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时至傍晚,狂欢的最高点到来。
仿佛全城的人都涌向中心广场,街上成了喧腾的海洋,不留一丝空隙。
她一手抱着刚刚买的一只绒毛大熊,这是给女儿买的礼物,一手被他牢牢的牵着。
身旁的人都在高声的唱着、喊着,有的她听的懂,有的则朦朦胧胧。
今天她真的很开心,好长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笑过了。
看着身旁的他,温暖的感觉又出现,就这样,一直和他就这样走下去,再不回去了,该有多好!
他似乎在叮嘱她一些,但是周围的声音太高了,早已盖过他的声音,她囫囵着,点着头。
街上有情侣在拥吻,高壮的男子拥住娇柔的女子,他们吻的动情、专注,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犹然沉浸在甜蜜的国度里。
“我口渴。”她说着。
他四处看了看蜂拥的人群,叮嘱道:“我去买,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好!”她听话的点头应着,退到一边巷口的角落里。
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心头却不是惯有的着慌,而是难得的安心与淡然。
等待实在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她摆弄着怀里大熊的耳朵。刚刚一眼看见就喜欢了,想到女儿看到时必定欢快的小脸,心头洋溢着喜悦。
沉浸在思绪里的她完全没有留意身后急促奔走的脚步声──
“小心……”
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道力量揽住肩膀,她被人擒着双臂强硬着转了方向。
“放开!”她冷声呵斥,挣扎着扭着困住她整个人的铁臂。
“嘘!先别出声,就一会……”这声音里压抑着什么,似乎有些激动。
两个人相对而立,她背对着热闹的街角,挡住他的身形,而他揽住她的同时还将大熊也挡在自己脸前。
她感到身后似乎有一段追赶的脚步,在这里停顿了一处,又跑远。
直到身后没有了奇怪的追逐声,大熊的后面才探出一只眼。
靳轻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刚刚成了什么?盾牌?
身前的女人再度挣扎时,这男子才恍然放开对她的禁锢。
“实在是很抱歉,小姐,不过谢谢你,刚刚帮了我的大忙了。”他一脸抱歉的笑,眼里却没太多的诚意,拍了拍大熊的头才将它还给她。
这男子很高,却并不壯实,有些瘦弱,东方人的脸庞。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人和自己来自同样的国度。
他打量周围,似乎仍有些顾虑忌惮,可下一秒,他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
“咱们在这异国碰上也算缘分。”他搔了搔后颈,再回手,一朵玫瑰赫然在其手中。
“送给你,美丽的小姐。”
见她并没有接过的意思,歪了歪头,那笑容狡黠,把花放在大熊宽厚的头上,他右手食指上一枚别致的蓝宝石戒指晃过她的眼,之后绕过她,侧身而过。
“我有预感,咱们还会再见面。”那清爽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倏地回身,端方在熊头上的花掉在地上。
几秒钟的时间,那瘦削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仿佛一个不真实的梦,若不是地上还鲜艳的花,实在让人觉得只是幻觉一场。
这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总觉得哪里隐隐的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有手指在她眼前晃动,回神见他买了饮料回来了。
“想什么呢?”这女人又在发呆。
接过饮料喝着,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不久,天色全暗下来,但是这里到处灯火通明。
不过再盛大的舞会也总要有结束的时候,大约凌晨两点,聚集的人们开始各归其位。
挽着手走在回旅店的路上,身边有还没有放弃热闹的年轻人骑着车子呼啸而过。
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安静,淡雅。为这一刻的美满见证。
这次的行程是不是要结束了?都已经出来一个月了,快乐的日子总是比平时过的快一些,心境使然。
她惆怅的想。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看了她,语气淡淡;“想回了?”
她摇头:“让我一辈子呆在这里算了。”
他没有回话。
她看了他一眼,思索他心里的动态。
“吓住了?”放开他的手,快步走了几步,回头大声道,“开玩笑的,你惦记你家里那位不是?”
心里不是没有疙瘩,但是多年下来,这个话题总是不能放下,即使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避免和对方说起那个人,但是她还是存在,不是闭上眼睛、掩耳盗铃就能忽略的事实。
他顿住步伐,静静看她。
终于叹出一口气,走上前,扳住她的肩膀正视自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不让他继续,她截住他刚要出口的话语。她又一次的逃避,因为害怕听到不喜欢的言语。
靳轻!你怎么这么懦弱?
心里有个声音站起来骂她。
就这样吧,都这么多年了,别在纠缠那些让自己痛苦的问题了,就这样简单的活着不是也很好么?
又一个声音冒出。
幽深的巷子蜿蜒着,她的思绪万千纠结。
快走到旅店门口的时候,一个身着暗黑罩袍的女人伸手找她讨要钱。
是吉普赛人吧。
她有着那个四海为家的民族的脸庞,尤其是眼睛,深蓝色的瞳孔,似要望进人的心里,看到灵魂深处。
向她说着意大利语,声音低沉,仿若磁石般厚重。
靳轻从上学的时候就对这个流浪的民族充满好奇与喜欢,这个民族永不放弃的精神与执著的信念让他们穿过了无数的杀戮与时间的雕琢走到今天。
从顾谦的口袋里拿了几张纸钞递给她。
那吉普赛女人没有接,而是张开一个深黑色的布包。
靳轻把钱放进去,看到吉普赛女人笑开了唇角。
这笑也是神秘无比!
收回的手还没有放下就被人捉住。她的手让吉普赛女人箍在手心里。
“小孩子将会把你的生活倒过来。”
涂着暗红豆蔻的手指甲微微用力划过她的手心,这疼留在了她的记忆里,直到多年之后,她依旧记得那个夜晚,在那样幽静的巷子里的吉普赛人手指上的颜色与她带给她的微痛。
“她说什么?”他好奇的问她。
吉普赛女人消失在巷子,仿佛从来没有出现一样,可手心里的疼却实在的提醒着她刚刚那句奇怪的话。
“我不知道。”
是夜,她翻身。
手没探到旁边那具温热的身体。
四下搜索,见他披了外袍在阳台上打电话。
她开始数数,数到五百一十二的时候他回到床边。
没有意外她正醒着。
上床抱住她,轻吻她的眉眼。
她安静地像一只猫咪任主人摆弄,同样没有意外的听见一个声音──
“咱们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