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09章
卫风家事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101-109章第1百01章
4奶奶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女儿是很懂事，可是还有很多事情，她还不懂。
“我已经听林妈妈都说了。”把本家的姑娘等于硬拘了大半日，刚刚才放她家去，还使人“护送”的。其实说穿了，跟押送差不多。
女儿这件事处置得妥当，但是她却没把这事当成1件大事。
4奶奶语气淡淡地，讲的道理却很要紧。
“你只当这是小事？要说，也是小事，不过是小姑娘家思嫁心切，1时行事不检点。可是如果今天你没遇见，没拦着，真闹出事儿来，就不是小事了。到时候满院子宾客不明究底，加上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到天黑这件事就能传得全走了样儿。别人可不管她不是咱们家的人，她也姓李，又是在咱们家惹的事儿，你说说，那坏的是谁的名声？还有，她打着这种见不得人的主意，却偏偏被你撞破了，焉知她以后不记恨你？”
又林自己1回想，顿时出了1身冷汗。
可不是，真闹出什么事来，旁人只会说李家老太太过寿的日子，李家的姑娘和别人做下了丑事。至于这个李家姑娘其实不是她，旁人怎么会关心？
4奶奶放缓了语气：“这件事不能怪你，你也是小姑娘家，哪里想得到这其中的厉害。幸好今天也没出什么事，说到底，是她家教不严，行事不端，不过是同族，同姓1个李字，真在咱们家出什么事儿，那就说不清了。也是我今天忙得很，有些地方都疏忽了，没留神6丫头人大心大，竟然都会盘算这些了。”
就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和1点点儿小手段，4奶奶本不放在心上。可是偏巧是今天，偏是在自己家里。如果真让她堵上了朱家哥俩儿说些什么不3不4的言语，再被别人撞破，那真是1家子的脸都给丢尽了。要是这丫头是自家的，4奶奶真是打死她的心都有。可是偏偏她不是，只是同族的姑娘，打也不能打她，又不能对外人宣扬这事儿，只能暂且吃了这个哑巴亏。
而且那个6丫头和她那个娘1样，生性刁钻刻薄，偏偏做人做事儿都不会，是个蠢人。经过今天这事儿，要说她不会记恨又琳，那绝不可能。
这种小人，要她们帮什么忙成什么事，那是1千个不成。可是这种人怀恨在心，造谣生事颠倒黑白，乃至无中生有陷害污赖都干得出来，这个可是不得不防。
4奶奶这样想着，伸手理了理女儿的鬓发：“好了，今儿这事儿，我自会处置。你瞧你，头发都散乱了，回屋里洗把脸歇1会儿去吧。晚上可得打扮得精神儿点，让你祖母也多高兴些。”
等又林出去了，4奶奶脸色就沉了下来。端着茶盏，手在碗盖沿儿上来回拨弄。翠香从外头进来，先朝西屋看了1眼，因为屋里热，挂着半边帘子，能看见又林姑姑正坐在老太太身后帮着看牌，1屋人说说笑笑的。有两个小丫头靠着门角偷懒，见着翠香来了，忙站直了冲她讨好的笑：“翠香姐姐来了？”
“嗯，奶奶呢？”
“奶奶在东屋里呢，翠香姐姐是找奶奶回话儿？”
她们殷勤的给打帘子，翠香笑了笑进了东屋。
4奶奶也没抬头，翠香小声把林妈妈带回来的消息说了：“…咱们的人送6姑娘回到了嫁，5爷和5奶奶都不在，敲了半晌的门，是他们家那个瘸腿的老王来开了门，6姑娘就进去了。倒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4奶奶嗯了1声。
最近那1家闹的确实不象样，老5赌博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这会儿镇上里里外外已经没人不知道了。今天老太太过寿，他也只露了1面儿，衣裳皱巴巴的，头巾也不齐整，外头记礼单子的管事说，他就只带了两把寿面来，1看就不是早置办下的寿礼，肯定是在外头现买的。
这个赌字沾不得，瞧老5这个样子，是家也不样了，脸面也不要了。听说这些日子都不大回家了，整天混迹在赌场里，亏他早年还是读书的人呢，现在真是1点儿斯文脸面都不要了。5奶奶也是，整天盯着手头那点儿钱，为人贪婪吝啬。上梁不正，指望着这样1对爹娘能教养好自家女儿，那是痴心妄想。
翠香又小声说：“听那个王瘸子抱怨说，他们今天冬天原来许给说1人做1个厚袄子，到现在也没见影儿，5奶奶1时半会儿回来，看来这袄是做不成了。连家里的姑娘少爷都没有做新衣裳，更别说他们这些人了。”
翠香又回说：“胡妈妈已经让人给姑奶奶和表少爷收拾出屋子了，行李也都搬过去了。”
4奶奶只点了下头示意知道了。
又林有了心事，步子也慢。翠玉看了小英1眼，小英朝她摇摇头。刚才4奶奶和又林说话的时候小英也没在屋里，只知道奶奶是跟姑娘说了什么，姑娘回来的1路上就象是有心事。
翠玉和白芷她们今天也没闲着，今天家里来了这么多宾客，她们也都被分派了去帮忙，跑腿传话，端茶送水，中午摆宴更是跑前跑后端菜帮忙，1直忙活，中午就胡乱垫了两口，肉馒头原本好吃，但是拿到手里已经凉了，硬梆梆的，而且还没有汤水就着，只能干咽。
“姑娘可要歇1会儿中觉？这会儿离晚饭还有1个多时辰呢，姑娘睡1会儿养养精神吧。”
看又林点了头，翠玉过来服侍又林脱了外面衣裳躺了下来，又轻手轻脚走到窗边，把帘子放下半边来，4下里看了1下没疏漏，才出了里屋。
小英轻声问：“姑娘歇了？”
翠玉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了两步，两人站到门外边1盆晚霜菊跟前才说话。
“姑娘怎么了？看样子象是不大高兴？今天前头出什么事儿了？”
“也没有什么事儿啊。”小英满脸困惑：“本来今天挺好的，老太太也很高兴，来的客人也多…1直到散席都挺好。就是后来姑娘和奶奶说了1会儿话，我没在跟前伺候，不知道说的什么，然后姑娘回来就1直没言语。”
翠玉想了1想，今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奶奶总不会赶在今天训诫姑娘——
“就没旁的事了？”
“哦，倒还有1件事。”小英把今天撞见李心莲的事简单几句说了，翠玉眉头1皱：“少爷们给老太太磕头拜寿，然后得回前院儿去吧？从老太太院子到前院儿就那么1条道，她偏偏站那儿，肯定不是碰巧。”
“可不是，朱少爷他们说话的时候，她还1个劲儿想插话，可没人理会她。”
翠玉低声骂：“丢人现眼的东西，真不知羞耻。”
小英不象翠玉1样能骂得出口，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咱们老太太今天做寿，要是她真干出什么事儿来，那全家上上下下的人可都丢尽了。”翠玉说：“早就知道这家人都不地道下次她要敢再来，我就堵着门把她骂回去以前她和她妹子就手脚不干净，看着姑娘什么东西都好，都想往自己兜里揣。现在倒好，不光想偷摸东西，还想偷人…”
小英见她越说声音越大，连忙打断：“小声些，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我又没说错…”翠玉也知道在姑娘院子里不能说这些话。她虽然最近改了脾气，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翠玉的本性还是个暴躁的脾气，遇着这种事儿她可忍不住。
“我猜姑娘肯定是为这事儿烦心呢。”翠玉说：“真是的…”
“好啦，少说两句。好在这事儿让姑娘遇着了，没真丢人丢到外头去。朱家跟咱们家素来关系好，朱少爷可不是那种贫嘴多舌的人，这事儿也不会传出去。”
看着翠玉还气鼓鼓的，小英笑着推了她1把：“行啦，你也别为这个生气。她怎么着也是姑娘，咱们是丫头，咱可管不着人家，左右有老太太、奶奶做主，这事儿肯定不会这么算了。你去看看水开了没，我去替姑娘预备衣裳。中午穿的那身儿在席上被溅了些酒，回来得送去浆洗1下。”
“好，我这就去。”
翠玉应了1声，风风火火地就去了。小英把又林换下来的衣裳拿到1边，从柜子里取出1件水红鸳鸯领夹袄，1条撒花素绫百褶裙来。袄儿倒是挺括，裙子上有两条折痕。白芷帮忙预备了烫斗，两人麻利的把裙子给烫平整了，搭在架子上晾着。
又林其实并没有睡着，虽然身体很疲倦，可是4奶奶刚才说的话在她脑子里来回的转，翻来覆去了好1会儿才有些模糊的睡意，外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英端了热水进来，轻声将她唤醒。
第1百02章
又林迷迷糊糊地应了1声，过了好1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
刚才她1直在想4奶奶说的话。李心莲今天做的事儿也幸好是让她撞见了，不然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又林只觉得胸口象压着什么东西，闷闷的，堵得慌。
若是外人也就罢了，做起事来不用束手束脚，可偏偏李心莲也姓李，两家总算是同族。
小英过来服侍她起身，洗了把脸，重新拢过头发再换衣裳。
“什么时辰了？”
“老太太那儿已经让人来过1回，姑娘这会儿过去正好。”
晚上摆的是家宴，这回可没有别人了，连来帮忙的大伯母她们都已经回去了，只有又林1家人，还有又林姑姑母子俩。
没外人也不用闹什么虚礼，用不着分席了。两张桌子拼了起来，满满当当的摆了菜肴果品。李老太太当然坐了上首。烛光1照，显得她脸色十分红润，脸上皱纹好象也少了，年轻了好几岁。
