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195章

    卫风家事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190-195章第190章
    朱慕贤1进屋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李家打发了人来，又带了那么些东西，这么大动静他想不知道难。本来他想着妻子见了娘家人，肯定十分欢喜。可是等他进了门，脚步顿了1下，屋里气氛明显不对头。没1点儿欢欣，反倒人人沉默，小英眼眶红红的，见了他进来也没有往常那么殷勤周到。
    “这是怎么了？”朱慕贤想，难道是远离家乡，见了熟人悲喜交集所以心情反而不好？不，不象。毕竟是要过节了，见到娘家人就算心情激荡，那也是喜大于悲。现在这样，显然是出事了。
    小英犹豫了1下，翠玉站1边儿看着都替她着急，上前1步轻声说：“回少爷的话，今天魏妈妈来，奶奶本来是挺高兴的。可是魏妈妈捎的信说，我们家2姑娘殁了，姑娘看了信就1直发呆，中午都什么都没吃…”
    朱慕贤怔了1下。妻子的妹妹，他是有印象的――因为生得那样出众，让人不容易忘记。虽然没说过几句话，印象中很文静懂事，又林1直很疼爱她。
    怪不得会这样――朱慕贤恍然，他挥了挥手，小英还站着没动，翠玉使劲儿拉了她1把，小英才转头跟她出来了。
    “你拉我干嘛？”
    “你傻呀。”翠玉恨铁不成钢，小声抱怨：“姑爷和咱们姑娘那是夫妻，比咱俩跟姑娘还亲近呢。这会儿姑娘正难过，姑爷去劝1劝，哄1哄，保不齐姑娘心里能好受得多，咱们俩站那儿碍什么事。”
    小英也（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嘴角咧了1下，可是还没等真正笑出来，眼眶又红了。
    “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翠玉知道她是想起了2姑娘。自家姑娘和2姑娘要好。小英也和2姑娘挺好的，突然间人说没就没了，也难怪她伤心。翠玉这心里头也怪不得劲儿的。
    毕竟她们离乡太远了，真有什么事儿，等她们知道，也都来不及了。翠玉想起家中的爹娘兄嫂，也是十分挂念。刚才她还找魏妈妈打听家里的情形，得知1切安好。嫂子又有了身孕，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咱去厨房看看，姑娘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跟他们借个灶头。咱给姑娘另做两个可口的。”
    小英连声说：“对对。做俩菜，再烧个汤，魏妈妈刚才拿来的单子上正好有鲜藕、瑶柱，还有嘉鱼干，都是姑娘平素爱吃的。”
    朱慕贤掀开帘子进了里屋，又林正坐在梳妆台前出神，都没听见他进来。
    朱慕贤放轻了步子走过去，手缓缓放在她肩膀上。
    又林微微1顿，她扭转头。看着朱慕贤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天气已经入秋，她坐了这么半天，半边身子都麻木了，手脚凉冰冰的。而朱慕贤的手是温热的，仿佛1下子把她从另1个世界给拉了回来。
    “你回来了？”
    “我都知道了。”朱慕贤俯下身来，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她身体冰凉僵硬，不知道已经在这儿坐了多久了。她没象他想象的那样满脸泪痕痛不欲生。可是真要那样说不定倒是好事。哭1场，郁气能发散出来。可是现在这样憋着，悲痛郁结于内，怕是会憋出病来。
    朱慕贤和她并肩坐下，把她揽得更紧了些。
    “你要是心里难过，就哭1场。你现在这样，岳父岳母和老太太知道，也会担心你的。京城离于江这样远。他们见不着你，日夜牵挂，你得好生保重自个儿，才能让他们放心。”
    又林慢慢低下头，看着手里的1枚荷包。
    朱慕贤先前没注意，现在看了1眼。也就（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
    这荷包想必是2姑娘的针线，又林才会这样紧紧的攥着它，睹物思人。
    “没有…”又林声音干哑，顿了1下又说：“我只是不相信，肯定有哪儿弄错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还说让我若有机会回去，1定要去看她。我也答应了，她还那么小，她怎么会…她平素身子很好，不大生病，怎么会呢…”
    朱慕贤的手在她背上轻轻顺抚着。又林没有亲眼见着妹子过世，只听到传信儿，自然会有这样的反应。其实她自己也肯定（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家里人不会骗她，最起码不会用这样的事情骗她。
    可是道理是1回事，（超多-书农在线书库）道理并不代表着感情上也能1下子接受得了。
    又林的声音越来越低，看着手上的那个荷包――这还是她定了亲事绣嫁妆时，玉林给她帮忙绣的，以备送人装点门面用。当时1共做了不少，又林也用了几个，剩下的这几个玉林特别花了心思，花色又雅致，绣得也精心，又林舍不得送人，就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天色近晚，屋里渐渐暗了下来。窗子透进来的光，照在她手上的那个荷包上头。又林只要拿着这荷包，就能想起玉林拿针拈线，认真缝绣的模样。玉林生得特别美，1动1静，都显得如诗如画。
    现在东西还在…可是绣东西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翠玉和小英拎着食盒进了屋，隔着帘子说了1声：“少爷，奶奶，晚饭预备好了。”
    听着屋里头朱慕贤的声音说：“那摆饭吧。”
    小英赶忙应了1声，两人将小桌抬了进去。1看小夫妻两个依偎在1起坐着，小英心说，果然翠玉说得有道理。姑娘伤心，她们不敢劝，也不知道怎么劝。姑爷是读书人，又知礼，又会做文章，肯定也会劝人，比她们强得多了。
    饭菜是她们特意吩咐了厨房做的，那道汤是两人亲自动的手。这后院儿里消息传得最快，再加上李家今天打发人来送礼，本来上上下下都在留意着这事儿。听说4少奶奶娘家妹子病殁了，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朱老太太也有些黯然伤神，生得那样可人疼，又懂事乖顺的孩子，说没就没了，朱老太太也十分惋惜。大太太倒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她就见过玉林1面，说了两句话给了份儿见面礼，玉林1直低垂着头，大太太连她什么样儿都没看清楚，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伤心。
