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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看那些随风而起的浪花2

    半夏听到班上女生都议论说:“他长得真好看,个子那么高……”半夏想:方懋扬走到哪儿都会被别人认同。当然,这个学校里此时风头最劲的男生并不是方懋扬,而是江远。孔半夏自己也对这样的排序很赞同,方懋扬和温文尔雅的江远比起来,确实差别很大。
    孔半夏和方懋扬两个人仍然小吵不断,但是大的争吵,自从上次那回之后,都格外小心避免。
    孔半夏走出教室,就看到走廊上疾步走来的方懋扬和追在他身后近乎小跑着的曹莞。
    “方懋扬,你的作业本!”方懋扬转头,不耐烦地说:“晚点儿交会死呀!”“会死!第二节课前不交给老师,我会被骂死的。”曹莞很坚持地说,嘴角扬起,眼睛也笑眯眯地弯着,像一钩新月。
    这样的曹莞自然是相当漂亮了,走廊里放风的男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然而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孔半夏……当然,要除了眼前这个对着花一样的女生毫不顾及地表露自己的不耐烦的方懋扬。
    他转身回教室,不一会儿拿出作业本交到她手上,说:“行了吧?”他说完不再理她,快步走过来。在经过孔半夏身边的时候,他稍停顿了片刻,嘴角忽然弯到老高,朝她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孔半夏的心猛地一顿,这个叫方懋扬的男生总是有办法叫她的心脏停止跳动!
    心脏猛地停止跳动意味着什么呢?答案是:死亡。
    孔半夏的日记本上又添了一行新字:“我把青春交到他手上,我感觉到这么的不安。这不安是爱情的一部分吗?如果是,我将欣然接受!”“孔半夏,你下课后等我。”这样的一句叮嘱,孔半夏已经司空见惯。等他的时间他必然在打球,而她就坐在教室里。他们已经有了这样的默契,六点一到,他就出现在教室门口叫她。
    这个时候值日生已经回去了,而孔半夏的爸爸妈妈,也即将下班。
    他载着她在她家的巷子口刹车,他身后还有他的一帮朋友,她和他们已经算是熟识了。
    夕阳把他身后的天染成一片红彤彤。他的个子很快拔高,因为热爱运动,皮肤呈现出很健康的小麦色。
    “孔半夏,你最近瘦了。”他看着她,痞痞地笑着在她耳畔说。
    校服因为他迅猛的长势显得有点小,他不得不解开头两颗扣子,而这样的穿法却很好看。
    他笑起来的时候声音依旧粗嘎,大呼小叫的时候绝对没有公鸭子的好听。
    孔半夏被自己这样的想法一下子逗笑了,他的目光就带着压迫逼上来,问:“你笑什么呢?呃?”“呃”这个音节向上滑,气息几乎尽数喷在她鼻尖上。
    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不敢再那样笑,把笑容都藏了起来,可是他仍然不放过她。
    她可不敢在他的朋友面前眼睁睁地看着他对自己做出什么让人尴尬的动作,抢了书包转身就跑。
    这个人向来都是不管不顾的,可她却做不到这样!
    她需要很努力地在他的朋友前维护形象,这是她的尊严,她知道他们都是拿着一种戏谑的目光观望她的。
    “阿扬,你和她进行到什么环节了?”吴縃拍了一下方懋扬的肩膀,他们之间说话向来都是这样口无遮拦。
    方懋扬坐在座位上,前后桌围出来的狭小空间对长手长脚的他来说太过束缚。他用本子戳了戳前面的人,咧着嘴道:“喂,曹莞,你不要老是趁我不注意就把桌子往后移!”他进这个班最气愤的事情就是老师把这个烦死人的女生安排在他前座,从此他每节课都不得安宁。
    她总是借机发挥找他的麻烦——“方懋扬,你不要上课说话。”“方懋扬,你总是这么干扰其他同学学习吗?”他目瞪口呆,渐渐地就懒得和她理论了。天晓得他只是在告诉同桌老师讲到哪一页而已。
    还是我们家孔半夏可爱一点儿!他在心里做这样的总结。他的几个姐姐全都是这样长相漂亮的吃人老虎,眼前这个娇气但蛮横的女孩子和那几只母老虎如出一辙。
    解决完空间的争夺战,他才找回心思想吴縃提出的问题。他嘴角咧得高高的,他和孔半夏进行到什么环节了?
