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毁灭性打击

    这是一场偶然的事故，我发现所有偶然的事故所带来的打击都会是致命的。那天的火烧得真大，四辆消防车围在那栋小楼前怎么扑都扑不灭，皮张本身的油质，里面的一些易燃副料，一烧着了就势如破竹，我们三个人的酒都醒了，吴雷傻愣愣的站在火场外围，刚少就坐在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我蹲在那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看着这场大火越燃越烈。
    林市长来了，做了灭火指示，又阴沉着脸看看发呆的我们三个，什么都没说就走了，顾盼拿着麦克风，不敢走近我的身边，只是远远的站着，摄像师怎么催她，她都不敢向我走来，摄像师只有把镜头更多的对准了火场。
    那是多么漫长的一夜啊，一夜之间，我们一无所有了，这近四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真真正正的付之一炬。干爹吴卫东开车接走了吴雷，我和刚少像两个孤单的孩子依靠在一起，周围的天渐渐的蓝了，越来越多的人目睹了我们倒霉的样子，有人叹息，有人冷眼，甚至有人欣喜，就是没有人肯陪着我们一起悲伤。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孤单。
    “星，我感觉咱们做了一场美梦，一场大火之后，梦醒了。”
    刚少用沙哑低沉的嗓音对我说。
    “不会的，兄弟，不会的。”
    我拍着他的肩膀，既然没有人为我们的遭遇而伤感，那我们自己更不能伤感了，我这会儿想的是到底烧了多少钱，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补救，托尼的合同已经进行不下去了，违约金要怎么赔，我还在暗暗的后悔自己当初为何省那点儿钱不上保险。
    “星。”
    顾盼这时才敢走近我的面前，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种我最不想看到的情绪——同情。
    “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台里不是要采访我吗？现在可以开始了。”
    我看着阳光升起，东方的旭日是那么的耀眼，感觉一阵晕眩，但我不能把我的任何悲伤情绪露给别人看，我让自己平静，我让自己就当是被人打了一顿，早晚这仇得报。
    “星，你别这样。”
    顾盼小心翼翼的说，完全忘了我们正在冷战。
    “我怎么样了？我没死，我没被烧死，我孟繁星能够白手起家一次，照样可以白手起家第二次。”
    我的叫声有些凄厉，引来围观的人们一阵侧目。
    “你冷静一下吧，再好好的研究研究如何解决。”
    顾盼走了，她把我一个人扔下了。
    我没发现自己有多不冷静，我没哭，也没有迁怒，甚至没有对谁大打出手，哪怕我心中再想这么做，我知道此时此地是不能再做这种不理智的事情了，刚刚和顾盼的嘶吼是因为我还拿她当我的女朋友，如果她真的有走近我做采访的话，我肯定会非常安静的接受，我必须让自己变得更成熟更能接受打击，才会有比之前更好的突破性发展。
    一天下来，清理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成品和原料被烧毁了百分之八十，余下的也都不再是上品了，段嫣然来了，她正在法院做书记员，刚少靠在段嫣然的怀里沉默无语，我一个人安静的听清理人员向我汇报这次的巨大损失。我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的三帝皮装公司没有了，意味着我的蜀一蜀二川菜馆没有了，意味着我的车也很可能没有。我不知道顾盼还是不是我的，她好像从来都不是我的，我在心底做了一个盘算，我发现我拥有的除了孟庆国和贝贝是可以确定的，其它都不确定。
    “赔，该赔的赔，该卖的卖。”
    我指的赔是要赔托尼的违约金，我不能把脸丢到国外去，卖的是要把正在火旺的蜀一蜀二大酒楼卖出去，因为那里是最快可以套得现钱的地方。
    “我以前只知道我们家刚少服你，现在我也服你了。”
    段嫣然一本正经的对我说。
    “干爹和林市长能不能帮什么忙？”
    刚少的确在这方面懂的不太多，这些年来，他能把经销这方面越搞越好其实我已经很知足了。
    “别傻了，我们只能靠自己，因为现在他们看不到我们的希望，是绝对不会在没有利益回报情况下帮我们的，你要记住，咱们玩就要玩得起。”
    我笑着拍了拍刚少。
    “你会不会离开我？”