    至于厨房的人，也听说这消息了，自然加意的。主子高兴的时候不1定能想着赏他们，可是要是主子不顺心了，要迁怒他们倒是很容易的事。几样小菜整治得清淡美味，厨娘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求能讨好，但求别触4少奶奶霉头。
    今天看李家送来的那些节礼，还有李家下人们那穿戴，就知道4少奶奶家中豪富不是假的。那管事妈妈的谈吐行事也很是大方。这样有钱的1位主儿，下人自然也乐意趋奉，那只要伺候好了，肯定少不得好处的。
    朱慕贤动手给又林盛了碗汤，又把筷子递到她手里。
    “吃吧。”
    又林低下头喝了口汤。那汤又热又鲜美，她却没尝出滋味来。
    朱慕贤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食不知味。
    这也不要紧，只要她能吃下去就行了。总不吃东西，身子会垮的。
    朱慕贤舀了豆腐羹在她碗里，又林果然也都吃下去了。
    “我没事…”又林抬起头来看了他1眼，也替他舀了个丸子放进碗里。
    圆溜溜的丸子上头带着芡汁儿，酱色明亮，是他平素喜欢的菜色，可是朱慕贤也没尝出味来。
    两人早早熄灯宽衣安置下，朱慕贤知道妻子没有睡着。她安安静静的平卧着，呼吸均匀，半天都没动1下。
    朱慕贤手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还是刚才1样凉。
    “2妹是怎么去的？”
    又林的手微微抖了1下：“魏妈妈说，是突然腹痛如绞，请了郎中，可是也没来得及…没等天亮就去了。”
    朱慕贤丝毫不觉得自己问这些事情是在为难她。
    “后事已经料理了吧？”
    “妹妹还未及笄，按族规是不能埋进祖坟的。在家里只停了1天…”又林声音哽咽，她咳嗽了1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朱慕贤嗯了1声：“等将来回去，咱们去拜祭1下2妹。你要是心里不踏实，改天去庙里进香的时候，多上些香油钱，让人多念几遍经也就是了，魏妈妈什么时候回去？”
    又林的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就这两日。”
    “嗯，打点1下给岳父岳母还有老太太的礼物，再写封信，好好儿安慰安慰几位长辈。”
    他的声音不急不躁，很平稳从容。又林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黑暗瓦解了她的防备，也让她能更平静的理智的接受这个现实。
    “哭吧，没关系…”朱慕贤象哄1个婴儿1样抱住她，又林的脸埋在他的胸口，肩膀颤抖得厉害。
    小英1直没敢躺下，听着屋里传来的低低的哭声，心里又是酸楚，又有些欣慰。
    姑娘能（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当然好，就象翠玉说的，姑娘现在不是在家做姑娘，是在婆家做人家的媳妇儿，可没法儿任性。就算心里难过，也1样得打起精神伺候公婆，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外头起了风，窗扇被吹得格格的轻响。
    小英裹紧了被子，望着窗子上清朗的月色，半夜都没有睡着。
    第191章
    第2天请安的时候，朱老太太特意拉着又林的手，留她说了半天的话，安慰开解她。连大太太都难得的对她安慰了几句。当然，大太太这安慰有几分是对媳妇的痛惜，又有几分是看在亲家那丰厚节礼的面子上，那就说不清了。
    钟氏也对弟媳妇着意关切。人总是同情弱者的，弟媳妇年轻貌美，嫁妆丰厚，又很得祖母欢心，这的确会让钟氏很有危机感。但是弟妹现在离家千里迢迢，又死了亲人，钟氏在别人的不幸中可以为自己找到许多优越感——起码她娘家就在京城，想见1面通个消息不至于如此艰难。遇到烦难的事儿，还能向娘家求援。
    又林打起精神来写了封家书，又备了礼物，让魏妈妈捎回去。她不能在信中表现自己的悲伤，还要极力安慰李老太太和父母，她总不能让长辈再替她担忧。
    朱老太太交待了她1份儿差事，说喜欢原来又林家曾经给她送过的腌的小菜，让又林再照样儿腌1些出来。
    其实就算没了黄嫂子，厨房里也有能干的厨娘。朱老太太之所以这么吩咐，只是想让又林有些事情做，分分她的心。
    钟氏也没把这事儿看做是弟妹想分她管事权利的前奏，不过是1件小事。她表现得很是大方，要人手给人手，要用的器物菜蔬也是样样齐备。
    又林对老太太的用意也理解。
    有件事情做，也的确比1个人闷在屋子里强多了。朱慕贤白天不在的时候，她1个人的时候。总是难免会想起玉林来。多少年的相处，她看着玉林从1点点长到亭亭玉立，不是她想忘就能忘记的。
    又林在家里的时候，也是经常帮4奶奶料理家务的。现在嫁进来是小儿媳妇。用不着她当家理事，她也把自己的小院子整治得井井有条。朱老太太让她腌点儿小菜，这件事情说简单也简单。可是又林做的很是认真。庄子上送来的菜是细细挑过的，去掉那些看着不饱满的叶子，洗净沥水，摊开来晾晒，然后配好了料，入缸腌制。这些事当然不用她亲手做，可是每个环节她都是亲自看着的。
    做这些事的时候。又林觉得心情很平静。
    秋试将近，朱慕贤倒没象别的要下场的人那样不分日夜的苦读。他温书的甚至比往常还缩短了。出门访友，还陪又林去她开的那家茶庄那儿看了看。茶庄生意1般，不算很挣钱，但是也算收支平衡。维持得下去。茶庄的格局和京城惯见的不太1样，靠店面1角还有两张小桌，有个打扮得十分齐整俐落的伙计在那儿烹水泡茶。他显然是经过专人教导的，1举1动都很有章法。进店的客人都可以品尝刚泡出来的茶。当然，茶杯都是极干净的，用热水烫过。这么做花费并不大，但是效果还不错。很多人1开始没有要买的意思，可是有了的是尝了之后改变了主意。还有的则是觉得尝都尝了，不买不太好意思。仿佛是白占了店家的便宜1样。
    朱慕贤小声问：“这是你想出来的？”
    又林低下头微微1笑，摇了摇头：“不是，以前见别人用过这法子。”
