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很多情绪，躲得过对酒当歌的夜，却躲不过四下无人的街。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痛恨。
心里像是刻着那个人的名字，每想起一次，就淌一次血。
从来没有愈合，却溃烂的不成样子。
所以他懦弱的将自己封闭起来，将所有的时间和经历都投入到公司里面。
这三年来，他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商业奇迹。
即便是萧沛山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也由衷的说了一句：“现在我再说，一个月之内能让明珠集团倒闭，旁人就觉得我说大话了。”
顾言清听得出来，萧沛山的话里竟还是有一丝骄傲的。
说他比他年轻的时候还有魄力。
只是顾言清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甚至，他根本一点都不在乎。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
工作不过是他疗伤的借口。
他心底有道伤，不停的在腐烂化脓，早已经千疮百孔，他没有办法。
只有让自己精疲力尽，只有叫自己不再念想，他才觉得自己还过得下去。
日子日复一日。
他动用了很多力量，可毕竟人海茫茫。
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个国家，因为没有任何出境记录。
有时候老天就喜欢开这种玩笑。
你并不想见那个人的时候，也许在一条街上面你能碰到两次，你会感慨，世界真小。
可是当你穷极一切本事，却还是找不到那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原来人真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三年了，每一天都那样绝望。
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
宋贝贝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顾言清承认，三十年的人生之中，从来没有一次，和一个人对视，会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
四目相对。
他控制自己所有的情绪，才能让自己看上去并不显得失态。
但是，她没想到，宋贝贝竟然冲着他嫣然一笑。
那笑容很美，但是对于顾言清来说，就像是刀子一样。
因为她太坦然，坦然的叫他害怕。
他以为宋贝贝失踪至今，一定是恨他，怨他，但是怎么也不曾想到，她会如此释然。
那模样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因为扪心自问，他顾言清是装不出来！
一时间心里翻江倒海。
他反反复复的琢磨着，宋贝贝这一笑到底何意？
江湖一笑泯恩仇？！
他觉得可笑极了。
然后，她被闹着上台唱歌。
唱了一首好久不见。
那一刻，顾言清觉得自己受不了了。
这三年来，他根本不敢去听这首歌。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匕首一样，凌迟着他的灵魂。
可是她站在台上，唱的那样动听，顾言清竟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无限的悲凉。
后来主持人问她。
她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那一刻他竟然有毁灭一切的冲动，毁灭她的同时也毁灭自己。
这三年来，他像个疯子一样找她。
她却安然的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谈恋爱，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有人认出她，说是他的妻子。
她笑眯眯的否认，说自己只是前妻。
落落大方的承认，没有丝毫的尴尬与掩饰。
就仿佛，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他们两个，早已经重新投胎，脱胎换骨。
可是脱胎换骨的只是她而已。
他们之间充其量只能是人鬼殊途。
这些年，他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只有自己最清楚。
终于再也无法忍受。
他还是失态了。
第一次见面就彻底的败下阵来。
他逃离了现场。
三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却是没想到，原来自己的变得更加的不堪一击。
他跑出去一个人喝酒。
竟是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后，却再一次碰到她。
老天爷真是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她静静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以为在做梦。
就像是梦里无数次梦到过的那样。
他甚至不敢伸手，就怕轻轻的一触碰，她又消失了。
这样的梦，对他来说，也是奢侈。
可是，她又站在那里冲他笑，叫他顾先生，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这竟然叫他觉得更加绝望。
