。相信指挥官也会带领舰队获得战争的胜利。”
    我听到“战争”这个词眼,心头一震。
    “战况如何了?我能知道吗?”
    阿道普微微一怔,笑道:“当然,您的权限级别跟指挥官是一样的。”
    哎?上次我逃跑不遂,穆弦不是暂停了我的所有权限吗?又调回来了?我不由得有些高兴。
    只听阿道普继续说道:“根据侦察结果,雇佣军这次出动大约三艘太空堡垒、三十多艘战舰,战斗机不计其数。目前主要在年华柱周围十光年范围内活动。”
    我虽然不懂这些数字的概念,但他的神色凝重,应该不好对付。
    “但要命的是,整整三十个小时,我们与要塞守军和白朗指挥官失去了联络。”他英武的眉宇间浮现忧色,“已经可以判断,要塞军出了问题。否则雇佣军也不可能堂而皇之越过要塞,抵达年华柱附近。”
    我点点头,这点不难推测。
    他又说:“往要塞派出的侦察机都没有回来,应该是被雇佣军拦截了。如果能得到要塞内部的消息,情况就能明朗得多了。”他又放松了语气:“不过你不必担心,有指挥官在,雇佣军不会如愿以偿。”
    我点点头,看向前方舱外。他的飞机平平稳稳,还在相同的地方。
    又航行了一个小时,我们到了一片开阔的星域。年华柱已经遥不可见,漆黑夜空、雪白星辰干净而温柔,隐约可见黑色巨石带,如同深夜里最纯粹的一片墨色,漂浮在星空尽头。
    引擎预热需要20分钟,大家安静的等待着。我听着空寂寂的通讯频道,居然感觉出一丝离别的怅然。
    我想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是处于礼貌,我也应该向他告别。怎么措辞呢?祝他大获全胜?让他保重身体?
    “等等。”阿道普的声音忽然响起,“指挥官,我接收到一段求救信号,离我们的位置很近。比较模糊…清晰了!识别码解读中…”
    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激动:“是露娜少校!是她!她的信号正迅速接近,就在巨石带后!”
    众人悚然一静,我也吃了一惊——我知道露娜是白朗的妻子,两人一同镇守着要塞。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穆弦冰冷的声音响起:“阿道普,你继续执行跳跃。其他人关闭跳跃引擎。”
    我心头一震——穆弦要先把我送回去,自己去救露娜?可这不会是陷阱吧?
    不可能,阿道普说过,他是利用系统随机制定我们的返程路线,被追踪的可能性极小。不可能有人设好陷阱在这里等着。
    “滴滴滴滴——”机舱雷达响起发现不明飞行物的预警声,我听到穆弦简短有力的声音响起:“露娜、露娜!”
    短暂的兹兹嘈杂声后,一个熟悉而略显断续的声音传来:“指挥官!是我!你也在这片星域?要塞被控制了,重复,要塞被控制了!副长卓午叛变了,他杀了白朗!卓午投靠了雇佣军,控制了指挥部。”
    她的声音焦急而痛苦,可穆弦回答的声音却显得异常冷静:“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白朗一直秘密准备了几艘紧急逃生船,应付突发情况。我们逃出来三艘船。现在有八艘雇佣军战机在追击我们!”露娜答道。
    如果露娜真的是从要塞逃出来的,那她掌握的情报,就对战局有非常关键的作用。
    “你的最高安全代码。”穆弦忽然说。露娜迅速报了一串数字。
    我想这一定是他们之间某种确认情报的方式。
    穆弦说:“我们来救你。”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舱外原本跟我们平行的三艘战机,同时一个漂亮的侧翻,于空中划出淡淡的暗银色弧线,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我心头一震。
    我们来救你——很平实的一句话,穆弦的嗓音甚至略带清冷。
    可我却莫名的觉得这句话很热血。
    一种平静的、略带倨傲的热血。
    我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穆弦的侧脸,白皙俊秀、冷漠而安静。