    虽然她是穿越来的，这种办法也不是她的首创。在于江的时候，也有店家用这种法子促销。做生意无论什么时候，都得讲究营销策略。当然这时候的人没有现代人那么花样百出，太离经叛道与众不同行不通，这时候各地方都有商会行会，有些时候，你店里的东西卖什么价，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又林也没指望这个铺子挣什么钱，现在这样就不错，虽然开业不长，但是已经能做到收支平衡了。长了有了口碑，会比现在更好1些。
    “你这几日就要应考了，旁人这时候恨不得不眠不休。你倒好，还有闲情陪我出门。回头老太太和太太只怕都会觉得，是我耽误你温书了。”
    朱慕贤1笑：“不会。祖母是知道我的，该做的早就都做了，用不着现在临时抱佛脚。”
    这人还真自信，说的话这么有底气。又林虽然不懂8股文章，可是她也知道这做文章，立意才是第1位的，并不只靠死记硬背。
    大太太可是紧张得不行，考期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不安。这里上香那里拜佛的，京城左近的庙宇道观都让她给拜了个遍。不管是佛祖还是真君，只要是灵验的，大太太都要去拜1拜。
    除了拜佛，还有其他的毛病。茶饭不思，晚上总不着，记性也有点儿差，1句话说上好几遍，可转眼又不记得自己刚才说过什么了。总之，朱慕贤身为考生倒是镇定自如，很有大将之风。可大太太却患上考前综合症了。就象后世那些家长1样，孩子要高考了，大人哪有不紧张的？
    又林问清楚了考试所需，还有1些忌讳，给朱慕贤也预备了考篮。等开考那天，朱府上上下下的人都醒得很早，朱正铭和朱长安两人跟着车送朱慕贤去赴考。又林只能送他到院门口，朱慕贤笑着说：“天还早，你回去再睡会儿吧。”
    又林轻声说：“我知道的，你也别想太多，别让自己太累了。考得好当然好，若是题目太难了，咱们等下1回再去试也是1样的。”
    朱慕贤握着她的手。
    大太太1直不让人说跟落榜有关的字眼儿，就怕兆头不好。可是又林这话，却是重视他这个人胜过重视他会取得的功名。
    看朱慕贤走远了，又林还在门口站着，小英上前来劝她：“姑娘，天儿还早呢，您要不再回去睡会儿？”
    “不睡了。”又林揉了揉眼：“换衣裳，我去太太那儿。”
    今天朱家没谁能睡踏实的，哪怕是老太太和老爷子，看起来镇定从容和往常1样，但是老太太话比从前少了，老爷子听说今天也没访友，也没和家里的清客先生1起下棋，1个人待在书房里。
    菜腌了半月有余，今天正好是上桌的时候。又林亲自下厨，做了1个豆腐，1道蒸鱼。朱老太太都尝过了，笑着说：“你的手艺是真不错，这小菜腌的也入味，和我那年吃过的1模1样。”
    又林说：“您要是喜欢，我天天儿给您做。”
    “哎哟，你要是给我做了烧火丫头，那贤儿回来还不得找我算账啊。”
    大太太也尝了菜，可是现在她1心挂念着儿子，给她龙肝凤髓她也吃不香。
    大太太1心是望子成龙，这个范妈妈最（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丈夫指望不上，长子又不是读书的材料。在大太太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次子的身上。
    女人这1辈子能靠谁？娘家？可是大太太父母都早过世了。丈夫？大老爷自己还得人操心呢，指靠他显然是不可行的。那剩下的就只有儿子了。儿子是自己的亲骨肉，那才是1个女人下半辈子的依靠。全家人都悬着心，早早打发了人去接人。等朱慕贤1出考场，眼尖的管事就立马挤了过去把他给迎出来。
    朱慕贤可不是文弱书生，他会骑马，会舞剑，身子骨可1点儿都不差。管事守在门口的时候，已经见了两个抬出来的和1个走出门立刻翻白眼昏厥的，正悬着心。这会儿终于迎着自家少爷，可甭提多紧张了。先从头到脚把人细细打量1遍。还成，虽然脸色也有些憔悴，可精神还好着呢。
    管事的可不敢问少爷考得如何。再说，少爷打小就被人夸奖，上次拿了案首，这次肯定也是十拿9稳。
    等到了家，大太太1见儿子就红了眼眶，直念叨他受苦了。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象是唯恐他少了1根头发似的。还是老太太发了话：“他这几天耗了多少精气神啊，先让他去好好歇1歇吧。”
    “对对，”大太太连忙抹泪：“你快去歇着，记得把参汤喝了，好好补1补…”她还有许多话想说，硬是咽了下去。
    朱慕贤足足睡到天黑，起来之后先梳洗，接着就1迭声嚷饿。这个又林是早有准备，早就预备下了。怕他1下子吃得太油腻了反而不好，4个小菜都以清淡为主，朱慕贤风卷残云1般把菜盘子扫荡个清光，汤也没有剩下。这样的好胃口让小英她们几个都忍不住捂嘴窃笑。
    “好了，知道你饿坏了，可也不能1下子吃这么多。”
    “没事儿，我有分寸。”朱慕贤放下筷子，拉起又林1只手：“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做什么了？”
    “和平常1样。”
    朱慕贤脸凑近了1些：“也没替我担心？”
    又林瞅了他1眼，1本正经的说：“没有。”
    朱慕贤心有不甘：“真没有？你可别口是心非啊？”
    正巧外头有人来回话，说是老太爷问4少爷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到书房去1趟。
    第1百9十2章
    全家都关心朱慕贤应考的结果，但是除了朱老爷子，其他人问都不敢问1声。
    并非所有人都这样，只是不巧有前车之鉴。就是这条街上的另1家，儿子3年前去应考，家里头期盼太大，结果落了榜之后人就疯了。
    所以朱家尽管人人紧张期盼，可是反而没有1个人嘴上提起这事儿，连2太太马氏这样不识趣的人都绝口不提——因为这事儿不是后院儿里的事儿，后院儿她折腾，婆婆不会对她下狠手，公公也不理会。但是朱慕贤是这个家里头最有出息的后辈，她要是敢在这个侄子身上搞什么鬼，那老爷子绝不会放过她的。
    马氏是知道老爷子的手段的，她生儿育女也好，持家辛苦也好，这些平时能够算是她的根基她的资本的东西，在老爷子眼里什么也不是。
    不得不说，马氏虽然净耍小聪明，可是她从没真正犯到过老太爷手里头。她懂得什么事不能做。
    尽管背地里她也眼红，她也不服气。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丈夫读书不行，没什么出息——话说要是有出息也不会娶她了，那肯定有更高的门第更好的大家闺秀可以选择。儿子也都不成，老大打小就脾气古怪，不爱说话，也不会讨长辈喜欢。长安却非常伶俐，他祖父祖母也都疼他。可是他那点儿聪明全用在吃喝玩乐上头了，1说到正事儿，那就1点儿都不成了。