原来这些年来，她早已经放下。
竟是可以过得这样坦然。
就只剩下他还在无边无尽的炼狱中轮回。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成了他的一场悲剧独角戏。
每当夜深人静的夜晚，他苦苦的痛恨，想念，而她，说不定就在别人的怀抱里笑靥如花。
自从她走了以后，宋贝贝这三个字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短的诅咒。
将他的世界毁灭的寸草不生，可是那个罪魁祸首却站在那里笑的阳光明媚。
痛，没有比这个更痛的了。
宋贝贝刚刚洗完澡，正好从浴室里面走出来。
却突然发现，刚刚已经离开的顾言清，现在已经坐在她房间里面的沙发上。
宋贝贝几乎吓了一跳，随口就问：“你怎么回来了？”
顾言清看了宋贝贝一眼。
她穿着以前的睡衣，刚刚洗完澡，眼睛里面像是氤氲着雾气，皮肤上都染上了一层粉红色。
三年过去了，但是她的一张小脸依旧像是剥了壳的鸡蛋，银白粉嫩。
以前顾言清看到她这副模样，总是忍不住想过去掐一掐她的小脸颊，仿佛能掐出一汪水似的。
而她那雪白的脖子，总有人有一种狠狠吻下去的冲动。
顾言清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是啊，他的确是疯了，所以刚刚才回去银行取了这三万块现金。
宋贝贝也发现了。
顾言清沙发前面的桌几上叠着一层厚厚的钞票。
她仿佛明白什么，但又抓不到重点，只得问出来：“顾先生，这是何意？”
顾言清声音清冷：“你刚刚不是说将房子以800一晚的价格出租，这里是三万块，我租一个月。”
宋贝贝倒是有些意外似得。
大约并没有想到，顾言清真的同意她的建议，刚刚还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
并且还直接拿出这么多钱。
宋贝贝沉默了一会儿。
顾言清却抬头看着她：“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你怕什么？”
宋贝贝挑了挑眉：“我怕什么？我只是在想顾先生何以如此慷慨？”
顾言清站了起来：“你不是需要钱吗？夫妻一场，这点小忙还是应该帮的。”
宋贝贝走上前，从里面数了六十张出来，递给顾言清：“夫妻一场，也要明算账，既然我收你800一天，那这里是多的钱。”
宋贝贝将两万四收起来，灿然一笑：“这里的房间你可以任意选一间，不用客气。”
顾言清选了当年他自己的房间。
宋贝贝并没有进去过，所以，并不太清楚，那个房间是不是也如同自己的房间一样，毫无变化。
但是这些钱能够解救她的燃眉之急，这是一件好事。
至于跟顾言清生活在一个屋檐之下……
宋贝贝笑了笑，她可没有这个打算……
第二天，宋贝贝一觉睡到九点才醒。
慢条斯理的洗漱完毕之后，想去厨房找点早餐吃。
却发现顾言清也刚刚起来。
宋贝贝刚从房间里面出来，顾言清正好也开门出来。
心里一抹奇怪。
他今天不用上班？
宋贝贝手上端着一杯咖啡。
这是她三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早醒来就有喝咖啡的习惯。
宋贝贝慵懒的朝着那边举了举杯子，算是打招呼：“早”。
顾言清一大早就黑着一张脸。
仿佛空气里面都是他的起床气一般。
宋贝贝也是浑不在意。
去了餐厅。
顾言清也跟在她的后面。
凤姨早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
看到两个人一同进餐厅，心里乐开了花。
心里猜测，这两个人昨天是不是和好了，睡在一个房里？
否则如何能这样巧合的一同进来？
宋贝贝一边吃早餐一边夸：“凤姨，我太怀念你蒸的虾饺了，我在美国，最念念不忘的就是你手工做的这些餐点，灌汤包，饺子，水晶烧麦，还有糖糍粑粑，把我馋的想哭。”
顾言清的动作顿了顿，看了宋贝贝一眼。
原来这些年，她最想的竟是这个吗？
凤姨一边笑着一边说：“小姐，以后你天天回家，我天天给你做。”
宋贝贝笑着说：“凤姨，等我再多赚点钱，我把你接到美国去跟我住，我给你养老。”
宋贝贝知道凤姨这一辈子都没有嫁人，所以没有子女，更没有亲戚。
所以，她老早就决定了，再过些时候，就将凤姨接到美国去。
当然，等她再存点积蓄，在那边买了房子以后。
凤姨一时间感动不已：“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宋贝贝点头：“当然是真的，你虽然不是我母亲，但在我心里，跟母亲差不多。”
凤姨一时间哽咽就要抹眼泪：“小姐，不管你在哪里，只要你需要凤姨，凤姨一定陪着你，不过，小姐，你当真还要回到美国去吗？那么顾先生……”
“凤姨，再给我盛一碗粥。”
剩下的话已经被顾言清打断。
凤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去帮顾言清盛粥。
但是这似乎对宋贝贝并没有任何影响。
她依旧安安然的吃着虾饺，津津有味。
凤姨盛了粥过来，顾言清大约是怕凤姨再说什么，便说：“凤姨，我的外套呢？”
凤姨倒是突然想起来了：“今天一早就送去干洗了，这会儿应该也送过来了，我去催催。”
凤姨走了。
宋贝贝也喝了一口粥，倒是先开口：“你完全没有必要阻止她说什么，我觉得最重要的你应该告诉她，我们已经彻底的分开了。”
顾言清清清淡淡的；“我说过了，只是她不信。”
宋贝贝也叹了一口气：“老一辈人，也没有办法。”
宋贝贝也是笑了笑：“不过也没有关系，等你结婚以后，她自然就信了。”
宋贝贝看着顾言清说道：“对了还没有恭喜你结婚之喜。”
顾言清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倒是定定的看着宋贝贝。
