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2章 同行
卫风家事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45-52章同行第4十5章同行
2舅舅1家和姨妈他们殷殷送别，从家里送到码头，又送到船上。尤其是姨妈和舅妈，拉着4奶奶的手，有说不完的话。
这谈话间不免又提到了玉林的事，姨妈声音不大，但又林耳朵久经历练，特别的灵敏。姨妈说的和舅妈可不1样：“我的姐姐嗳，你可不能犯糊涂，让你们家老太太，还有德林他爹几句好话几碗迷汤1灌，就把那小丫头当亲生1样看待了。这不是1个娘胎出来的，她肯定不会跟你，不会跟又林他们姐弟是1条心呐。你的私房，那都是要留给我外甥和外甥女儿，还有你将来的孙子孙女儿的，德林要娶媳妇，又林出嫁要嫁妆，哪样省得了？可不能便宜了那小丫头。”
舅妈和姨妈的看法不同，但都是为了4奶奶好，到底听谁的，就看4奶奶自己的了。
舅妈则更关心的是4奶奶的身体：“你平时别太操劳了，能放手的事儿就放开手，自己要多保养些。从上次见你到现在，看着1两肉也没长，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
看着这天色，再不拔锚起航，又林她们就可以下船回舅舅家再睡1夜了。舅舅劝了几次，送行的人才恋恋不舍的下了船，船工这边正要收起跳板，3表哥忽然急慌慌的又折回来了，挥着手显然是有话要说。
又林肚里好笑，这是又要话别？别呀，哥哥姐姐们，这1别又不是天涯海角，至于如此离情依依么？又林虽然不至于归心似箭，可是车也坐了，船也上了，总在这里耗着不能开船。也不是回事儿啊。
好在3表哥只说了两句话：“姑姑，我有个同窗好友，有急事要赶回于江去。错过了船，能不能请你们搭载他们1程？”
4奶奶自然1口答应，虽然船上装了足有半船东西。可是要住个把人的空儿还是能腾倒出来。
结果等3表哥的同窗随后赶了来，又林1瞧。哟，这不是熟人么！朱慕贤，杨重光——这2位怎么跑越秀来啦？
4奶奶也些讶异，这两个人她都认得，朱慕贤还算是沾点亲的，就算不是侄儿来拜托，她也不能看他们搭不着船而袖手不管。
“你们两个怎么到这里来了？”
朱慕贤有些赧然之色。作了个揖：“本来是听说越秀有1位老先生，学问很好，所以特地来请教。结果人没有找到，原来搭的那船也耽误了。幸好遇到了陈兄，原来他说的姑母就是您。”
4奶奶宽容地说：“你们年轻的人不常出门，想不周全也是有的。那航船1天里几时开船可不固定，人满了就会早开，要人少可能今天就不开了，没有准儿的。你们快上船来，坐好咱们也好开船了。”
两人道了谢。4奶奶让人腾出1个小间来给他们。不过她心里也有些疑惑。
平时里自家侄子们出门，要是走水路，两人包1条不大的船也是有的，通常还会找自家相熟的船家。随到随走，来去方便，要停留多久也都能随自己的意思，价钱也并不贵，1吊钱就能雇个3天、5天的。就算朱慕贤和杨重光是北方来的不太懂得这里头的道道，可是两人出门连个长随、书僮都没有带，难道1应大小事务全是两人自己打点的不成？家里就放心让他们两个单身出门？
有点儿家底的人家，不比那些清寒书生，通常都会破费些个钱，给儿子买个小厮。跑腿打杂磨墨挑担。那更讲究的还会带着丫鬟出门呢。
4奶奶即使有疑惑，也不会放在脸上，张罗人给他们送茶送水嘘寒问暖的，照应得很是周到。而且因为船上板壁薄，不怎么隔音，4奶奶也约束下人不要大声说话，更不许谈论客人的事情。
又林也觉得有些奇怪。看他们两人穿着青布袍，书生巾，这倒没什么，书院的学子们常常都是这样穿，质料式样都大致1样，就跟制服似的并不奇怪。但是他们穿的鞋子，都是1样的方口黑布鞋，鞋上还沾了许多的污泥，象是走了许多路。这种鞋子1看就是出自外面作坊店铺，不是自家手工。又林从小到大，就从来没穿过外面的鞋。外面的鞋子哪有自家做的结实舒适合脚？也不够精细。
晚上的时候停了船，仆妇买菜整治晚饭，4奶奶让人请他们过来1同用饭。船舱里地方小，桌凳也摆得紧凑。4奶奶招呼他们：“来来，出门在外，只能1切从简，想讲究也讲究不了，不管合不合口，吃饱了才要紧。”
朱慕贤笑着说：“您太客气了。不满您说，我们连昨天加上今天，都两天没吃上热饭了。”
4奶奶“嗳哟”1声：“那怎么能行呢？吃冷饭就算1时不觉得什么，长了终究还是有害处的，以后再不要这样了。快，多喝点热汤。这鱼是刚从河里打上来的，抠了腮下锅时还在扑腾呢，特别鲜。”
鱼汤果然很鲜，虽然在船上佐料也不太全，但是喝起来有1股鱼肉特有的甘甜醇香。嫩嫩的烧豆腐，金黄的蛋羹，还有从舅舅家带来的几样卤味，简单的1顿饭其实也算得上丰盛。这男孩子的饭量就是不1样。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朱慕贤和杨重光已经算是斯文，可是等吃完了收拾，菜盘、汤钵，饭钵里都已经空空如也了。玉林睁着乌溜溜的1双眼睛看着，她不大和人1起同桌吃饭，大概这两个人风卷残云1样扫荡饭菜的架势把她给惊着了。
做长辈的总是对晚辈的饭量持鼓励嘉许态度，个个都恨不得孩子吃得白胖圆溜的。似乎大家都认为能吃＝健康。4奶奶尤其欣慰。客人吃得多，说明吃饱了，吃满意了。这对1个女主人来说是很有面子的事。不过4奶奶也担心他们消化不良，嘱咐人沏了酽茶给他们，又多给了两支蜡烛。
“虽然你们这些书生啊，总喜欢晚上看书。我看你们这两天肯定也劳累着了，还是早些睡吧。明天咱们就能到于江了。实在想看，就翻1会儿也使得，只是要烛火，别点着了书和帐子，也别烫着自己了。”
朱慕贤和杨重光1起谢过4奶奶提点。4奶奶笑着让他们去歇着去了。等过了1会儿，4奶奶忽然轻轻地说：“这两个孩子倒都不错。”
魏妈妈心领神会，也轻声接了1句：“就是年纪差了1点儿。”
4奶奶点了下头：“是啊…”她也就是白感叹1声，自家女儿还小，要是大着个两3岁，就好说了。
如果没有那些儿事，这两人真是上好的女婿人选。当然，杨重光人品才貌都有，就是…他那个家世，不大好结亲，这1点朱慕贤可比他强。杨重光和石家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1些。但是朱家现在的事也不好说，谁知道会不会满门获罪呢？
不知道石氏夫妇是怎么个打算。要么呢，就干脆好人做到底，收个义子，给他个正经身份，也省得孩子这样为难，或者从石家的族里再找个姑娘嫁给他，1样做亲戚。要么呢，就说他已经成丁，干脆让他自立门户去得了，把人这么吊着，不是回事儿。
魏妈妈猜度着说：“石家…是不是还想接着召他当女婿？”
“绝无可能。”4奶奶说：“听说当初石家大小姐自幼就体弱多病，有郎中说，便是养得大，将来姻缘子嗣上也艰难，说白了就是没法儿生孩子。石家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杨重光自小养在自己家的，可不好说呢。”
魏妈妈吃惊地说：“那不是…把他当个童养媳待了？”
“大概如此吧，石家可能怕他出息发达了，不认这门亲，所以1直不给他进学读书。不过对外头说的是因为石家老爷子是行伍出身，所以才不重读书的。可要直这么着，怎么他家的两个儿子早早儿就开蒙读书了呢？这个孩子，听说学里先生夸他是个好苗子呢，生被石家给耽误了。石家倒是盘算得好，结果那大姑娘没等成亲就没了。2姑娘咱们都见过，生得好，身子也没问题，石家肯定要给她说门好亲，怎么能许给毫无根基的他呢？”
魏妈妈也跟着叹气，1边替4奶奶揉腿，1边小声说：“那朱家…真是坏了事吗？”
4奶奶朝她摆了摆手，魏妈妈连忙噤声。
4奶奶低声说：“听说已经罢了官了，所以才不敢让孩子回京，放在这里，万1有什么事，说不定还能保住这1个。”
魏妈妈也跟着叹了两声气：“这做官的人家，平时看着赫赫扬扬，1落了罪，比平头百姓还不如…”
