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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乍暖还寒4

    孔半夏瞅了眼四周,幽暗的房间隐约可见家具摆设。她依旧轻声地说:“在我家。”他语气里隐约有些愤怒,“你回家怎么不先通知我?”她眼眉跳了跳,“何必呢?”“孔半夏,你说什么?”他声音沉下来,想必脸也沉下来了。
    “我说何必呢。你外公今天找过我,我哪里还用得着回你那里去?”她声音平静。
    她的平静叫他陡生出一股怒意,终于怒不可遏,“他找你是他的事,你回不回来是我们俩的事,你倒是真会混为一谈!”不是她要混为一谈,是本来就密不可分啊。她低声,说得有气无力:“你很清楚的,我们最后也不过是分手。”“我不清楚。”啪的一声,电话被他挂断了。哈,这个男人也是很有脾气的,还不小呢。他以前不发怒,是真的对她好吧。
    她躺在床上,试图闭上眼睡觉,可是闭上眼睛脑袋却很清醒。她怎么睡得着?怎么还能睡得着!
    后半夜,她家的门突然被人拍得震天响。
    她从床上坐起来,开了灯走到门口。她打开门,果然是谭谏严站在门外面。他眼角眉梢都含着怒,衬衣微皱,浑身一股子酒气,不晓得是从哪里来的。
    “孔半夏,你给我说清楚。”她还有什么地方说得不清楚?
    谭谏严站在门口,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脸,眼神像是要吃人。
    她垂着眉,用微弱的声音说:“这么晚,你不要吵到邻居。”他狭长的眸子里出现一缕笑,那一缕笑叫人看得心惊。“孔半夏,你对谁都仁慈,你怎么就不对我好一点儿?我是你的男朋友,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就不肯给我一点儿机会?”他醉了酒的眼神骇人,如果他是豹子,肯定已经扑上来撕裂她。她看着他不说话,默默地。其实沉默并不代表冷漠。可是谭谏严看在眼里,这只让他眉峰皱得更紧,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真恨这个女人厚此薄彼。是了,他喝醉了,喝得越醉就越恨,最后抵不过心里的暴怒。他谭谏严什么时候做过这样没有风度的事?也只有她会这样逼他!
    他唇畔浮出一丝冷笑,“你以前不是很坚强吗?为什么换成我你就当上了缩头乌龟?孔半夏,我真不甘心!”孔半夏只觉得脑袋里放出一道白光,她不知道原来谭谏严还知道那些往事!她怔怔的,一时没有了反应,突然脑袋里蹦出一个念头,让她觉得害怕。
    她冷冷地对上了他的眼睛,看着他问:“从认识我的那天起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吧?”“略知一二!”好!好!她在心底叫出来。那是恼羞成怒,仿佛以为自己明明穿好了衣服,其实整个人却裸地站在他面前,被他品评着,而她还蒙在鼓里。她觉得天地都在摇晃了,不禁怒从中来,“你回去吧!”她颤巍巍地指着门外。她很少有怒气冲天的时候。
    和他交往太可怕,原本以为想得周到。瞒天过海,而他分明是从里到外都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把她的那点儿秘密看得透彻,外表还装得滴水不漏。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她找不出形容词形容!
    谭谏严看到眼前的女人也突然变成一脸怒意,手居然恶狠狠地指向门外。这个女人当真是翻脸无情,对他没有一丝眷恋吗?
    他不懂,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细细地抽痛着,像是肉一点点地被人掐起来,狠狠蹂躏。他垂眼,知道这样的局面再多说只会造成负面影响。他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略微平静下来。
    “我不会放弃。你听好了,你也别想放弃!”他走之前甩下这么一句话,信誓旦旦。
    孔半夏缄默不语。楼道已经空了,她还怔怔地盯着门口没有收回目光。他不放弃?他不放弃什么?他是不会知道敌人的可怕的。她收回目光,关上门。
    这是她的房子。她花钱置办的,是她的窝。房子装修简约,虽不富丽堂皇,却也干净整齐,让人愿意流连。她不是输不起,她如今已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只是,活了这把年纪,谁不晓得自保?又不是那个一无所有却愿意为爱投入一切的傻兮兮的丫头。她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她也要衡量得失才行。
    她没有那么勇敢,她的爱也没有那么无私,她总要为自己想一想。她还能回头的时候为什么不回头?她也会害怕,害怕受到伤害,害怕以后回不了头!