宋贝贝产生了一种错觉。
倒像是觉得顾言清在探究她的反应似得。
顾言清沉默了一会儿，也说：“那我也岂不是要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你不是已经有了男朋友，什么时候好事将近？”
宋贝贝笑着，脸上倒是有一种小女人的幸福姿态：“我们不急，我跟他年纪相仿，现在都是事业为重。”
一句话叫顾言清的眸色又暗沉了一些。
我们？
她什么时候和别人变成我们了？
她找了一个年纪相仿的男朋友。
是啊，从前，便一直嫌弃他年纪大。
三年过去了，她如今不过才刚满22岁。
真是年轻。
而在顾言清的记忆里，自己22岁的时候，何时想过一丝风花雪月，只想着一心在明珠集团坐稳位置，替她守住这个江山。
宋贝贝吃完早餐以后就离开了老宅。
第一件事情是办了一张临时身份证。
然后买了手机，和陆欢子联系上了。
然后又跟公司那边请了假期。
宋贝贝也很是心忧。
等警察破案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何况还充满了不确定性因素。
但是因为她所有证件一同丢失，所以申请补发护照特别困难。
即便是能够申请成功，周期也特别长。
但是着急也没用。
只能祈祷自己运气没那么差，警局那边会有好消息。
宋贝贝下午的时候去了花莲小区。
何宇晟的母亲何素娴就住在这里。
也已经三年没有见面了。
但是因为何宇晟的缘故，其实这三年在美国一直都联系频繁。
何素娴看到宋贝贝十分高兴。
这几年她一直一个人独居，何宇晟也很少回国。
她却也不愿意去美国居住。
晚饭就是在那边吃的。
宋贝贝一边吃一边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阿晟继承了何老师的厨艺，我在那边，想吃顿好的，都要求着他才行。”
何素娴笑的温和：“给你做菜，我看他乐意的很。”
宋贝贝笑眯眯的：“这些年真是多亏了他。”
吃完晚饭，宋贝贝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
何素娴端了切好的水果过来，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不是钱包，银行卡都被偷了吗？有钱用吗？”
宋贝贝说：“我昨天回家住了一个晚上，钱倒是有。”
宋贝贝忽然说道：“何老师，能让我在这里暂住几天吗？”
何素娴笑着说：“这有什么不能的，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你愿意住在这里，我可高兴的很正好陪陪我，正好，你就睡阿晟的房间。”
宋贝贝说：“谢谢何老师。”
宋贝贝就这样住了下来。
顾言清住在老宅里面，她自然是不愿意回去。
虽说并不是十分在意，但是她并不像同自己的过去有太多的交集。
何况，她也弄不明白，顾言清何以要住在老宅里面。
他的未婚妻呢？
宋贝贝懒得想。
事实上，她还有很多工作。
深夜的时候，她还在用何宇晟的旧电脑写稿件。
用邮箱发过去的时候，等了半天才发过去百分之二十。
宋贝贝其实累得要命，于是站起来走走，顺便观察何宇晟的房间。
何宇晟的房间不大，东西很多，但是却十分干净。
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床边有一个贴着墙壁的书架，连接着天花板，上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书。
门后面的墙上贴着许多奖状，从奥利匹克数学特等奖到钢琴比赛的荣誉证书，琳琅满目，贴满了一面。
宋贝贝真是叹为观止。
虽然知道何宇晟从小就很优秀，但是没想到优秀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宋贝贝笑了转了一圈。
何宇晟的书架上有很多大赛的奖杯和奖牌。
讲座纪念品一般，一股脑的随意放在一个大大的隔间里面。
无意间，宋贝贝却扫到了一张照片。
用相框裱框，放在书架上。
宋贝贝拿过来看，是校运会拍的照片。
照片里面，何宇晟拿了长跑冠军，而有一个校园记者正拿着话筒采访他。
照片是被人抓拍的。
当年是夏季运动会，艳阳高照，两个人额头上都有晶莹的汗珠。
但是女生阳光下年轻的笑脸像是会发光一样，璀璨的比天上的艳阳还要耀眼。
而，宋贝贝惊讶的发现，这个女孩儿不正是自己？
看了一下照片拍摄的日期，是五年前的旧照片。
那一年，她才17岁。
宋贝贝有些发愣，看着17岁时候的自己，有些奇妙。
宋贝贝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何宇晟。
因为换了新号码，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宋贝贝号码拨过去之后，就没有出声。
那边显示接通以后，她也没有出声。
结果还不到三秒，何宇晟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宋贝贝，你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宋贝贝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这里显示的是国内好吗，现在在国内，又喜欢玩这种幼稚游戏的，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没趣”。宋贝贝撇了撇嘴：“你猜猜我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