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3章 尴尬
卫风家事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17-23章尴尬第十7章尴尬
两人都转头看，那个男孩子也没料到屋里有人，还是两个小姑娘，停住了脚步。
他看起来十岁上下，脸上还有点儿肉嘟嘟的婴儿肥，看见两个小姑娘也并不显得局促，很斯文的揖手为礼，1看就是好出身好教养，比周家的几个愣小子强多了。
两个姑娘裣衽还礼。等双方都站直身，你看我我看你，1时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冷场。
又林先忍不住笑了，接着那个男孩子也笑起来。
虽然陌生男女见面不太自在，不过他们年纪都不大，用不着避忌什么。
他生得很秀气，皮肤白，笑起来尤其好看，要是换身儿襦裙梳个发髻，1准儿没人能看破他是男是女。
“你是？”周榭有些疑惑。
能进他们家院子里书房的，除了哥哥，就应该是哥哥的好友们了，但他们周榭都认识。
那个男孩子大大方方地说：“我姓朱，今天随我姑母过来做客的。”
周榭想了1想：“你是石伯母家的吧？”
他点了下头：“我来取本书。”他1眼看到周榭放在桌上的那本红袖传：“就是那本，刚才忘在这儿了。”
周榭大大方方把书递给他：“我们还在想这书是哪儿来的呢。”
“你是周姑娘吧，我听周大哥说起过你。”
周榭应了1声，又说：“这是我们隔壁的李姑娘。”
都还1团孩子气，却要充老成，周榭端着姑娘家的矜持，这位朱少爷又摆着1副世家子弟风度翩翩的派头。又林只觉得好笑，觉得他们1举1动都象戏台上演戏1样。
等他拿了书1走，周榭就说：“你知道昨天咱们在门口的时候，送石琼玉的那个人是谁吗？”
又林老实的摇头。
“我昨天听我娘说了，那个人啊，他是石家的女婿。”
“啊？”又林意外：“是石姐姐的未婚夫婿？”
两人回后院的路上，周榭把自己知道的151十都说了：“是石家的女婿，可不是石琼玉的未婚夫婿。那人姓杨，家里据说和石家算是世交吧？可能还沾点亲戚，打小儿就和石琼玉的姐姐定了亲事。后来他家里听说遭了变故，只剩他1个人了。石家伯父很仗义，可不象有些人那么势力眼，嫌贫爱富，还肯认这门亲事。不但认了，因为这位女婿年纪小，无依无靠的，石伯父索性把人接到自己家里当自己儿子1样抚养了。”
又林想了想，没听说石家还有女儿啊？要是有，诗会肯定会1起请了来了。原来石琼玉不是独生女吗？
周榭下面的话替她解了惑：“可是石家那位大小姐没福气，几年前就染了病殁了。喏，这下那个杨少爷的位置可有些尴尬起来了。”
哦啊，原来如此。怪不得昨天石琼玉不肯多说，原来中间的情由如此复杂。
的确啊，这位杨少爷的处境是挺尴尬的。
本来嘛，这时候有点儿出息的男子谁会给人家做上门女婿？他无依无靠，不得已寄住在未来的岳父家中，就是1重为难了。未婚妻未成亲先去世，这是第2重为难。
周榭说：“石伯父倒没有什么，还是和以往1样待他。可你想啊，他现在在石家，算是个什么人呢？”
又林在肚里补充，主人不是主人，客人也不是客人。吃着用着石家的，可他毕竟不姓石。
想着昨天他那样的人品，却面临着这样1个处境，又林觉得这个人真是不容易。
她把话岔开：“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石伯母娘家姓朱，这个肯定是她娘家的侄儿吧？大概是过来咱们这边消夏的吧。”
原来是京城子弟，看着果然和于江镇上的孩子不1样。
两个小姑娘1起吃点心，闲聊，翻书念书，过得飞快。周伯母特意过来1趟，看她们玩得很好，吩咐厨房给她们送了茶点，就又去忙她的开始吧了。又林觉得在周家真是轻松，可是1回自己家，气氛就不由自主的凝重起来。
4奶奶已经和李老太太商量过，有些话由李老太太来和又林的姑姑说，自然比4奶奶省了许多力气。据说李老太太关起门来和又林姑姑足足说了大半天的话，连午饭都是端进屋去吃的。又林姑姑出门的时候，眼圈是红红的，肯定是哭过了。
这件事到最后，多半是大家各退1步。
冯焕松要休妻当然是不可能的，可又林姑姑也挡不住那位吴姑娘进门。
又林想，两头大的说法当然不会成真，可吴姑娘既然是冯家大房的亲戚，份量自然和1般的妾不会1样。又林姑姑有勇无谋，势单力孤，绝对不是对手。
4奶奶和李老太太的解决办法很简单，给又林姑姑弄了两个年轻漂亮的丫鬟过去服侍。
只要她们的卖身契都攥在李家手里，就翻不起什么大浪来，而且她们算是李家的人，自然和那个吴姑娘是对手。
这大概…就是以毒攻毒吧？
又林托着腮出了1会儿神。这不是什么好办法，可是非常有效。反正口子既然开了，1个妾是妾，两个3个妾也都是妾。既然没分家，这些妾的月银、衣裳什么的，那都在公中开销。她们若有了孩子，也都是公中养着。这么说起来，又林姑姑在钱财上面并没有吃亏。
但是她的丈夫，从此就要和别人分享了，这肯定比亏了钱财更让她难受。
少年夫妻，肯定是有过恩爱日子的。
真是1把杀猪刀，曾经的1切全给砍得1干2净。夫妻之间渐行渐远，已经谈不上什么恩爱了，倒象是1对合作伙伴。每个人各自承担着自己的那份儿义务，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生活下去。
而那位表姑母，又是另1个类型了。又林的姑姑起码手里还攥着钱财，那位表姑母陆绣云，却除了女儿和她自己，1无所有。她大概也和又林的姑姑1样，出嫁前父母宠着，嫁人后又把1切希望寄托在丈夫身上。
1直依靠着别人，等到这些人都不在了之后，她的处境就变得艰难了。
总结1下：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别指望旁人，自立自强才最重要。
第十8章囊萤夜读
自家姑姑的事已经是这样了。但是还有1位不省心的表姑姑，心里想的什么全写脸上了。
毫无疑问，她不是那种想立贞节牌坊的人，时下的风气寡妇改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改嫁的话，带着孩子十分不便。
以陆秀云的相貌年纪，想再嫁不难，可她还带个女儿，真1起带到夫家，只怕女儿没有好日子过。
还有什么比李光沛更好的人选吗？虽然她要进李家不可能当正妻了，可是日子绝不会难过。李光沛是个能干的人，家业蒸蒸日上，两人年少时还曾经有过1段儿情。李老太太又是她的表姑母——起码不必担心女儿会被薄待。
她的盘算是不错，可是这些都有1个前提条件——这事儿得李光沛愿意。
陆秀云1晚上都没睡好，咬咬牙，把贴身藏的小包拿出来——
她的首饰没有多少了，她挑了挑，从里面挑出1对金耳环来，又把手帕包包上。
亭儿在1边看着。她以前觉得娘的这对耳环已经挺贵挺好看了，可是那天见了这家的姑娘，才知道娘的这1对金耳环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么贵重的东西，就随随便便的戴在那个黑瘦丫头的耳朵上，根本1点也不衬。要是自己戴上，肯定比她戴着更合适更好看。