    风险和利益,总会有个系数比。这一次的风险太高,猛一遇到,她只想到要规避。
    孔半夏躲人很有一招。和男人分手,她经历了,颇有点儿得心应手。最近她申请的基金项目已经到了验收阶段,自然忙碌,整理实验结果,邀请有关专家鉴定,请客吃饭,想忙里偷闲都不成。
    她把谭谏严的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所以原来的手机仍然用着。谭谏严起初来过医院两三次,她都避而不见。他也不是悠闲的人,自然慢慢就来得少了。对于这样的结果她看似很满意,可是心里,也有寂寥。
    这天,她陪同基金组的几个专家一起去市中心的饭店吃饭。她早订好了包厢,由服务员领着他们一行人上到三楼。她正坐在包厢内点菜,为首的张主任笑呵呵地接了一个电话:“小谭啊……我在外面吃饭……是那个项目……呵呵,正在缘华吃饭……什么?你也在这儿?那好,那好,我们在三楼的兰海厅。”孔半夏凝神一听,心里就是一动。
    这是什么情况?从张主任嘴里蹦出的“小谭”两个字,让她有一种黑压压乌云罩这话,自然所有的酒兴都被挑了起来。
    于是半夏反而被晾在一旁,看着一桌子人敬来敬去,多是谭谏严起敬,那些人应接不暇。
    偶尔也有人还会想到她的,酒杯伸到她的面前,要敬她,她也笑着回应。酒气更甚,她的头开始有些迷糊,迷迷糊糊中却发现那人也被拉入了谭谏严的战圈。
    她迷糊中想:这男人是在帮自己挡酒吗?她出神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不一会儿,谭谏严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里隐约传出声音:“你这趟厕所也太久了吧?快来快来,今天我过生日,怎么也不可以这样不给面子放我鸽子!”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她一怔,电话里的女人是不是就是他的结婚对象呢?
    这么一想,她方才的蒙眬又清醒了几分,内心的涟漪也平静下来。
    并没有什么好沉醉的,就算他不愿意,他家庭的力量也早晚会让他投降,不是吗?这些日子她离开他,也不觉得生活当真就少了什么,她xiong口微涩地想。只是那一点儿涩,难道就不是少了的?如果有他,她xiong口涨满的应该是一缕一缕的甜。
    她一出神,谭谏严说了什么她并没听到。等她回神,谭谏严正要告辞离去。
    “去吧去吧,原来是有朋友过生日,怎么不早一点儿说?早说我们也不会拉着你,做了不知情识趣的人。”这话说得颇暧昧,他亦暧昧地笑一笑。他走了,剩下的人差不多也都喝高了,于是吃饭变成了单纯的吃饭,倒也其乐融融。
    半夏心里不是不感激谭谏严。她酒量不好,以前赴宴回去总是要死不活的,要吐不吐,所以这一回他挡在她的身前,解了她的围。她嗟叹一声,这样的举动哪个女人能无动于衷呢?
    等到结账走人,半夏分别叫了车送专家们回去,自己站在饭店外的大树底下醒酒,任晚风拂过面颊。她一面等着车,一面出神地凝视城市的霓虹夜色。她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多年。她来的时候除了爱一穷二白,现在十多年过去,却是除了爱她什么都心满意足。
    饭店的玻璃门开合后,几个人出来,其中一个女子叫了声:“谏严,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声音依旧软软的,煞是动听。
    孔半夏听到了,却没有回头,只烦恼此时的出租车不好叫。
    谭谏严笑着,笑声里透出魅惑,“男人哪有劳烦女士送的?你们先回去,我自己打车。”听着脚步声朝自己这边来了,半夏隐隐有一点儿急切,好在这时终于有一辆空车停在她面前。她喜极,拉开车门正要上去,就听到身后传来谭谏严微冷的声音。
    “我喝醉了,你就不送我一程?”她心头一怔,只得讪讪地转回头,用他刚才的话回激他:“一个男士劳烦女人送,怕不太好,会影响你的形象吧。”谭谏严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凝神两秒钟,目光从她的襟口跃到她的脸颊上,“我在你面前还要什么形象?再说现在车不好打,我有点儿不舒服,你送我回去……要不,你把车让给我,你再等一辆。”他的脸色确实显得青白,一句话说完,语气似微微轻叹,眼神暗沉地看着她。
    半夏打量着他的神色,终于还是动容,他酒量好,如若不是替她挡酒,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她颔首,就见谭谏严朝她这边走来。她急忙走到副驾驶门边坐进去,谭谏严拉开车门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儿,半夏才听到后面的开门关门声。
    她向司机报了他家的地址。车开动了,后座静悄悄,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用眼角的余光从后视镜里瞄过去,就看见谭谏严歪斜地倒在坐椅里,闭着眼,面露倦怠。
    车里很静,司机突然打开广播,吓了她一跳。她把视线转向窗外,好像是看着车窗外闪过的建筑,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进眼里。
    过了一会儿,车停在谭谏严的公寓外头。孔半夏转头要和他道别,却见那人头靠在车窗上,显然是睡着了。
    她连叫了几遍也不见他有反应,车厢里有很重的酒气。这时,司机说:“小姐,我看他是醉了,自己也不能上去,你认识他就把他扶回去吧。”她沉默了片刻,从包里取出钱付了账,下了车走到后座拉开了后车厢的门。门一开,谭谏严的身体顺着往外开的门朝下一溜,他这才终于有了反应,模糊问了她一句:“到了?”她“嗯”了一声。谭谏严略略坐起来,任由她伸手扶他下车。车开走了,她扶他上楼,他也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搀扶。半夏有些吃力,可他怏怏的神色和发青的脸,还是让她有一点儿心疼。这个男人,怎么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当酒桶?逞什么英雄呢?她明明都要跟他划清界限了呀,何必还这样护着她!