    原先孩子都小的时候，2太太也没在意这些。反正有老爷子在。凭他的地位，家里的孩子就能进国子监读书，不用和别人1样去十年寒窗博出身。将来再谋个差事，有老爷子罩着。考绩当然是上等的，按部就班的升上去，熬出个45品官职来。
    可是马氏的如意算盘随着朱老爷子罢官也跟着破灭了。1个家要兴盛起来要十几、几十年。可是要败下来却太快了，只要几天，不，甚至不用几天，只过了1晚，老爷子罢官的旨意1下，朱家就什么都不是了。她引以为豪的儿女。也立刻什么都不是了。儿子娶不了好媳妇，女儿也别想说上好人家。
    大人还能忍，能熬，可怎么忍心让孩子也跟着1起熬？就说女儿明娟，她打1落地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什么绫罗绸缎不是任挑任选？哪怕她想剪着玩儿马氏都只哈哈1笑。可是现在换季要做衣裳时，得想了又想，又要体面，又要好看，还不能用太多银子。儿子的亲事由不得朱家挑别人，只能让别人来挑。娶进的这个媳妇1身小家子气，还打小没了爹。跟2房的李氏比——要是两人站1起不说谁是谁，人家准以为自己的儿媳妇才是那个商家女。
    要是朱慕贤有了出息，他当然不能不顾着自家兄弟姐妹——1人做官。大家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就这1点来说，2太太也盼着朱慕贤能高中。可是再1想，朱慕贤中了，那风光的是大太太，将来又得受那婆娘的闲气，还不得不顺着她哄着她。做小伏低，2太太又觉得特别憋屈。
    觉得憋屈的不止2太太，其实朱家还有1个人也正这样矛盾着。
    这人就是钟氏。
    自己丈夫是长子，可是这个家里有出息的是小叔子。老太太和老爷子毕竟有年纪了，公公糊涂，婆婆又偏疼小儿子，这个家将来究竟谁来执掌？
    就算丈夫继承了家业，可是不得不依靠弟弟，连带她也得看弟媳妇的脸色…那这能算当家吗？
    可是老爷子老了，现在只在礼部挂个闲职，他要不1在，这个家靠谁？靠那个只会玩女人当古董的公公吗？
    还是得靠小叔子。
    1家子上下揣着（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装糊涂，肚里算盘珠子拨得飞快，脸上却是若无其事。朱慕贤当然不会看不出来——他甚至笑着同又林说：“还有几天放榜？”
    “咦？你不知道，倒来问我啊？”又林拿历书本子看了1眼：“3十那天。”
    朱慕贤1算，还有5天。
    “还好。”
    “你这么盼着放榜？”又林咬断线头，把衣裳在他身上比量了1下。
    朱慕贤张开手方便她比量：“不是盼着。而是看家里人熬得太吃力了。要是再熬个十天半个月，没准儿会熬出病。你看娘这几天，胃口如何？”
    那自然是咱不香睡不安的。
    不光大太太，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有所表现。只除了大老爷了。
    又林很少见到这个公公，他要么去当那份闲差，回来了也只在姨娘通房的屋里。老爷子老太太都不管他，只当没这个儿子1样。
    说起这件事情来，就不得不提1句。又林从来不打发半夏去跑腿传话递东西，就把她拘在院子里。这姑娘长得漂亮，可是人却算不上聪明。放她出院子，惹人笑话丢脸面事小，要是闯什么祸弄出什么丑事来那事儿就大了。又林现在正寻思着赶紧打发了她，可是就她所知，朱家放人是有定例的。要么到了年纪，要么就是赶上家里有什么大事儿，才会放人或是配人。
    现在既没什么事儿，半夏年纪也不到，又林只能让人看着她。
    好在傻妞是很听话的，院子里什么活儿都做得齐整。翠玉嘱咐她要看紧半夏，她也1丝不苟的听从。半夏跟她吵嘴，骂她蠢笨，她都跟没听见1样。让她干活儿，她也干得利索。可是半夏要想打听消息或是想出去，那傻妞绝对不答应。
    不是又林把人想得太坏，她不得不谨慎。她是新媳妇，立足未稳，地位有时候还显得很尴尬。朱家院子里成年的、未成年的爷们儿可不少，真出什么丑事那可就晚了。
    朱慕贤现在是考完1身轻，书本也不去碰，陪又林的自然多了许多。可是又林却没有功夫陪他了。家中换季，各房各处都要添衣裳。又林做为新媳妇，不能没有什么表示。起码老太太那儿得送1件针线，大太太那儿也得送1件。她们穿不穿是另1回事，当人家媳妇的，你得拿出这个姿态来。
    当然，给长辈们做了，也不能漏下丈夫的。又林现在做的这件就是给朱慕贤的，呃…内衣。
    不是她偷懒，这是朱慕贤自己要求的。
    朱慕贤知道她的针线活1般般，不是那种手特别巧特别能干的。做老太太和大太太那两件当然要下功夫，如果再加上自己的，只怕她累坏了。所以他主动劝又林不用做什么外衫，外衫太讲究，要花功夫。内衫就得，不用绣啊滚啊镶啊的，能穿就可以了。
    又林比较了1下，问他：“你是要系扣子的还是系带子的？”
    “都成，”朱慕贤想了想：“扣子吧。”
    “好。”
    又林于是继续做活，朱慕贤就坐在旁边看她。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夫妻俩有说有笑的，妻子还在给他缝制衣裳。
    有时候朱慕贤觉得自己运气真的不坏。虽然亲事是长辈做主，但是妻子他1早就认识，就了解，甚至早早的就喜欢上了，只是那时候他自己也没发觉这份心事。
    同窗好友间说起家里的事情来，有人说和妻子1句话都说不来，说什么她都只低头不吭声。另1个却抱怨妻子喋喋不休，吵得他想把耳朵塞上。还有的就是，他说的话妻子大多数是不懂的，妻子说的那些家长里短他也听不进去，夫妻俩也谈不上什么交流。
    相形之下，他就要幸福得多了。妻子知书达礼，他说1句典故，妻子就能（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同他会心1笑。要是换成…嗯，那就是媚眼儿抛给瞎子看，白抛了。
    朱慕贤不着痕迹的打量妻子——她看起来已经放下了玉林那件事。
    不过，只是看起来。
    朱慕贤在她耳边低声说：“明天后天的，要是天气好，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又林转头看了他1眼：“去哪儿？”
    整天待在这么1个小院子里，说不闷那是假的。原来在于江的时候，她带着丫头和长随还是能出门的。于江的规矩没有京城这么大，娘家人对她管的也不那么严厉。
    可现在做人媳妇就不1样了，长辈不出门，断没有她1个往外跑的理儿。再说，又能去哪儿？她在京城也就认得石琼玉1个，石琼玉还正在养胎，不能打扰。