李光沛、4奶奶和又林姑姑先向李老太太敬酒上寿，李老太太笑呵呵的喝了：“好啦，都坐下吧，知道你们有孝心，酒可不能再多喝了。”又对4奶奶说：“这几天都是你忙里忙外的操持，辛苦你了。”
4奶奶本来已经坐下了，连忙又站起身来：“看娘说的，这是当媳妇儿的本份，都是该当的。”
“嫂子别客气了，你出多少力尽多少心娘心里都有数。这又没别人了，你快坐下好好儿的吃1顿吧。这中午的菜全是大锅菜，中看不中吃的。还是这会儿的菜好，这个鸡肉丸子汤特别鲜，还热乎，你快喝点儿吧。”
4奶奶笑着坐了下来：“我哪做什么了，今天要不是小姑回来帮衬着，说不得就要露马脚。我得敬小姑1杯，你这1路劳累，到现在也没能歇着。这回回来可得多住些日子再走，咱们得了空，好好儿说话。”
又林抿嘴1笑，给玉林盛了半碗汤，玉林低声说：“谢谢姐姐。”
德林他们几个吃得正欢，根本用不着人折腾。中午开席的时候旁人都入席，他们表兄弟3个却跑外头去放鞭炮去了。刚才没开饭，肚子就饿得不行，跑进厨房去寻吃的。魏妈妈正好见着，把他们都给劝了出来。仨小子1直饿到这会儿，早就挺不住了。这会儿只顾埋头吃，头都顾不上抬。
又林姑姑这几年日子过得还算顺心遂意。虽然家里多了个妾，但是家里的钱也好账也好，1应家私全掌在自己手里，那个妾只生了个女儿，翻不出大浪来。再说家也分了，婆婆跟着长房，他们自己出来置了1栋3进的宅子，关起门来，又林姑姑那是说1不2，又记得李老太太的叮咛，着意笼络丈夫——夫妻间虽然没有过去那么恩爱，可是关系也是十分融洽，相敬如宾的。女儿又添了个大胖小子，又林姑姑心情好得很，和4奶奶喝了1杯。
又林看着这婆媳、姑嫂间的相处，心中也不是没有感触。这婆媳间相处，更象上下级领导。下属尽力的表现，领导也得适当的夸奖和肯定工作。而姑嫂之间，也得是你敬我1尺，我才能回敬你1丈，两边儿都想好，那才能说到1处去。要是只有1边儿热乎，另1边不识相，那也融洽不起来。比如双林姑姑以前就不太懂得这里头的道道，和4奶奶处不来。现在这么和和美美的，可不比以前强得多了？
外头北风1阵紧似1阵，李老太太侧耳听了听：“这北风刮的紧，怕是要下雪。晚上门窗都关紧些，可别着了凉。”
果然有年纪的人说的话准，吃过了饭，外头就飘起0星碎雪。于江1向气候暖和，冬天很少下雪，家里上上下下都觉得十分稀罕。魏妈妈还扶着老太太在门口看了1会儿雪。李光沛可不放心，1直劝李老太太进屋去。
又林记得，从小到大下雪的次数实在不多，似乎1个巴掌就数过来了。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头，细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了，沾在头上身上。
小英也生怕她着了凉，小声劝：“姑娘，快回屋去吧。”
“好。”又林嘴里应着，但是却舍不得就这样进屋。白天的喧嚣都消失了，夜幕下的院落显得格外静寂。
“又林妹妹。”
陆伯荣从后面赶上来。他披着1件长斗篷。雪花落在肩膀上，显然已经在后头站了1会儿了。他身量高，眉毛浓黑，是个很精神的年青人。
“表哥。”又林微微1笑。
陆伯荣原本想说的话1下子忘了，轻轻咳嗽了1声才说：“外头冷，表妹还是快些回去吧。”
“难得看见下雪。”又林解释了1句：“我这就回屋去，表哥也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陆伯荣嗯了1声，却没挪动步子。
他1时有些舍不得走。
父亲已经看出他的心事，也委婉的替他提了亲，李光沛却只说女儿还小，想再留她两年。这既不是1口回绝，却也不是应允。陆伯荣只觉得1颗心在那儿悬着，他想做些什么，可是等到了又林面前，却又说出什么话来。
那双眼那样清朗，神情又坦荡荡的，很是安静。
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但是就这么站着，心情就渐渐平静下来。
又林没再说什么，白芷已经打开门出来迎她了，又林转身进了院门。
陆伯荣转过头，只能看见缓缓合拢的两扇门。
李光沛还留在李老太太屋里，把今天有人提亲的事情和李老太太提了1句。
李老太太出了1会儿神：“真快，1转眼又林也成了大姑娘了，手也巧，生得也好，她给我做的那个屏风，谁见了都夸。今天和我提这话的人，也有好几位呢。”
李光沛忙问：“都是谁家提的？”
平素他都很稳健，可是长女的亲事当然不1样，半点马虎不得。
“姜老太太替他外孙提了1句。”
李光沛点了1下头。
“还有…朱老太太也说了那么1句。”
李光沛有些吃惊：“隔壁的朱家吗？”
“是啊，不过她倒象是开玩笑。下午抹牌的时候，我赢了1把牌，她说钱都被我赢了去，那就把孙女儿赔给她做孙媳妇…”
下午那会儿大家都在说笑，朱老太太这么说旁人也只当是玩笑话。可是李老太太当时看朱老太太脸上的那神情，虽然是笑着，可是表情却很认真。
也许她是随便说说，可是…如果朱家真有这个意思与自家结亲呢？
朱家虽然落魄，可是毕竟和李家的门第差得多，那样的人家，总是更讲究个门当户对，就算不是和官宦人家结亲，也肯定要娶那种书香门第的姑娘吧？
要说朱慕贤的人品，李老太太自然也十分满意。可是朱家人口也多，事情也杂，他们家的媳妇儿可并不好做。
倘若嫁到陆家…陆伯荣这孩子看着也叫人放心，倒也是门好亲事。
“这事情也急不得，再斟酌着吧。”李老太太缓缓说：“现在孩子都小，还没定性呢，且看着再说。”
这意思李光沛也（超多-书农在线书库）。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既然心里已经圈定了几个人选，那就用心看着，这心性、行事、品行，都不是1天两天能看得准的。李光沛肯定不会轻易的就将女儿许出去。万1现在看着好，后来却变得混帐起来，那可没处买后悔药去。
母子俩又转了话题，说起德林的课业来。这几天德林都玩疯了，功课也抛到了1旁，昨天写的字李光沛看了，潦潦草草，1看就是应付差事，胡乱赶出来的。这几天家中有客，又赶上李老太太过寿，李光沛也不好为了这个教训他。可过了这两天，非得让让他好好收1收心不可。
德林这会儿可不知道他爹正盘算着怎么给他“收心”。下雪是稀罕景，他们兄弟3个也不愿意早早上床睡觉。乳娘哄着拦着不让他们出去，3个人只能趴在窗户上往外瞅。贵儿住在临州，倒是没觉得下雪有什么稀奇，可德林和海源两个都兴奋得不得了，托着腮挤在1块儿，伸出手去接雪片。
“哎，这雪是6个瓣啊。”
“我早就知道了。”德林有些得意地说：“姐姐前年就和我说过，雪都是6个瓣的，可是没有哪两瓣儿长得1样。”
“怎么能长得不1样？我看着都1样啊。”
德林很坚持：“姐姐这样说的，肯定没错。”
两个人互相不服气，用手接了雪花凑到1起比较。可男孩子的手心热，雪花转瞬即化，他们比不出个究竟来。贵儿在1旁不耐烦的说：“这有什么好比的，明天雪积多了，要怎么看都行。”
第1百03章
陆伯荣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他目光里那种恋恋不舍，又林不是全无察觉。
连小英这笨丫头都看出点端倪来，端水送茶之际，表情颇为古怪。象是想说什么话，但是又硬忍住了不说，因而下巴紧绷着，嘴也抿成了1条线。
她偷偷看了回又林的表情，自家姑娘1向很沉静，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又林心说，自己就算再沉不住气，穿越十几年下来，要是这点儿镇定功夫也没有，那真是白活了。
熄了灯躺下之后，又林却睡不着了。
白天的事乱纷纷的在脑子里乱悠，1会儿是李心莲闪烁不定的目光，1会儿是陆伯荣情意绵绵的注视——还想起朱家兄弟俩。虽然是堂兄弟，可是长相并不类似。朱长安脸稍长，窄，轮廓分明，身量也要高1些。朱慕贤却还未脱少年人的稚气，另外他的眉眼生得更柔和1些。
对于陆伯荣，又林可从来没想过这位表哥会和自己有什么牵扯。上次见面还是好几年前，那会儿又林还黑黑瘦瘦的跟个假小子1样，这位表哥那会儿也没束上头巾1本正经，表兄妹间年纪差着好几岁，玩不到1处去。
可是不过1转眼功夫，他们都长大了，小时候的无忧无虑，也再也寻不回来了。
想到陆伯荣，又林只是有些微微的困惑。
表哥喜欢自己？他喜欢她什么？明明话都没说过几句。就打过那么几次照面，1起同桌吃了几回饭，彼此间谈不上什么了解——陆伯荣可能连她的相貌都没有认真看清楚过。就这样，怎么能说喜欢呢？
大概青春期的少年们，总有脑子发热的时候吧。
1场雪之后，4处都变得潮嗒嗒黏乎乎的，路更加难走。本来表叔1家过了老太太寿辰就要起程回家，现在因为下雪也不得不耽误了行程。
但是感到焦躁的只有陆延宗1个，他两个儿子可都希望能多留几天——虽然他们的不想走的原因并不相同，可是留下来的目的倒是1致的。
海源舍不得走，因为在这儿有伴儿，能自由自在的玩。德林和他两人好得跟亲哥俩1样，白天1个碗里吃，晚上1个床上睡，只要找其中1个，不用问，另1个肯定和他在1块儿。贵儿来了之后，变成3个人黏1块儿去了，整天形影不离。
陆伯荣则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这么些天，他和又林加起来没说到十句话。平时他虽然不算能言善道，可也算谈吐不俗，言之有物。但是几回站到表妹面前，他脑袋里顿时空空如也，除了寒喧，竟然找不出1句话说。
别看那戏台上话本上，不是才子佳人，就是表哥表妹的，但实际上世情全然不是那样。他们是表亲不错，小时候表兄妹也说笑玩闹过。可是现在已经长大，那就完全是两码事了。他不能进表妹的闺房，也不能有什么亲近的举止言谈，否则就是越礼。