    她扶着他,垂眼,视线落在电梯门上。终于,“叮”的一声,电梯门弹开来,他移动了下脚步,她也赶紧配合着他走出去。站在屋门口,她在他口袋里翻找钥匙,许久,才终于把门打开,扶他进去。
    一进门谭谏严就倒在了沙发上。半夏到厨房里倒水,听到客厅里有响动。她急急地端着水走出去,一股浓重的异味扑鼻而来,只见谭谏严瘫在那里,脚下吐了好大一摊白白黄黄的东西。
    她忙走过去把水递到他的唇边,他张开嘴。她又稍稍斜了杯子,水徐徐滑进他的嘴里。
    她看差不多了才把水杯拿开。她又把他扶起来,支撑着他一步步往房间里挪。
    她不是没有照顾过喝醉酒的人,可是像他这么合作安静的,还是第一回见到。她不禁有些动容,这个男人醉了也知道要跟她合作吗?
    让他在床上躺好,盖上被子,她已热出了一头的汗。谭谏严比她高许多,就是他再合作,她依然费了不少力气。
    半夏走出卧室,看着客厅里谭谏严方才制造的那一团污物,她没有走,而是去厨房里找了扫帚,默默地清理现场。
    等到她都忙完,喷上了空气清新剂,都不知道是几点了。
    半夏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关门离开。她回到家,澡也没洗,倒头就睡下了。在她合上眼的那一瞬,眼前全是谭谏严的身影。
    她心底在挣扎着,她该想他吗?不,她不要重温旧梦。
    她的这一番挣扎还未完,却已经睡熟。
    谭谏严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阳光明媚。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是在他自己家里,然后隐约想起孔半夏把他送回家的情景。他薄唇勾起来,可是只一会儿,他身上的味道就让他难以忍受地皱了眉。那个女人太吝啬了,也不肯替他换上睡衣再走!
    他起身洗澡,刮胡子。他走出房间,客厅是孔半夏收拾过后的整洁干净,他的眼光微微一闪,有一点儿暖意。她是一个好女人,温柔,容易心软,她有那么多的好,可是偏偏不爱他!
    他心里竟然有一点儿悲哀。他告诉自己,爱情需要耐心,比长时间复杂的手术需要更多几倍的耐心,终有一天,他会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谭谏严刚走进办公室就接到谭老爷子的电话,许久没有回家的他受到老爷子的点名召见。下了班,他开车回到谭家,老爷子已经坐在饭桌前等他了。
    想不到是二人世界!他在心底嘘了一声,唇畔微讥,潇洒自如地坐到饭桌前,自然有佣人帮他盛好饭。
    他把脱去的外衣交给佣人,挽了挽衬衫的袖口,抬起含笑的双眸看向桌子另外一端的长辈。
    “医院里有手术,所以来晚了。”“你和苏小姐进展得怎么样了?”谭谏严的外公开口询问,声音苍劲有力,略略带着威严和冷淡。
    “没什么进展。”他浅笑,眸子里的笑意不减,不甚在意的口气让老人蹙眉。
    “和陆家合作,其实就是钱生钱,生意人都会打这把算盘。这样的道理你怎么不懂?”他唇边还是有一丝若有似无。玩世不恭的笑,他怎么会不懂?