又林哄着玉林玩绒球，门突然被敲了两下。门其实没有闩，只是虚掩着，又林说：“请进来吧。”
进来的是朱慕贤。他有些不好意思。自打于佩姿那次被又林讽刺过之后，他1直有些抹不开面子。
“打扰你了李姑娘，若是方便的话，想跟你借笔墨1用。”
又林说着：“都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客气。”
朱慕贤脸1热，但是绝对和男女之情无关。
因为他想起来，他还得管这个小姑娘喊1声姑姑呢！
第4十6章心思
又林把包袱里的笔墨砚盒取出来交给朱慕贤，看他1副不自在的样子，个中原因也不难猜。
又林忍着笑说：“要是墨不够，再来拿就是了。”
朱慕贤还是脸皮没练到家，对着她总觉得别扭。按理，这声姑姑是该叫的，可是对7奶奶4奶奶他能叫1声，对又林是怎么都叫不出来。
“够了，够了。”朱慕贤觉得是不是舱里头有点太热了，或者是另1个小姑娘玉林好奇的目光让他觉得不太自在，捧着笔墨急急告辞。又林觉得他以前可不是这么拘束的人，难道书读多了，顾忌也更多了？
不知道他那位表妹于佩姿怎么样了。从开春于佩姿离开，就再没她什么消息了。
船本来就不大，朱慕贤他们住在下面1层，又林和玉林的舱房就在他们头上。中间只隔着1层薄薄的舱板，又林能听到底下的动静，灯光从小小的缝隙透过来，是微弱而温暖的昏黄。还能听到他们在说话，声音很低，听不清说什么，那就象风吹过成熟时的稻田，发出的那种轻微的，刷刷的声响。
玉林洗漱完，已经自己乖乖爬上床等着了，看又林看她，还1副讨好状的拍拍外面的被窝，示意她快上来。
又林1笑，突然有种自己提前当了娘的感觉。嗯，又或者，象是养了1只小狗？
等又林爬上床，玉林马上把1本书塞了过来，指着其中1页：“这个，讲这个。”
这还要听故事。
玉林摸摸她的头，轻声念起了劝学篇。玉林托着腮，听得津津有味。其实她已经对这个故事熟的不能再熟了，却依然乐此不疲。逮着机会就让又林给她念这1篇。
到底这1篇里头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她的？又林很是纳闷。
她声音轻，念得又慢，差不多念完的时候。身边玉林已经睡着了。又林自己却没了睡意。舷窗开得高而窄，让人觉得有些气闷。船上的床也绝对没有自己家里、舅舅家里的床舒服。
又林闭着眼也睡不着，又怕翻身会把玉林弄醒。所以1直静静躺着。
1板之隔的下1层屋里头，杨重光和朱慕贤也尽量放轻了动作。写满字的纸张1张张摊在桌上晾干墨迹。夜已经深了，连虫噪蛙鸣也销声匿迹。只有水浪轻轻拍打船舷的声音还在响着，既规律，又单调。
又林早上醒得有些晚了，船也已经开了，船头的激起的水花拍得船边哗哗的响。玉林揉着眼也坐了起来，好象1时还没（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自己睡在什么地方。张开小嘴打着呵欠，左右看看，然后1头扎进又林怀里：“姐姐。”
“嗯，乖。”又林给她把衣裳穿好，又替她梳了梳头发。玉林头发还短，用红绳在头顶系个小辫就行了，很是省事。又林牵着她的手出来，正好当面遇见朱慕贤和杨重光。他们两人显然已经梳洗过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裳也换了1身。又林着意看了1眼他们的鞋子，也不是昨天的了。今天这双，显然更体面也更洁净。
不过两人眼里都尽是红丝——又林琢磨着，他们不会熬了1宿没睡吧？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赶着在回到于江之前办？
“李姑娘好。”
“朱公子好。杨公子好，你们晚上睡得可好？其实在船上也没有事情，可以多睡1会儿。”
杨重光显然不是很善于应酬，只是微微1笑，朱慕贤笑着说：“在书院的时候，这会儿都背过1遍书了。”
又林适时的感叹了1句：“念书可真不容易。”
杨重光忽然出声，他说：“念书其实并不难。”
玉林仰起头看着这两个人，1双乌溜溜的眼里尽是好奇，但是没1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她两手扯着又林的袖子，嘴里嚷着：“糕糕，吃糕糕。”
又林拉起她的手：“好，去吃糕。”
早饭依旧丰盛，不过看得出来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上头，4奶奶在想着回家以后的种种安排，庄子上的事儿，铺子上的事儿。秋天总是特别的忙。又林在想，1夏天热得难熬，4奶奶身子本来就不是太好，这会儿再1忙…
“你瞧你，发什么呆？”
又林松开手里都快被捏成渣的蒸糕：“想着要到家了…不知道爹和祖母这几天都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
这话也不算是纯然撒谎，李老太太夏天的时候闹了1场肚子，李光沛则是天热就不大吃得下东西，近来虽然天气转凉，可是不知道这几天他们在家怎么样，是否安泰。4奶奶自然也忧心，不过她安慰女儿：“还有半天功夫就到家了，你这会儿就别胡思乱想了，快把粥喝了吧。”
又林应了1声，拨了些酱菜在碗里，把半碗粥喝完了。
朱慕贤还夸赞：“到于江也有1年多了，还是觉得您家的酱菜最好吃。”
4奶奶1笑：“那是，这可是我们家的秘方呢。只要1腌好了，左邻右舍，远亲近邻的都来讨要，所以每年都会多腌许多。以后你要想吃，只管来。”
“成，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以后肯定厚着脸皮上门来讨吃了。”
顺风顺水，船走得又稳又快。又林哄着德林玩了1会儿，玉林自己拿着个荷包也能把玩半天，倒是好哄——但也足见往日身边的人是怎么对待她的。乳母肯定随便丢给她个什么东西，管她玩得开心不开心，反正是看住她，管她衣食饱暖，至于别的，也实在不是乳母1个人的责任。
又林摸摸她柔软的头发，玉林抬起头来朝她1笑，活象个玉娃娃般可爱。玉林这个玉字，她着实当得起。
4奶奶不喜欢她情有可原，她越可爱，越是显得她生母必定美貌不凡。
船渐渐慢下来，魏妈妈进来说，前面要转河口了，颇有些拥挤，怕是要等好1阵，不如趁这会儿先整置了午饭吃了，左右天黑之前肯定能到于江。
4奶奶倒不是很急，问朱、杨2人的意思，他们当然说客随主便。于是他们的船便泊下来，买菜烧饭。
玉林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咯咯笑，又林问她：“你笑什么啊？”
玉林指指前面两个少年，先说“猪”，又指另1个说“羊”。
听到的人都是1愣，原先谁也没往这上头想，现在1细听，1朱1杨，听起来还真是有些逗。
连4奶奶都笑了，指着玉林说：“可不能瞎说8道。”
这大概是4奶奶跟玉林说的最和气最亲近的话了。旁人不知道，魏妈妈却觉得有点儿意外。
朱慕贤和杨重光两人对视1眼，也都笑了。3两岁的孩子话，只让人觉得童稚可爱，并没有什么恶意。
朱慕贤原本肯定也是家中娇养的小公子，对怎么讨中老年妇女的喜欢很有1手，问4奶奶那些大小不同的的船都是什么船，又问船上的旗子都是什么意思。4奶奶并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女人，于是11告诉他。
又林听他似乎对那些跑货的船特别有兴趣，问了许多这上头的事。
而杨重光只是沉默的听着，眼望着滔滔绿波，明明是正青春少年的时节，两肩上却象是压着山似的重负1样。
阳光在水面上跃动闪烁，又投射到船上，那水波样的光纹晃动着，映在人的脸上，明明暗暗，变幻不定。