    朱慕贤还真没想好去哪儿。他常去的1些地方也不适合，比如喝茶吃饭的那些地方，她不好抛头露面。他又不愿带她去别人家做客——须知做客要应酬要费心，举止更要注意，那可不是散心，而是成了受累了。
    想来想去，他只能说：“去庙里进香，再吃顿素斋，你觉得如何？”
    又林瞥了他1眼：“进香？要是娘和老太太都要去呢？”
    可不是么，她1提，朱慕贤也想起来了。老太太还罢，大太太对进香却是非常热衷的，他只要1说，大太太准保会说要1起去。
    第1百9十3章高中
    又林给朱慕贤的衣裳刚刚做好，正巧也赶到了放榜的那天。大太太这几天熬得实在辛苦，眼睛发红，嘴角冲了泡。这1晚几乎1夜都没睡着，天不亮就打发了人去看榜。其实去得早也没有用，榜还没有贴出来。再说，就算不去榜下守着看，只要中了，报喜的自然会敲锣打鼓来家中报喜。这时候贡院的人手是铁定不够的，还要向府衙借许多差役，甚至里正保长也会充当报子。这可是3年才能轮1回的美差，只要是中了，进士老爷们还能舍不得打发几个喜钱？就算是囊中羞涩的穷举子，只要他中了，自然有同乡、同窗，亲戚故旧乐意替他开这份儿钱。
    朱家的红包鞭炮都已经预备好了，只是没敢拿到明面儿上来。虽然看朱老太爷那种稳当从容的样子，多半人都猜着4少爷会中的——可万1要是不中…左右这些东西都是预备妥当了，到时候现拿出来也不为难。
    又林也十分紧张。
    虽然她劝着朱慕贤要淡泊功名，别把得失看得太重。可是不看重，并不代表就全然不在乎。若是这次不中，那就只能再等3年。3年中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比如家中有丧事须要守孝，又或是生病…谁都说不准。
    她看起来还是十分镇定，给长辈请过安，就回房来。厨房今儿送来的是瘦肉粥，并蒸糕、花卷儿、油炸果子等几样点心，下饭的小菜是肉脯、凉拌菜心、茶香茄条和干丝。这比平常丰盛，其中菜心和茄条都是又林领着人腌制的，朱慕贤11尝过，笑着说：“味道真是不错，清淡爽口，不象原来大厨房做的，总是口味太重。吃的时候也挺香，可是吃完了总想喝茶。这个吃完了倒是挺舒服。不那么口渴。”
    又林解释说：“因为腌的本就不长，又放了些饴糖提鲜，所以吃起来口感是鲜咸的，但不会令人太口渴。不过也有1点儿不足。就是存放拿取时得经心，不然容易变质。”
    她虽然解释得清楚，可是自己的心思却没放在这上头。碗里的粥已经喝完了，还端着碗不放下。
    朱慕贤把她手里的碗拿走放到1旁，笑着说：“我想写几个字，你来帮我研墨吧。”
    又林应了1声，吩咐小英收拾桌子。随朱慕贤进了西屋。
    朱慕贤摊开了纸，又林舀了清水洒在砚上，取了墨条，1点1点的细细研磨。
    她今天穿着件水红的衣裳，要研墨，自然袖子得向上挽1挽，露出1段白皙的手腕。朱慕贤低下头去选了1枝笔，心中却在琢磨。怪不得人们总说红袖添香。这白生生的手，黑黢黢的墨，再衬着这红衣裳。安静而美好。若没有这墨，那红白2色未免轻浮单薄。若没有这红，那黑白2色又沉闷黯淡。若是手腕不够白——红黑黄那也丝毫不美。
    所以这添香研墨须得红袖，且得美女来做才相得益彰。
    这么1分神，1池墨都研好了，朱慕贤却1时想不起要写什么字了。
    又林侧着头看他：“对了，咱们院子到现在还没取名，整天东院东院的喊着也不好听。你得空的时候，想1个名字，让人做个匾挂上。”
    倘若家里只有3间屋子。自然用不着给每间屋都取个名儿。但是朱家院子大，住的人又多，有个名字不但说起来好听，也不容易同别人的居处混淆。
    朱慕贤也想过这件事，只是之前顾不上。
    不过，又林提出来要给现在住的院子起名字。说明她是把这里当了家，从内心里头，是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朱慕贤本来担心她因为当初2太太做的事情，住在东院并不情愿。东院虽然也齐整，可是比后面朱长安小夫妻住的地方，还是逊了1筹。但是现在看起来，又林真的1点儿都不介怀。
    “好，咱们1起来想个名字。”
    两人1起琢磨，取了78个，都觉得不中意。其实这些名字也都是好名字，只是总觉得还差1点什么。
    大概全无心事的，还就数傻妞了。她和往常1样，收拾完了屋子，开始收拾院子。先将花池边残叶收拢走，然后提了壶来浇花。
    夫妻俩还没想出1个中意的名字来，老太太打发人来，让他们过去。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算着时辰，该放榜了。
    又林还以为老太太叫去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并没正事，老太太让人开库房理她那些箱子，许多东西年头久了，连她自己都印象模糊。有1套金澄澄的头面，1套错落的码在盒子里头，那凤钗的翅翼轻薄得几乎透明，打开盒盖，1片璎珞叮当清脆作响。虽然看得出来放了很有些年头了，可是那光泽依旧灿烂流辉。
    “瞧瞧，这东西怕不有2十年了吧？”
    徐妈妈在1边说：“可不是么，我记得，整整2十6年喽。”
    又林十分惊讶：“那可比我年纪还大呢。”
    老太太笑了：“可不是。瞧那时候的作工，这1套头面，不算金子，光说这手工，可比金子贵多了。现在的那些匠人，越来越浮躁了。吹牛1个赛1个强，1动真格儿的全不行了。那天见1套首饰，把金子全敲成小薄片儿再粘1起，乍1看金彩辉煌颤颤巍巍的，仔细1瞧，粗糙得很。就会想这些投机取巧的把戏，不肯下苦功琢磨手艺。”她顺手把盒子递给又林：“给你戴吧。”
    又林吓了1跳：“这可不成…太贵重了。”
    老太太1笑：“这有什么不成的？我这年纪是戴不了喽，瞧我这头上哪还有几根头发，根本撑不起来它。”
    “那也不成啊。这样好的东西，应该先给大嫂。她生儿育女，又持家辛苦，得这么套头面才合适。我是什么也没做过，无功不受禄哪。”
    老太太笑着说：“你就放心吧。你嫂子进门的时候，我也给了她1套呢，这套本来就是预备好了给贤哥儿的媳妇的。咱们家虽然不比从前，可是我这儿还是存了些旧东西，人人都有份儿。”
    话说到这份儿上，又林也不好再推辞。朱慕贤也说：“祖母给的，你就收着。”
    又林接过了这个盒子，又向老太太行礼道谢。小英帮她抱着这套首饰，心说这套首饰可真了不得，整个于江没见哪个太太夫人头上能戴这样考究的东西，京城到底是京城。
    外头忽然吵嚷起来，老太太抬头朝外看，大管事匆匆忙忙打外头进来，1脸喜色，在门口1撩袍襟跪了下来：“恭喜老太太！恭喜太太！恭喜4少爷！大喜，大喜啊！”
    老太太心知必是中了，不过她悬了这么些天的心，这会儿心1定，倒淡然了。大太太却急得不行，忙问：“可是中了？”
