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修)

    因为桃子的事情那个冬天我过得更加灰暗。我把头发留长了,已经过肩膀了,记得桃子以前说过喜欢我是女孩子的小样子,可惜她一直没看到。
    很多年后,我分析了一下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桃子,那么在意和她的友谊,是的,苯苯的黑狐狸,桃子不聪明,但是她向来有自己的想法,虽然那想法不一定正确,因为她智商不高,但遇到事情敢担当,那是勇气,也正是我走进顾家以后慢慢消失的一些闪光的东西。我低调,小心谨慎,我就象一只猫小心地藏起了自己锋利的爪子,一朵玫瑰小心地藏起了自己尖锐的刺。生怕做错事情,生怕别人不喜欢,不去接近别人也不允许别人的接近,我越在乎顾桢南,就越失去自己。我就象仰望着一座高峰一样仰望着他,处处迎合着他的喜好,甚至早已经自觉地把他的一部分思想当成了自己的思想,不过和他在一起,心里一直是非常妥定有安全感的,而且非常幸福,但是只有和桃子一起我肆意地做着真实的自己,袒露着自己真实的想法。
    怎么说呢?桢南是个很大的光明,而我有一部分是属于黑暗的,虽然我拼命地接近光明,但是偶尔我也需要释放一下黑暗的因子-
    新年前有天晚上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韩皓哲,已是二月的寒冷天气,他穿着一件麂皮反绒的灰绿色皮衣,懒洋洋地依在车门旁,手里夹着一根已经燃了一半的烟蒂,他斜睨着我,微微一笑,“去喝一杯?”他笑容浅淡,英俊眩目,但眼神很冷,似乎暗含着一丝嘲讽,我却浑身一哆嗦,在他面前,我始终有些胆怯,有种无法遁形的感觉。
    就象一只偷食的老鼠,遇到一只游戏人间的猫,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他都一目了然,他也不想一下子玩死你或者让你显形,他的乐趣在于追捕时的快乐。蒙特梭利有过一句话,对人的惩罚有两种,一种是剥夺他内心的东西,还有一个是人格的尊严。我知道我的内心实际上很强悍,上次因为在桃子家的多嘴,令他大概损失不少,只是不知道他的报复会实行哪一种,骨子里,他和我是同一类人-人类里比较自我比较恣意任性的品种。
    我默默地跟他上车,来到紫魅,他把我的书包甩在他车里,没有带上去,远处幽暗灯光的高台上,有个女孩在跳着热烈的舞蹈,一头乌黑的长发象水草一样地在空气中纠缠。
    象一堆飞舞的挂面。
    (呵呵,原谅我这好吃主意者再美好的东西也总是想到吃)
    “不错,象桃子,很妖娆?”我转着杯沿淡淡地说,我只要了一杯冰的柠檬水,
    韩皓哲抬眼看看那女孩,晒笑,“这也叫不错?”
    我喉咙里涌动一下,还是问出来了,“桃子那事,怎么解决的?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吧?”话一出口,我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我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先提起这事来了?
    韩皓哲的眉挑了挑,咚地一声喝了一大口酒,“不怪你!为什么要怪你,你说得都是事实!”他的语气有些调侃,情绪还不错,我的确没听出任何责怪的意味。
    “问题是陶妈妈那边是不是很难打发……?”我话没说完,他匆匆打断我,“皓学那小子闯了祸,理应承担责任!”
    我一楞,难道他如此开明?“那结果怎样?”
    “六个亿的桥梁工程给了陶家,应该够了吧!”他勾了勾唇角,淡淡地说。
    我意外,很诧异地望着他,“六个亿?”
    “眼睛瞪那么大干嘛?已经很大了.”他宽大的手掌晃了晃我的眼睛,轻松地笑,“韩家给得起!”
    我摇摇头,咽下了一大口水,“你们真不怪我?”
