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那是你怎能忘怀的激情燃烧的岁月2
方懋扬被母亲安排参加学院里一个老师申请的国家自然基金项目,整个暑假都脱不开身。
半夏和程潜下了火车,果然见到站台上不时眺望的杜炀。杜炀惊喜地朝他们走来,一把卸下半夏肩上的包袱,冲她和程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璨若晨星。
路上,孔半夏问了杜炀工作的一些情况。说话间,杜炀提到曹莞:“我昨天才知道她是我们老板的侄女!”杜炀说这句话的时候程潜看向她,她莞尔笑道,“她昨天心情还不错,只是没有答理我。”程潜淡淡地替曹莞解释:“她可能只是没有看到你。”杜炀点头,“嗯,有可能。”暑假慢慢过去,方懋扬留在北京,杜炀上班,各有各的事情。
这天早早地有人来敲半夏家的门,她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江远。
“阿扬让我来看看你。”他站在门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孔半夏把他请进门。坐在她家局促的客厅里,江远并没有四处打量,只是温和地开玩笑:“阿扬让我来鉴定你的近况。他的原话是:-你去帮我鉴定鉴定孔半夏的近况,不要忘记拍照为证!-”“啊!”孔半夏半张着嘴,看着江远眼睛里有些尴尬的笑意。即使她已经习惯了方懋扬的厚脸皮,可是这样叫朋友来她这里说这些话,他也不觉得唐突吗?这个人,真是的!
江远拿出相机,真要给她拍照。孔半夏一躲,相机咔嚓一声,只留下她的半个身影,还有一点儿模糊。江远要重来,半夏不答应。两人都是学医的,稍稍聊了一些未来的计划。江远说:“我打算继续读研读博,你呢?”“我应该是工作。”江远蹙起眉,说:“现在大医院里基本都是硕士博士,虽然听说你本科成绩不错,可是以这样的文凭去工作并不容易被重视。”半夏咬咬牙,这样的道理她何尝不懂?可是医学院本来就读五年,五年之后还要继续读书,她不能想象父母肩上承受的压力。当然这些她不可能对别人说,连对方懋扬也没有说过。
江远一笑,说:“你好好想想,如果到时候还是想要工作,我可以帮你联系一家医院。”半夏嘴里说着谢谢,心里却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承江远这一番好意的一天。江远走后不久,方懋扬的电话就打了来:“怎么样,阿远有没有去找你?他有没有帮我拍照?”“拍了。”他喜不自胜,喃喃道:“那我要催他早点儿回来……”半夏没有听他的喃喃自语,只批评他道:“方懋扬,你是不是没事情做?怎么这么无聊!”方懋扬一怔,他怎么可能没事情做?从昨天下午起一直在实验室,处理数据直到刚刚才算出一个结果,连眼也没合就给她打电话。他有些不高兴,从来都是家里宠着他,什么时候自己的满腔热情被人家辜负过?
“孔半夏,我从昨天到现在还没睡过觉!”她一怔,她并不是真觉得他无聊啊。她只是,只是不好意思,她和江远毕竟不是太熟。停了许久,她终于柔声问:“累不累?那还不快去睡?”他不说话。静默中她犹豫着,终于踌躇地说出口:“我也很想你,我已经买了提早几天回去的票。”方懋扬这才带着满脸的笑挂了电话。
“师弟,你这是给谁打电话呢,笑成这样?”一个学姐才收拾好实验室,锁门出来就看到站在走廊上傻笑的方懋扬。
“我女朋友。”他嘿嘿笑了两声。那学姐很惊奇,脱口问:“原来你有女朋友啊,那冯院士知道吗?”方懋扬收起笑容认真地看向这位学姐,说:“还不知道,你也先别告诉她。”那学姐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方懋扬朝宿舍走,心里还想着孔半夏说的要提早几天回来的事。
孔半夏并没有说具体哪天回来,所以他天天期盼着。可是孔半夏的妈妈突然病了,她要留在家里照顾她,一时走不开。方懋扬天天打电话问她哪天回来,她都模糊地回答“过两天”。
方懋扬这天终于火了,沉声质问她:“孔半夏,你到底买好了回来的车票没有?你是不是骗我的?”孔半夏的母亲此时已稍有起色,她正准备收拾行李,闻言冷哼一声,说:“我就是骗你的,一会儿我也不用去火车站了!”“你一会儿就去火车站?”他的声音顿时充满喜悦,“半夏,我去接你……你别坐火车了嘛,我给你买飞机票好不好?你立刻回来吧……我想立刻就见到你!”他在那边兴奋过了头。他讨厌火车的蜗牛速度,盘算着想让她坐飞机回来,却不想又被半夏泼了一桶冷水。