他保持1个姿势良久都没动弹，他出神，又林也跟着发了1会儿呆，不知不觉黄梁炊熟，仆妇过来说午饭备好了，杨重光才慢慢抬起头来，缓缓的松了1口气，似乎终于想通了1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两人的目光1触，又林也赶紧回神，而且心里纳闷自己这半天脑袋空空究竟所为何来？难道色不迷人人自迷？杨重光生得是俊，气质也很好，可是…可是完全不可能有什么可能性啊。
这会儿的又林看起来呆呆的，脸也让太阳晒得泛红，杨重光朝她1笑，又林只觉得阳光正在这人脸上跃动散射，莫名的觉得眼晕，赶紧低下头转过脸去。
4奶奶其实心里也有数，这两个半大的孩子，跑到越秀西面去，1阵奔波，大概并不止为了向1位老先生请教学问。他们的行踪，大概是商量好了，1起瞒着石家长辈的。但4奶奶并没有去干涉过问的心思。1来，这不关李家的事情，她不过是顺道载他们1程。2来…4奶奶也觉得他们都不容易。朱慕贤也好，杨重光也好，都是勤学实干的孩子，他们即使有所隐瞒，也不是去作奸犯科。
力争上游并没有过错，水往低处流，而人总要往高处走。
自家也是如此，婆婆青年守寡，丈夫幼年丧父，受人排挤欺凌…倘若丈夫不思上进，哪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呢？
所以4奶奶也揣着（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做糊涂，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第4十7章添丁
船到了于江，靠岸时4奶奶要让人给他们雇个车好回去，朱、杨2人1致不肯，4奶奶也不勉强，只嘱咐他们早些返家，以免家人悬心。
李家早已经打发了人在岸上接他们，李光沛亲自来了。大概妻子很久以来没有1下子离家数日了，更何况儿子女儿都1起带走了，撇下他1个人实在孤清。4奶奶下了船，见他1壶茶已经泡成了白水，不知道冲了多少回，毫无茶意了，猜他1定等了不少时辰，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得说：“你看你，何必亲自来？差个管事来接我们1下也就行了。耽误了不少正事吧？”
李光沛1本正经地说：“夫人的事情才是头等大事，其它不过琐事尔。”
4奶奶回头看了看，下人和孩子都不曾听见。她嗔了1句：“贫嘴。”
李光沛悄悄拉起她的手，4奶奶往后抽了1下。拉的人固然没用力，抽的人也只是做做样子。
有的时候，有些话不用说出来。1个眼神，1个小小的动作，彼此就都（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
其实别人纵然听不见，1看4奶奶满脸娇羞，多半也能猜得出来夫妻两人说了些什么。
光是从船上卸那半船礼物就卸了不少时候，主人家自然先坐车回去了，魏妈妈特意留下来看着，让他们别磕坏碰坏了东西，1样1样的看着都搬齐了没有遗漏，才跟着1起上了车回去。
李老太太望眼欲穿，终于把孙子孙女儿给盼回来了，1把搂在怀里头就不肯撒手了。而且非常心疼地说德林瘦了——这话太没有事实根据。德林这些天吃得好睡得好，哪里瘦了？又林觉得好象小脸儿又胖了些呢。但是老太太说的话中，对的是对，错的也是对。1旁胡妈妈她们也跟着附合，指望这些婆子们帮理不帮亲那简直是期望公鸡下蛋。
李老太太1边哄孙子，4奶奶1边回话，总体意思是：先感谢领导给她机会回娘家探亲，说娘家哥嫂向李老太太问好。让她代为请安，带了些土产回来。
李老太太问孩子好不好。4奶奶说：“好，挺好的，挺壮实的，扶着床都已经可以走两步了。”
说了1会儿话，李老太太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你们快去歇着吧。赶路也累着呢。”
小英已经准备好了水，又林舒舒服服洗了个头，又洗了个澡。在舅舅家虽然挺好，但是也有很多地方不便。比如这洗澡就是其中1样。家里人都知道又林喜欢洁净，但是出去做客可没有这么方便的条件，再说舅舅家这次请客也忙。又林不愿意给他们再多找麻烦，将就擦洗1下也就算了。这回到自己家里了，当然要从头到脚好好洗洗。
4奶奶也累得不轻，她本来就觉浅，在外头总是睡不实。头1沾枕，差不多是立刻就睡着了。再睁开眼时看着外面天色黑沉沉的，4奶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喊了1声人。身旁李光沛也醒了：“你醒了？”
4奶奶摸了1下脸，又拢了下头发：“我怎么就睡着了？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晚饭你也没吃。1直睡到现在，快4更了吧。你肚子饿吗？”
他不提还不觉得，1提起来，4奶奶还真觉得肚子饿极了。李光沛喊人，过了1会儿，送了粥和小菜过来，4奶奶用筷子轻轻拨了1下笋丝——这个是她爱吃的，想必是晚上的时候就做好了，这会儿开了火上蒸笼1热正好能入口了。
厨房的人没这么细心，肯定是李光沛事先吩咐过了，1直给她备着。
4奶奶就着小菜喝了1碗粥，李光沛本来不饿，也跟着吃了些。两人这会儿都没睡意了，不免缱绻亲密1番，所以反而起得迟了。好在还有旅途劳顿的借口挡着——虽然魏妈妈她们脸上不约而同都露出些善意的调侃，显然都已经看穿他们夫妻俩“小别胜新婚”的真相了。
4奶奶1天脸都有点热热的——分明天气已经凉了。
隔了1天，朱慕贤和杨重光上门来拜访，差不多是专程为搭船的事情来道谢的。
4奶奶听到他们来，先是有些疑惑，随即（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
他们搭船回来的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既然如此，不如做得大大方方的。搭了船，又是亲戚，来谢1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4奶奶说：“请他们厅上坐，上好茶。”然后和李光沛把其中原委说了。李光沛点了下头：“既然这样，我去见见他们。这样的人，不能当孩子看待了。”
在这些事情上，4奶奶全听李光沛的，他主外，她主内。如果只把那两个人当亲戚家的晚辈看，4奶奶出面足矣。但是李光沛的态度很明确，他是把这两个少年当成了有担当有作为的大人对待。
放了这么几天的假，果然1回来就被段夫子考校了，又林这几天还好没怎么懈怠，虽然针线和写字在亲戚家不便做，可是别的1点儿也没放松。段夫子颇为满意，又林和周榭两个眉来眼去急不可耐她早就看在眼里，于是大发慈悲，提前让她们休息。
周榭坐在又林旁边，急着问：“怎么样？你在那里几天都做什么了？热闹吗？都见什么人了？”
1口气问这么多，可见周榭这几天憋得有多厉害了。又林忍着笑说：“不要急啊，我总得1件1件的说吧。先说吃的，舅舅特意从杭州府请了个厨子来掌勺，有1道鸡丝粟米羹真是好吃得不得了，还有冬瓜丸子，那丸子不知道怎么汆的，特别滑嫩，吃着还筋道…”
“谁问你吃的了，说点儿旁的。”
“旁的？”又林想了想说：“我那小表弟虎头虎脑，生得可好了，脑门儿眼睛和舅舅1模1样。”
周榭抿着嘴，伸出手来要抓她，又林连忙告饶，小声说：“真的没什么别的啦…除了吃的，就是见了不少人，我连舅舅家的大门都没出1步，哪有什么别的见闻可说？”
周榭也情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只是又林能出趟门，总比自己要强得多了。这1年她都没怎么出过门了。
“唉，你不在，先生只看着我1个人，怪不自在的，1下都不敢乱动。”
又林笑眯眯地安慰她：“就是因为咱们请了先生，所以周伯母才不大带你出门了，要不然别人得想，这总出门，能学着什么东西？别是唬人的吧？”
“话是这么说…”