陆秀云把耳环掖起来，摸了1下女儿的头：“要办事，总要给别人好处的。”
陆秀云找的是打扫这边院子的婆子。这两天陆秀云可没闲着，嘴甜得很，打听着这个婆子姓孟，只有1个女儿已经出嫁了。她不是李家的旧仆，也不是4奶奶陪嫁带来的人，而是原来住在镇尾这里，因为家里没有别人了，出来找事做补贴家用，正好她邻居和李家熟，才把她介绍到李家来的。正屋、院子里的事儿她轮不上，就干干打扫跑腿之类。
既然不是李家的人，就好办了。而且她既然为了1个月几百钱来做事，这对金耳环对她的诱惑可就不算小了。
陆秀云没料错，见了金耳环，那个婆子的嘴脸立刻变了，陆秀云顺利打探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不算，那个婆子还给她找了个机会。
李光沛天天忙完了正事，有时候喜欢自己在花园边的亭子里坐1会儿，泡上1壶茶。家里人都知道他有这个习惯，这会儿谁也不会去扰他。
陆秀云找的就是这个机会，婆子悄悄的开了小门儿把她放过去。
天已近晚，暮色4合。柳荫幢幢的，花园里十分僻静。
要不说那些话本戏词儿上头，公子小姐们都喜欢私会后花园呢。前面的园子敞阔，且人来人往的，后面的园子小而幽静。
陆秀云有些恍神，她想，这些差1点儿就都是她的了。要是当初她心气没那么高，1定要嫁个有名堂的读书人——结果这1切都成了另1个女人的。
她定定神，又抚了抚鬓角，才分花拂柳，朝亭子边走去。
李光沛正靠在凉榻上头，闭着眼睛。
这些天家里的事情让他颇有些心烦。外头的事情再繁重，他也觉得没有如此棘手。
怪不得常言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左边有理右边也有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让他怎么能怎么办？过日子嘛，能凑和就凑和，又不能快刀斩断麻的了断了关系。
草丛里虫子在唧唧的叫，院墙外的的河水潺潺流淌，蛙鸣此起彼伏——
难得能这样安安静静的待1会儿，什么都不用去想。
他忽然睁开了眼，亭子边站了1个人。
陆秀云穿着1身淡青的衣裳，头发没盘起来，只梳了1条长辫子。暮色中，她看起来并不显得憔悴沧桑，看着几乎象是回到了少女时代。
陆秀云微垂下头，喊了1声：“4表哥。”
李光沛当然不能再大喇喇的躺下去，他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想见你。”陆秀云走上亭子，扶着栏杆边坐了下来：“好些年不见，你…还好么？”
“挺好。”李光沛简单的说：“你嫂子这个人既能干，也贤惠，家里上上下下都不用我多操心。”
“是啊，我来这两天，也看出来了，嫂子这个人，是特别的精明能干。”
又林的脚步1顿。
她只是想抄个近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儿撞见这个…呃，这算当场捉奸么？
算不上，男女之间距离起码也有5尺呢。
又林在草丛中蹲了下来，草叶的边缘有点锯齿，划得手背皮肤有点儿微微的刺痒。又林1手捂着另1只手搓了两下，伸长耳朵听他们说什么。
但李光沛没怎么开口，都是陆秀云在说。
她正在回忆往昔。
这招数的确没什么新意，但是她和李光沛所共有的也只是1段往昔。她不说这些，还能说些什么呢？还有什么能打动李光沛呢？
“那会儿也是这样的暑天，天气热得很。我不喜欢屋子里点灯时的1股烟气…你就出去替我捉了好些萤火虫回来放在帐子里，效仿囊萤夜读的美谈…”
哟，老爹年少时还这样浪漫啊。
果然少年情怀总是诗啊。这种事儿老爹现在是打死也不会再干了。又林想，自己要是跟老爹抱怨屋子里点灯有烟气，老爹会怎么干？嗯，可能会把她现在用的白蜡换成香蜡吧？虽然买1根香蜡的钱够买好几根白蜡，但是李光沛对又林1向有求必应。别说只是点几根蜡烛，就算再贵的东西，李光沛也不会皱眉头。
所以说，人总是在变的。少年时的李光沛会替表妹捉萤火虫，现在的李4爷可不会再干这样的傻事了。
少年时他可能对表妹陆秀云这样的女子动过心——她秀美，识文断字，懂得诗词。最起码，4奶奶就说不出囊萤夜读这个词来。
但是如果比别的，比如持家理财，待人接物，陆秀云只怕给4奶奶提鞋都不够格。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话是俗，可是实在。
中年人早没了吟诗弄月的情怀，生活是1件非常现实的事。开门7件事远比琴棋书画来得要紧。
“你看。”陆秀云指着草丛中的1点绿莹莹的光亮，顺势就在李光沛坐的凉榻边坐下：“那是不是只萤火虫？”
李光沛噌的站起身来，把陆秀云晾在那里。
“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陆秀云顾不得矜持了，有些急切地问：“表哥…我知道，现在不比当年了。我…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奔了姑母和你来的。我真的不想任人摆布。夫家人恨不得我们娘俩儿早早死了才好，哥哥嫂子又只想打发我出门好甩脱这个包袱。我自己是没什么，我只怕亭儿会吃苦…”
这1刻又林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
寡母孤女，的确不容易。
可是就算又林同情她，也不可能做这种善事——把自家老爹施舍给别人啊。
又林1点儿都不想多个什么小妈出来。
简直开玩笑的啊。这情形不就和姑姑家1样么？姑姑那里即将有个表姑娘进门做妾，自己家也遇到个表姑要上门来做妾。
“表哥，我真的不求什么，只要有1席之地容身，能让我把亭儿抚养长大，我就别无所求了。要是我能留下来，我…”她的话在舌尖上滚了两滚，还是说了出来：“我会好好伺候你和姑母…还有4表嫂…”
“你不用说了。”李光沛声音并不高，但听得出来，他1点儿都没被陆秀云的倾诉请求所打动：“这是不可能的事。母亲已经让人给你家中去了信。你哥哥嫂子若是来，母亲自然会申斥他们，总要让他们顾念手足之情，行事公道。我现在有妻子儿女，早不作他想。当年的事情，你以后也不必再提起，都忘了吧。”
陆秀云象是当头挨了1棒，脸上1阵热1阵冷：“你…你是嫌我老了？”
“不是。”
“那…就是嫌我嫁过人？还是嫌我带着女儿？是觉得我比不上4嫂貌美，还是没有她温柔体贴？”
嗯，要说相貌，她比4奶奶是美，这个又林不能说违心的话。要说温柔体贴——4奶奶很精干的1个人，但平时实在说不上太温柔。
李光沛摇头：“都不是。你4嫂很好，我这辈子也不想再纳旁人。”
陆秀云哭了起来。
眼泪1向是女人强而有力的武器，但是在李光沛这儿，陆秀云的眼泪并不好使。