陆伯荣也只念了几年私塾，并不是用功上进的那种好书生。但是他也读过1些吟风弄月的诗词，现在他这种辗转反侧，茶饭不思的表现，和那上头讲的相思1模1样。
陆伯荣的表现，当爹的陆延宗当然全看在眼里了。他倒不埋怨儿子孟浪——谁不是打年轻时过来的？陆延宗当年偷偷喜欢上邻家比他大1岁的姑娘，也是迷迷痴痴的，茶不思饭不想，又不敢和长辈说。那姑娘出嫁之后，他还消沉了许久。
都1样。也不用人劝，过个1两年自然就好了。
现在事情放到儿子身上，陆延宗自有自己的盘算。又林这姑娘打小他也见过，长大之后出落的的确齐整。又知礼，又孝顺，而且两家往来甚密，也知道这姑娘持家有方，很是能干。做自家的长媳，也配得上。
只是婚姻大事，当然不能轻易定下。李光沛持重，陆家也不是只有这么1个选择。就在他们动身来于江之前，陆延宗的妻子程氏还提起娘家亲戚中有1位姑娘，生得好，性情也好，温婉大方，做自家长媳也合适。
现在看儿子的样子，是更中意李家姑娘。可是结亲可不只是小儿女的事，要考量的方面多了。
4奶奶1切如常，待陆伯荣和颜悦色，既没冷淡1分，也没有更热情1分，仿佛全然不知道这件事1样。
屋里摆着两个炭盆。暖融融的。又林穿着1件杏色缎子窄袖小袄，正帮4奶奶核对账册。她没用算盘，靠着心算，没半个时辰也把两本账对完了。通儿穿着大红的棉袄，坐在1旁玩1枝笔。又林在纸上写字，他也象模象样的在胡乱挥笔——当然，他那枝笔上是没蘸墨的。
4奶奶从外头进来，搓了两下手，解开斗篷进了屋。
又林抬起头来：“娘回来了？”她放下了笔，去给4奶奶倒了1杯热茶端过来。
4奶奶接过茶也没忙喝，先捧在手里暖了暖，问又林：“写字手冷不冷？”
又林握着4奶奶的手：“不冷，屋里可比外头暖和多了。娘去看过了？7婶婶的病怎么样？”
4奶奶喝了口茶：“请了郎中，也吃着药呢。看着人没什么精神，我就进屋站了站，和她说了两句话。”
“都快过年了，7叔还不回来吗？”
4奶奶抿了下嘴，摇头说：“说是那边账没收齐，1时回不来。”
这夫妻俩现在跟陌生人似的。7婶早息了要孩子的念头，7叔则是长年累月的待在外头。有人说他在杭州府买了宅子，还置了1房妾。7婶则象是把心思都放到了开铺子上头，她出本钱盘下了个茶楼，买卖虽然不大，但是她却很上心，35不时的常去转悠。人总得有个寄托，她又没孩子，丈夫又不在身边，那除了多赚几个钱，也实在找不出别的事情可做了。
4奶奶其实今天还遇着了旁的事，只是不好对女儿说。
她看着老7家的并不象是什么大病，脸色还很好，她进去的时候，7奶奶的脸上甚至还红扑扑的，嘴唇上还擦了胭脂。虽然是在病中，头发也还梳得整整齐齐的。
4奶奶是过来人，这女人长期独居，总是会有些郁色，也没心思打扮。7奶奶的眉眼间却怎么会有1股春意呢？这看着倒象是有情爱滋润的女人1样，说起话来也没有以前那么幽怨哀叹——
4奶奶并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况且这种阴私的事情…她1个隔房的嫂子也不好说什么。就算老7家的有外心，俗话说捉奸拿双，只凭眉梢眼角的1点痕迹，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只是被7奶奶的那神情触动，4奶奶看着面前的女儿——姑娘长大了，真是1天1个样。眉眼秀美，身姿窈宨，不能再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了。
通儿朝着4奶奶扑过来，4奶奶怕茶烫着他，先把茶盏放下，才抱起儿子。小家伙儿打小身子强健没生过什么病，又不挑嘴，吃得胖墩墩的，抱起来沉甸甸的压手。
通儿大半天没见4奶奶了，抱着4奶奶的脖子不撒手。4奶奶笑着问他上午都做了什么？他想了想，把手里的笔挥了两下。
4奶奶乐得眼都眯了起来，抱着儿子亲热了1会儿，才把他交给乳娘抱走。
“又林，坐我旁边儿来。”
又林不解她的意思，依言坐了过来。
4奶奶轻声问女儿：“我听胡妈妈说，昨天你陆家表哥好象给你送了两本书？”
又林点头：“是啊。他不知听谁说我喜欢看书，拿了两本诗集来送我。那两本我都有了，所以谢过了他的好意，书我没有收下。”
“嗯，”4奶奶想问的其实不是送书不送书的事。
“你觉得…你表哥这个人，怎么样？”
又林顿了1下，看了4奶奶1眼。4奶奶的表情很是慎重，这句话并不是随口问的。
又林（超多-书农在线书库）4奶奶的意思。
觉得陆伯荣怎么样呢？
不讨厌，可是心里头也只把他当个亲戚，并没什么旁的想法。
两辈子加起来，又林的心理年纪可比外表要老多了。陆伯荣在她看起来，很年少，很沉不住气，实在是…生不出什么旁的想法来。她要是有什么旁的想法，那才奇怪了。
“表哥看着人挺老实的。”
又林实在找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形容了，就回了这么1句。
也不用再多说了，4奶奶看得出来，女儿对陆伯荣没什么意思。
她既松了1口气，又隐约觉得有点儿失落。
女儿当然是懂规矩知礼数的，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现在看着，连想都没往那方面去想过。
4奶奶跳过了这个话题，又林把核好的账册拿来给4奶奶看。
“今年南边的庄子雨水多，收成稍差1些也是自然的。”
第1百04章
4奶奶大略看了下结余，就把账册放下了。别说家里这些小账，就是铺子里大账，又林也看得清，理得明，4奶奶对她是十分放心的。
“行啦，我这里事儿也不多，你先回屋去吧。”
又林笑着说：“我想多陪娘待1会儿。”
4奶奶笑了：“你啊，多大人了还撒娇，羞不羞？瞧你弟弟都要笑话你了。”
通儿坐在1边，听了4奶奶的话，虽然母亲和姐姐说的话她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但羞羞两个字他听得清清楚楚，果然伸手在小脸儿上刮了两下：“姐姐羞。”
“好你个小没良心的，亏我好吃好喝的哄着你，你还倒过来笑话我。”又林伸手过去作势要呵他痒，通儿咯咯笑着往1边儿躲。
李光沛从外头进来，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头的笑声。他站住脚听了1会儿，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丫鬟打起帘子，他才进了屋。
“爹回来了。”又林微笑着迎了上来。李光沛解开斗篷交给妻子，笑着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又林忙说：“没说什么。”
通儿脆生生地说：“姐姐羞羞。”
又林闹个红脸：“去！别胡说。”她还偷偷朝通儿挥了下拳头。通儿可不怕她，十分正直的坚持自己的观点：“姐姐撒娇，羞羞！”
李光沛还是很顾着大女儿的面子的，忍着笑岔开话题：“你们今天在家都做什么了？”
4奶奶拧了热手巾来递给李光沛：“我今天去老7家里，刚回来。”
“哦，弟妹的病怎么样了？”
“看着没大碍，气色挺好的，也请了郎中，吃着药呢。”
“庄子上又来交账了？”
“可不是，幸好闺女帮我对着都登在簿子上了。眼看年关快到了，铺子里头也该盘账了吧？”
“今年天气冷，早点盘了账。也能让他们早点儿回乡过年。”
“正是呢，今年天是冷得早，还下了1场大雪。只怕就有人家过得艰难的。早点结了工钱，也让他们早点儿回家去置办年货。”
又林察颜观色。看得出父母肯定有话要说，而且是不方便给她听到的，便把通儿抱了起来，找个了理由：“我带通儿去屋外头转转，他也在屋里闷了大半天了。”
4奶奶叮嘱：“把风帽戴上，别在外头待太久了。也别给他0嘴儿吃，等下就吃饭了。”
“知道了。”
通儿很是高兴。搂着又林的脖子，手1个劲儿地朝外指：“姐姐，走走。”
又林笑着抱起他出门，带孩子她很是在行，德林打小就是她哄大的，现在再哄1个通儿当然不成问题。她走在前头，乳娘丫鬟们赶忙跟了上去。
4奶奶给李光沛端上茶，关切地问：“可是有什么麻烦的事情？”
“倒也不算麻烦。”李光沛说：“有笔账没收回来。”
“数目很大？”
“两千两。”
那不是小数目了。
“对方是1时有困难。还是想要赖账？”
李光沛安慰妻子：“你瞧我什么时候办过不靠谱的事？就是下阳的老周，你也知道他。他拿那批布的的时候，1时没周转过来。所以就先赊着。原是说等这批货出了手就结这笔账，耽误不了多久。结果装货的船在曲亭山那里翻了，1船货只捞上来不到1半，其他的都找不着了。就算捞上来的那些，浸了水，也损了好些，不好发卖了。老周特意写了信打发人来，跟我说这这件事，说他现在手头紧，年前结不了这笔账了。等年后春丝。”
4奶奶说：“周家这个年想必难过了。”
这时候好事儿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的货船翻了损失了1大笔，必定有不少人原来放着款的人担心他撑不下去，肯定会有上门催逼要债的。而原来想从他那儿进货的人，大概也听说货经了水，损了成色。不肯再要——这就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啊。
李光沛外头买卖上的事，4奶奶不大插嘴，男人的事情用不着女人瞎掺和。
李光沛转了话题：“老7说了什么时候回家没有？”
“说不定不回来了。”4奶奶把今天探病的事说了——当然，她心中的那些疑惑是深深的埋了起来，并没有向丈夫转述。
“这个老7，越来越不象话了。还有父母在堂，过年怎么能不回家来？再说，1年到头把媳妇撇在家中，也实在说不过去。”