“你放心吧，我看，今年过年，周伯母应该就会带你4处走亲戚串门子了，到时候你想不去都不行。”
周榭很是纳闷，睁着1双杏核眼问：“为什么？”
“我的姐姐呀，你已经到了该寻人家的年纪了，不把你带出去亮相，别人怎么知道你家有这么大方端庄的姑娘呢？马上姐姐家就会1家有女百家求，门坎只怕都要被踏破了。”
周榭顿时脸红起来：“你这丫头…你，让你胡说！看我不把你的嘴扭掉！”
“哎哟哟，我说的是都是实话啊…”
段夫子在门口清1清嗓子：“嗯哼——”
两人急忙分开，各自端正坐好。
段夫子看着她们，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和小姐妹手拉手说悄悄话，1起去偷摘邻居家的花…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的那些旧事，忽然点点滴滴兜上心头。
李光沛送走了客人，4奶奶问他都说了什么，李光沛没应声，过了1会儿才说：“不错。”
他这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4奶奶不甚（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但是看得出来李光沛心情并不差。
接下来果然如4奶奶预料的那样，秋收时家中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又林怕4奶奶再操劳过度，主动而细心的分担过去1部分活计，连玉林都跑前跑后的想帮忙。可惜，帮忙是不指望她，只要不添乱又林就谢天谢地了。
秋天虽然是忙碌的，但人人脸上都有欢颜，秋祭的时候格外虔诚，感觉谷神，感谢这1年来的风调雨顺，让他们有了个好收成。忙过这1个月之后，就陆续的清闲下来，冬季是没有多少事情做了，是农闲时节。地里虽然没有多活计，人们又为另1件大事忙碌起来。
进了腊月，年还会远吗？
4奶奶从天冷起来之后，就十分懒怠，人恹恹的没有精神，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她已经生育过几次，因为月事也迟迟不至，自己心里也有些存疑，只是不好嚷出来。万1不是…又或是不稳妥，岂不是空欢喜1场？
李光沛也察觉到妻子的变化，劝了又劝，到底是请了个相熟的郎中来看了。那郎中诊完了脉，1脸笑容的恭喜李光沛和4奶奶，顿时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这消息了。
李光沛固然很欢喜，可是也十分担心，毕竟4奶奶上次生产就很不顺，险些要了半条命。不过郎中说，这1胎很稳当，只要4奶奶不要操劳动气，好生养胎，应该会比上1次顺当稳妥。
全家人把4奶奶象国宝般供了起来，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气。这么、欣喜，紧张了几个月，到来年初夏时节，4奶奶给又林再添了1个弟弟。
第4十8章满月
新生儿给李家带来了勃勃生机。李老太太1见她的大胖孙子就眉开眼笑，心肝宝贝的不离口。而4奶奶这1次生产比上1次生德林顺当很多，月子里调养得又精心，脸色红润，比以前看起来还要丰腴圆润多了。
满月那天李家宾客盈门，又林的舅舅舅母们自然也来了，表兄表姐们也来了，浩浩荡荡1大帮子人，李家自己家客房有限，根本住不下。李光沛事先把离家近的1所客栈包了下来，有些远路的亲戚就只能安排在客栈里头了。摆满月酒的时候，自家地方也不够大，还跟周家借了地方，4奶奶现在不便操持，7奶奶和周大奶奶义不容辞，着实帮了不小的忙。而且还借了周家的地方摆宴。俗话说远亲还不如近邻，象那些只会说风凉话，趁机想在你身上揩把油的本家族人，根本指靠不上他们，不给你添乱找碴就不错了。
又林1来的时候很不习惯，见4奶奶打发那些上门来打秋风的李家本家。那1家人既不缺手断脚，也不是没田可种，但是从老到小，全都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然后35不时的去别家打秋风。要又林说凭什么给他们好处？懒人就是这么养出来的。但是都是同族，你还能看着他们饿死不成？多少都得打发1点。
尤其象这种红白喜事的场合，那些人更是浩浩荡荡，扶老携幼的来吃白食。早中晚3排流水席排排都能找着他们的身影，走的时候1个看不严，还会把碗碟烛台家什给你揣走。你说你家中正喜气洋洋的，你能和他们吵骂计较吗？要是白事的时候。他们连孝衣的便宜都要占，头天领了孝衣，第2天都不穿来，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哭灵上祭吧？于是再给1身儿。这么1来2去，他们家要是打浆子纳鞋底，白布可是大大的宽裕。
又林觉得这样的族人，简直就象吸血的臭虫1样，打不死，赶不走，甩不脱。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天生没有廉耻心呢。还是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养成了如此无赖的生活方式。
舅妈他们那些人1到，当然先去给李老太太请安见礼，1下子见了这么多亲家的晚辈，李老太太自是欢喜，见面礼给得大方豪爽。又林笑着说：“老太太今天1下子可破费不少。”
李老太太笑着说：“你这丫头。净说小气话。我留着这些做什么？要是能天天这样兴旺高兴，我天天打发红包封礼也乐意啊。”
4表姐慧莲笑着说：“老太太要是喜欢，那我们就不走了。在这儿住下吧，天天到您老人家跟前来讨赏。到时候您可得心疼了吧？”
李老太太也笑：“那敢情好，我这平白多了好几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儿，将来再招几个有才有貌的孙女婿。这日子可就更热闹了。”
1说招女婿，爽快的姑娘顿时也成了羞答答的样子。想跟李老太太这样活成精了的老人调侃过招。4表姐还早得很呢。
1屋人都笑，笑得4表姐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往2舅妈身后躲。
2舅妈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给女儿解围：“这姑娘大啦，知道害羞了。说起来，今天又林1进屋，我都没敢认，长高了，也变样儿了，眼见也是个大姑娘了。”
这个众人有目共睹。
又林确实长高了，比去年足足高了有半个头。但是这变化又不仅仅是个头儿上的。而是1种质的变化。从1个小孩子，变成了1个姑娘了。气韵，姿态。全不1样了。往人前1站，袅袅婷婷。立刻就让人眼前1亮。
4奶奶颇为自豪，看着出落的渐渐清秀貌美的女儿，再过两年…也得给她议亲了。
众人的注意力果然从4表姐身上转到了又林身上，纷纷夸赞。这种场面又林可不怯，靠坐在李老太太身边，微微笑着听着。其实她自己越大方，越不在意，别人说着也就没意思了。你越害羞，别人越是想逗你。
果然她这么落落大方，别人也就又转了话题。
4表姐找个借口，把又林从屋里唤出来。出了门，才长长的呼了1口气。
“你们家老太太真是…”4表姐脸儿还红红的，自己不好意思再往下说，只说：“外头人多乱糟糟的，我昨天夜里给吵得没歇好，今天早上险些起不来。”
“那，表姐要不到我屋里去歇1会儿吧，我那儿人少，还清静点儿。
1有大宴，总是到处油乎乎的，似乎连烧的水上面都飘着1层油星儿，喝着人直起腻。周榭特意用自家的灶烧了两样体己小菜，让人提着和粥1起带了过来。
4表姐和周榭是头次见面，但是两人1见面就挺投缘，彼此见过礼，又序年齿，4表姐和周榭是1年人，只是4表姐生在2月里，周榭生在7月里，于是周榭也跟着唤1声姐姐。4表姐很是欢喜，3个人盛了粥，就着脆瓜和美美的吃了1顿，清粥小菜，吃得别提多舒服了。