是的，他是喜欢过陆秀云的。但是那份好感被她自己完全摧毁了。就算今日，她要不是走投无路，能想起自己来吗？
要是自家没有今日的殷实，她会特意翻出那囊萤夜读的旧事来说？会对他象现在1样…深情？
哪有什么深情。
虽然陆秀云说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事，可是她的出发点却是再实际不过了。
自己不过是她的下策，走投无路时的选择。
就象当年她利用他去接近3哥1样，现在她还是想利用旧事，利用他——给她们母女遮风挡雨。
李光沛对她的性格有所了解，她绝不是自己说的那种省事安份的人。
就象妹子现在遇到的事情1样。表妹进门为妾，是把她当表妹待，还是当妾待呢？当表妹，那是娇客，处处要礼让娇纵。当妾待的话，那不过和婢仆1样。
陆秀云是甘心当婢仆的人吗？绝对不是。
听着墙那边似乎有脚步声，陆秀云不好再纠缠，李光沛的态度也实在坚决。她收了悲声，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等她出了园子，李光沛又重新坐下，朝又林这个方向说：“出来吧。”
又林嘿嘿1笑，从草丛里钻出来，1面在身上乱拍：“怎么说了这么久的话，有蚊子咬我呢。对了，爹你几时听见我来了？”
“谁让你要偷听的？活该挨咬。”李光沛说：“过来。”
又林苦着脸说：“腿麻了，走不动啊。”
第十9章
李光沛对这个女儿实在没辙，脸板不到1刻就破了功，笑出来说：“你个小精灵鬼儿，别装了，过来吧，我不骂你就是了。”
又林哼哼唧唧：“是真麻了…”
这话的确是真话。
她1步1歪的走到亭子边，老实不客气的自己坐下了。
李光沛说：“别坐着，再走几步就好了。”
又林哪里肯走，坐下就不肯动了。李光沛端过1边的小茶壶，摸1摸，茶水都要凉了，他仰头对着壶嘴喝了两口。
又林揉了揉腿，李光沛问她：“你刚才都听到了？”
女儿素来精灵懂事，李光沛知道她都听得懂。
“嗯。”又林说：“她的家里人会来带她回去吗？”
李光沛说：“会吧？”
不过他的口气也并不很确定。
如果陆秀云的兄长象她说的1样，只想甩掉妹妹和外甥女儿这两个包袱，说不准接了信儿也当没接到，从此只当家里再没有这么1个人了。
李光沛没跟女儿多说，只说：“老太太去了信，他们必来的。”
不知道那信上是怎么说的，自家奶奶的城府，又林从来都看不透。
李光沛摸了1下女儿的头，但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又林抬头看了他1眼。
李光沛的神情，看来有些怅然。
他对陆秀云看来真没什么想法了，但是他总会怀念自己的少年时光吧？
人在少年时烦恼总是少1些，快乐、梦想、勇气总是多1些。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总是比现实更美好。
“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娘了。”
又林眯了1下眼：“为什么呢？”
李光沛1眼就看出她的思，拧了1下她的脸：“我会自己和你娘说的。”
好吧。
李光沛自己去说，当然最好。
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不管是谁，哪怕是自己的女儿呢，只怕都会让4奶奶对李光沛产生怀疑或是别的想法。
挺好，老爹立场坚定，表现良好，又林决定这次就不为难他了。
只不过，肯定会有人要倒霉的。李家虽然不是什么豪富之家，可是里里外外也几十口子仆妇奴婢伺候着，李光沛这个爱好没人不知道，而且没1个人在这时候来扰他。人嘛，总得有点独处的空间。就象弹簧，不能总拉着，适当的总得松1松劲，让它弹回1些缓缓，总是绷着的话，说不定哪天就断了。
但是陆秀云才来多久？居然就能逮着这个机会摸到李光沛身边儿来了。要说没内鬼，打死也没人信啊。她的消息哪里来的，把门儿的婆子又怎么没把门儿看紧——这里头少说也得两个、或者34个人牵扯进去。
李光沛看着很斯文，平时脸上总有笑容。但是他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这件事也好查，叫了人1问就能问出来。
又林想，要是没猜错的话，打扫客房的那个婆子肯定在这件事里扮演了重要角色。
对那个人又林印象不深，只是她这份差事是肯定干不下去了。或是这几天，或是月底、季末，肯定会让她走人。
今天她能收1个女客的好处，把男主人卖了。明天说不定也能收男人的好处，把家里的主母和姑娘1起卖了。
她之所以这样大胆，1是贪钱，2来，恐怕因为她不是正经的李家仆。她只是帮佣，1个月1个月领散钱的。
而真正属于李家的仆人，是那种卖断了的，或是1签就是十年甚至更久的。他们的1切都由主家决定，因此不会轻易起外心。
人多，眼杂口杂，是非也就会多。
可是不用这些人，又不行。这里的生活没有又林曾经历过的现代化的便利。那时候做饭，伸手轻轻按1下，炉灶就点着了火，干净方便。在这里，光是劈柴、烧火，担水…这些活计粗重繁琐，总得有人去做。而偏偏买1个人来使唤，又那样便宜。所以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加起来人口着实不少。
“爹，你以前真给她捉过萤火虫啊？”
向来从容镇定的李光沛也被女儿突如其来的1句话给问得哑口无言，颇有几分狼狈。
“去，女孩子家关心这些事情做什么？”李光沛用指头戳着她的脑门：“我得和你娘说说，赶紧把先生给你请家里来，好好儿给你上上规矩。”
又林有些鄙视——大人总这样，觉得对孩子，尤其是对自己的孩子有着绝对的权力。自己恼羞成怒了，就来恐吓她，啧啧，可见这捉虫子的事儿是真有过。嗯，可能还不止捉过虫，没准儿还捉过蝴蝶，摘过花，看过星星月亮畅谈过人生理想…
又林脸上显得挺乖的，肚里却盘算着，她要不要抽空跟7婶婶去商量商量，这个寻先生的事情不急，慢慢的找，找个1两年也没关系。最重要的1点是，千万得找个脾气好性子和软的。要是找个容嬷嬷那样的，肯定得脱1层皮啊。
陆秀云象霜打的茄子1样回去了，她女儿在1旁眼巴巴的看着她，陆秀云1个字也不想说，闷闷的坐在那儿出神。
因为天气闷热，她临去时擦的1点粉已经都让汗冲没了，在灯下看起来，她的脸色是腊黄的。
看她的样子，也知道肯定事情没成。
虽然她的女儿年岁也不大，可是她完全（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刚才她娘去做什么了。
父亲1死，她们母女无依无靠，连个能栖身的地方都没有。
在舅舅家的时候，有时候舅母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她不是在看1个人，而是在看1样货品1样，挑剔着，嫌恶着，然而还在暗中估量她值得几钱。
她倒了半碗茶，端给陆秀云：“娘，喝茶。”
陆秀云慢慢转过头来，看看茶碗，又看了看女儿。