“你自己买机票自己去坐飞机。我只坐火车,明天早上到。”一大早还没到站,她远远地就看到站台上那个穿着t恤不停张望的身影。她提着行李下车,他已大步跑过来,脸上淌着汗,说:“外面真热,你快放下,我来提!”他不由分说地一手夺过行李箱,一手抓着她。那只手火热的,一下子就温暖了她略凉的皮肤。
乘车回到他的住处,他放下行李,看她打开箱子整理衣物。她忙碌地转动,他起先骚扰她不成功,最后也只得帮着她收拾。好一会儿她终于满意地停下来,他早耐不住,一把抱住她。两个人挪动了几步,他把她抱到餐桌上。
孔半夏今天穿的是一条裙子。他挤在她身子中间,她稍稍岔开两条腿,腿贴在他身侧,烫烫的。
他的头抵着她的头,鼻息交融。“半夏,这么久都没有见我,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她打量他,评价说:“新发型很不错。”他眼里笑开了花,说:“知道你回来,我特意去剪的。你喜欢就成,也不枉费昨天那个理发师揪着我坐在那两个多小时。”半夏忍不住呵呵笑开来,说:“你在那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你这是什么头?他给你一根一根剪的吗?”方懋扬俊眉一扬,说:“你还笑!”他把头欺近她颈窝,为非作歹,“我这不是怕你看久了我一个样子,视觉疲劳吗!”他的牙齿唇舌轻轻啄在她颈间最敏感的部位,她浑身轻轻一颤,拽紧他。
他的手熟练地一路向下,在她身上放下一把火。他炙热地贴着她,手有力地缚住她的身体,压在她身上迫使两人更亲密地接触。
“半夏,你喜不喜欢我?”折磨人的快感像激流一样涌上两人的神经,节节攀升,在下一个瞬间他狠狠冲撞进她灵魂的最深处。一阵白光激闪,沉浸在旖旎里的两个人都头晕目眩,耳边电闪雷鸣……
开学第三天,孔半夏突然接到江远的电话:“半夏,你们解剖学的书可不可以借给我几天?”“你什么时候要?”“这几天。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去拿。”“今天下午吧。我给你送过去好了,正好我想去你们学校附近的市图书馆查点儿资料。”“那谢谢了。”下午半夏从图书馆出来,直接去江远所在的y大,给他打了个电话后就站在校门外等他。此时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校门外,也有和她一样等人的。旁边有两个女生正在讨论找工作的事:“听说现在临床就业形势并不好,好的医院基本都进不去。”“谁说的?上一届好几个师兄师姐都进了大医院,有个叫谭谏严的师兄听说直接进了xh医院心血管内科……”这时江远走出来,看到她,走快几步笑着过来,说:“谢谢你。吃了饭没有?一起吃吧?”“晚上还有实验诊断学的课,这个学期忙得人都喘不过气来。”江远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送她上了车。此时正是乘车高峰期,她站在封闭拥挤的车厢内,想起刚才y大校门口那几个女生的对话,她也有同样的担忧。她看着窗外,夕阳下汽车穿过这个她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她想要在这里立足。这是一个大气和蓬勃的繁华都市,家乡在她心里已经褪色成一条涓涓的细腻河流,只在记忆里蜿蜒流淌,而眼前的北京,却无疑是激流奔腾的大海。
她一直记得许久以前中学班主任的激励:“你们都应该做海上扬起的风帆。”“阿扬,你有女朋友了?”冯澄一下飞机回来就从学生嘴里听到独子谈恋爱的消息,带着一点儿震惊,她冲着儿子蹙眉询问。
“妈,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冯澄对听到的答案并不满意,“她是学生吗?是哪个学校的?家是哪儿的?”“d大临床医学大四。我们是中学同学,在一起八年了。”“什么?”冯澄彻底震惊了,“阿扬,你太胡闹了!你一定要搬出宿舍是不是也是为了她?”方懋扬抿抿嘴,并不回答。
他的母亲又问:“她叫什么名字?”他犹豫了一下,母亲怒瞪他,一脸的严肃。他问她:“妈,你要干什么?”他的母亲冷笑道:“我还能干什么?我关心儿子的交友情况,还能对她怎么样?”他知道真的把母亲惹怒了,终于说:“她叫孔半夏。”“我想见见她。这个星期六我有时间,你把她带来。”她说完摆摆手示意儿子出去。
方懋扬愤恨那位师姐怎么就那么大嘴巴,把他有女朋友的事情说了出去!他把事情跟半夏讲了,说:“半夏,你去见见她就好了,我妈妈这人不难相处。”谁会觉得自己的妈妈不好相处呢?