    大管事显然是1路小跑来的，他年纪也不轻了，跑这么段路实在不轻松，气喘吁吁的说：“回，回老太太，太太的话，我亲自带人去看的榜，真真的，咱们4少爷中了！”
    大太太身子晃了晃，范妈妈和又林赶紧1左1右的扶住她。
    大太太眼中含泪，双手合什，嘴里喃喃的念叨：“菩萨保佑，祖宗保佑。”
    老太太没大太太这么激动，可也是满面喜色：“中了第几名啊？”
    “1甲第7名！”大管事与有荣焉，脸兴奋得通红，仿佛是他考中了1样！
    其实也难怪他高兴。这年头当下人的荣辱都是跟着主子，主子有地位，当下人的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1屋子人有哭的有笑的有念佛的，独独考中的本人十分镇定，这个结果大概他早已经预料到，所以脸上只漾起1个浅浅的笑容。又林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刚才大太太听了好消息站不稳，其实她是没站起来，不然只怕和大太太1样。
    就算她平时素来沉稳，可是也有句话叫做关心则乱。
    老太太乐呵呵的说：“赏，都赏，全府加发两个月月钱。快让人把鞭炮红包拿出来预备着，只怕报子们也就要到了。”
    大太太忙应着：“对对，该赏，都赏。”
    大管事朝朱慕贤又行了个礼：“4少爷，打今儿起您可就是举人老爷喽。”
    老太太笑着说：“可不是么，”对又林说：“你可是举人娘子了，正好，趁高兴，把这套头面戴起来。”
    又林只觉得很不真实——朱慕贤这1得中，她觉得满屋子人看她的目光都和从前不1样了——丈夫有前程，做妻子的也跟着沾光。
    果然，说话的功夫，外头人又来报，说报喜的到门前了。外头动静确定不小，锣鼓喧天，在内院都能听得见。
    钟氏脸上1片喜色，忙着张罗放赏。她心里怎么想，那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朱长安的媳妇韩氏就年轻多了，心里藏不住事儿，她不住眼的打量又林——那是1种又妒又羡的目光。
    老太太满屋里瞅过来，微微笑着靠在那儿，满屋人的表情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第1百9十4章
    这边大太太说着，给几家亲戚报喜去，老太太说：“这就打发几个稳妥人去吧——不过这会儿想必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可不是，几家亲戚虽然不是很亲近，可是同在京中，彼此间走动也多，朱慕贤这回下场，几家都关注着，这会儿该知道的肯定都知道。
    大太太说：“老太太说得是，可是他们关心，咱们更不能失了礼数。”
    2太太马氏满脸笑容：“可不是，尤其是贤哥儿媳妇她娘家远，这可得打发人把好消息告诉他们去。”
    大太太张氏和马氏妯娌不合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因为上当不是1回两回，2太太只要1开口，大太太就认为她必然没安好心。
    就算2太太这话没什么旁的意思，大太太也猜疑开了。通知亲戚，自然是各家都要通知到，马氏为什么单单把李家拿出来说？
    刚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马氏就没少拿这个事说嘴对她冷嘲热讽，现在这么1提，大太太更觉得她是别有居心，讽刺又林出身低。
    这会儿大家都在兴头上，大太太也绝不想在儿子中举的好日子和2太太治气，只当做没听见，也没有应声。
    且不说2太太话里是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这事儿归根究底，还是大太太心里有芥蒂。她觉得儿子十全十美，当时若不是仓促间定下这门亲事，现在儿子中了举，来年怎么说1个进士也是稳稳到手的，说不定还能做榜眼、做状元。倘若到这个时候再定亲。那什么名门淑女娶不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当时谁能想到老爷子还能咸鱼翻身呢？
    虽然儿子高中大太太顺心遂意，可是2太太插这1句话，还是让她心里不畅快。
    朱慕贤回去换了衣裳出门。中了举事情极多，得去见几位同年，少不得再去拜会座师房师。衣裳是早就备下的。虽然朱慕贤不爱张扬，可是这中了举，打扮自然和过去不同了。他自己就算不在意这些，可是1众同年之中，旁人都正春风得意，要显摆1下身份的不同，他也不好太与众不同了。旁人不说他性子淡泊。倒会说他本来出身就不凡，不屑与1众同年为伍。
    又林帮他系好了腰带，又将装满散钱和碎银的荷包交给小英递出去给书墨。不管什么时候，应酬都少得花钱。现在中了举，少不得赏人、喝酒。身上不带钱是万万不成的。
    自从两人成亲，到了京城之后，朱慕贤的月例当然都是交到又林手里。说实在的，大家子里的主子没几个靠月例过日子的。那几个钱够干什么用的？虽然说吃穿是公中的，可是额外买1点东西，赏1下人，人情往来送点儿礼，就捉襟见肘了。朱慕贤从前是没关心过自己有多少月例的，可是在书院读了两年书。他也不是过去那不知油盐贵贱的少爷脾气了。自己月例多少，1个月又花用多少，他心里有数。
    说白了，他挣的没有花得多，中间亏的部分当然是妻子给垫补的。
    “晚上可能会晚些回来。”
    又林点头说：“知道了，少喝些酒。家里说不定会来客人。要是应酬不那么要紧，还是早些回来的好。”
    “我知道了。”
    又林送他到门口，又嘱咐书墨：“好生跟着。”
    书墨脆脆的应了1声，又看了1眼小英，才跟着朱慕贤去了。
    这1眼又林可注意到了。
    她转过头来看小英，小英却懵然没什么感觉，1边扶着又林往回走，1边问：“今天家里有喜事，厨房又要忙活了。早上嘱咐她们炖的汤不知道预备上没有。要不我先去问1声，要是现在炖上，晚上少爷回来喝时正到火候。”
    看来她还没开窍哪。
    1般来说，小姐们的陪嫁丫头，要么做了男主人的通房，要么就配给了身边得力的人。书墨人机灵，在朱慕贤面前又得脸，将来少不得混个管事做做。小英要是跟了他，依旧可以在自己身边当差，倒是不怕嫁到外头去照顾不到。要是翠玉放出去，又林倒是放心1些，翠玉毕竟心眼儿更活，那脾气也不是个吃亏的。小英不成，心眼儿太实诚，把她嫁给家里的人，倒是更放心。翠玉在旁边说：“瞧你，还担心这？厨房的人可不傻呢，咱们少爷现在可是举人老爷了，怠慢谁也不能怠慢咱们啊？”
    小英1想，可不是嘛。厨房现在只怕巴结还巴结不来呢，哪会敢怠慢。