夫妻俩对望了1眼，李光沛想的是，老7不肯回家，明摆着是想躲开长辈滔滔不绝的絮唠，还有就是躲开7奶奶和家里那两个收了房丫头。无后的压力非同1般，李光沛是过来人。
老7的身子…不会真有什么隐疾吧？李光沛这么想。要不然7奶奶生不出来，丫头怎么也生不出来？
老7家的看样儿对男人回不回家1点儿都不在乎，可能是她习惯了1个人，也可能为了旁的什么缘故…4奶奶这么想。
“刚才进门的时候，看见朱家门前又有人在搬抬东西，象是又来了客人。”
夫妻俩没就这个话题再谈下去，转而说起了采办年货的事。
又林陪着通儿在院子里玩，
送走了表叔1家，年越来越近——这是周榭最后1次在自家过年。她的婚期也越来越近了。又林陪着她1起打络子说话，围着炭盆儿烤着火，炭盆上架了个小铁架子，上面放着花生芋头之类，被烤得熟了，就着手剥了吃，剥得两手黑黑的，吃得口干舌燥，茶水也喝了不少。络子1下午没打出1个，花生壳倒是吃了1大堆。
周榭的嫁妆都已经齐备了，嫁衣、盖头、绣帐，枕罩，绣被…整整齐齐的码着，码了半间屋子。周榭自己回头看，都不相信这些东西全是自己做出来的——当时竟然1点儿没觉得劳累繁琐。现在是无事1身轻，周大奶奶心疼女儿在家的日子不多了，总想让她过得轻松快活些，多享几日福。等1出嫁，这样的好日子是再也不会有了。纵然婆家是好人家，可是当人家的媳妇和在家做姑娘是不1样的。
忙了这么久，1闲下来，周榭倒1时不适应了。以前从早到晚，都安排得紧凑规律。活儿就在那儿，1天做1点，竟然不知不觉都给做完了。早上1醒来，习惯性的就想去摸针，结果等坐起来，再清醒1点儿，想起活儿都干完了，坐在那儿，1时不知做什么才好。
能留在家的日子不多了。
1想到这个，周榭就满心惶恐。
又林剥着花生——这花生特别的好吃，个儿小，仁儿实，红皮儿，又脆又香。
“怕什么哪？只管放宽心。我也不和你夸我舅舅家怎么着了，反正再好，也肯定不如你在自家好。我只和你说，怕不怕，日子都是1天1天过，饭都是1顿1顿吃。你越怕，日子越不好过。你横下条心来什么都不怕了，反而会轻松点。”
周榭白她1眼：“去，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
“咦，我怎么不正经了？这是正正经经的大实话啊。”又林说：“你说，到了今天这1步，你能不嫁吗？”
周榭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怕不怕，结果都是1样的，那干嘛不让自己过得快活些？”那些做人媳妇的道理、难处，诀窍，周大奶奶肯定都和周榭讲了无数遍了，又林过来就是给周榭开解开解，省得她总闷在屋里头，越是思量越是往牛角尖里钻。
周榭唤人打了水来她们洗了手，接着打络子。又林会打好几种花样，并不是她的手艺特别精妙，只是她想象力更丰富1些，打得麦穗结玲玲丰满，1串的长长的垂下来，显得特别的喜气。
周榭拿在手里看，夸了1句：“真好，比我做的好多了。”她忍了好1会儿，还是忍不住，小声问又林：“我听说，你也要定亲了，可是真的？”
又林惊讶地问：“什么？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你听谁说的？”
“不是说，你家表叔来了吗？还住了好些天才走…不是为了你和他家儿子的亲事？”
“可别乱说，没有的事。”
周榭狐疑地看着她：“真没有？你可别瞒我。”
“我哄谁也不会哄你啊，真的没有这回事。”
周榭点点头：“好吧，可是不止我这么猜想，只怕别家也有这样想的。你这样的人品相貌，谁能不爱？我看啊，你在家也留不了多少日子了。”
又林又好气又好笑，把手里的丝线1扔：“好啊你，自以为自己有了去处了，就1个劲儿的编排我！看我饶不饶你。”
周榭很是怕痒，不等又林的手挠上身，就已经笑得浑身发软了，1边躲避1边央告：“好好好，我错了还不成？可是这话你自己细想想有没有道理？”
又林停了下来。
其实周榭说的话并非谣言，表叔是的确提过亲的。
她看着周榭，现在还是个活泼的少女模样，可是要不了两个月她就要嫁为人妇了。
那自己呢？自己将来的良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1百05章
这问题，又林也曾经想过，不止1次。
就象她刚才劝周榭的那样，不管她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该来的总会来的。既然这样，就要调整好心态，积极的去面对。
她没有太大的野心，没想嫁个什么富贵显赫的门第，也没憧憬将来的丈夫会是个俊逸不凡的人物——那种人家她也高攀不起。当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混日子的人，也不予考虑。
平平常常的就可以了。
不用太优秀太拔尖，也不用太富贵，能脚踏实地，随份从时就行了。能象李光沛和4奶奶这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过日子，就已经足够。虽然李光沛和4奶奶在成亲之前没见过面，但是这么些年来，他们相濡以沫，互相扶持依靠着，共同度过了1个又1个的难关。李光沛虽然读不成，没考中什么功名，可是他凭自己的本事挣下这么大1份家业，养活妻儿，孝顺长辈。4奶奶则安心的做好贤内助，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他们之间或许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也谈不上什么浪漫，可是夫妻多年，细水长流的感情1样深厚稳固。
是的，又林所期望的，所习惯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象父母亲这样的模式，是现在这时代最标准的夫妻。他们的家，也是这里极普通的1个家。很安稳，很平顺。当然，谁家都有些磕磕绊绊，这就象是1条长河，有浪花、有暗流，有礁石，可是大方向是和缓而平静的，1直1直，朝着既定的方向流淌着。
这样就很好。
父母会做出1个最好的选择，然后她自己也会用心经营——就象鸟儿1样，1点1点的衔草筑巢。生儿育女。
很平庸，很普通。
这世上，不平常的人和事情当然是有的，但是更多的还是普通人。他们过的大多是1成不变的，很普通的日子。
所以又林对未来并不感觉到十分惶恐。
总之，早晚是要嫁人的。不管嫁得好与坏，日子也是要靠自己1点1点的过下去。
又林曾经对着镜子认真的打量评估过自己。
江南小镇上长大的姑娘，家境可以算是中上，品貌也…嗯，可以算中上。眉眼清秀。乌发如云——况且她正值豆蔻年华，这时候的小姑娘，就算相貌不太美，也有1种含苞待放的清新朝气，看着就是顺眼的。
这年头结亲总是门当户对的，她可以想象出，自己将来的另1半，应该和自己的条件差不多。地域不会差得很远。家境应该与自己相当，人品也不会太差，相貌呢。肯定是5官端正。不然的话，首先李光沛4奶奶那1关就过不了。
有这些条件打基础，父母能为她做的就是这么多，往后的日子，可就要靠自己来过。
周榭的脸蛋儿是鹅蛋脸，两颊和下颔上都有丰软的肉。这种面相据说是旺夫益子的，是有福的面相。又林的脸蛋儿是瓜子脸儿，两颊和下巴都要清瘦得多。看着是更精致玲珑，但要是从面相来论福气，就比周榭要差1点了。
两个人闲聊着。又林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周榭微笑着说：“别胡说。我听人家说，手掌心软的人，也很有福。你掌心就很软，肯定也是有福气的。”
“哎哟，我们俩这就互相吹摇上了？”又林摸了下脸，挺不好意思似的说：“来来来。这话我很爱听，快多夸我几句。”
周榭嗤的笑了1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呢。去去去，你不是来替我解闷散心的吗？怎么还得我倒过来夸你？”
“礼尚往来嘛，我都夸你1车好话了，你总得倒找我几句吧？”
“就你算盘打得精刮，连口头上的便宜都得讨还。”周榭拿了个柑子，先削了顶上1小段皮，然后慢慢剥开，把瓣儿掏出来递给又林：“你这么会算计，将来指定受不了穷。”
“还说我呢。你出嫁，周伯伯难道不送你两间铺子？虽然咱们自己不能亲自上阵去算计经营，可总得懂1些，才不致于让下头的人骗了吧。”
“是是是，你说的很是有理。”
周榭的陪嫁里，还真有两间铺子。都不算大，其中1间就是绸缎铺子——于江镇水运发达，又是江南鱼米丝绸之乡，镇上人家开绸缎铺子的着实不少。手里有这么两个铺子，又有得力的掌柜照看着，1年到头不说挣什么大钱，胭脂、0花这样的钱总是挣得出来的。姑娘出阁到了婆家，倘若1草1纸都要使婆家的，自然处处仰人鼻息。可是自己有吃有穿有钱用，那在很大程度上就免得受气了。
周榭打量着又林——这个自小1起长大的手帕交，真的和小时候大不1样了，简直是判若两人。原来大大的眼现在没小时候那么圆了，杏核样的，黑白分明。端起茶来喝，眼睛从茶盏上缘朝人这么1看，那种明媚清朗让周榭都觉得十分动人。原来小小的1张脸现在是眉眼精致，清秀动人。整个人1瞧，不是那种第1眼就让人惊艳的美人，但是越看越觉得耐看。
两人说笑了1阵，周榭差不多就没停过笑，心情比又林来之前，那是松快得多了。又林目的达到，看着天色不早，也就起身告辞了。
周榭1直送到她门口，又林催了她几次：“天这样冷，你快回屋去，不要送了。要是万1着了凉，耽误了你来日上花轿，我可赔不起。”