    我们的飞机在跳跃引擎预热的同时,继续向前航行,离穆弦离去的方向越来越远。
    这时阿道普忽然抬手,从舱顶上拉下来一块屏幕。蓝光一闪,画面从模糊到清晰。我知道战机上一般都装有高倍摄像头,看来他是要打算查看后方的战斗情况。
    驾驶仪上,超光速跳跃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
    夜色茫茫,也许是心境不同,此时那漂浮的黑色巨石带,看上去就像狰狞的怪兽,匍匐在星际。
    数艘暗灰色战机赫然从巨石带后冒出来,火光密集,混战一片。穆弦带领的三艘战机几乎是笔直的猛扎过去,在极近的地方骤然分开,占据了战场高处三个位置,开始朝下方疾射。
    我不懂打仗,可看着他们漂亮的变幻队形,就觉得很好。我一直牢牢盯着中间那艘飞机,它们的样子都长得一样,只怕一不留神,就认不出哪一艘是穆弦了。
    但很快我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徒劳的。因为他实在太好被辨认出来了——他的飞行轨道最为简洁清晰,他的飞行速度最快,他在很短的里,已经打掉了三艘敌机。
    这场战斗结束得非常快。也许只过了七八分钟,巨石带周围已经满是漂浮的残骸。而穆弦他们一共六艘飞机(包括露娜那三艘伤痕累累的战机),迅速结成尖楔形队列,掉头朝我们驶来。
    “指挥官,我们立刻离开这里。我怕其他追兵赶上来。”露娜的声音已经镇定下来。
    “启动超光速引擎。”我听到他淡淡的声音说。
    “是。”众人齐声答道,听得出他们语气中的尊敬和激动。
    “还有两分钟执行跳跃。”阿道普说。
    我看着他们远远驶过来,只怕驶到跟前时,我们已经跳跃走了。我踟蹰了一下,低声喊道:“穆弦。”
    频道里一下子全安静下来。
    穆弦柔和的声音响起:“嗯,我在。”
    我说:“我…”
    我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一阵急促的雷达警报声,突然响彻头盔,压过了我本就很低的声音。于此同时,我抬起头,看到正前方,穆弦他们驶向我们的航道上,一团团白光如同平地炸起的闪电,转瞬即逝。
    我呼吸一滞——那是…超光速跳跃?谁跳跃来了?
    “雇佣军!”阿道普失声喊道。
    追兵来了!
    之后的一切发生得快如闪电。
    五艘中型黑色战舰,出现在穆弦他们的周围,每一艘的体积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庞大。短暂的沉默后,密集的炮火交织成网,将他们困在正中。
    双方实力完全悬殊。
    我看到一艘艘暗灰色战机旋转、坠落、炸裂;看到有飞机在足以毁灭一切的炮火中横冲直撞却逃出无门…最后,我看到一艘机身着火的飞机,如同凤凰涅槃般自包围圈中平地拔起,直直冲上数千米高,然后掉头朝下方一艘中型战舰射击。
    两者体积相比,如同弱兔与大象。可就在那飞机的一阵疾射后,战舰中部突然升起剧烈的火焰,然后猛的炸裂开,瞬间尸骨无存。
    “是指挥官!”阿道普的声音在颤抖,“他击毁了战舰的能源舱!”他的声音听不出一点喜悦。
    因为穆弦迅速被四艘战舰重新包围,他的一只机翼已经燃得只剩一半。
    然后我就看到一枚炮弹正中机腹,滚滚浓烟冒了出来,他如同折翼的孤鸿,一头扎向下方一艘战舰。
    那艘战舰遭受他的撞击,仿佛被人用力从内部撕扯着,无声而迅速的四分五裂,爆炸开去!
    而他撞击的地方,燃起一团熊熊的火焰,飞机残骸如同碎屑成雨,然后…荡然无存。
    “指挥官!”阿道普和副驾爆发出嘶哑的怒吼。
    “华遥我不会…”飘渺得仿佛不存在的声音,在我耳边一闪而逝。
    我呆呆看着画面的一幕,脑子仿佛已经凝固住。
    发、发生了什么?穆弦被、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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