“可惜了，咱们吃得舒服，3哥这几天可不太舒服。他本来这些天肠胃就不怎么好，席上那些东西又吃不下…”
周榭忙说：“这个不难，我打发人给他单送去吧。”
4表姐忙说：“这也太麻烦你了。”
“瞧，跟我可不用这么见外。”周榭说：“就是不知道他的口味…”
4表姐也不客气了：“咱们刚才吃的这些就很好，他平时的口味也差不多是这样。”
“那更好，更省事了。”
周榭心细，答应了的事情绝不会漫不经心的抛在脑后。3表哥书昭特意为这个来谢又林，还给她买了点心，带了两样小玩意儿。又林笑着说：“3哥你干嘛这么客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给我带吃的玩儿的。再说，给你送的那粥和菜人又不是我。”
书昭愣了1下：“不是你？那是姑母让人送的？”
“是隔壁的周姐姐听4表姐说你肠胃不适，特意让人送的。你要谢，等下次见了她你当面谢她吧。”
“周姑娘…就是我们才来的那天，和你1起上课的那1个。”
又林点了下头：“对，正是她。”
刘书昭还记得那个姑娘，虽然只是匆匆的打了1个照面，周榭就告辞了。她是鹅蛋脸儿，穿着樱草色的衣裳，举止从容，虽然只听见她说了两句话，可是感觉很温柔平和。
第4十9章吵闹
大舅舅家的家教很是严的，刘书昭绝对是个知礼守礼的人。他本来也不该盯着人家小姑娘多看，所以那天他迅速的侧过身，俯下头，根本没看见更多，更不要说眉眼…只是那抹身影，却记得很是清楚。
他微微出神，又林说的下1句话就没听清楚。
“什么？”
又林又重复了1遍：“哥哥你今年不是要应考吗？我还以为你会在家里静心温书，这次就不会过来了呢。”
“作学问可不能只是死读书。”说起这个，3表哥就自如多了：“如果把书死背下来，滚瓜烂熟了就能考中，那学堂里的夫子们还用得着苦熬？早不就出人头地去做官了？”
又林1笑：“这倒是的。”她拿起刘书昭送过来的礼物：“表哥今天出去了？这点心是在哪里买的？”
“上午出去访友了，回来时顺路买的。”
家里实在人太多，也太吵了。抬头低头，认识不认识的，都得笑脸相迎，寒喧招呼，1个怠慢，只怕就会让人背后说嘴。刘书昭出去混个清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正说着话，周榭恰好过来了。
周榭1个月里去了3天段夫子给假，其他时候全是在李家进进出出的，4奶奶笑称自家平白多了1个女儿，实在是赚了。这几日东主有喜，段夫子这几天也给她们放了假，让两个人能跟着母亲进出打理。
周、李两家好得跟1家1样，周榭都推门了，小英和翠玉也没有想着过来提醒1声，屋里还有旁人。
“又林…”周榭1看到屋里站着个男子，连忙收住了脚步。
“周姐姐，这是我3哥。”
周榭也知道这个肯定不是外人。刘书昭的名字他也听又林提起过，听说是个非常好学，挺有出息的人。
刘书昭深深1揖。周榭也还了1礼。
又林看着他们拘谨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1个词儿，忍不住要笑。赶紧的咬住嘴唇。
刘书昭不好多留，就顺势告辞了。到了门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微微侧转头看了1眼。
周榭半侧着身站着，豆蔻年华的少女，穿着1件粉紫色的春衫，下巴到颈项那1段肌肤被衬得份外白皙而柔和。
他头1低，脚步比往常多了几分匆忙。
他1走，周榭顿时恢复如常，指着点心说：“好啊你。我在外头替你忙活，你倒躲起来吃点心。我瞧瞧，哟，松仁儿馅的。”
又林笑了：“这个还是托你的福呢。3哥以为那些体己的粥菜是我送的，才买了点心来谢我。来来来，既然你来了，就都拿走吧。”
周榭微微1顿，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是吗？其实粥菜也不是我做的…你哥哥买了给你的，你留着吃就好。”
“你不也是爱吃松仁儿馅儿的吗？这家的点心做的不腻，来来。1块儿吃。
又林取了1块点心给周榭，周榭用帕子托着，咬了1小口。
点心的确香而不腻，周榭想。那个人…看着很守礼，也很细心的。
刚才她也没有抬头，只看见1抹青色的袍襟下摆，还有下面露出的鞋尖。
又林也拿了1块儿点心，正要放嘴里，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声说话。
又林仔细听了听，又朝周榭摆了下手，两人都静下来不说话了。
屋外头小英正1脸为难的拦着李心莲：“6姑娘，我们姑娘确实没在屋里头。您还是等会儿再来吧。”
李心莲瞪她1眼，硬是要往里进：“就是5姐不在，我进去坐1会儿歇歇，等她回来还不成？你个丫头反了天了，敢把我拦在外头。”
“确实是我们姑娘吩咐过不让人随意进去啊。”小英虽然不太够聪明，可是只要又林说的话，她1概全听。这位6姑娘，还有她妹子，平时就和自己家姑娘不和睦，还闹出过偷镯子的事来，小英当然不能放贼进屋。
上次她们来的时候，因为是大过年不好拦人，她们又非要进屋。结果李心莲看中架子上摆的1只小玩意儿，直接伸手拿下来就往自己怀里1揣，嘴里说着：“5姐，这个我喜欢，给我玩几天吧。”
对这种厚脸皮的人，你能说什么呢？李心莲的妹子和她姐姐1样，这姑娘比她姐姐还糟糕的地方在于，她要是瞅中了什么东西，要不到，她就可能想办法给你折腾坏了。虽然分了家，可毕竟还是1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对这种人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
好在是不值钱的小东西，拿就拿走吧——当然，这东西肯定是肉包子打狗，1去不回了。
小英态度很坚决，屋子门也是紧关着，李心莲纠缠了1阵，悻悻的走了。
等她走了，又林和周榭才长松了口气。
周榭有些同情又林，虽然周家也不是没有穷亲戚，可是人家来打秋风的时候起码好言好语，不会既要你家周济又端着1副臭架子，鼻子抬得高高的，好象我到你这儿来是看得起你，你周济我是应该的。更何况周家的亲戚多半离得远，不过是偶尔来1回，象李家这样的大家族，即使分了家，也都住在1个镇上，这些人象臭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脱。
又林倒不在意，反正小打小闹的，要折腾什么大动静，他们也没那本事。就是癞蛤蟆上脚面，时不时的会恶心1下。
“忙过今天也差不多了。”周榭说：“明天客人都送走了，可就消停了。”
“哪能呢，还得收拾东西，好些家什器物都是几年不用的，费老大劲儿从库里折腾出来，还得收库里去。1不就会丢东西。”
周榭深有同感：“这下人手脚不干净，是很讨厌的。上次我家里买了些稀罕的干货回来，还没吃两次，再让厨房做，说是已经用完了。其实全让他们偷吃偷拿了，可是你也没什么好办法。”
是啊，当下人的从主家揩油，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偷几口吃的那算家常便饭。周家也算管得严的了，可有些事还是杜绝不了。
两个小姑娘在1起交流管家经验，段夫子可以教给她们道理，给她们举出例子，但是各家情形不1样，遇到的麻烦也是各种各样的。
结果她们还没说几句，小英有些匆忙的从外头进来了：“姑娘，您快去瞧瞧吧，那6姑娘跑到西院儿后头屋里去了，听着闹上了。”
又林霍地站起身来。
她可没想到李心莲没在她这儿占着便宜，就跑到玉林那里去了！
玉林还小，她那个奶娘又指望不上，家里头又忙乱，她还真得过去看看。李心莲又横又不要脸皮，玉林非吃亏不可。
周榭说：“我陪你1起去吧？”
“不用。”又林说：“这种人我还对付得了。”
