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为上次的行为向你致歉,我是真心的,请原谅我。”
当那男人再次出现在靳轻眼前时,她正在会场布置,没留意身后,他就又这么突然的从天而降。
眼见周围都是圣世的的工作人员,她刚刚升起的惊恐随即稍稍安抚。
“那要让你失望了,你的道歉我不接受。”脑海中仍是那天留下的可怕记忆。
这人简直没有理智可言,什么样的人会在面对一个陌生女人时就可以用那样粗鲁的方式相待?
“仁慈的天父说,只要是出自于爱,什么样的罪行都应该被宽恕。”他双手背在身后,嘴角上扬,一脸的安静无害,似个青葱少年,与那天给她的可怕感觉截然不同。若不是他唇上那道仍没消退的伤口,她几乎都要认为是个误会。
不打算与他浪费唇舌与时间,她转身回到模特换衣区,他自然被挡在外边,无法再跟着骚扰她。
一个陌生人突然要强行介入自己的生活是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尤其他在第一面时就给你留下了极为不好的印象之后。
“轻姐,瞧,这回是粉玫瑰。”小宋今天第三次跑进来,手里又换了花种。
指了指堆在地上的花,她吩咐一起扔掉,见小丫头喜欢的爱不释手就都堆在她身上,连人带花一块哄出去。
桌上是第一次送花时留下的卡片,上面写着乱七八糟的话。
他说,他叫何子易。
他说,他好像爱上她了。
实在是荒唐,一个非礼自己的人竟然用情不自禁来解释当时的行为,那她听见的那种咬牙切齿的声音是什么?难道爱她爱到想把她剥皮下腹?
这人硬要介入她的世界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的眼神让她惊心,虽然一副多情面孔,但眼神却过于冷寂。
她对他一无所知,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那样的眼神,绝对不会是一个如他所说的陷入爱情的男子该有的。
这样突兀的几次相遇有些被捉弄的感觉,很明显,现在他处于主动,而她只能被动接招,见招拆招是她唯一能做的。
即便心里已经有所盘算,但是现实的状况却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直到坐在何子易的车里,靳轻仍不能相信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如果她理解无误的话,现在这种情形该称为绑架。
“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无礼,只要你陪我去个地方。”他早已看穿她的心思,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抓住她正要模电话的手,下一秒,手机就被扔到后边。
“你强行掳我上车,我可以告你的。”
他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手指摸了摸唇角的伤:“随便你。”
为什么每次与他碰到都是这样的互动,总是漠视她的意志,永远是他在cāo纵一切。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几次三番的找我麻烦,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她从后视镜观察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他似乎很奇怪她这样问,一脸的迷惑:“说什么呢?喜欢一个人就想时时刻刻总见着她,这叫找麻烦?”
不再理会他,看得出他根本没有说实话的意思。她只好努力观察路线,开始判断他要带她去哪里。
谁会想到,车子在一所墓园停下,这已是郊外。
他打开车门锁,却没动,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山头。
不想单独与他在那么小的空间呆着,靳轻率先走下车,头也不回的忙下山,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拉回。
知道挣扎也是白费劲,于是干脆任他拉着自己上山。
陵园都是一个样子,沉寂,肃穆,惨白。到处都是凋残,这是没有生气的地方。
他步履较她要大的多,只有加快频率才能跟上他。
终于,他停下,放开她。
“借我手帕。”他霸道的问她要,眼睛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无奈看着横过来的那只手,把纸巾放进去。“没手帕,只有纸巾。”
他蹲下身子,抽出一张,绕在手指上,仔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
她虽没兴趣,还是不自觉看了眼那照片。
一个老人,淡笑,和善的模样。
他直到把墓碑周围都打扫了便才起身,背对着她,面向夕阳。
“爸爸走的时候也是这会儿,夕阳似血的时候。”
靳轻实在不想再与他在这耗时间,不耐道:“你把我带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我没有义务陪你在这缅怀。”
他回身,身后的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黄。他并无表情,少了平日的嬉皮笑脸,此时的他又开始让她紧张。
“想让你多了解我一些。”
她转身。“我不想了解你。”
“这可由不得你!”语毕,擒住她的手腕拉她到墓碑前。谁知力道似乎没有控制好,她跪倒在地,想要扶她一把的他都没有来得及。
想要扶她的手被一把打回去,看着她眼里的怒气,心底竟没有原想的快意。
他坐在地上,拿出纸巾为她擦去身上的灰尘。
“只要你安分一点,我保证咱们可以相安无事。”
看得出她眼底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惧怕,她在怕他。这很正常,这样的行为在他自己看来都很流氓。
“爸爸去世的第三天我就离开这里去了意大利,一直到现在我才回来。”他低头仔细的弹去她身上的灰尘,仿佛陷入了另一个空间,“爸爸走了之后,姐姐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她生下来心脏就不好,即使爸爸为她花再多的钱,请最好的医生,吃最名贵的药都没办法根治。小时候,她有一回病的很重,甚至下了病危通知,还记着那时爸爸抖着手说什么都不肯签字,嘴里念着:‘能活能活……’。我那时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死亡,只懵懂地知道,如果姐姐死了,就会像妈妈一样,就再也看不见她了。于是,我开始害怕,就是那会儿真正明白死亡的意义。
后来,她终于平安度过最危险的一段时间。因为一个人,那个人在她床前说了一整夜的话,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人守了一夜之后,姐姐终于醒过来。
医生说是奇迹,爸爸说姐姐命大。我却觉得,是那个人给了她活下去的力量与勇气。姐姐从小就喜欢那人,他们一起长大。之后爸爸去了,他们成婚。已经是圆满的结局,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吧,我那时候想着。所以按照爸爸的遗愿去了国外,一呆就是这些年。”
靳轻动了动已经有些发麻的腿,试图站起来。听了这半天也找不到自己与他相关联的部分,虽然,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悄悄蔓延。
“为什么你总是忽视我说过的话?就不能安分一点?”拉她入怀,使劲抱住她。
“放开!我没有义务陪你在这发疯。”用力想撑开他的身体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我是疯了……”捏住她的双腕,逼她正视自己,“靳轻,靳轻,你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活得快意了就不管别人的死活!”
她不再与他较力,放松力道,冷静下来看他有些扭曲的面容,可心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惧怕,竟然有丝坦然。
“你是来替你姐姐申张正义?”他听见她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
他完全愣住,不知何时走势又开始变调。
她从他身上爬起,再不逗留,留下他一个人仍坐在他父亲的墓碑前,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