    又林想着1件事儿，让翠玉把院子里几个人都叫了过来当面吩咐她们，虽然说现在朱慕贤中了举，可是不代表他们院子里的人就能跟着骄横起来。1笔写不出两个朱字，住在1个门里，他们又是小辈，焉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轻狂起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翠玉有点儿心虚，她觉得又林这话主要是敲打她的，忙带头保证：“奶奶您放心吧，我们都知道分寸，1定不给您和4少爷惹是生非。”
    又林看她1眼：“嗯，说得挺好听，可得言行1致才行。要是都老实本份那就罢了，要是谁明知故犯，我也不会轻饶。”
    白芷她们几个都恭恭敬敬的应了。
    打1棒还给个甜头安抚，又林又说：“这阵子大概事情不少，你们也得忙1阵子。老太太说了，府里每人都加发两个月月钱。咱们院子里的人，我还额外有赏。”
    又林向来不轻易许诺，她说1是1，说有赏，就必然是要赏的。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翠玉微微转头，她旁边站的是小英，小英过去是半夏。虽然她在院子里的地位很是尴尬，可她毕竟还是4奶奶给又林的丫头，所以还是要排在白芷茯苓她们的前头。
    翠玉打心眼儿里就瞧不惯半夏，都是丫头，搞不清楚自己的斤两，吃穿都要挑挑拣拣的，还天天描眉画眼，干活儿从来不肯出力。象是洒扫搬抬这些稍重1些的活儿都不肯干，整天闷在屋里说是做针线，可这么长了谁也没见她给奶奶做出1件活计来。
    不就巴着想往主子床上爬么？真不知羞耻。
    虽然4奶奶当初预备下这个丫头就是想做这个用的，可是这么长以来，半夏怎么也该（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自家奶奶根本没打算拿她派这个用场。她要是自己识趣，就该放聪明些，别人干什么就干什么，等年纪到了放出去嫁个人，不管是配家里的，还是放到外头去，奶奶左右是不会亏待她们，1人2百两银子陪嫁总是有的。再说，她们都是娘家带来的，奶奶再开铺子置田地，还是用她们这些人放心，将来前程稳当当的。
    可是半夏却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这些。
    翠玉脾气急，小英嘴又笨。可是翠玉知道，白芷和茯苓是劝过她的。她们是差不多1起进的府，关系更要好1些。白芷她们肯定是1片好心劝她，可是半夏却是死活听不进去。
    在她想来，这种大家子里的少爷，哪个不是3妻4妾的？不是她也得是别人。她长得好，又是奶奶家里带来的，不比朱家长辈安排得更贴心更可靠？奶奶现在想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可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超多-书农在线书库）。
    再说，半夏以前过过苦日子，到了李家之后又见识了富贵的模样。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哪样不精致？让她再回去粗茶淡饭1年到头的劳作，她可不愿意。爹娘给她这标致模样，就是她天生的本钱，注定她这辈子要做人上人，要出人头地，要穿金戴银要享福的。
    所以现在又林晾着她，她也乖觉的把自己闷屋里，不怎么往朱慕贤跟前凑。她琢磨着，自家奶奶总会有身子的，到时候就是她出头的机会。
    又林让她们散了，正好有客人上门。
    又林的小姑子，2姑娘朱心瑜来了。
    又林有些意外。朱慕贤的这两个妹子不是大太太亲生的，是姨娘生的，这就隔了1层。再说大太太对她们也是淡淡的，公中有的她们也有，但是额外绝没有多1分关注。这种情况下又林当然也不能不顾婆婆的面子去和这两个小姑子亲近。反正她们也快要说亲，1嫁出去之后，那关系就更远了。她们自己也知道本份，平素都在屋里做针线，除了往老太太，大太太那儿请安，轻易也不出门。
    这回登门，可还是头1回。
    虽然意外，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又林忙说：“快请进来。”
    朱心瑜生得很是秀美，正是豆蔻梢头2月初的年华。
    生得好这是自然的，大老爷的那些姨娘们可都是各有千秋的美人，随便哪个也比大太太要强。这生的孩子再丑也丑不到哪儿去。
    “给哥哥嫂子道喜了。怎么，4哥哥不在吗？”
    又林笑着说：“快别客气了，你哥哥才刚出去，你有事儿寻他？”
    朱心瑜笑起来象朵初绽的蔷薇花1般娇美：“没事儿，哥哥不在，和嫂子说也是1样的。”
    第195章
    两人进屋坐下，上了茶。朱心瑜笑着打量过屋子，目光最后又落在又林身上：“嫂子这屋子收拾得真好。原先这里修整的时候我经过门前头，和现在全然两个样子。”
    “胡乱摆的。”又林说：“亏得屋子宽敞，错落开了看着象是那么回事儿。”
    大房2房的新房之争朱心瑜从头到尾都知情，本来要给4哥定的是后院，结果被2太太硬夺去了，他们夫妻只能住到东院。但是听这位4嫂子的意思，竟是对这个1点儿都不在意。
    又林今天的事情不少，有客人要来，朱慕贤不在，她须得出面。换过了衣裳，送走了朱慕贤，她本来也要去正院儿。朱心瑜现在1来，她不得不耽搁1下。
    好在朱心瑜是有眼色的，没再说客套话，把身后丫鬟捧的包袱接过来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我给4哥赶的1件儿衣裳，赶得急，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儿，算是我给哥哥嫂子贺喜。哥哥这1高中，来年春闱必定也是十拿9稳。将来哥哥鹏程万里，前途不可限量，嫂子也能好好享福了。”
    又林打开包袱来看，里面是天青色的1件棉绸袍子，料子算不得名贵，可是难得颜色式样都合朱慕贤1惯的风格。虽然不是1个娘生的，可到底是在1起生活过多年，朱慕贤的喜好朱心瑜肯定心里有数，看针脚沿边都很是细密规整，肯定不是象她说的那样匆匆赶出来的。多半是早做好了，只是之前没放榜，怕拿出来不合适，特意现在送来的。
    “让你费心了。”又林和这两个庶出的小姑子1向没多少话说，现在她忽然来送了这么件衣裳，虽然突然，可是又林还是得领她这份好意。
    朱心瑜喝了半杯茶就走了，又林也不能多待。用抿子抿了下鬓角，急匆匆的出门往正院去。翠玉紧紧跟着，1面走1面小声说：“我刚刚仔细瞅了眼，那花边绣得可下功夫了，取的是连中3元的好意头，只是用的丝线和袍子颜色相近，乍1看才看不出来。十天半个月的绝对做不出来――要全是2姑娘自己做的，那她的女红可当真不赖。”