她把茶接过去，喝了1口。
半凉不热的茶水滑下肚，已经麻木的感觉也都渐渐复苏。
她觉得不但觉得累，饿——还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象被人当面扇了两个响亮的耳光1样。
真是丢人现眼。
虽然没有旁人看见，可是曾经对她露出仰慕之意的男人，现在却用1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面对她。在他的眼中，她已经完全找不到旧时的那些东西了。
她太高估自己了。
“娘？”
陆秀云安慰她：“没事，你快睡吧。”
李光沛说写信给她家里，让哥嫂来接她回去——不成，她不能回去。
他们给她寻的都是什么亲事！不是死了妻子的糟老头子，就是那等穷困不堪人家。有1个人到家里来的时候，她看见1眼，手伸出来指甲里都是泥，她怎么能过那样的日子？女儿将来也不也跟着1起毁了？不成，她得再想个法子…1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李老太太不见她，李光沛又是那样——4奶奶那里肯定会给她使绊子，只想早点儿把她赶走。
陆秀云忽然精神1振。
还有个人，虽然不1定能帮得上她，可总得去试1试才知道。
李馨兰。
这个表姐和她曾经并不是太和睦，李馨兰脾气坏，又是个很小气的人，陆秀云从前和她也没什么交情。可是现在只要有1点儿希望，陆秀云也要去试1试。
第2十章劝解
陆秀云以前在李家住过，李馨兰那时候被祖母惯得无法无天，对自己亲娘都没什么敬意，也不大亲近。陆秀云既然是李老太太家的亲戚，李馨兰对她当然也亲近不起来。陆秀云呢，那会儿对这个表姐是十分的看不起，大字难识1担，从不把别人看在眼里，就以为自己天上地下举世无双了。
可是现在陆秀云在李光沛那里1时说不通，李老太太又不见她，陆秀云也只能在李馨兰身上想办法。
她要见李馨兰并不难。李馨兰现在整天闷在屋子里，她是想去找冯焕松，可是1来抹不开面子，2来两人见面1句话不合，可能又会吵起来，到时候事情可能更没法儿收拾。李老太太打发了身边儿有年纪的魏妈妈几个人，跟她说了不少道理，立身处世，待人接物。
不管她能听进去多少，又能不能照着做，李老太太当娘的，总不能看着闺女撞了南墙还不回头。
她只后悔，当年没有早早狠下心来教导她。她嫁出去这些年，鞭长莫及，再想教也来不及。
趁着这几天的功夫，能教多少是多少吧。
魏妈妈正说着：“姑奶奶想，这世上的婆媳，哪就能亲得跟母女1样，那都是假的。”
又林姑姑忍不住插1句：“那我娘我和嫂子呢？”
魏妈妈倒也不不忌讳说这个：“4奶奶没生小少爷的时候，老太太也不待见她啊。爷置了1房妾，可惜生的还是个女儿。幸好4奶奶总算生了小少爷，要不然哪…”
“可我婆婆为什么就偏心大房。”
魏妈妈耐心地解释：“冯家老太爷马上7十的人了，还能活几年呢？老太太身子却比老爷子硬朗吧？将来没了老太爷，你们两房要是再分家，她当然不能跟姑爷和姑奶奶你们这1房过日子吧？”魏妈妈没说的是，1个是大方贤惠的长子媳妇，1个是无知又蛮横的小儿媳妇。你不敬人1尺，怎么能指望人回敬你1丈？
又林姑姑低下头：“我知道她看我不顺眼，可我嫁妆比那个女人多多了，吃喝穿戴没让她多掏1个子儿。我们过得好那是我自己的本事，他们就是看不过去。”
“姑奶奶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魏妈妈先捧她1句：“可是姑奶奶也是有儿女的人了。您想想，要是贵儿少爷将来长大了娶了个媳妇，既不敬着你，又把贵儿少爷压得抬不起头来，你要斥诫她，她还振振有词的说她有嫁妆，不吃你喝你的你凭什么多管闲事——姑奶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个例子举得太到位了。又林姑姑只要1想到那种情形，顿时满胸怒火：“她敢！反了她了!这样不孝不贤的贱人早早休了完事！”
话1出口，看到魏妈妈恳切又别有深意眼神，顿时想到，自己可不就是这么样的1个儿媳妇么？而婆家现在不正口口声声喊着要休自己么？
她深吸了1口气，硬是把愤慨惊惶都压下去。
魏妈妈给她倒了茶，放低了声音说：“姑奶奶是个脾气直爽的人，所以不会和那些人斗心眼儿。可是这内院儿的事儿，直来直去的不行，做事不能急。就比如说，姑爷要真纳了那个吴姑娘进门，姑奶奶千万不能对她朝打暮骂，不给好脸色。”
又林姑姑感觉象吃了个苍蝇1样：“难道我还得把她当天仙当菩萨1样供着她？她是做妾的，难道我还动不得她了？”
“您瞧您，又急了。您要这么着，姑爷1准儿觉得您嫉妒，觉得吴姑娘可怜。您越是凶，姑爷的心就越偏。”
又林姑姑不得不承认，魏妈妈说得对。
“那…我该怎么着？”
魏妈妈也不避讳：“姑奶奶，老太太说的话都是金玉良言。这世上男人是靠不住的，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个儿，还有儿子。您瞧瞧周围的人，有多少人家没妾？就说以前住咱们隔壁的白家，白家少奶奶吃斋念佛好几年了，身上1点儿鲜活气儿都没有，她男人纳了3房妾呢，1年都不会进1次她的门。”
又林姑姑模糊的还记着那家人，白家的那个少奶奶在她出嫁前1年进的门吧？好象和她是1年人，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她还不到3十啊！她1点也没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要吃斋念佛打发时日的岁数。
可是这世道对女人就是这么不公平。
自家哥嫂倒还好——可是哥哥不也有过妾么？
魏妈妈说：“男人都爱新鲜漂亮的，姑爷肯定也不例外。他不是要纳妾吗？咱们就让他纳，让他纳个够。吴姑娘家里没什么钱吧？她的吃喝穿戴从哪里来？想吃好的穿好的，还不得跟姑爷磨？她看着姑爷穿的光鲜人前体面，可姑爷手里有钱么？没钱怎么办？熬着呗。她再漂亮，姑爷也会看厌的。而姑爷没法让她过好日子，她也会厌的…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再说，老太太不是给您预备了人么？”
又林姑姑沉默了。
其实当年她出嫁，老太太也给她预备了1个这样的人，身契在她手里，长得也不错。可是她当时和自己亲娘虽然没象仇人1样，可是也说不上什么话。自己新婚燕尔，日子蜜里调油似的，当然不愿意那两个人碍自己的眼，只觉得亲娘这是存心不想让自己心里痛快，早早都配人打发了。
现在才知道老太太其实是为她好。
要是有办法，哪个亲娘愿意给女儿心里扎刀子，给姑爷先预备下这个？可男人就是这么贱，把女人逼得没有办法。你不找，他自己也会找，而且找来的人你还压制不住。
又林姑姑也不愿意再自欺欺人说丈夫毫无异心，都是那个吴姑娘上赶着贴过来。错全是别人的，丈夫还是自己的。
不是的。