又林提着裙子1溜小跑，要不是因为家里有客，她也犯不着穿这么累赘的1身儿。远远的就听到玉林那边有哭嚷呼喊的声音。又林忙紧走了两步，进了屋门。
李心莲果然在这里，玉林正赤着脚站在地下，可是让又林意外的是，哭叫的居然是李心莲，不是玉林。
这是？
又林把目光投向站在1边的奶娘。这个奶娘也实在是…不管玉林的身世怎么样，她也是家里的姑娘，奶娘平时绵软轻忽都算了，这有人找碴找上门来，她还缩在1边1声不吭，也实在是不象话。
玉林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咬着嘴唇，死死盯着李心莲，那神情丝毫不显得软弱，脸上也没有眼泪，李心莲却头发散乱，哭哭啼啼。
又林看了她1眼：“哭什么？不知道今天是我家的好日子？要哭回你自己家哭去。”
李心莲吓了1跳，明明又林还没有她高，可是这么被她看1眼，哭声就噎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你，你妹妹揪我头发，都揪掉了！”
又林目光1扫，地下果然有几绺头发，玉林手里还攥着几丝儿呢。
这孩子手劲儿可真大啊，不知道李心莲怎么惹她了？
“胡说，她才多大，你都多高了，她怎么能揪着你的头发的？难道你自己蹲下让她揪的？”
李心莲1噎，不等她再说话，又林吩咐跟进来的林妈妈：“你带6姑娘出去，前头正热闹，别让她去前头了，省得扰了客人。”
瞧，你想顾全大家面子，可有人就这么蹬鼻子上脸。
等林妈妈把李心莲给弄走了，玉林紧绷的架式才慢慢松下来，可还是忍着没哭出声，眼泪沿着小脸儿淌下来，又林心疼地给她擦泪。这孩子脸上有好大1块红印子，小孩子皮肤薄，看着红的要滴血了，不问也知道是谁干得好事。不知道是她拧的还是掐的。
“别哭…瞧，都成小花猫了。别害怕，咱们去跟老太太说，以后不让她进咱们家了。”
她1安慰，玉林才忍不住抽噎起来，含含糊糊地问了1句话，又林没听（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什么？”
“她说我是…婊子生的野种…”玉林虽然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这话意思，可是李心莲话里的恶意，她都感觉得到。
第5十章提亲
又林只觉得1股怒气直顶上来！
玉林的身世当然不是什么秘密，里里外外肯定有不少人议论。但是当着1个小孩子的面，说得这样刻薄恶毒的，李心莲还是头1个！
当然，这位5叔1家子都不是什么好鸟，上梁当初4奶奶生了又林，好几年没有动静的时候中，他们家里人就上蹿下跳的，想把自己家的2小子过继过来，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要说他们不是图自家的钱，只怕镇东那个有名的金家2傻子都不信。
李心莲能懂得什么？那些难听的字眼儿，肯定是5叔5婶儿嘴里念叨的。
当初亿李光沛之所以在杭州府纳了玉林的亲娘，族里的压力也是重要原因。
又林从前，也不是没听过类似的话。就是那位5婶说的。多半那会儿她觉得又林只是个小孩子，话还说不利索，也不会向人告状，所以才肆无忌惮，说又林1看就是福薄的样儿，多半会和她那个短命的姐姐1样养不大。
那会儿又林才知道她上头还曾经有个姐姐，她并非李光沛和4奶奶的第1个孩子。
想打听的话，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秘密。更何况这件事自家不说，不代表其他本家就不提了。
4奶奶过门第3年有孕，生了个女儿，李光沛十分欣喜，给这个女儿取名芳林。据说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但是日子不长，李家人就发现事情不妙。芳林她没有1般孩子的反应——她不会哭，不会动，连吃的本能都差不多没有。4奶奶伤心欲绝。李家人寻医问药，但郎中们都说，这是胎里带的毛病，治不了。这个孩子养到快4岁，终于还是夭折了。这是4奶奶和李光沛的伤心事，所以家里上上下下都对此事闭口不提。
又林以前也对自己的名字疑惑过——为什么要用又呢？
这1下就全（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了。因为她不是头1个孩子。既有芳林，再有又林，这才说得通。
那位5叔，说起来和李光沛是未出5服的族兄弟，可是这种盼着别人家断子绝孙好接收别人家产的——这是亲人吗？这简直是仇人。听说那时候5叔5婶1进他们家就到处查看留心。显然已经把他们家的东西当成自己家的了。
只是后来李光沛要纳妾生子，4奶奶又怀孕生下了德林，才打消了他们的念头。要不然的话，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
幸好他们虽然占便宜没够，脸皮厚手伸的也长。却只是盼着，想着，还没胆子做什么谋财害命的事。
即使这样。以后也不能再让他们家的人上门了。
“别听她胡说。”又林摸摸她的头：“咱们去老太太那里吃点心好不好？顺便告诉老太太，以后不让她再来咱们家。”
玉林认直的看着她，然后点头。
又林替擦干净脸，又让奶娘拿了衣裳给玉林换上。奶娘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都让又林看见了。很是不安。找衣裳鞋子的时候忙中出错，怎么都找不到玉林另1只鞋了。又林说：“算了。另外再拿1双吧。”
奶娘抹了把头上的汗——天气并不算是很热，可是她这1会儿出的汗，比过去几天加起来还要多。
又林拉着玉林的手先回了自己屋里。虽然要去找老太太，可是这会儿李老太太那里还有客人，不能贸然过去。
玉林紧紧拉着又林的手，象是落水的人要找1个依靠1样。
确实…在这个家里，又林是对她最关切的1个了。其他人…虽然没有虐待她，可是也都1直在漠视她，淡化她在这个家里的存在。虽然小孩子不懂得太多世情，但她们是最敏感的。她知道4奶奶和其他人都不喜欢她。不亲近她。
只有又林和德林是例外的。
又林是因为不介意，德林则是因为还不懂事。
又林拿了点心给玉林吃，等她打起了瞌睡。又林把她交给翠玉，自己把奶娘叫到了外屋来问话。
奶娘有点支支吾吾的。但是也不敢隐瞒。
“她1进门脸色就不好，姑娘正玩儿1个香带球，她就1把拽过去，姑娘不肯给，还被她推了…”
又林皱着眉头。
奶娘的叙述中尽是李心莲的作为——但却1个字都没提起她自己的不作为。
她可是个成年人啊。李心莲再会胡搅蛮缠，也还是个小姑娘，奶娘真要拦阻，她还能撒得了泼吗？可奶娘的叙述中，没有她自己的存在。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坐看李心莲欺负玉林。
不说什么嫡庶的事儿，玉林是她奶大的孩子，也是她主子，这奶娘实在是…
奶娘惴惴不安地站那儿，又林没说她什么，只说让玉林在这屋待1会儿，把奶娘打发走了。
玉林在又林床上睡得特别香，1次都没醒过，1直睡到晚饭时分。
下午发生的事，李老太太已经知道了。
但是李老太太1个字也没说，看又林带着玉林进来了，也只是跟两个孙女儿说笑，留她们1同用晚饭。玉林毕竟还是小孩子，睡了1觉起来，又见了好吃的，到是高兴起来。李老太太平素吃的也清淡，有1道青豆炒虾仁，翠绿的青豆衬着粉嫩晶莹的虾仁，看着就让人心里喜欢。又林舀了两勺菜放进玉林碗里，她低下头吃得特别欢。
李老太太给又林夹了1次菜，很是慈爱的看着她说：“你很好，当姐姐的，就该护着弟弟妹妹。”
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在李家的平静的生活中激起什么波澜。不过李老太太发了话，说4奶奶现在又生了个儿子，照顾幼子尚且忙不过来，李老太太就帮着照看教养两个大些的孩子。说是两个，德林那里没有变化，只是玉林搬家了，搬到了李老太太院子里的西屋。