那一次的见面在孔半夏心里留下深深的痕迹。他的母亲用浅淡的口气,从一开始就把方懋扬打发走,询问了她一些关于学业的事情。
他母亲状似无关地说起:“阿扬的外公退休前是政委,和那时省建筑设计院的院长是老战友。那个时候阿扬的爸爸正在争取设计院副院长的职位,和他一样有能力:“我一会儿自己去买。”徐阿姨点点头,和她道别,提着两塑料袋垃圾走了。
半夏从窗前的藤椅上站起来,迎着窗子坐久了,身子冻得有点儿僵。她捧起窗台上干枯的小花盆,小心地把它们装进白袋子里,拎在手上准备出门。手机不停地在桌上旋转,唱着优美的和弦。半夏拿起来看了看,是医院的电话。
她并不接起,而是拿了车钥匙转身走出门。步出小区,阵阵冬风刮过脸颊,她翻起的风衣在空中飘飞,脖子上的纱巾散发出淡雅的香气。一年前买下这座位于三环附近的幽雅住宅,几个月前用医院奖金换了一辆本田legend.从考取驾照到现在每天自驾车上下班,她越来越适应这个城市的生活,只是早晨起来的时候仍会茫然:那个以为会相守一生的人不见了。
从花市到麦德龙,再回来时天空已经昏暗,寥寥余光从各色建筑中透出来,也无法照亮这座城市萧瑟的天空。桌上的手机又响起来,不依不饶。
“喂?”“半夏,你白天到哪里去了?医院到处找你!”“今天我休假。”那边嘟囔了一句:“第一次听你说休假。我还当你真是拼命三郎,从不用休息的。”她失笑,说:“到明天之前,所有公事一概不理。”“啊?”那人惊叫一声,她已经摁断电话。
半夏在厨房里做了一顿晚餐,坐在白色的餐桌前慢慢食用,唇齿里熟悉的味道,是绿豆汤的甜。
后来,她进入大学的第五年,他保送研究生。她忙着四处找实习单位,他学业也更重,频繁出入实验室和课堂。她终于在一家小医院定下来,每天早出晚归。那一阵班里的同学都计划在市区租房子,她也不例外。这样一来,他们只能一星期见一次。
等到周末的时候,他兴冲冲地乘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到她楼下,打电话来询问:“半夏,你住哪个单元?”孔半夏从窗户里探头出去,就看到站在楼下手握电话的方懋扬。她朝他挥挥手,大声喊他。他起初没看到她,好一会儿,才在千千万万个窗子中找到她。
那是怎样的开心,一时根本无法形容。他久久地抱着她,说:“半夏,我们这辈子都要在一起。”他朝她的室友问好套近乎,带来各种点心拜托她们照顾她。
可是实习医生的工作非常累,经常值夜班,随传随到,整日面对呻吟哀号,一整天神经紧绷下来,半夏恹恹地感觉疲乏,回到房子里便不爱说话。
方懋扬其实也很忙,可两人的忙是不同的,他忙起来常是在实验室里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只听得到仪表的声音,每回出了实验室他都恨不能立刻听到她的声音,把一整天没有说的话补回来。
她的态度和他不一致,终于某一天让他在电话里愤怒道:“孔半夏,你什么意思?不想听我说就不要接电话!”“我并不是不想和你说话,我只是很累。”“我不累吗?孔半夏,我很闲是不是?!”这样的对话不断,争吵不断,仿佛两个人都是火药桶,一碰撞在一起就要爆炸。
当然,他们也有甜蜜起来浑然忘了一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