周榭被她逗得不行，伸手拧着她的脸：“叫你贫嘴。你1天不打趣我就难受是不是？这天儿黑的早，给你挑个灯笼照路吧。”
“行了，这才几步路，哪用着灯笼。真的不用送我，你快回去吧。”
两人在门口告别，又林扶着小英的手，步子没敢迈得太大。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英轻声说：“姑娘当心，这两块石板有点儿活动了，回头让人来平1平压实了才好。”
“嗯，你回头记得提醒我1声，别进门就给忘了。”
李家的门已经打开了，林妈妈站在门口拿着灯笼，看着她们主仆过来，笑逐颜开，忙迎上前：“姑娘回来了？可巧了，奶奶看着天儿不早了，正打发我们去接呢。”
又林笑着说：“这么近哪用得着接。”
后门离厨房近，可以闻到1股煎鱼的香味儿。往远处看，暮色中，差不多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
到了年跟前，又林也跟着忙了起来。扫年、祭灶、剪窗花儿，贴对子——还有熬糖做糖。德林已经放了假，先生也得过年嘛。这1不用上学，他可放了野马了。4奶奶和又林忙着，他也跟前跑后的，说是帮忙，不如说是添乱来得合适。这边椿米做糕，那边他已经糊了自己1脸1身的白面。这头儿炸着果子，没等放凉就被他抓了去偷吃了，气得4奶奶直要揰他。
这当然只是说说，这么高兴的时候，大年下的，哪会为这个打孩子？德林也（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这1点，所以越发淘气。
又过1年，又长1岁。
年初1早上起来，又林领着弟弟妹妹们给祖母、给爹娘拜年，从他们手中领了压岁的红包。红包和往年1样，沉甸甸的，里面有金钱两枚，小银锞子两枚，铜钱两枚，凑了个66大顺。又林把压岁钱收进小箱子里的时候，不无感慨地想，她能从父母手中领压岁钱的次数，大概也不会太多了。也许今年，也许明年，她可能也会说定亲事。
过得真心快啊。
亲戚本家，邻里之间，相互拜年直十分热闹。又林就领着弟弟妹妹去了几位叔伯家中拜年。作揖的作揖，行礼的行礼，然后领1份压岁钱。这半天又林听到最多的话，就是问她的亲事的。几乎所有的亲戚长辈们都会来这么1句：“已经长成大姑娘喽，该说亲啦。”
起先又林还装羞涩，后来都已经麻木了，装都懒得装了。从2伯母家出来，德林嘻嘻笑着，手里抓着2伯母给的糖瓜和果子，1边学着2伯母的口气打趣姐姐：“成大姑娘啦，要嫁人啦。”
又林瞪他1眼，奈何德林根本不怕。
车子往前走着，德林探头朝外瞧，指着前头说：“姐，那不是5叔吗？”
又林偏头看了1眼，路边果然是本家的5爷，李心莲的爹。他穿着1件灰扑扑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夹袄，缩着头抄着手走着。他旁边还跟了两个人，1个穿着绸面儿羊皮袄子，看打扮不象本地人。另1个则是腰里缠着根棒子，5大3粗的，瞧着就不是善茬。
“坐好了。”
这人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又林可管不了这样的闲事，只能多看了两眼——
又赌输了钱了？
5奶奶过年都没有回来，5爷是1天到晚的不着家，那天从他们家门口过的时候，只见大门紧闭，寥落清冷，1点过年的样子都没有。
第1百06章
到了7奶奶家，只有7奶奶自己在，7爷已经出去应酬
7奶奶穿着1件浅桃红的缎子袄，脸上喜气洋洋的，让人拿出茶果来招待他们姐弟几个。7奶奶自己没有孩子，倒是很喜欢孩子，搂着通儿不愿意撒手。正说着话，外头又有人来拜年。又林起身想回避，7奶奶笑着说：“都不是外人，不用这么拘礼。”
朱慕贤迈步进了屋。过年，看着他气色也不错，穿着1身崭新的袍子，先看见又林姐弟几个，顿了1下，才向7奶奶请安。
“哎哟，快起来吧。今儿天这么冷，原想着你们都不来呢。家里难得这么热闹，你们可都别走，我已经让厨房预备了，好歹吃了饭再走。”7奶奶笑着用帕子掩着嘴：“说起来，你比我这侄子侄女儿都大，可论辈份就比他们矮1辈了。”
可不是么，又林也想起这茬了。
朱慕贤和又林本来都挺大方的，结果被7奶奶这么1说，倒不好招呼了。朱慕贤踌躇起来，含含糊糊地做了个揖说：“李姑娘好。”
又林和弟弟妹妹1起还了个礼。7奶奶还不依不饶：“哟，大侄女儿，人家给你拜了年了，你不给份儿压岁钱？”
这压岁钱都是长辈给晚辈，年长者给年轻人的。又林咳嗽1声，脸上微微发红，忍着笑说：“压岁钱…当然有。”
她出来的时候倒是备了红包，是给堂哥、堂姐家的孩子的。那些孩子可都得喊她1声姑姑姨姨。朱慕贤这么大个子·居然也和那些小孩子归到1辈里去了。小英听着又林这么说，马上掏出早预备好的红包来—就是个红锦袋，上头系着彩绳，里面1般装着大钱、锞子什么
又林示意小英上前。小英也憋着笑，向前走了1步，托着那只红锦袋说：“朱公子，这是给您的。”
朱慕贤别提多别扭了，咳了1声，没动。
7奶奶催着：“这还客气什么啊·给你你就拿着。”
小英又往前递了1递，声音里的笑意都遮不住了：“朱公子·您拿好啊。”
朱慕贤看了1眼又林。又林穿着1件蝴蝶绊扣斜襟领的缎袄，头发簪了1枝蝴蝶展翅衔珠的钗子，她忍着笑，钗子上的垂珠也在微微颤动，看起来十分娇俏动人。
看着没人能替他解围，朱慕贤只能伸出手来，把那只红锦袋接了过去，那个别扭劲儿就别提了。德林也偷偷的笑·还1本正经地问7奶奶：“7婶儿，我也得给1份儿吧？”
“可不是，论理儿你还是叔叔呢，自然得给。”
德林果然也掏出个荷包来：“来来来，朱······”他犹豫了1下，这个侄儿两个字是怎么喊不出来的，可是又不能象往常1样喊朱大哥，这么1犹豫，就含糊过去了：“给你压岁钱，快来拿着。”
朱慕贤看了他1眼·德林下巴1抬：“给你啊。”
朱慕贤没办法，也伸手接了过来。不过看他的那1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给我等着”的意味。德林朝他伸了1下舌头，嘻嘻笑着藏到双林身后去了。
经过这么1茬·朱慕贤也不好再待下去了——面对这几个1个个充大的“长辈”，真是别扭极了。不管7奶奶怎么客气，朱慕贤也坚定的告辞了。
又林他们姐弟当然也不会真留在7奶奶这儿用饭，告辞出来上了自家的车。1个镇上不是亲戚就是故交，还有好几家得去。比如周家，嗯，朱家也得去。德林哧哧的笑了好1会儿，才说：“姐姐·等下咱们去朱家——那我管朱奶奶唤什么？”
呃·平时朱老太太和李老太太是平辈论交的，朱老太太还年长呢
但是真要从7奶奶这拐了34个弯的亲戚论起·朱老太太可就得改口叫朱伯母了！
又林敲了1下他的脑门：“你啊。差不多就行了，还惦记着再当1回叔叔？”
连玉林也撑不住笑了·姐弟几个笑成1团。
车子又拐了1个弯，这回是向回家的方向去了。
街上远远的近近鞭炮声响个没完，1片过年的喜庆气氛。
又林耳朵灵，隐约听着鞭炮声、人声之中，好象还有些别的什么声音—与这1片祥和喜乐并不协调的声音。
骡车再向前走，那声音更清楚1些了——有哭喊声，夹杂着呼喝怒骂声。
大过年的，这是出了什么事儿？而且眼见着这1片就这么几家人了，除了自家、周家，朱家，还有就是另外两家邻居。平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不知道是哪家这会儿出了事。
德林也听见了，这么大的孩子最是好事，早忍不住了，揭起车帘子往外看。
“别胡闹，当心掉下去。”
德林才不听她的，还往外多探了探身，脑袋左探右转的，忽然说：“姐，你看！”
德林朝前1指，又林从帘子缝里看见—前面正在纠缠的，还都是熟人呢！被夹在中间的就是刚刚在7奶奶家见过的朱慕贤，1个女子正哭哭啼啼的揪着他的袖子哀泣求恳。那个女子也不是旁人，正是又林的本家姐妹李心莲。旁边跟着拉扯呼喝的几个人里头，1个是李心莲的爹，另外几个都很面生。
这是闹的哪1出？
那些人挡住了本来就不算太宽的道路，骡车只能停了下来。李心莲尖锐的哭声听得更清楚了。
“朱公子，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爹他不是人。为了还赌债亲生女儿都能卖！我被这些人带了去还能有什么活路？求你救救我…我可以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报答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李姑娘，你快松开手。这男女授受不亲！你起来说话！”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我要被这些人弄了去肯定没有活路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虽然是只言片语，又林也听出端倪来了。
这个5叔怎么干出这样的事儿来了？为了赌，连女儿都要卖了？
他偷过5奶奶的首饰，夫妻间还动了手。5奶奶回娘家时带走了小儿子，肯定也把家里值钱的家当也收拾上了。5爷没旁的可典当，就打起了亲生女儿的主意？
好吧，但是这怎么能和朱慕贤扯上关系呢？李心莲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朱慕贤和她1无亲2无故的，出门拜年串门的，怎么就被揪住了，当成了活菩萨救世主了？
朱慕贤出门，身边只跟了1个赶车的长随和1个书墨。书墨这会儿不在场，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个长随正满面怒色，挽着袖子和人理论：“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啊！还不快些放手！”