这并不是1件大事，而且说起来也很正常很自然。李老太太毕竟日子过得寂寞嘛，有个小孙女儿在眼前，也可以解闷。4奶奶现在又添了个儿子，自然要在新生儿身上花费大量精力，哪还有心思顾到玉林？所以这倒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又林对李老太太的性格也算了解。李老太太守寡多年，最看重规矩。但她并不是1个冷漠严苛的人，玉林有她照顾，只会更好。至于那个混日子的奶娘，借着玉林搬屋子，身边换人手的机会，已经由李老太太出面打发了她。
4奶奶对这件事也没有什么不满——她也没有那个功夫。小儿子精力旺盛，她和奶娘两个人有时候都支应不过来，再加上家务事，实在多1丝精神都分润不出来了，她自己有3个孩子需要操心，玉林的事情，她即使有心，也无力去管。
除了孩子，还有1件事占去了4奶奶的注意力。
她的娘家嫂子，又林的大舅母回去之后没有多久，就再次登门。
她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向4奶奶表明了来意。
“向周姐姐提亲的？”
又林很是意外。
翠玉小声说：“上次咱们家里办满月酒，周家那么热心的帮忙，大舅太太也见过周大姑娘了，觉得她性情又好，人又能干。人人不都说，周姑娘是益夫旺子的福相么？这样的姑娘就该早下手讨来做媳妇，若是1犹豫，被别家抢了先，那可不得后悔1辈子啊。”
又林想了想：“可是周姐姐…要明年才及笄呢。”
“哎哟，姑娘，现在只是提个亲，要是能成，后面的事儿多着呢，先定下亲事，过两年再成亲也不迟啊。”
刘书昭和周榭？
又林之前1点儿都没想过，表哥会和周榭成为夫妻？这实在太突然了。
可仔细1想，又林觉得这门亲事还真是桩好亲事。
不是又林自夸，表哥刘书昭是个很有出息的人，脾气也好，细心，比两个哥哥更上进，足以做1众弟妹的表率。大舅母脾气爽朗，不是个有眼儿的人，肯定不会象有的婆婆那样，没事儿就刻薄折腾儿媳妇。周榭要是嫁过去，不比那不知根底的人家，是绝对可以放心的。而周榭，又林和她的情谊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周榭是长女，温柔和善，心地厚道，1看就知道她将来必定是十分标准的贤妻良母。
要是周榭成了自己的表嫂…唔，好象也不坏。
4奶奶也觉得这是门儿好亲事。她是看着周榭长大的，也很喜欢这个姑娘。娘家嫂子既然开了这个口，4奶奶当然不会推辞，1口答应去探周大奶奶的口风。不过4奶奶素来谨慎，绝不把话说满，只说要看周家的意思，虽然事成了是1段好姻缘，若是万1不成，也请嫂子不要介怀。侄儿前程远大，自然不愁找不着好姑娘来匹配。
大舅母自然满口答应。
不过还有件事她并没和4奶奶说，这件事情，虽然是大舅母看着周榭不错，可是另1个重要的原因是：刘书昭和周榭可是见过面的。
这话可不能早早的说出来，万1弄巧成拙反而不美。再说，1早说这话，倘若事情不成，岂不是既坏了姑娘家的名声，又坏了4奶奶他们与周家的交情？
那可就不是结亲，而是要结仇了。许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即可，是不能拿出来明说的。
第5十1章父母心
4奶奶与周大奶奶是常来常往的，有句话叫熟不拘礼，有时候周大奶奶过来就走小门儿，带个着婆子，空着手就走过来了。也有时候会带点家里新蒸的米糕、又或是旁的什么东西。
所以4奶奶并没有特别刻意的收拾打扮，还是如往常1样去了周家。
周大奶奶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1面招呼人上茶。
“今天好不容易脱出半天空儿，听说你这两天身上不舒坦，过来瞧瞧你。”
“哪有什么大毛病，”周大奶奶说：“就是那天不当心，腰扭着1下，所以这两天也没有出门，你还真当1回事了。”
两人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琐事，4奶奶也没有掩饰来意，直接说：“我今儿过来，其实还有1件事。榭姐儿的亲事，你这里可有眉目了？”
周大奶奶没在意，周榭近来时常被人打听，有人托到4奶奶那里去也不稀奇。
“还正看着。过年时我妹妹倒是也说起来1户，其他的都好，就是离得太远了。在明州府，1来1去的路程可不近，要有什么事情也照应不到。”
这时候1般要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没哪个母亲愿意女儿远嫁的。4奶奶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当然理解这种心情。嫁得近了，消息灵通，彼此才有照应。若是嫁得远了，可不就象断线的风筝1样，想见面就难了。
“那你看，东潭怎么样？可不算远吧？”
周大奶奶笑了，东潭可不就是4奶的娘家嘛。
“行啦，你说吧。是什么人家？”
4奶奶是个很谨慎的人，若是那不合适的人家托她。她必然会推托回绝，不会到自己这儿来说。
“你也见过，就是我娘家侄儿。叫书昭的那个。他属马，年纪也正相当，我大哥家中的情形。你也都知道。我嫂子那个人呢，嘴巴是厉害1点儿。但是人是热诚厚道的…”
周大奶奶可真没想到4奶奶说的就是她娘家侄儿。要说刘书昭，周大奶奶还真是见过。不但见过，还夸过呢。1表人才啊，相貌堂堂啊，知礼上进啊…虽然都是1般性的对晚辈的夸赞之辞，但是凭心而率，刘书昭确实当得起这些夸。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那有女儿的人家看着他，自然心中另有1番估量。
至于4奶奶娘家嫂子，周大奶奶也见过，的确是个挺爽快的人，看起来不是那等以折腾教训媳妇为乐的恶婆婆。而且刘家十分殷实，门风也不坏…和自家，算是门当户对…
周大奶奶心思活动起来。4奶奶笑眯眯地，她也没指望1次就能说成，总之，看周大奶奶的意思。没1口回绝，就说明有戏。
自家侄儿4奶奶当然引以为豪。孝敬长辈，友爱手足，肯上进。人忠厚，实在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
周大奶奶没有当场表态——这事儿只要不1口回绝，就说明有戏。女儿不是周大奶奶1个人的，找婆家更是1辈子的大事，当然不能这样轻许。4奶奶今天的任务目标已经达成，于是两人开始闲聊。周大奶奶关切地问新找的奶娘怎么样。4奶奶说：“是老7家给找的人，奶好，人也很壮实，话不多。”
“这就很好了。”周大奶奶有点疑惑：“不是说她找了个丫头吗？这都这么些日子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4奶奶也跟着叹气：“谁知道呢。我也不好问她。在她那儿撞见过那丫头1次，头发已经盘上去了，看身条儿，也是收了房了，可肚子也1直没有动静，这也快1年了…”
周大奶奶自己子嗣上不艰难，对这等生不出孩子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好招儿，只能也跟着叹口气，说1句：“也许是命里注定的…”
命里注定无子？4奶奶并不信这话。她觉得7奶奶请医问药也有好几年了，郎中都说她身体无碍。那老7呢？老7会不会有点儿隐疾？可是这年月只要生不出孩子，都说是女人不行，男人是绝没有1个肯承认自己有毛病的。苦果全是女人吞咽…就象7奶奶1样。她生不出来，好吧，那是她有毛病。可是新置下的这个丫头也生不出来，那也是个丫头有毛病？若是7奶奶再找1个丫头，依然生不出来呢？那确定无疑，1准儿还是丫头有毛病。
但这种事，旁人也没有什么办法。
