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彦成的茶叶蛋 (靖平)
今天答应了云深晚上陪她去看灯会,所以特意提前下班。想起待会儿云深对着那些灯,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乱看,再配上她习惯性的表示惊奇的各种语气词,我握着方向盘,不由得笑了起来。
刚把车停好,跨进前门,fran-ois便慌张地跑过来:“我正说给您打电话,就听见车库里有动静,还真是您回来了!小姐肚子疼得厉害,还直吐!”
我一惊,放下手里的文件包,直冲向她楼上的房间。一边跑一边问跟在后面的fran-ois:“她吐了些什么?”
“先把吃的午饭吐没了,接着就吐胆水。”
“吐的东西里有血吗?”
“那倒没有!”
进到她房间里,云深像个小虾米一样蜷在床上哭,玮姨和女佣新月一边给她擦脸一边安慰着她。
“云深!”我两步跨到她身前。
她抬头一看是我,便把两只小手朝我伸过来。
我忙抓住了,然后急急地俯身去看她。她发白的小脸上又是汗又是泪,唇皮有些隐隐开裂。一摸她额头,也是滚烫。
我抬头对fran-ois说:“快让明伟把车开出来,去慷泽医院。”fran-ois一点头跑着出去了。
然后我半跪在床前问:“云深你哪儿疼?”。
“肚子。”她呜呜地哭。
我拉开她衣服的下摆,把手探进去,放在她上腹,问:“这里疼吗?”
她嗯嗯着点头。
我把手移到她的脐周,又问:“这里呢?”
“也疼。”
“还有别处疼吗?”
“到处都疼!”她抓住我一只手大哭。
我忙用另一只手去抚她面颊,安慰她:“宝宝,乖云深,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去医院!”
这时fran-ois又急急地冲了进来:“先生,车备好了!”
我把云深横抱起来大步下楼,一边对玮姨说:“您在家等我电话。”然后钻进已经启动的车里。
明伟一踩油门,朝医院狂奔。
我抱着云深坐在后座上。一边给医院的急诊室,血液检验处,和x光检测室打电话,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云深两只小手把我的衣服楸得紧紧,小脸贴在我肩上,不停地抽泣。我擦着她额头的汗,一面不停地安慰:“快了,快了,云深最勇敢了。到了医院就不疼了!”
她含糊地“唔”了一声。
我又问:“云深你今天在外面有吃什么东西吗?”
她答:“韩彦成给我吃了一个茶叶蛋。”
“他哪来的?”
“他说是在一个街边的婆婆那里买的。”云深用力从我怀里抬起头,使劲睁大眼睛看着我:“我就要死了对不对?”
我唬了一跳,双臂一收抱紧她:“根本不会!你只是肠胃发炎了,打两针就会好!”
“你保证吗?”她还不放心。
“保证!保证!”我一迭声地承诺她。
到了医院,用最快的速度给云深验了血,拍了胃部的x光片–果然是沙门氏菌引起的外因性胃炎和急性肠炎。原因应该是那个茶叶蛋错不了。
云深被注射了一支阿莫西林,然后换上病号服,送进了单人病房。这病有些猛,她人又小,脱水太厉害,需要在医院里养几天。不过好歹是没有大碍了。
我站在她病房门口,一面向值班医生和护士长交待夜间看护云深的事宜,一面回头看她。
她正乖乖地平躺在床上。一位护士托起她的左手,用碘酊和酒精给她做点滴插针前的皮肤消毒。云深看着护士手里的点滴针,本已有了朦胧睡意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恐骇怕的神色。
我忙走到她床前,俯身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对她轻声说:“云深,别看。”
她用空出的右手惊慌地勾住我的脖子,把我拉向她。于是我的面颊就紧紧贴上了她的。她的呼吸急促杂乱,身体因为紧张而发颤。我紧贴在她耳边,用只有她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云深,不怕,舅舅在这里。”
她瞬间停止了轻颤,但却并不松开紧环着我的右手。当针头刺入她皮肉的一刹那,我听到她紧咬的唇齿间一声压抑的嘤声。只细弱的一声,已刺得我心头翻绞一般疼。
“你不要走。”云深拉着我的手含糊地嘟囔一声,终于沉沉睡去。
方才还痛苦不堪的小脸,此时安静地靠在柔软的枕上。纤翘的长睫衬在因还未恢复血色而分外雪白的细致皮肤上,象疲倦的蝴蝶合起的美丽翅膀。我把刚才从挂上点滴后就一直被她紧紧握住的两根手指,轻轻从她手里抽出来,给她掖了掖被子,再轻轻掩上门。
我在过道里给玮姨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她长舒一口气。
我在医院里有一间专用的带浴卫设施的卧室,本来是平时工作太晚,回家不便时使用的。今晚我就住这里,以防云深半夜醒来害怕了又找不到我。我告诉值班护士,云深要是半夜醒了,请她打电话叫醒我。
当我回到在医院的办公室,想继续处理一点工作时,这才发现身上已汗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