    又林应了1声。
    翠玉还有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边自家4少爷中了举。那边他庶妹就巴巴的送了件衣裳过来。虽然人家说的是来恭贺，可是翠玉觉得这分明是来趁热灶的。以前也不见她跟自家奶奶这么亲热，门更是1次没登过。这会儿却赶着来送东西。
    其实哪就差这1会儿？吃罢午饭，或是晚间再送不是1样？
    她之所以把话又咽回去。是因为刚才那么短短的瞬息间她想起了娘和嫂子的叮嘱。她觉得自己聪明，可是她能比奶奶更聪明吗？她能想到的，难道奶奶会想不到？
    再说，现在不是在李家了，不是随便什么话都能说的。哪怕在她们院子里，也要当心，毕竟干粗活的两个媳妇可不是她们的人。出了院子，那当然更加要谨慎，谁知道哪句话就会让哪个有心人听了去呢。
    朱心瑜有什么要巴结又林的地方呢？这个根本不用猜。这个年纪的姑娘。所虑的无非是婚事。大太太不理会她们，平时从不带她们出门应酬，大老爷也对儿女不闻不问的。她想寻亲事，既然父母处走不通，就只能想办法走嫂子的门路。
    正院果然十分热闹，已经有客人来了。男客自然去前院，内院都是女客。又林1到门口。便有人笑着说了声：“哟，举人娘子来了。”
    说话的人笑得很爽朗，正是堂婶吕氏。
    又林笑盈盈的向各人见礼，这会儿赶来的人多半是亲戚，又林差不多都认得。道贺的人虽然多，又林照旧条理分明的11回话，称呼间纹丝不错。大太太本来有些担心，现在看她应对自如。倒是稍稍松了口气。心说怪不得老太太会看中她，这看样子果然是专门请人教导过的，不卑不亢，既温和又大方。
    平时看着这个媳妇还是不错，可是平时是在家里，现在这等场面可不1样。进退举止。言谈应对，那是半点马虎不得，稍有1点错处，就会被人抓住痛脚，要不了半天就给传得沸沸扬扬。
    大太太这儿放心，2太太那儿就不太称心了。
    她的儿媳妇韩氏也是新媳妇，说起来比又林还大半岁呢。虽说家里也败落了，可是怎么着原先也是读书、做官的人家。现在两个人都在屋里，可是众人谁能注意到韩氏？论长相，又林更清秀动人，江南女子的纤巧袅娜不是京城姑娘能比得上的。再看打扮穿戴，又林的妹子刚没了，她不穿那些鲜亮的衣裳，也没怎么妆饰，可是这素淡的颜色倒更衬得人可爱。瞧她刚才进屋给各人见礼问安，那步态，那身段儿，连俯首之时露出的1截粉颈都显得楚楚动人。连2太太这样挑剔都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可自己的儿媳妇――让两人站到1块儿，不明说，旁人1准以为商户出身的是埋氏。
    来的客人里也有不少心里泛酸的，觉得又林1个商户女，嫁进朱家这样的门第不说，丈夫眼看着是要发达起来了，这人的命可真好。要是朱家没败落那段日子，是无论如何不会和商户人家结亲的。
    这女人扎堆的地方，不管开始在谈什么，最后总免不了绕到儿女亲事上。各家差不多都有适龄的儿女等着说亲。虽然这时候结亲讲究父母之命，可是父母终究也不会给儿女弄1门全然不了解的亲事。总得对对方的门第、家境、人品都有所了解，真正盲婚哑嫁主要是指当事人而言。
    而她们消息的主要来源，就是这种亲戚故交之间的来往应酬。
    朱家的两位少爷，老3朱长安和老4朱慕贤都娶过亲了，没有娶媳妇的需要，但是2房的明娟，大房的心瑜和慧萍年纪都只差个1两岁，正是说婆家的时候。虽然这些客人都是冲着贺喜来的，2太太可比大太太积极多了。
    她只有明娟这么1个宝贝女儿，她又是最小的1个孩子，2太太自然要为她好好筹划。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嫁妆好攒，可是夫家不是那么好挑。门第高的看不上他们，门第低的2太太和明娟都不会甘心，都高门嫁女，2太太当然指望女儿能嫁得风光，将来过的日子得比在娘家强才成。
    这光门第好了也不成，还得看本人如何。象那种素有恶习的纫绔肯定不行，身子单薄多病的也不成――那嫁过去太没保障了。
    所以说，要结1门好亲事是多么不容易。
    朱慕贤回来的时候身上果然有酒气，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喝多，步子还稳，眼神也清亮。
    又林迎上去：“回来了？”
    朱慕贤1反常态往旁边儿躲了躲：“我身上有酒气，先去洗1洗。”
    等他出来，又林已经脱了外面的衣裳，靠在床头，指着矮几上的茶盏说：“醒酒的。怕你喝了又睡不好，所以冲得不浓。”
    朱慕贤笑着凑过来，先在她颊上偷了个香吻，才端起茶盏。不是那种家里以往沏的酽茶酸汤之类，而是用竹叶沏的，里头放了蜂蜜，还有两颗青梅，闻着就是1股清香，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又林起居很有规律，今天上床往日早，必定是累了。朱慕贤今天在外头应酬宴饮也不轻松，夫妻俩低声说了几句话，又林想了起来：“今天2妹来过，她给你做了套衣裳。”
    朱慕贤看起来并不显得意外，点头说：“知道了。还说别的事了吗？”
    “没有，她来得很匆忙，那会儿也没功夫细说。”
    朱慕贤脱了鞋靠着又林躺下来：“心瑜从小就比慧萍显得懂事，她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慧萍跟她根本不能比。她会讨好老太太，在太太面前也1向乖顺。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吧？”
    “差不多该打算了。说亲又不是今天说今天就能成的，总得细斟酌，没个1年半载的怕成不了。就是定了亲了，这备嫁又得不少功夫――以她的年纪来说，是该预备起来了。不光她，3妹妹，还有2房的4妹妹，也都到年纪了。”
    “这事儿祖母应该心里有数，母亲虽然有时会考虑不到，不过只要老太太拿了主意，就没什么大问题。”
    “你说得轻巧，老太太毕竟有年纪了，哪能再随意出门应酬，相看孙女婿去？”
    当时老太太看中她，最后聘她做了孙媳妇，那也是事出有因的。很重要的1个原因就是两家在于江住的特别近，而且从7奶奶那儿论起还能攀上亲。因为来往得多，朱老太太才会了解她，喜欢她。
    可是朱老太太的年纪放在那里，她不大可能出门应酬，1般有事情都是大太太2太太妯娌出面，就比如上次去刘家拜寿。大太太不替两个庶女留心，老太太坐在家里又见不着什么人，哪里能安排得了孙女的亲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