要定下1门亲事，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即使是4奶奶做媒，周大奶奶依旧慎重。女儿不是她1个人的，这事儿得和丈夫商量。周榭的父亲周金良比周大奶奶年长6岁，过了中年便开始发福了，个子也不算高，看着他会让人立刻想起“心宽体胖”这个词。
周金良从外头进来，周大奶奶上去替他解衣裳递茶。周金良笑呵呵地说：“这些事让下头人干嘛。”
“今天隔壁4奶奶过来了。”
周金良问：“怎么？说了什么事吗？”
两家好得跟1家似的，要没什么特别的事，周大奶奶肯定不会特意把4奶奶过来串门当1件正经事说。
“嗯，她其实是受人之托，来探探咱们口风，打听榭儿定了人家没有。”
周金良动作1顿。对于长女，也是唯1的女儿，周金良也是很看重的。家里儿子多，女儿就1个，自然物以稀为贵。女儿的婆家，自然也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
“哦？说的什么人家？”
“也不是旁人家，就是她娘家侄儿，她大哥家的儿子。”
周金良摸摸下巴上的短髭：“他们家好象是在东潭镇吧？1天的水路…倒不算远。”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和周大奶奶想到1块儿去了，先想到的都是女儿婆家的远近。
“可不是么，说起来，算是近的。”
“人有多大了？现在做什么营生？脾性如何？”
“属马的…”
周金良马上说：“那可大了34岁啊。”
周大奶奶觉得34岁并不算很大，总不能寻个比女儿还小的吧？
“1直在读书，听说倒是肯学，知道上进，今年就要下场了。”
周金良忽然想起：“上月隔壁办满月酒，在席上见过李4的1个内侄，有十78岁，看着倒是1派斯文——”
“嗯，多半就是他，年纪也对得上。”
第5十2章祖孙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1桩好亲事。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周家固然以女儿为傲，刘家的儿子也相当拿得出手，哪怕让最苛刻的小贩来称量，也只能得出半斤8两，份量相等的结论。
岳家当然总要挑剔女婿的，家底太薄，婆婆刻薄，本人没有才干，相貌不够英伟…等等等等，只要想挑毛病，天仙来了也能挑出1筐。自家的女儿如珠似宝，怎么可以平白的便宜了不知哪路来的毛头小子？
但是想归想，现实还是另外1回事。女儿养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不管再挑剔，总不能把女儿留在身边1辈子。
周大奶奶可比丈夫理智多了。她可见过不少挑3拣4，最后反而嫁得很不如意的例子。那些人就是太贪心了，总觉得还有更好的在后头的等着。可是姑娘家的青春拢共就那么两年，宝贵短暂，实在是耽误不起。
当然，亲事也不是能随便就定下来的。
又林已经知道舅母有意替3表哥求娶周榭的事情了，意外之后，又觉得很欢喜。3表哥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周榭倘若嫁了他，不敢说1定有什么大的富贵，可是日子1定过得平安喜乐。
虽然周家还没表态，但是又林十分乐观，觉得前景1片光明。
这件事儿，周榭还不知道。
当然啦，好些事情，都是满城风雨之后，当事人才最后1个知道的。周大奶奶对周榭寄望很深，当然不会8字还没1撇的时候就用这些事情来扰乱女儿的心境。不过周大奶奶也没有拦阻她继续跟段夫子学习。
段夫子在李家的已经不短了，她也已经与4奶奶心照不宣。教到这1年年底，无论如何她也要走了。说实在话，她能教的东西，都已经掏给两个女徒了，以后她们过得怎么样，要看她们自己的智慧和脾性。她再教下去，不过是对双方的蹉跎和浪费。既浪费了东家的束修，又浪费了自己的。
她也不年轻了，岁月不等人。趁着还有气力，再多教几处。多混些养老的资本。
又林和周榭也知道，段夫子要走了。
相处这样久，多少都有感情了。在这个时候，1次分别，可能再也没有相见之期。就算想通个音讯也不是那样容易。周榭和又林商量着。师徒1场，送点什么东西给段夫子当念想吧。可是送什么呢？
太贵重的，小姑娘们拿不出来。1般的。又觉得不够份量，越商量越没主意，周榭索性说：“我还是送幅绣品吧。只是绣什么呢？小了不象样子，大了又怕绣不出来。”
“这个倒不急。反正还有半年功夫。”又林犯愁，她送什么呢？她的针线虽然这1两年也是突飞猛进。可是比周榭还是差了1截不止。
当然，现在她是娇养的姑娘，将来想必也不用自己动手做针线讨生活。可是女红的重要性，3从4德里都有它的1席之地。将来嫁出去，做了当家主母，她可以不做，但是不可以不会。
1开始自然做不惯，手上被扎了不知多少下，捏针都磨出血泡来——现在当然不会了。可是又林真是对针线女红爱不起来。
周榭并不迟钝，她总觉得今天又林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同。
不。不光是又林，今天好几个人看她的眼神儿都有些不对。当然，这种异样并不是恶意的。只是…让人很不自在。
她已经好几次查看自己的衣裳是不是穿得不妥。头发是不是散乱，又或是戴了什么不恰当的荷包？可是全看过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啊。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就象她们共同知晓了1个有关于她的秘密，偏偏她自己却不知道。
本来周榭是想追问又林的，结果1商量起送段夫子赠礼的事情，就把这件事给混过去了。
又林先去看李老太太。春天的时候李老太太得了1场风寒，连着卧床数日，现在虽然已经痊愈，可是又林已经养成了习惯，早晚都要过来1趟才放心。她进屋的时候，李老太太正在念经，面前摊着1册经书，手里1颗颗的捻着念珠。玉林坐在李老太太对面的小桌旁，正提着笔认认真真的写字。
看见又林进来，玉林的小脸儿顿时1亮，可她没象以前1样跳下板凳就来找又林，而是先放下笔，然后看了1眼李老太太，见她没有反对，还微微首肯了，才欢喜的站起身来。
李老太太照看孩子，当然不是扔给婆子就不闻不问了。她是个十分严谨守礼的人，当然不会纵容溺爱孩子，更不允许玉林身上养成1些散漫的习惯。
虽然李老太太严格，可是又林看着玉林，却比过去好了。脸色红润，眼睛有神，看起来笑眯眯的模样十分讨喜，对李老太太不但不畏惧，反而透出真心的亲近来。
真心总要真心换，可见李老太太对她的心意也不掺假。
李老太太念完这1段，才放下念珠，合上经书。李老太太早年吃过苦头，养成了节俭的性子，即使现在家境宽裕，也从来不爱铺张奢侈。身上少见绫罗，多为布衣，头上也没有堆得1头珠翠，只挽了个髻，插着两根圆头金簪，系了1块布包头。虽然1身打扮素简，但是她的背脊总是挺得直直的，让人觉得很有精神。
又林陪李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玉林把自己写的字拿过来献宝。又林笑着接过来了。上头的字当然很简单，123，天地人。
“写得真好。”又林不吝夸赞：“比前几天写得还要好，大有进步。”
玉林小脸儿红红的，眼睛笑成了弯月牙。
又林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脸儿，心想，这丫头要是长大了，可真了不得。她现在见的人里头，最好看的应该数石琼玉了。可是自家妹子要是长大了，大概比石琼玉还要貌美。
什么东西太出众、太招人注目了，好象也不太好。
希望玉林的美貌带给她的会是幸运，而非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