朱慕贤纵然是个很沉稳的少年人，可是这种场面还是头1次遇上。李心莲象是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了他当成救命稻草，就是不肯放手。
再加上跟来的几个人，收债的、帮闲，有意无意地把他给夹裹住了，1竟然脱不了身了。
真是无妄之灾。
朱慕贤本来是为了躲避尴尬才从7奶奶那儿辞出来的，路上遇到个同窗，两人说了几句话，车又先打发回家去了。结果等他走到这边巷子口，李心莲突然冲了过来，1把拽住了他就不撒手了。哭哭啼啼，连说带求。这会儿都已经跪在地下死赖着不起来了。不管朱慕贤好说歹说，她都充耳不闻。随后追赶而来的几个人拉扯她，她居然说要卖身到朱家当妾婢都行！这才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
那几个人看着朱慕贤的目光顿时暧昧起来，带着不怀好意的下流意味。仿佛他和这个李姑娘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1样。要不然怎么她不找别人，1径就来找他？这少年男女，干柴烈火的，嘿····…果然小白脸儿干的总是这种风流事啊！不定他怎么勾引人家姑娘了，现在又装没事儿人，想瞒谁啊？
这几个帮闲打手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看着朱慕贤1身锦袍，1副富家公子哥儿打扮，想着说不定顺便能多讹几个钱——这种人总是要脸面的嘛。为了遮丑，出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难得逮着这么个肥羊，肯定榨出点油水来，岂能放他白白跑了？
这么两下里1凑，朱慕贤1还脱不了身了！
赶车的老刘没少见这种人的伎俩。回头看了1眼车里，有些犹豫地问：“姑娘…你看…咱们绕个路？”
虽然李家和朱家亲厚，可是前头的事1看就是麻烦事。老刘都已经上5十的人了，可惹不起那些强横之辈。再说，车里还有姑娘、少爷，有1根头发丝儿的闪失老刘也担不起重责啊。这大过年的，怎么会遇着这样的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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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又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什么章节名来。
呃，我前面好象弄错了个地方，又林在族里应该是排第6，比李心莲小。前面过寿的时候1糊涂写错了排行了。等下倒回头去改吧。
第1百07章
说老实话，又林是1百个不想管这种闲事儿——就算热心肠也得量力而行，前面那几个人1看就不好惹。
“绕过去，再给朱家送个信儿。”
好歹能帮1点是1点。
可是这条路不并宽，1边是河，有半人高的桥栏，1边就是房舍。骡车想在这儿掉头可不大容易，老刘跳下车来想把车往后牵——后头又驶上来1辆车，把后路给堵住了。
想出去，得后面那车先出去。1来1去，怎么也得折腾1盏茶的功夫。而后头那车上的人，显然对大年初1就碰上这样的事情很有兴趣，已经停下车了。路边的人家也听到了路上的动静，打开门来看热闹。
人1多，想脱身就更难了。
又林叹口气，他是实在不想搅和进这种事情里头。但是前头李心莲和她爹好歹也都姓李，不能再放手不管。
德林跃跃欲试，两眼放光：“姐前头那几个是坏人啊咱们不能不管啊”
这小子只怕也不是想去声张正义，而是出于好事，光看热闹还不够，还想去参与1把。
又林可不放心弟弟去搅和这1摊浑水，压低声音正色叮嘱他：“你可以露面，但不能下车。”她又嘱咐了老刘几句话。老刘虽然对那几个5大3粗1脸横肉的汗子有点怵，可是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说，这不是5老爷么？”老刘紧紧攥着水烟袋，仿佛这样能有更多勇气：“这大过年的，在这儿做什么呢？”
5老爷本来缩着头站在1边——他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对劲，象是抽去了脊梁骨，两眼无神，好象多少天都没有睡过觉1样。老刘喊那句话，头1遍他都没听见，还是身边1个壮汉捅了捅他，他才抬起头来，而且1时还认不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5老爷，这是你本家？”
那壮汉喊李老爷的时候口气里全是鄙夷。这种滥赌连儿女都舍得卖的人，他见得多了，这声老爷里头全是讽刺。
5老爷抬头看了1眼，终于把眼前人认了出来。他厌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去，和你没关系。”
老刘1笑，欠着身说：“是是，老刘是下人，当然管不着5老爷的事儿。可是初11早，族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去族里祭祖了，5老爷没去？族老要问起来…”
5老爷灰白的脸色1下子更难看了。
他都赌得天昏地暗，连这过年祭祖的头等大事儿都忘了。族里头要是认真追究——族规里可是有那么1条的，染赌败坏家业，说不定会被族里逐出来。
而他不但没去祭祖，还大年初1的就在街上惹是生非。想到这儿，5老爷更加痛恨女儿要是她（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事理，懂得孝顺，刚才就该乖乖跟人走才对她这么哭哭闹闹，好象生身父亲要逼良为娼把她推入火坑1样明明这位赵大老板家大业大，为人忠厚，跟了他哪点儿不好？年纪大1点怕什么？年纪大才知道疼人呢。他也是看着这是1门好出路才点头答应下来的。
李心莲1脸是泪，让冷风1吹脸上紧绷绷的难受，嗓子都喊得嘶哑了。她看着身旁1脸横肉的几个壮汉，又看看那个站在人丛后肥胖丑陋的赵老板，这会儿要给她把刀，她杀了亲爹的心都有。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房契地契，金银细软，能带走的娘都带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爹能生出卖女儿的念头把才十56的花骨朵1样的女儿卖给年近4十的老头子他爹这明明就是要逼她去死
5老爷已经急了债他是1定得还的1千5百两，还不上的后果很严重。赌场的人放出话来，欠5百，打断1条腿。1千5百两，够打断两条腿还有富余的。剩下那5百是要摊在他的胳膊上还是别的什么地方？而正好这位赵大老板能掏出这笔钱还替他还账，只要这个死丫头肯乖乖嫁过去就成了1千5百两啊就算把女儿卖去当窑姐，也卖不出这笔钱来
原来他觉得两全其美的1件事，怎么女儿就想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这年头没嫁妆的姑娘谁家肯娶？这赵大老板又不要自家出嫁妆，这样的好事儿李5老爷1口就答应了。
“快别耽误事了，快把这丫头拉走”
他怕事情闹大，赌场的两个人看看周围人多起来了，也怕夜长梦多出什么岔子，熄了想从眼前这富家少爷身上揩油的心思，上前拉扯李心莲：“说这么多干什么？你爹都签了契按了手印儿了你已经是赵大老板买下的人了，快走”
李心莲哪里肯松手，死死的揪住朱慕贤的衣裳，都快把他给扯散架了。别看是个弱女子，可是眼前这等紧要关头，谁都不知道她从哪儿生出的力气，两个壮汉都不能把她给拉开。1面的死死抓着，1面哭天喊地。5奶奶向来泼辣，李心莲肖似乃母，这嗓门不是1般的洪亮。这么1哭嚎起来，真是响彻半条街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5老爷明明穿得单薄，还是急出了1脑门儿汗。
朱慕贤要挣开——其实也挣得开。但是他打小儿在姐姐妹妹莺莺燕燕的包围中长大，对女子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重手的。虽然面对的这个女子歇斯底里状若颠狂，他还是出不了手。
就在这不可开交的时候，有人挤进了人丛，断喝1声：“什么人在此生事还不住手”
这话非常的有声势，带着浓浓的官气。那几个壮汉1时给喝得愣了，转头去看，挤进人丛的两个人穿着普通青衣打扮，应该也是下人，但是那威风气势1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
其中1个走上前来，扯着李心莲，象拎小鸡1样把她轻轻巧巧给扯开了，另1个就护住了朱慕贤——顿时这边几个人都（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
这富家公子来头不小啊——今儿还真是走背运早知道该速战速决，不该存着再宰1把肥羊的贪念的。
领头的那个很有眼色，马上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都是误会。我们这边买了个丫头，契约都打好了，谁知道她又想跑。您看，我们也是不想闹大，才没动粗的，都是这个丫头想攀扯您府上的少爷，我们可没动1个指头”