    “你以前和胡岚在一起不是拿了不少好处吗?如果没有她,医院也不会是你的。为什么这次就这么犹犹豫豫的?是不是觉得分给你的好处还不够?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跟外公说出来,外公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孩子。”他垂着头,仿佛凝神细听老人语重心长的教导,眼色变了变,冷漠瞬间代替了笑意。
    谭家的大厅富丽堂皇,高悬的水晶灯光芒四射,人的脸在映照之下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金,金灿灿,但是冷漠又无情。
    他在心底轻笑,利益。婚姻。爱情,这三者之间怎么就有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人愁苦!老头子后来说了许多,最后连他死了的母亲都抬出来,临走时还不忘交给他一个档案袋。
    “是什么?”他敏锐地问。
    “那位孔小姐的资料。”老人仿佛胜算在握。他斜一眼那沓档案,幽幽地笑了笑,“您花了不少工夫,怕是找人跟踪她许久了。可惜,没有这个必要。”他轻轻一抛,把档案袋啪的一声抛在桌子上,没有再看一眼,甩袖离去。
    孔半夏是什么样的人,他已经很清楚了。正是因为清楚,才会感到不可名状的悲怆!
    这天苏韵宸来医院找谭谏严,恰巧被孔半夏碰到。半夏站在楼道口略略扫了他们一眼,当时苏韵宸正站在谭谏严的身边,神态亲昵地说着话,两人男才女貌,也算是一对璧人。
    孔半夏垂眸,要从他身边走过去,谭谏严却张口叫住她。他的眼光在她身上一瞟,瞥见她冷冷的神色,便毫不犹豫地张口把她拦了下来。
    她想要平静的生活,他便偏不叫她如意!仗着美人在侧,他总是想要刺激她一下。
    谭谏严停下的脚步令苏韵宸也跟着停下来,她看了眼谭谏严的表情,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面前的女人。
    孔半夏穿着白大褂,下身是麻质长裤,小腿细瘦,头发随意散落着,看似温柔,可眼底深处的神态是冷淡的。
    这样的表情谁还看不出门道?苏韵宸收回视线,听到谭谏严和她打招呼。
    孔半夏没有想到谭谏严有美女做陪还会突然袭击,和她来这么一招。她心下恼怒,面子上却佯装欢笑回应他:“你们要出去?”谭谏严回答她:“去吃饭,你吃了没有?没有吃可以和我们一起。”一起吃饭未免难度太高,他一句话出口,身旁的两个女人都这样想。
    孔半夏暗道一声无聊,他和美女出去吃饭叫上她做什么?她感觉到他身旁美女投来的视线,已经浑身不自在。
    她怎么会不知道谭谏严这样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她一笑,真诚愉悦地恭维道:“你身旁的小姐这样漂亮,明明是有美女作陪,还拉我做什么灯泡啊?呵呵,你们吃好喝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见她转身离去,谭谏严微眯眼,也没有阻拦她,携苏韵宸从另一侧走出医院。
    孔半夏嘴甜,很讨院里各位领导的夫人喜欢。她们听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这一阵子给她介绍对象的人接连不断。
    “小孔,这位江先生绝对是极品。自己经营公司,前一阵子还在我们医院里挂了职,最近工作忙辞了医院里的工作。他家里条件也好,人长得那叫一个帅,连师母看了也心动的。”半夏越听越不对劲,只觉得她形容的这个人她很熟悉。她嘴角含笑问道:“师母,这人叫什么?”贾夫人呵呵地笑起来,以为半夏终于对她介绍的对象起了兴趣。她介绍这一遭也不容易,阿远可是亲自找上她,请她牵线的。她一口答应下来,人老了就特别爱看人家都成双成对的。
    贾夫人笑答:“江远。”呵,还真的是他,半夏呵呵直笑,“师母,我认识他许久了,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这还真是歪打正着,师母怎么会把他们两个介绍到一块儿?不知道江远知道了会怎么想!