丈夫要是1点儿心思没有，怎么会和她1起下棋呢？她可是大嫂的表妹，又是风传着要当大哥的妾的人。要是冯焕松是真的安分，就不该和她3番两次的黏乎。
又林姑姑忽然（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大嫂把这个表妹接来，恐怕1开始就不是给自己男人预备当妾的。
大概1开始就是奔着冯焕松来的。
这个女人真阴毒——不，可能她男人也有份。
果然魏妈妈说的没错，后院儿里的事从来都不是直来直去的。人家那么处心积虑的算计她，脸上还装着受了她的气多么委屈多么忍让，可笑她跟傻子1样，居然还觉得自己挺威风挺厉害——
也不知道那个烫伤，到底是怎么1回事。
又林姑姑1开始也觉得是自己当时1急，把她烫着了。可现在1想，那个滚烫的茶是谁端来的，还正放在她手边儿上？要是她没碰翻那茶杯，说不定…其他人也会替她，帮她碰翻。总之，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1她心乱如麻，这会儿倒是顾不得发火了。
外头有人进来说，陆秀云想见她。
又林姑姑心里全是事儿，诧异地说：“她见我干什么？”
魏妈妈马上趁机说：“那姑奶奶觉得，她是来干什么呢？”
又林姑姑刚才被魏妈妈开导了半天，来了1句：“无事不登3宝殿。我和她以前又没交情，她…怕是有求于我吧？想打秋风？”
魏姑姑想说，想打秋风并不麻烦，谁家没有几门穷亲戚？旧衣裳旧铺盖的正愁没地方放，再给点儿钱救个急，1点儿不为难。
可是这位不速之客陆秀云，想要的不止是些旧衣裳和1些钱而已。
“姑奶奶可以让她进来，她想求什么，自然会说的。”
又林姑姑点了下头。
陆秀云还穿着初来时那天穿的素青色衣裳，脸色不大好看，象是1夕之间又老了好几岁1样。又林姑姑几乎完全记不起她从前是什么模样了，看着她就象看着1个陌生人。
“坐吧，别那么客气。”又林姑姑说：“咱们也有十年没见了吧？”
陆秀云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她以前可从来没听过李馨兰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过话。
“可不是么，整十年了。”陆秀云说：“1转眼都儿女成行了。她往里屋看了1眼，贵儿正专心致志的拆1个竹编楼船，1点都没注意外面的动静：“可我没有姐姐福气好。”
来了。又林姑姑想，这就得开始诉苦了吧？诉完苦再哭穷，然后顺势打秋风。
又林姑姑只是有些奇怪，自己现在在娘家只能算客了，她要哭穷打秋风，不该去找娘，找嫂子去?不比对自己诉苦来得有成效？
她现在已经不象原来，不再会觉得别人把自己捧得高高的刻意讨好是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
她1边听陆秀云说话，1边分神想着心事。陆秀云1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涌出1股怨愤与委屈，然而语气仍旧和软，她现在是有求于人，必须得低声下气。
“经了那么些事儿，以前总觉得娘家是最靠得住的，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就是亲哥哥亲嫂子也只看着几个钱，全不把我们母女当亲人看待。表哥倒是…”
又林姑姑突然注意到了表哥2字，象是有针尖在她眼皮上刺了1下，并不是特别的疼，可是却挑动了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而又林和冬梅正站在窗子外面。
又林真是无语了，她怎么到哪儿都能碰见陆秀云呢？去趟后园也能遇到，陪冬梅过来姑姑这里也碰到了，真是阴魂不散。
第2十1章点心
又林的姑姑又不傻，只是很多事情以前她不去想。
她现在被那位“吴表妹”刺激的1听到表哥表妹这些字眼儿就分外敏感，越往这上头琢磨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头。这男客打秋风得找男主人，女客打秋风应该找老太太和4奶奶，陆秀云说她见不着李老太太，为什么不去见4奶奶呢？
她要求钱，4奶奶总也得打发她点儿。
除非她不求银子，而且她求的事儿也不能和4奶奶说。
那还能为着什么事儿？
陆秀云低下头用帕子拭泪，不过看着帕子的时候她微微怔了1下。帕子还是前年她生日的时候做的，那会儿1起做了1打，上面都绣着如意云纹，用的也是上好的轻绯罗，很大的1片帕子，握在手里却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这1打帕子价格也不便宜，用到现在，其他的都不知道哪儿去了，还就剩了这么1条。
要换做以前，又林的姑姑大概已经变了脸色，但是她看了1眼魏妈妈，还是保持了刚才的神情和语气。
“说得也是…”她说：“男人虽然不是个东西，可没了他，家里就没了顶梁柱了，孤儿寡母的无人可以指靠。”
陆秀云忙说：“可不是么，任谁都能踩你1脚，也没有人给你出头说话。我哥哥嫂子要将我胡乱打发出门。我倒是没什么，可就是舍不下孩子…”
又林的姑姑淡淡的问了句：“那你自己拿的什么主意呢？”
陆秀云垂下头：“我还能拿什么主意呢，我现在这样…只求有口饭吃，能把女儿养大，让她好好嫁人，我也就没别的心思了。”
“你兄嫂替你寻的是什么样的人家？”
陆秀云不肯多说，只说人太不成材。
陆秀云微微撇了下嘴。有多不成材？她还想找个怎么成材的啊？她还以为自己是年方28的黄花大闺女啊？寡妇而已，还拖着个半大不小的女儿。你说这闺女要是小点儿，不记事儿，带着再嫁，人家可能也不嫌。要是大点儿，1两年就打发出门了，也好说。偏偏这年纪什么都知道了，却还1时打发不走…
要能愿意接收这样儿的母女，自然那男的条件不可能好了。好的话，人家何必娶她？直接娶个大姑娘不好么？既年轻貌美，又省得拖油瓶碍眼。说实在的，陆秀云有什么呀？被夫家赶出来，娘家又不会再贴补她，娶她不但没嫁妆，还附送1便宜女儿，也就娶不上老婆的人才会要她。
冬梅觉得站这儿听着不好，她拉了又林1下，又林反而也拉了她1把，冬梅又不好出声，只能站着儿1块儿听。
有丫鬟走过来，冬梅心虚，又林却十分大方自然地朝丫鬟摆摆手。丫鬟当然是有眼色的，自家的姑娘万万得罪不得，于是捧着茶盘，视若无睹的从她们身边儿走过去，全然无视她们两个站在窗户外头偷听。
冬梅头次有这样的经历，之前她1直活得循规蹈矩，从没做过这么不规矩的事。
既觉得很忐忑，又有1种说不出来…快意。
她听着屋里头娘和那个女客说话。
又林不觉得，冬梅却有点儿奇怪。平时娘哪有那么多耐心和人应酬说话？
那个女客的意思，口口声声的，说自己走投无路了，象是只等着别人开口拉她1把，救她于水火之中。
娘1直没接话，倒是魏妈妈客客气气地答了两句话，滴水不漏的应付过去，把那位女客送了出去。