看着朱家的人来了，又林在车上也松了口气。跟着挤进人丛的就是朱慕贤的小厮书墨。这孩子倒真机灵，看着事态不对，自己和公子势单力薄，当即立断去搬救兵。
可是虽然朱家的人来了，李家的事情还是没有解决。就算又林再不待见李心莲，眼看着她亲爹要将她推进火炕，也不能真的就袖手旁观。5老爷毫无父女情份，但5奶奶必定不会见着自己的女儿被卖。她要回来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刘回头来听了又林几句嘱咐，又上前去说：“5老爷这大过年的，在街上这样闹也不成个体统。再说，也没谁家年初1嫁女儿的吧？您跟这几位说说，反正您又不能抛家舍业的跑了，让他们先回去，过了初3，1切都好商量不是？要是真出了人命…”
李5老爷打了个寒噤。
今天这事儿，再闹说不定会真出人命。自己闺女这么要死要活的，说不定真的死也不肯从命。可是闺女要是不答应，要的就该是自己的命了。自己的命和闺女的命相比，那当然还是自己的命更要紧。
他有些为难，有些讨好的看着那几个赌场的人。
那几个人犹豫了1下——然后领头的人迅速拿定了主意。
没错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李5在本地有家有业的，人跑了房子可没长脚。眼看着对面的人不好惹，现在人又多，倒不如先让1步。真惹上官司那可是大麻烦。
“成那咱们就给你李5爷1个面子，赵老板，咱们先回去。”
那个赵老板眼珠子1直在李心莲脸上身上勾连，很有些不甘心的说：“都说好了的，怎么又要等啊？等到哪天算数？”
“您看，这不是大年初1么？您就真娶，年初1也不能办不是？来来来，您跟我来，咱们去喝两盅去，这事儿啊，就包在我身上…”
李5拖着女儿，灰溜溜的往家去。李心莲似乎是给吓傻了，可还是不停的回头向朱慕贤张望。
眼看着风波化解，没什么热闹凑了，围观的人也纷纷散开。朱慕贤狼狈不堪的整着衣襟，倒还想着给老刘道了1声谢，老刘急忙摇手：“可不敢当朱少爷的谢，这没事儿就好了，我还得赶紧着送我们家姑娘少爷回去呢。”
朱慕贤向他身后看，果然看见了朱家的骡车。刚才在7奶奶家门前也看到这车了，他心知道车上坐的就是李家姐弟，刚才老刘来劝解肯定也是他家姑娘的意思。朱慕贤远远朝车子方向拱了拱手算做道谢。这儿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不便上前，也跟着自家家人出了人群。
又林松了口气。回去之后得赶紧和老爹说这件事——这事儿实在超出了又林的能力范围。但是不解决，肯定是大丑闻1件。李家的女儿居然亲爹被抵赌债卖掉？这可不是什么美妙的消息。
第1百08章
大过年的本来挺喜庆，可1出这事儿，谁都欢喜不起来了。4奶奶听了这话，脸1沉——要不是顾忌着儿女都在旁边，保不齐就要破口痛骂了。
跟这种糟心的货色做亲戚，真是倒了8辈子霉。1粒老鼠坏了1锅汤，旁人要是说起来可不会单说他1家，而是整个族里的人都会给捎上。4奶奶眼见着要给女儿说亲，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在意名声。今天老5家里闹出这种事来，够镇上的人津津乐道好些日子的。
李光沛宽慰妻子：“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去老叔那儿1趟。”
4奶奶忙起身替他拿斗篷，穿靴子：“路上慢些，少喝酒。要是有什么事儿，打发人回来给我说1声。”
“知道。你们在家该玩就玩，该乐就乐，别老闷着。”
4奶奶笑着应了。
送走了丈夫，她就收了笑容坐了下来。
又林过来替她抚胸顺气：“娘，你别生气。”
“唉，我不是生气…”
4奶奶的心情，又林可以体会。大年初1碰到这种倒霉事儿，实在是兆头不好，只怕后头1年都过不顺心。这时候的人很看重这些，这正月里头谁家都不肯触霉头，出门见面人人都是满嘴的吉利话儿。什么霉、坏、死、困…诸如此类的字眼儿都不肯出口，只肯说财、福、祥、生这些字眼儿。
又林岔开话题：“对了，听说5叔足足欠了1千5百银子哪。他怎么欠下这么大笔债？”
“你小姑娘家，哪懂这里头的事儿。这些开场子的，总不会上来就让人输钱，总会让你不大不小赢那么几笔，再加上帮闲儿、架秧子的，在旁边又是吹捧又是撺掇，让那人以为自己是财运当头，逢赌必赢——后头就开始输钱了，输光了钱不要紧，有人就干放债的行当，借钱给你，不知不觉越借越多，借据是1张1张的血，利钱是驴打滚的往上翻…1千5百两实在不算多了。”
“这可真不少。那他…能还得上吗？”
“还不上也得还。”4奶奶没好气地说：“咱不提这人——你们今儿出去拜年，收了压岁钱没有？”
“收了，可是也给别人了，算1算，收的和给出去的差不多1样儿，没赚也没亏。”
4奶奶1笑：“你爹年前从柜上换了两大筐散钱回来，你要不够使就到我这儿来拿。你是大姑娘了，自然也得懂得这些人情世故，手头不能太紧了让人笑话。”
“嗯，我知道了。”
“今儿冷不冷？你衣裳是不是太单了？大过年的可着凉。”
“我知道。您看我，都是新袄子新裙子，又轻巧又暖和。出门就坐车，还带着手炉呢，冻不着我。”
4奶奶摸摸女儿的脸，满心的爱怜。
好事儿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连足不出户的周榭都知道这事儿了，又林带了两样点心过去看她，周榭1把把她拉进屋，神神秘秘的问：“今儿我可听说了1桩大事情。”
又林已经猜着78分了，爱理不理地冲她翻了个白眼：“什么大事儿？”
好赌成性卖儿卖女的事儿真不新鲜，只不过赶在大年初1卖女儿的挺少见。
周榭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又给她端了1碗桂圆红枣茶来，看又林喝了1口茶，才笑眯眯地说：“说的是少爷落难，小姐援手的新鲜事儿。”
又林咳了1声，1口茶差点喷出来，费了老大力气才硬咽下去：“你说什么？”
周榭收了笑，正色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外头都传成什么样儿了？她明明连车都没下，只是被堵在那儿脱不了身她可1面儿都没露这怎么就成了美人救英雄了？
真是冤枉啊
又林把茶盏放到1边儿，她可不想真把茶弄自己1身——这可是过年新做的袄，领子1圈儿风毛白茸茸的她特别喜欢。
“你听谁胡说？明明我只是路过，他们堵在路上我们过不去，我家老刘下车说了几句话——和我1点儿关系也没有啊。”
周榭有些狐疑：“就这么简单？”
“那你听到旁人是怎么说的？”
周榭有些犹豫：“是我们家厨房的贾嫂子说的，说今天有1群逼催赌债的人找上了朱少爷，结果是李家的姑娘正好经过给他解的围…”
好吧…
又林真没话说了。
周榭听到的这说法，严格说起来还真不是谣传。其中的几点要素，都是正确的不是胡编的。首先说人物，的确有朱家少爷、李家姑娘、还有逼债的人——没错。再说事件，朱慕贤的确是被那些人堵住了，自己也正好经过了，解围虽然不是自己出面，但是自家下人上去帮了几句也是实情
可是中间省略了太多的过程好不好去掉了那关键的过程和人物，这事儿就不对味儿了欠债的不是朱慕贤，自己也没出面给他解围只是被堵住了路不得不让下人打个圆场而已这事儿就是这么简单。可是落到旁观的人眼里，他们就加上了1些自己主观的认定。再经过口口相传，每个人都会有意无意的加上1些自己想说的，去掉1些不感兴趣的——等传到周榭这种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姑娘耳朵里，都完全走了样儿了。
“唉，这可真是…”周榭听又林把这件事从头讲来，嘴巴半天都没合拢：“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又林无精打采地说：“可不是么…你说好好儿的出门拜年却遇到这样的事儿，早知道我今天就不出去了…”
“朱少爷也是1样啊。”周榭倒是替朱慕贤说了句公道话：“要说他和你家6丫头根本就不认识，只怕话也没说过，结果她别人都不找，就认准了朱少爷了。还不是看中人家年少，家境好，又生得俊俏，硬是想贴上去…啊，她真的连什么为妾为婢的话都说了？”
又林重重点头肯定：“真的说了。”
这个她亲耳听到的，绝无虚假。
周榭眉头1皱：“实在也太不知羞耻了，亏她还是个姑娘家，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站在1个现代人的立场上，又林倒觉得李心莲没什么大错。谁都有权利追求更好的，幸福的生活。但是在古人看来，宗族礼法，男女大防高于1切。任何越轨之行都是离经叛道，不被允许的。于江镇虽然民风开放，对“伤风败俗”的女子没什么游街、浸猪笼的处置，可是李心莲今天的行径也实在是…可以断定，经过今天这事儿，她再没可能嫁1个体面人家了。
周榭弄清了事情真相，反过来安慰又林：“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虽然你们是同族姐妹，可是老1辈都分过家了，她是她你是你，她做什么也不会带累到你家的。”
“嗯。”又林点点头。
说是这样说，可是总些人见不得旁人好，唯恐天下不乱。3人成虎，人言可畏。远的不说，连周榭都听说了这种改头换面重新拼接过的另1种事实，更何况其他人？周榭还好，和她亲厚，会第1和她求证，并理解安慰她。旁人和她、和她家可没有这份儿交情。那还不是怎么痛快怎么新奇就怎么说？
朱家也打发了人来致谢，说辞非常婉转，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感谢李家的少爷姑娘替朱慕贤解围。