    半夏失笑,就听到师母说:“不妨事,不妨事,没准儿以前没看清楚呢。也就是年轻人在一起吃一顿便饭嘛,你不要急着推辞!阿远他妈也是急得跳墙,才四处托人给自己儿子介绍对象。我看她也是真的着急,现在不是正流行什么断背吗?她就差怀疑自己儿子也是了。”半夏一听差点儿笑岔了气,敢情江远同志在旁人眼里还有这种性取向危机。
    师母又说:“阿远的母亲和我是老朋友,我把你的条件一说她就同意了。我跟你说,江家可不是寻常人家,是万里挑一的好对象,你要好好把握,错过了多可惜。”和江远一起吃饭半夏确实无所谓,而且师母的面子也不能驳,她笑嘻嘻地谢过师母,事情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贾夫人一走她不忘打电话给江远,笑容满面,“江总,不得了了,你相亲都相到我这里来了!”她一副欷歔的口吻。江远正在办公室里办公,接到她的电话,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他嘴角轻扬,笑着把事情往自己母亲身上一推,说:“我妈年纪大了,喜欢折腾这些,你不要介意。”半夏笑呵呵地说:“我当然不介意,有帅哥请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江远闻声唇角也溢出笑,从心底涌起一抹愉悦,“那明天晚上见。”第二天,孔半夏走进餐厅时,江远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她把包一放,嘴角咧开,“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江远抬起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听她又说:“江先生看上去一表人才,为什么快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她一副以往相亲时的样子。江远意会,笑开来,很是配合地回答:“从前忙着工作,错过了机会。”一来二去,两人都神色轻快,看在外人眼里,倒真是一对男才女貌,其乐融融的景象。
    偏巧这一幕也落入谭谏严的眼中。他请客户来此吃饭,孔半夏一走进来他就看到了,随后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他们那一桌。
    她还真是迫不及待,才和他分手就和别的男人约会!谭谏严心里不是滋味。终于席散了,他撇开秘书朝他们走过去。
    他们也正好吃完饭。半夏看见谭谏严,眉一蹙,心底闪过的是上一次谭谏严美人在侧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牢牢地记住了那一幕。
    她笑着和江远挥别,江远也看到朝这边走来的谭谏严,隐约明白她的意思。江远对谭谏严没有好感,他略略担心地看向半夏。可是孔半夏没有看他,只是凝视着走过去的谭谏严。
    江远心下一涩,和她道别离去。
    餐厅门外夜凉如水,寂静无声。
    谭谏严眼里有薄怒,“孔半夏,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和男人吃饭?”孔半夏的唇角扬起一缕笑,为着这样的恶人先告状。他难道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低低地说:“分手就应该干干脆脆。谭谏严,我们俩都已经分手了,你何必还要这么一副模样!以你谭谏严的条件,多少人等着填补我的位置,何必这么纠缠不清呢?别摆出一副情圣的面孔,这样的年代,哪里还有情圣!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也绝不是情圣的人物。”谭谏严本来只是想用话激一激她,可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许久没有回答。这样的沉默让孔半夏抬起头来,不期然看到一张煞白的脸。
    她心下一怔,就听到他yin郁地开口:“分手就应该干干脆脆的?你是对我太不上心才这么干脆吧!孔半夏,你摸一摸自己的良心,你和姓方的分手时有没有这么干脆!”她没有想到他会提起方懋扬。她孔半夏究竟上辈子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这辈子要受两次这样的惩罚!她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她拼了命地要挣脱他,他就是不放。
    他的手固若铜墙铁壁,好像就要这样纠缠她,让她一辈子都挣脱不开。
    她眼角忽然一湿,雾气漫上来。
    谭谏严也看到了那一抹雾气,颓然地放开她的手,手在半空中攥紧成拳,眼睛猩红充血。
    半夏终于抽回手,抬起头来直视他。她像只受了惊的兽,肆无忌惮地反扑想要伤害她的人。
    “你何必这么激动?你以前和那些女朋友分手时不是都这样?何必要给我特殊的待遇呢?”她小心地一步一步为自己打算有什么错?这个男人现在这样一副深情的模样,到头来天晓得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那些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什么样的感情真能和那些实在的东西比?什么样的感情可以和他的亲人相抗衡?
    谁说钱多了就只是数字?那真是笑话。他这样三十而立的年纪,哪个男人不是挖空了心思想要赚钱?!
    他谭谏严是有前科的,他和胡岚的那一段江远说的时候她就信了,她可以选择漠视。但现在轮到她自己被摆在天平的两端,等着他去衡量了,她又何必把自己弄得那样狼狈!
    谭谏严一直沉默。她却轻笑,继续说:“你也摸一摸自己的良心,那些金钱和利益在你心里就真的不重要?”他没有说话,只是瞪眼看着她。她转身离去,脚步那样稳健,像是踏在他心上。
    她说的那些话真狠,分明是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大把盐。她怎么能这么毫不留情地伤害他?她都没有心吗?不会痛吗?
    他只觉得自己的xiong口不可抑制地痛,难以喘息。平时那样一个如山的男人,竟然在瑟瑟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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