等她走了，又林和冬梅才进了屋。冬梅手里提了个食盒，小声说：“娘…我和又林妹妹1起做了点心，给你和弟弟送1份来尝尝。”
食盒里装了两个碟子，1碟蒸糕，1碟豆叶糖。又林姑姑看了女儿1眼，她倒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会下厨了。
冬梅有点紧张：“是又林妹妹帮我1块儿做的。”
又林朝姑姑1笑。
又林姑姑1看到这个侄女儿就有点儿别扭。这丫头长得黑瘦，1双眼又太利，总让她觉得这不是个1般孩子，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又林姑姑可不承认自己对侄女儿有些嫉妒。
曾经她是这个家里唯1的姑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可是现在她已经是出了嫁的姑奶奶，侄女却是这家里千娇万宠的小姐。又林姑姑心中油然而生1种属于自己的1切被侄女儿抢去了的失落和愤恨。
当然，这个她没去细想过，也绝不会承认自己心里头为这个而感到不舒服。
她漫不经心的拿起1块糕，咬1口尝了，顺口说：“有点涩，面没有发好。”
冬梅低下头，不敢说什么。刚才蒸好了她们俩都尝了，哪有1点涩味？
反正，她做的事，怎么做都讨不了娘喜欢。而弟弟不管做什么，娘都满心欢喜。
就是表妹也跟着受连累，冬梅很是不安。
又林才不在乎呢，她过来只是顺路，这糕蒸好之后先是给李老太太送了1份儿去，然后冬梅要过来，她才跟着过来的。
又林姑姑把剩下的半块糕顺手递给1边的丫鬟：“给你吃吧。”
那丫鬟拿着半块糕，很有些尴尬。放下了显然不合适，就这么马上填进嘴里去也不合适。
又林姑姑看着那两碟点心，忽然问：“还给谁送了？”
冬梅老老实实地说：“给外祖母送去尝了，舅母那里还没去。”
又林姑姑瞪了1眼女儿，这丫头真是个榆木脑袋，纯是象了她那个没用的爹。
冬梅被瞪了也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原委，头倒是垂的更低了。
又林心里亮堂堂的。姑姑这意思，是要给姑父那里也送些去？
又林的姑姑拿着款儿，不肯做丢面子的事，没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主动去找丈夫，岂不等于自己认输服软了？那可不成，那以后她可怎么抬起头来理直气壮的说话？
再说，她也担心，过去了之后两人又吵起架，那事情会不会被搞得更糟？
看女儿就是不开窍，她恨铁不成钢的点出来：“还有没有旁人拉下没送的？”
冬梅总算（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了：“啊，爹和大伯那里…是不是也送1份儿去？”
她自己没什么主见，先是看了1眼娘，又转头看看又林。
又林的姑姑1扭头：“爱送不送，人家只怕也不稀罕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又林心说，这人坏多半坏在1张嘴上了，听听这说的什么话？谁听了心气儿能顺贴啊？
换个别人，女儿和侄女儿做了点心送来，不问问累着没烫着没，也总得夸1声点心好吃吧？她倒好，就这么酸言冷语的，真是打击人的积极性。您老还觉得自己是28少女哪，还觉得自己这是使小性子，十分可爱？
“那，厨房还有…我再装些，给爹和大伯送去。”
“你那个大伯装了1肚子坏水，还用得着吃点心？呸，喂狗也不能给她。”又林姑姑还要再说，1看到魏妈妈略带些不赞同的神情，总算想起李老太太的告诫，硬是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去去去，别在这儿杵着，都出去。”
冬梅没得个准信儿——不知道她娘到底是让她送还是不让她送，可是又不敢再问1次确定下来。只能提着食盒和又林1起出来了。
又林姑姑皱着眉头，问魏妈妈：“这个陆秀云…别是想赖在咱们家不走了吧？”
魏妈妈心说总算这位姑奶奶不是个胡涂到家的，能看出得陆秀云的来意。不过嘴上却说：“哪能呢，咱们和他们家也多年不走动了，您瞧，这亲戚拐了两3个弯子，住得又远，如何亲近得起来呢？老太太好象已经去信了，告诉他们家里她现在在这儿，想必没几天就会来人接她们娘俩回家去了。”
“你听听她话里那意思，把自己家当个火炕呢，说的好象她哥嫂要把她卖了、害了1样。”又林姑姑说：“可她要想留在咱们家，算是个什么人啊？是做客啊，还是帮佣干活儿啊？”
魏妈妈忙说：“哎哟，姑奶奶说笑了，这哪有让客人帮佣干活的道理，那说出去还不让人把咱们家笑话死。”
“那她想什么呢？”又林姑姑用指甲敲了两下茶杯盖：“总不能想给哥哥做小吧？也不瞅瞅她现在都什么样儿了，要买妾，年轻貌美的有得是，干嘛买她这样儿的，都跟个老干菜1样。”
这话说的…魏妈妈忍着笑：“姑奶奶说得是，这肯定是不会的。”
又林姑姑想想陆秀云的处境，和自己再1比，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自己男人虽然说也没良心，可是他到底还活着，自己娘仨不至于没了依靠。自己的娘和哥嫂也不是那种眼里只认银子，对她不闻不问的刻薄人。
人在倒霉的时候，要是看见1个比自己更倒霉的人，总是有些优越感和庆幸的。
冬梅有点儿犹豫不决，问又林：“我要不要给我爹也送份儿点心去？”
又林看着这个出了力还不讨好的表姐，有些同情地说：“既然姑姑都说了，那就送去吧。”
第2十2章风筝
两个人又装了点心，让丫鬟拎着食盒，沿着墙根日头照不到的地方走。
冬梅忽然听见哗喇1声响，她抬起头来，1只大风筝翩然越过了墙头，轻飘飘的坠下来，正落在她们面前。
墙那边传来1个女孩子懊丧的声音：“你瞧，这可怎么办？”
“这有什么，我去捡回来就行了。”
丫鬟把风筝捡了起来交给又林，那是1只精致的大蝴蝶，颜色鲜艳，层次分明，做得着实不错，但是1看就不是本地产的，带着浓重的北方特色。
墙头上探出个头来——又林眯着眼抬头看。
哟，倒不是生人，昨天刚见过这人，姓朱，是石伯母娘家的亲戚，从京城来的贵客。
他扒在墙头上，居然还露出1个颇有风度的笑容：“李姑姑好。”
又林笑眯眯地说：“朱公子好。这是你的风筝？”
“是啊，刚才拿出来想看看，不想勾断线了。”他彬彬有礼兼1本正经地说：“没吓着你们吧？”
“没有。风筝还给你。”
“好好，我过来取。”他颇为灵活的从墙头上爬了过来，1件淡青的纱衫上沾了好几块混着青苔色的泥印。两脚落了地，他掸了掸袍襟，揖手说：“叨扰了。”
又林忍着笑，把大蝴蝶递给他：“还你吧。”
“多谢了。”
他把风筝往肩膀上1斜，扯着断了线头，灵活的又爬上了墙去。又林半张着嘴，看他爬到墙头上之后，居然还回过头来，作揖说了句：“告辞了。”
又林噗哧1声笑了，指着前面说：“朱公子下次要再捡鞠球、风筝什么的，直接从这小门过来就行了，喊1下就有人开门，不必再爬墙这么辛苦。”