    刚少可怜兮兮的问段嫣然。
    “不会。”
    段嫣然吻了一下刚少的脸，这让我疯狂嫉妒。
    “别再玩柔情了，你长点儿心吧。”
    我不满的横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太过份的说他。
    “星哥，你好像不会信任任何人。”
    段嫣然这个小丫头竟然一语中的。
    “我信任刚少，这我们大家都知道。”
    我想我是真的信任刚少的，他一路陪我走来，现在又在陪着我倒霉。
    “星，你不信任雷子吗？”
    刚少惊讶的说。
    “朋友应该能够同患难，但现在我看到的只有你，现在外面的所有人肯定都以为我孟繁星和你赵宝刚在痛哭失声，叫爹喊娘，其实我们没有，这不挺好？干爹对雷子的熏陶太大了，雷子刚刚不应该离开，三帝公司有他的一份，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逃离风险。”
    我想我们三个人对于灾难的措手不及还是有情可原，但当吴雷被吴卫东拉上车，没有丝毫想留下来陪我们共渡这漫长一夜的迹象时，我开始感到头疼了，事实上这比公司烧毁还让我难过。
    “唉，咱们现在只有两个人了。”
    刚少摇了摇头，我看出他有点儿灰心。
    “没关系，以后还会是三个的，三帝公司还要搞，但是搞什么我现在一时也说不上，刚少，相信我，我有预感，咱们还会东山再起的，我可以接受失败，但我不能容忍放弃。”
    我搂紧了刚少的肩膀说，我知道，当我们东山再起之时，也是吴雷回归之时，只是，我们之间的裂缝再也不能在我心中抹平了。
    我和刚少段嫣然分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孟庆国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故，电视上也还在重播，他就盯着电视看，我回来也好像不知道一样，贝贝趴在他身前一动不动。我坐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电视，电视节目是顾盼做的现场报道，极尽煽情之能事，还配了段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外国音乐，显得挺悲怆，最后出现的是林市长，林市长亲监火灾现场，指挥抢险工作，并做出了重要批示，一定要坚决确保秋季火灾多发期的安全生产，消除火灾隐患。看他一脸道貌岸然的样子，我哈哈大笑，这会儿孟庆国才回头看我。
    “星，你没事儿吗？”
    “没事儿，我能像有什么事儿的？”
    “这么大的事儿，这可怎么办啊？”
    “爸，你放心吧，有办法，肯定有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得自己先冷静下来想办法。”
    “星，咱们是不是得把房子卖了？要不咱还搬回原来的地方吧。”
    “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卖房子倒不至于，不过我的川菜馆得卖了，皮装公司也没了，我再看看需要不需要把车也卖了吧，你就放心，房子是你名下的不动产，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卖的。”
    “你这孩子，我名下的不也是你的吗？你别为难，大不了爸跟你再回以前的地方过的。”
    “爸，我希望你以后别再跟我说这事儿了，我现在其实心里挺难受的，但我没办法对谁说，有一点请你记住，咱们是永远都不会再回去从前了。”
    我斩钉截铁的说完这些话，就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一切面具都已经失去了效用，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无声的痛哭，我败了，但我不能认输，我不能让任何人以为我玩不起，就像刚刚我对刚少说的一样，我可以接受失败，但不能忍受放弃。我哭不是为了我兵败如山倒，而是我想到了我为什么敢说自己玩得起，因为我的低，简直太低了，低得到别人都看不到，看到我光鲜一面的人谁都不愿意俯身，他们以为我失去了一个公司就算是彻底毁灭了，其实不是。
    我想起了那间黑暗，低矮，冰冷，潮湿的小屋子，那里才是我的苦难，在没退到那一步之前，我绝对不认输。我来自于那里，我要让自己像那里的蟑螂一样顽强的存活，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都要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