    “你说呢?”他嗤笑,瞟我一眼,“本来三亿,你一句话变成六亿了!”
    我只是在紫魅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水,
    然后韩皓哲送我回家,一路无话,快到门口时,我下车,
    韩皓哲从车里帮我拿下书包,帮我背上,突然他嘴里热切的气息贴上,酥酥地吻上我的脸,虽然是腊月寒冬,我感觉到了他嘴唇上那滚烫的热度。
    我诧异地后退了半步,飞快地在他xiong口推怂了一下。
    他却奇异地对着我微笑了一下,笑容璀璨但是有些落寞,“该死!我竟然喜欢一个小孩子?”他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也很诧异,低声粗粗地咒骂了一句,狼狈而快速地钻回车里,发动车子,眼睛再没看我,绝尘而去。
    我一转身,桢南正站在月华初露的院门处,周身沐在一片月辉里,清雅闲适的风姿,可是他脸上,冷得象冰,一片铁青。
    过了几天是我的生日,谢阿姨如常给我定了一个蛋糕,桢南好象忘了那晚的事,再也没提过。他送了我一个大红色的带翻盖的手机,他的笑容温暖而明亮,给了我第一只短信,“让我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着你而又给你光辉灿烂的自由"
    这是他的表白还是他做哥哥的祝福?
    新年过后快开学的时候桢南找我谈了一次话,那时我们已经搬到我学校附近的一栋公寓里了,
    全新的装修好的房子,很简单的风格。
    屋子里一片深深浅浅的蓝,象置身在一个庞大的水族馆里。我们生活在一起太久,彼此审美观都差不多,都不约而同地喜欢蓝色,大海的颜色,xiong怀宽广的颜色。蓝色,又是隐秘的激情,
    隐忍淡定含蓄的颜色,很象桢南的性格。
    他说话时眸子一如平常一样温和,“小熙,要知道一个人的能力并不取决于他读多少书,而取决于他人格的完善,一个人格完善的人在做任何事情时心理上才不会有障碍,我不希望你因为自己的身世而产生不正确心态,从而让你远离了人生目标!”
    他绕了半天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那什么样的心态是正确的?
    “积极的心态!看世界,看人生,看那些美好的东西!看闪光点。“
    “说白话一点,漫漫岁月长河里,记住那些对你好的,忘记那些对你不好的人和事!另外不能死读书,不交际!读书只是一种手段,并不是最终目的。”
    “没有所谓好与不好,我只是觉得浪费时间和人打交道不值得,尤其是一些弱智的人。”
    “智商高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人品好。你现在高中学习任务重,我也不说你什么了,以后上了大学切不可这样孤僻,多疑,远离人群,要活泼,多参加社会活动,多和同学来往,多过团队生活,切不可个人英雄主义。”他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今天一反常态,又象曹大妈一样喋喋不休了。
    我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要去美国了吗?”
    果然他一楞,但是很快恢复平静,他坦然看着我,“我八月要去新加坡参加一个考试!”我知道那个考试是亚洲的唯一考点,是去美留学医科的必经之路。
    婉宜对他没完全死心,偶尔有电话来,我一直都很小心地留意着他们的谈话内容,虽然没到那一步,只要桢南愿意,离那一步也就不远了。
    每次都是这样,我决定面对他的时候,他又开始远离我。我们两个象玩具钢琴上跳舞的那对小人,我进一步他退一步,我退一步他则进一步。那一瞬间,我做了个决定,虽然这个决定会违背我和婉宜姐之间的约定,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我也想彻底地改变目前这种焦灼的状态。
    第一步我要激怒他,让他在慌乱中说出自己对我的真实想法和态度,如果他的确对我有情义,我会调节自己的生活步骤去迁就他。当然,这需要演一场戏,我决定大幕先开始,重头戏放在后面。
    第二天,放学后我没有回家,我去了紫魅。连去了三天,终于等到了韩皓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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