这位死要面子的朱少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果然有1扇小门。
他1直完美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有些僵硬地说：“啊…多谢李姑娘指点。”
等他的身影在墙头消失了，冬梅也忍不住笑了：“这人可真有意思。”
明明还是个顽皮的孩子，却硬装出1派规矩的大人模样。
而且看他游刃有余挥洒自如的样子，1点儿都不觉得有哪儿别扭。
又林摸着下巴想，看着他文质彬彬的，身手还不错嘛。可能也是武将世家出来的孩子，和石家的背景差不多。
墙那1边，朱公子正翼翼的把蝴蝶风筝递给1个穿水红衫子的姑娘，低声下气地说：“别生气了，这不是找回来了么？”
那位姑娘瞅了他1眼，把风筝拿过来，随手就给撕了：“让别人碰过，给弄脏了的我才不要。”
破烂的蝴蝶风筝落在地下，那姑娘转身走了，朱公子忙跟了上去：“你别生气，只是李家姑娘捡起来给了我，没有什么其他人碰过…”
那个姑娘实在忍不住，转过头来：“口口声声李家姑娘李家姑娘的，你什么时候认得她的？怎么就这么熟了？”
朱公子愣了1下，看她转身就走，忙追上去：“李家姑娘…就是前日见过1回，周家的姑娘请她来做客，我正好去书房拿书，就寒喧了1句，其实不熟。刚才风筝就是飞进她家里头，遇见了主人家，总得打个招呼吧？”
他不解释还好，越是解释，那姑娘脸上的寒霜就越重，眼圈儿也慢慢红了，摸出帕子拭着泪，走得更快了。
“哎，芸妹，你不要哭啊…这是在旁人家里，让人看见了可…”
“你怕让人看见，你就走！我哭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位芸妹显然是气得不轻：“又是周家姑娘，又是李家姑娘，刚才还说什么霍家姑娘！你走到哪儿都只想着旁人…”
周家的下人听着这边动静不对，当然不会靠过来。但暗地里有多少双耳朵支着听着就不好说了。
朱少爷真是越解释越麻烦，简直要手足无措了。
周榭远远也看见了，招手叫过丫头问：“那边是怎么了？”
丫头小声说：“那位于姑娘从1来就拉着脸不高兴，刚才朱少爷拿了风筝说放给她瞧，结果风筝线勾在石榴树的枝子上，断了。风筝飞到李家去了。朱少爷翻了墙过去把风筝捡了回来，于姑娘就闹起来了。”
周榭摇摇头：“这多大点事儿，也至于这样。”
因为哥哥、弟弟和这个朱慕贤投缘，才邀他来家里的。结果这个什么于表妹1起跟了来，鼻孔朝天，1副谁也瞧不起的样儿，对周榭爱理不理的。周榭就算再厚道大方，也和她热乎不起来。
有什么了不得的？石姑娘也是京城来的，也没见傲慢成这样子啊？丫头上茶的时候，她先看了茶碗，然后闻了闻味，才接过去，而且没喝1口就放下了，不知是喝不惯还是嫌弃。
她哭她的，周榭才不要去趟混水。等回头要告诉哥哥，再不要请这个朱公子上门来了。他人虽然不错，可他这个表妹活脱儿1张寡妇脸，谁家爱请这样的恶客上门啊。
那边朱慕贤千万的，终于哄得表妹于佩芸破涕为笑了。只是那只风筝——朱慕贤他们是来于江镇做客消暑的，自然没有随身带风筝来。那只风筝还是表姐石琼玉的，是在京城刘家老号买的，1只风筝就是好几钱银子。银钱倒是其次，关键是石琼玉特意把它从京城带回于江，可见对这只风筝很珍爱。今天他给拿了出来，结果却让于佩芸两把就给扯坏了，回去之后还不知道怎么和石琼玉交待呢。
其实他1点儿都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这只风筝如果不是石琼玉的，也许于佩芸没那么憎恶它，1定要把它扯破了才算。
姑娘们之间这种隐秘的不可言说的嫉妒心，朱慕贤只怕再过1百年也不会懂。
石家迁到于江镇来，于佩芸起先是欣喜的，因为这么1来，朱慕贤和石琼玉1个在京城1个在于江，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可是朱慕贤却跟着1起来了于江，这下于佩芸可有些不乐意了，非得缠着家里人也1块儿来了。
从到了于江她就后悔了，这里既吃不惯，也住不惯，但是来都来了，也没有刚1来就闹着要回去的道理。
墙这1边的啼笑纠葛，墙那边的又林可不知道。她和冬梅表姐提了点心给冯焕松送了过来。虽然是至亲的父女，可是冬梅和爹1点都不亲，冯焕松对女儿的态度也谈不上亲热，冬梅头都没怎么抬起来，话也说得声音特别小。冯焕松则显得漫不经心，只问了1句冬梅身子好了没有。
又林在肚里叹口气，姑姑固然不好，冯焕松这个爹也不太称职。
“这是姑姑让我们给姑丈送来的，您尝尝看？”
冯焕松尝了1个，随口说：“很好。”
他的敷衍让人实在热络不起来。
这人有什么心事？他妻子儿女都在于江镇，是惦记家乡的父母？
总不会是为那位吴姑娘的脸担忧吧？
看他这样子，又林觉得担心父母的机率不高，说不定真是在替那个吴姑娘担忧。
这位冯姑父听说从未纳过妾，又林想，也许不是因为他的品行特别好，对姑姑特别专1。说不定是因为他1直是有贼心没贼胆，找不着机会。
姑姑1向管他肯定很严，而现在姑姑在这件事上不得不吃亏让步，冯姑父就象是饿了很久的人突然逮着了1碗饭，甭管美味不美味，总之先吞了再说。
哪里有压迫，哪里有反抗。压迫越沉重，反弹越强烈。
再找不着别的话说，两人只好从屋里出来了，到了庭院中间的水池子边上，又林走得脚酸，就在池边的树荫下坐下来。冬梅刚掉到水里去过，可不敢坐得太近，自己坐在树根边，还喊又林：“又林妹妹，你坐过来些，别滑下去了。”
又林笑着说：“我会凫水，淹不着我。”
“那也不成啊，受凉了怎么办？”
这种3伏天儿…池水都晒温了，哪会受凉啊。
不过又林也知道她是1片好意，于是往1边挪了挪。
池子边种着柳树。宅子虽然建起来不长，但柳树却据说是从老宅子那边移过来的，颇有些年月，长长的枝条1直垂到水面处，
水面上映出来两个小姑娘的倒影，梳着3丫髻的是又林，梳着双鬟的是冬梅。
又林有时候都快忘记自己的上1世了。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自己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人，而现代的1切，才是她1场奇幻的梦境。
刚来的时候她不适应，总想着自己是不是还能回去。日子1天1天过去，她渐渐熄了这个念头，脚踏实地的过起日子来。
“表姐，你在想什么？”
冬梅回过神来：“哦，我在想…我们可能很快要回家了。”
这倒是。既然协议已经达成，那么姑姑1家的归期也很快会定下来，不会长久的留在李家。
