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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云深)

    第二天一早,我们七人和部分随从乘着一辆加长车去了附近的小城西耶那观光散心。昨日的不快仿佛从未发生过,大家的兴致都很高,一路说说笑笑。
    我们登上西耶那从中世纪保留下来的城墙。宽阔的城墙上除了我们,再无旁人。
    昨夜下过雨,洗得古老的红石砖面闪闪簇新。远处城外托斯卡纳连绵的丘陵仍拢在雨后晨雾的烟水里,远远近近,深深浅浅,中国水墨画般地清逸温秀,正好应了那句“山如眉黛横秋水”。
    这样的风景要静静地看才体味得完全,但紧跟在身旁的ludig对olivia笑着说:“意大利女孩子里天生金发的还真不多见。”
    olivia骄傲地抚抚自己卷曲浓密的棕发,大声而不屑地说:“金发有什么好的?你没听说过金发女人的智商通常都很低吗?”她这话显然是说给一旁金发的matilda听的。
    我心里一叹,又要开始吵架了。
    谁知matilda却一脸镇定,慢悠悠地开口:“我倒认为那只是些把头发染成金色的蠢女人给真正的金发女子带来的坏名声。这种女人我在意大利倒是见到了不少。”
    olivia顿时满脸通红,想要反击又一时找不到言语,因为意大利女子爱染金发,这的确是事实。最后只得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这时一阵风过,头顶的金色树叶簌簌而动,我只觉颈上一凉,原来是风吹落了叶间的积雨。我这才想起刚才在车里因为热,我就摘了自己的围巾,但却忘了带出来。
    “你冷吗,gisèle?”身旁的ludig你别见怪,gisèle历来就有这习惯。都是我奶奶给她从小订的怪规矩造成的。她老人家规定除了家里人,其他男子都不能直接碰gisèle的皮肤。”
    但是没有人知道,在北京的家里,我曾偷偷溜进洗衣间,轻轻抚摸靖平刚换下来的,似乎还残留着他体温和气息的衬衣。
    我伤感地垂目,再抬眼时,本是站在远处的靖平已走到了我面前。我惊讶地看着他摘下自己的围巾,从容地系在我□的颈间,再将我风衣的翻领整理好,末了风轻云淡地一句:“你这两天最好不要着凉。”
    今天是我例假的第二天。我有痛经的毛病,一旦受凉就愈发严重。以往每月的这时,玮姨都会督着我穿暖衣服,戒生冷,再逼着我喝我最怕喝的玄胡益母汤。尽管我的经期准得像钟点,但已过了这样久,而且是女儿家的体己事,他怎么居然会记得?
    “舅舅跟一般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是不是,gisèle?”matilda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前,对我和蔼地笑着。
    我也回她微微一笑:“对。”心里却是撕扯地痛。你还在做梦吗?他即便对你有心,也是出于长辈的关爱,而不是你所梦想的。
    “靖平,你给gisèle系的这个结不好看。”matilda说话间已轻柔地解开我颈间的围巾,再重新系好,笑吟吟地问我:“看这样是不是漂亮些?”然后用含笑的眼睛去看靖平。
    她不笑的时候像冰,一旦笑起来却是艳若桃李,让人无法阻挡。
    靖平笑了笑道:“公主殿下的眼光的确是独到。”
    “我觉得还是靖平刚才系的那个好看。”olivia也缓缓走过来,声音里有隐隐的挑衅,刚才被matilda将了一军,气还没消。
    “gisèle你说哪个更好看?”她偷偷朝我挤眼睛,分明要让我帮她挤兑matilda。
    我不想再起争端,也不愿让任何人难堪,只得回答道:“是不一样的好看。matilda公主系的是女孩子的系法,靖平系的一看就是男人戴的,但都很漂亮。”
    ludwig也在一旁笑着接茬:“matilda,我从没见你对哪个女孩子像对gisèle这么好过。这是怎么会事?”
    “gisèle就像落入凡尘的天使,谁会不喜欢她?”matilda看着我,一脸温柔亲热的笑意。
    但她那双冰绿色的眼睛却让我心里一寒。
    这时,西耶那城中教堂的钟楼远远传来报时的钟声。大家都停了下来,静静地聆听。
    一声,再一声,不紧不慢,经年不变。
    曾经,我和自己心中深爱着的那个人站在另一座古城的城墙上,也是在轻雾里听着晨钟的报响。我在他怀里念《长相思》,听他讲七夕长生殿。他承诺我,无论去哪里都带着我。
    他是戏言,我却当了真。
    如今,他就在我身畔不远,但身旁已经站着了他的好姻缘。
    我低头垂目将口鼻埋入颌下的围巾里,我以往所熟悉的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气息是不属于我的,但它却像鸦片一样让我不顾一切地渴望,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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