4奶奶再3推辞，只说这事儿同自家没关系，礼物也不肯收。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朱家这边打发人上门，外边儿还不知别人怎么揣测琢磨呢。朱家道谢的心意很诚挚，4奶奶相信。可是时机可太不恰当了——
落在旁人眼里，只怕又出生不好听的话。
打发了朱家的人，4奶奶忍不住琢磨，朱家这是无意呢，还是…有些什么旁的想头？
她可也听说了，朱家老太太还曾经笑着说过，想讨自家女儿当儿媳妇呢当时觉得她应该是戏言，可是现在4奶奶1琢磨，别是她真有这个打算吧？
朱慕贤当然是1表人才，又肯上进，脾性也好。可是两家可并不算般配。李家祖上出过做官的，但是从那以后就再没有子弟能读书读出名堂来。朱家虽然现在是龙游浅滩，可是看那作派、处事儿，还撑着官宦人家的架子呢。听说家里头事儿又多，几房之间勾心斗角的——4奶奶可不会让宝贝闺女去受这份儿罪。
面子再好看，那寒不可衣，饥不饱腹，1点儿都不实惠。4奶奶是过来人了，深知道人前要风光显贵，人后必然受罪的理儿。闺女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可不能让她受这样的拘束吃这样的苦头。
4奶奶思量了半天，决定不能随便马虎的对待这件事，得和丈夫和婆婆好生商议。
第1百09章
李老太太日子过得很是舒心，正在含饴弄孙。通儿其实对饴糖兴趣不是很大——他从来没缺过吃穿，过年这些天物质更是空前丰富，满眼都是东西，吃的玩的用的。但是小孩子也有他们天真的狡猾，看着李老太太高兴，他也愿意陪着祖母玩这个讨糖撒娇的游戏。这不是谁教给他的本领，这是孩子的本能。他知道李老太太对他好，他也愿意陪着祖母玩。
丫头打起帘子，4奶奶走进屋来，还带进了1股冷风。通儿看见母亲，很识相的从祖母的膝盖上爬下来，甜甜的冲4奶奶喊：“娘。”
4奶奶也笑了：“你哥哥姐姐们呢？”
通儿朝东屋1指：“姐姐在写字。”
4奶奶扶着门朝屋里看了1眼，通儿喊又林是大姐，没加那个大字就是指玉林。玉林果然正伏在案前写字。过年她也是从头到脚1身崭新——4奶奶从不在这上头克扣她。
只是1看到她，就会忍不住想起——丈夫曾经和另1个女人如此亲密，甚至都生下了孩子…要是玉林的亲娘没死于难产，现在他们家又是什么个境况？她和丈夫能有现在这样的亲近吗？家里还能有这么和睦吗？
不，肯定不会。从玉林的长相就能看出她的娘1定是个少见的美人，家里如果多出这么1个人来，怎么能毫无改变？1边是结发妻子，但是已经人老色衰。1边是年轻貌美的新宠…就算手心手背都是肉，男人心里的天平1定会偏的。更何况在男人的心中，多数时候都是小的占便宜，不管是小老婆还是小儿女。
女人呢？就算本来为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安稳，为了孩子，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来替孩子争取。她能争取什么？还不是从自己的孩子这里挖去——
幸好她死了。
虽然玉林的存在就是4奶奶心里的1根刺，但既然她母亲已经不在，4奶奶不会刻薄1个孩子。
说实在的，李老太太愿意把这孩子接过去教养，4奶奶觉得正合适。放在她手里，好也不是，歹也不是。放在她祖母那里，那好歹就和4奶奶没关系了。就这1点来说，4奶奶还是很感激自己的婆婆的。
通儿又回去依偎在李老太太膝下，4奶奶坐下来，李老太太并没说什么闲话，直接问：“有什么事情？”
4奶奶轻轻咳嗽1声，理了理思绪，把又林他们姐弟几个出门遇到的事儿慢慢说了，然后又说了朱家刚才打发人来致谢的事。
李老太太本来是脸上带着微笑的，听到李老5欠下巨额赌债的时候，神色就郑重起来。再听到他居然天才到想把女儿抵给人还债，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李老太太守寡多年，为人方正，最恨这种败坏门风的人。等4奶奶婉转地说起，朱家打发人来道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的时候，李老太太果断的1抬手：“别乱说，人家打发人来道谢，那是人家知礼数。”
李老太太觉得儿媳妇是整天想着女儿的亲事，都不会想别的了。什么事儿都能往女儿的终身大事上头联想。在李老太太看，这件事上既然自家适逢其会帮着打了圆场，朱家第1派人来，不但有道谢的意思，还有些别的意思。比如，虽然解围的是李家人，可惹事的同样是李家人。人家好好的平白遭了这种是非，说不定会有流言蜚语的带累了名声，怎么也不能就当这事儿没出过吧？这恩人家报了，可是那怨肯定也会找出着落的人来。
4奶奶被婆婆这么堵回来，倒没有不服气。她知道婆婆是个极刚硬的人，虽然从她生了儿子掌家理事儿，婆婆甩手享起了清福。可是家中真有什么大事儿要拿主意，还是得婆婆来掌着。她是长辈，经得多见得广，阅历不是年轻人能比得上的，想事情也肯定比年轻人更周到深入。
“那这件事儿…”
“这事儿不是小事儿，牵扯到全族的名声。等德林的爹回来了，叫他到我这里来。”
4奶奶连忙应下了。
婆婆虽然平时笑眯眯的，可是1板起脸来，4奶奶还是不敢大声喘气。等从屋里出来了，才发觉心口和背上都沁出1层汗了。
也可能是李老太太有了年纪怕冷，屋里烧得炭盆火更旺的原因。
李光沛直到吃罢了晚饭才回来，脸上微微有些酒意。4奶奶忙迎上去，给他宽了长衣，拧了热手巾给他擦了把脸，然后才把茶端了上来。
“怎么这样晚才回来？”
“没事儿，就是多说了会儿话，老叔和婶子非得劝着留饭，就吃了饭才过来的。”
“嗯，快坐下歇歇。昨天晚上守岁，今天1大早祭祖，又出这事儿，中午也没歇1觉。”
“没事儿，我不累。”李光沛说：“我过去的时候，老叔已经听说这事儿了。”
4奶奶心想，消息都长了翅膀了，风吹就跑，传得飞快。这不用天黑，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可都全知道了。
“那，老叔说了什么没有？”
家有千口，主事1人。李光沛说的老叔是隔房的长辈，就是李家现任的族长。
“老叔也气得厉害，说李家从祖上数下来就从来没出过这样败家现眼的东西。已经打发人去他家了，另外也让人去接他老婆回来。过了初5，就开祠堂发落他。”
要开祠堂
4奶奶心1跳，情知道李老5这次是讨不了好了。李家族大规矩大，可不是摆在那儿好看的。虽然这些年没事儿，可是4奶奶知道，就在她嫁进来之前，早死的公公那1辈有个兄弟，就因为犯了大错，被族里关了起来，足足关了大半年，出来都没人形了。
李氏祠堂建了有些年头了，4奶奶是嫁进来的媳妇，是小辈儿，又是女流，只进过祠堂的院子，连正堂都没进去过。她只听说，祠堂后面的那些屋子，建得墙高门厚，只开了小小的天窗。犯了族规的人被关进去，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每天有人送两次饭，送饭的时候门都不会打开，只从天窗递。
还听说，那屋里还关过败坏门风的李氏的姑娘…但是结果如何，没人提起，4奶奶也没敢瞎打听。反正都是早年的事儿了，知道的人又少，还大都闭口不提。
那些屋子都空了好些年了，这下好了，李老5有去处了以他干的这事儿，起码关他个1年半载才能平息族里人的怒气。
再说，还有1重原因。虽然朱老爷子是赋闲在家，但是过去的关系还是在的。平白得罪了人家家，总得给人家个交待。
“可是…那他欠的那些债呢？”
“没事儿，这你不用担心。老叔德高望重，就算他们那1把子人是滚刀肉，也不能这么祸害乡里。欠的本儿是没那多，顶多几百两，后头那些是利滚利的虚头儿。老叔的贴子拿出去，知县都要卖面子，更何况他们这些人。”
几百两倒不算大问题了，4奶奶也放下心事。老5家虽然过得落魄，整天1副穷相，但是4奶奶知道，5奶奶还是有私房的。她那个人特别吝啬，又特别爱占别人家的小便宜，只进不出，人家有背后喊她铁公鸡的。她肯定不能看着自己女儿被拉去偿债，这倒不用替她们担心了。
只是闹了这么1出，所有人都大失面子，这个年也过得欢腾不起来了。李家各房串亲戚拜亲朋的时候，提起这档子事儿来，都遮遮掩掩的，深以为耻。本来想宴请欢饮的，也都偃旗息鼓了。想出风头的摆阔气的，悄悄的就打了退堂鼓。废话，这会儿谁还张扬啊？别那家穷疯了的就盯上你家了，非跟你借钱，或是非逼着你家儿子收留他闺女——这谁受得了啊本来老5家就人见人憎的，现在这么1来，更加没人想和他们家沾边儿了。
但是4奶奶并不姓李，她也替丈夫操心。可是现在她想的更多的还是女儿的终身大事。眼见着又过1年了，女儿的正当妙龄，样样儿都拿得出手，可不能受那1房不争气的人拖累。她得加快速度，快些挑拣，给女儿找个合适的最好的婆家。这外头总有些轻薄人，爱拿没出阁的女儿家来嚼舌头。
又林并不知道父母晚上的谈话，她从不钻牛角尖，事情出了就是出了，既然不是她的错，那就不用自怨自艾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且她也相信，自己在这件事里头的角色并不重要，人们很快会有更新鲜的话题，从而将自己彻底遗忘。
这不是她盲目乐观，而是从以前到现在，世事大都如此。
果然她想的没错，只过了1天，镇上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就不是她了，而变成了石家的姑娘石琼玉。
石琼玉定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