对姑姑，表弟，又林是喜欢不起来。但是对冬梅表姐，又林倒是挺同情她的。姑姑太重男轻女了，偏心眼儿偏得李老太太都看不下去。她其实也训过又林的姑姑，别把女儿真当成赔钱货，素日里不闻不问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想1想，要是你回到娘家来，我只顾着你哥哥，你侄子，对你爱理不理，根本不关心你的死活，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又林姑姑被说得抬不起头。李老太太这个例子举得实在太贴切了。又林姑姑自己就是回娘家来靠娘、靠兄长给她撑腰的。要娘真的也偏心眼儿只重儿子孙子，她可找谁哭去？
可是冰冻3尺非1日之寒，就算她有心想改变，也不是1朝1夕的事。
第2十3章夫子驾到
有个小小的女童在墙角处探头看了1眼，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又林哎哟1声，忙跳起身来迎上去，把她给抱了起来。
女童笑得咧开了嘴，她大概两岁多，顶多3岁，皮肤细白，大眼睛，头发漆黑发亮，冬梅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这是？”
“我妹子啊，她叫玉林。”又林笑着说：“漂亮吧？我们镇上再找不出第2个这么漂亮的孩子了。”
冬梅真心诚意的点头赞了1句：“真漂亮啊。”
冬梅知道这个玉林不是4奶奶生的，而是舅舅的妾生的。
“来认认人，这是冬梅表姐。”
玉林吮着手指，小声的唤了1声表姐，就把头搁到又林的肩膀上了。
又林把她的手指从嘴里拉出来，跟冬梅解释：“她前阵子病着，所以1直没出屋子，你也1直没见过她。”
冬梅看玉林对又林是真心亲近，而又林对玉林也不象是假装的亲热。这个小表妹是姨娘生的，她母亲早已经去世，4奶奶把这孩子养得这么珠圆玉润，可见并没苛待她。
又林问她：“你怎么不在屋子里？奶娘呢？怎么没跟着你？”
玉林睁着1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不说话。可是那双眼睛就象会说话1样，看得人心都酥了。
又林从荷包里摸出糖粒来塞进玉林嘴里，硬硬的糖粒让玉林的脸颊鼓起了1大块，吃得那叫1个香。过了1会儿，玉林的奶娘才有些慌张地找了来。又林看了她1眼，什么都没说。奶娘有些心虚，天气热，中午看着玉林午睡时，她也忍不住打了盹。结果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就偷溜出了屋子。奶娘醒了来不见了孩子，急着到处找。
虽然这家里当家作主的不是又林，可是奶娘被她看1眼，就怵了。这位大姑娘有时候不象个小孩子，那眼神儿表情让人觉得，她心里都什么都懂，你蒙不了她。
“你跟奶娘回去吗？”
玉林摇头，抱着又林不撒手：“去，看弟弟。”
“好，看弟弟。”又林说：“表姐也1块儿去吧？”
经过奶娘身边时，又林说了句：“妹妹都要3岁了，话还说得这样少，你平时该多和她说话才对。”
奶娘1头的汗，连声应是。
等她们走出1段路，冬梅忍不住问：“她刚才肯定偷懒睡觉了，看她的头发乱的。你怎么不说她呢？”
又林抿了下嘴。
再找1个，其实也未必比这个强多少，说不定还不如这个。这个总归对玉林的习惯脾性更熟悉1些，背地里也不敢刻薄孩子，这1点就不错了。
当下人的，在主人眼见不到之处偷奸耍滑太难免了，水至清则无鱼，奶娘的丈夫也是李家的下人，她婆婆还是当年伺候过李老太太的人——瞧，小小1个李家，就有这么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不是有句话叫牵1发而动全身吗？就是眼下这样子。
又林的小弟叫德林，才刚1岁多点，又林她们进屋的时候，这孩子还没睡醒，4仰8叉的躺在炕上，系着个蓝色缎子的肚兜，上头绣着粉色的莲花。嘴角拖着1条闪亮的可疑的水渍，睡得甭提多香了。
又林问奶娘：“他睡了多会儿了？”
奶娘小声说：“有1个时辰了。”
“那也不短了，得醒了，不然晚上又不肯睡。”又林过去捏他鼻子，挠他的肚子想把他闹醒。结果这孩子兀自不动如山，1点儿都不为所动。
冬梅看不下去了，又林虽然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她这根本不是想把弟弟叫醒，分明是自己想揉捏着他过瘾哪。
“不能这样。”
冬梅往炕边1坐，熟门熟路的把德林抱了起来，1边拍着1边小声唤他，1看就是专业水准啊！
又林暗自惭愧。她帮4奶奶照顾孩子，1大半其实是在“玩”孩子，吃喝拉撒有奶娘和下人料理，她还能做什么？只负责陪玩儿呗。看冬梅表姐这样，那才是真的会照顾孩子呢。
“表姐，你在家里1直这么照顾贵儿表弟的吗？”
冬梅愣了1下，把孩子递给奶娘，过了1会儿才轻轻地说了句：“娘说，其他人可能不会真的尽心…”
所以就把亲闺女给儿子当小保姆使唤？姑姑这是什么逻辑啊？
德林是个好脾气的小宝宝，醒了之事不哭不闹，奶娘给他穿上衣服，喂了奶，交到又林手上。玉林坐在1边拿着个小波浪鼓玩，德林则在炕上爬来爬去，又林坐在1边儿笑。冬梅看着既是羡慕，又有点儿心酸。
她这1刻真希望…自己是舅舅家的孩子。和又林、玉林、德林他们是亲姐弟，大家这么和乐的在1块儿。外祖母虽然话不多，可是看得出来并不象冯家老太太那么阴沉难以相处——舅舅舅母更是难得的好人。
又林的丫鬟小英找了来，回报的是1个对又林来说绝不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姑娘，奶奶让您到前面儿去呢。”
又林头也没抬，顺口问：“什么事儿？”
“说是7奶奶给姑娘请的女先生来了，奶奶让姑娘换了衣裳快出去。”
又林啊了1声，这消息简直象当头1棒，把她打懵了。
怎么这么快！
她本来觉得，7婶婶要写信去，对方也要写信来，自家爹娘再斟酌挑选12，说不定1个夏天过去这事儿也成不了。
可是…这才几天，7婶婶这是什么效率？居然这么快就把个先生给折腾到家来了？
“姑娘，快些吧？奶奶在前面陪着客人等着哪。”
又林哦了1声，苦着脸回屋去换衣裳。
学规矩，这3个字听起来轻飘飘的，可是压在身上的份量着实不轻。1瞬间又林脑子里顿时浮现出“皇后娘娘”“容嬷嬷”的身影…
换了件衣裳出去，4奶奶正陪着1位女客喝茶。
这年头主家挑先生，先生也1样挑主家——尤其是1些有名气的先生，决不肯轻易收徒。万1徒弟资质不好，将来1出门就贻笑大方，那纯粹是砸自己的招牌，有这样的例子在前，将来谁还敢请她？
而主家如果门第很高很牛气，那当然是要挑先生的，1般野路子的绝对不会请，以免没把孩子教好反而弄了1身坏习气，或是教歪了——这做先生的也很不容易。家长要是想起来了把孩子叫来1问，发现你教的不合心，月底就可以让你卷铺盖走人。
4奶奶看见女儿出来了，先看穿着，还行，是穿着裙子，不是1身短打清清凉凉就出来了。头发也很整齐。
好，基本满意。
4奶奶说：“来，见过这位段夫子。”
又林进屋之前已经偷看过1眼，这位段夫子果然是坐有坐样，并不刻意，但让人觉得腰背很是挺拔，姿态也很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