    他昨天硬是堵着她,逼她坐在自己自行车的前杆上。她坐得不舒服不稳当,就会往前倾抓住龙头。这个时候他假意说一声:“孔半夏,你死死抓着龙头,我怎么骑车?”她会乖乖放开来,然后在下一个凹凸不平的路段向他投怀送抱。
    天空一蓝如洗,谁也抓不住云的去向。是谁的声音在耳边轻吟:像你们这样的男孩儿女孩儿啊,对这些真的满足吗?
    他握紧了拳头,斩钉截铁地在心底回答:不!
    孔半夏和方懋扬相互喜欢这件事在新学校里几乎是没有人知道的,反而是那些单恋方懋扬的女生的名字和事迹被炒得风风火火,这些人当中曹莞是首屈一指的。喜欢曹莞的男生也非常多,大家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受欢迎的曹莞要这么固执和辛苦地去喜欢那个并不怎么欣赏她的方懋扬。
    程潜喜欢曹莞这件事孔半夏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可是她不知道程潜对曹莞的喜欢一如曹莞喜欢方懋扬。
    “我看着她的时候就移不开目光,看到她难受的时候我真想上去揍方懋扬一顿。”他总是这样说,嘴角挂着一丝黯淡的苦涩。
    程潜的爸爸和半夏的爸爸在同一家工厂,不同的是孔半夏的爸爸是技工,而程潜的爸爸是技师。程潜的妈妈与孔半夏的妈妈也认识,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这样,半夏算是很了解程潜了,她觉得程潜是一个不错的男生。看着如此痛苦着的程潜,孔半夏感到很惋惜,同时更珍视自己的幸运。
    “方懋扬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她这样在日记本上写道,“我问他借笔时,他甚至都还不认识我,却把笔借给了我。他只是比别人多了一点点的骄傲。”“方懋扬,我喜欢你!”在一个白云随意飘浮的日子里,曹莞终于忍受不了自己心底的折磨,心里的情绪爆发出来。
    方懋扬摆弄桌上文具的手一顿,只沉默了两秒。两秒钟之后他就抬起头来看着曹莞,痞痞地一笑,说:“曹莞同学,我不喜欢你。”说着他一跃起身,也不理身后的曹莞脸色苍白表情悲凉,离开座位,穿过熙熙攘攘的走廊,站在孔半夏班级的教室门口,大声叫道:“孔半夏。”全班人都吸了一口气,纷纷安静地看着孔半夏。正在写作业的孔半夏从成堆的中望向方懋扬,有一点儿错愕。
    他站在门框中央,高挺的个子在这群惨淡的少年中那么醒目。所有人都在猜疑:他们班不大出声的孔半夏什么时候认识了年级里有名的方懋扬?方懋扬为什么会站在他们班教室门口叫孔半夏的名字,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闷不吭声的半夏,竟会这么让人惊奇?
    一连串的问号在众人心中构成一条悬疑的锁链。人人都看着孔半夏站起来走向那个骄傲。对班花曹莞都不假辞色。据说不怎么好相处的少年。
    大家都那么吃惊。只有孔半夏知道,方懋扬一直都是这样,不声不响地做一些很出奇的事情,随意搅乱别人的一腔思绪。
    “有什么事吗?”她清了清嗓音,低声问他,是很客气疏离的腔调。
    “没什么事,我想找你借本书。”他也表演得挥洒自如,只是眼中的笑很促狭,双目明亮。
    “什么书?”她问他,不甚明了让他特意违反他们之间的约定前来借的一本书是什么样的重要书籍。
    “我下节英语课,没有带课本。”身后有认识方懋扬的人好心提醒道:“懋扬,下节课我们班也上英语课。”他听了,摸摸脑袋,说:“这样啊?那我再到别处去借好了。”他走后却没有把孔半夏班里的议论声带走,有人小声地说:“孔半夏怎么那么笨,要是他问我借我肯定就毫不犹豫地借给他!”“哎哟!你就不怕等会儿被老师骂?”“为了帅哥,被骂两句算什么!”“哎呀呀!你真是厚脸皮……”孔半夏也听到这样的对话,嘴角浅笑。
    她想:真正的贼是无论如何不敢说出来的,那些会虚张声势的人,怎么可能是贼呢?
    曹莞的行为很快传到老师耳朵里。两个都是这么优秀的学生,老师认定他们只是一时迷失方向,一定会迷途知返。
    曹莞在老师办公室里说:“我喜欢方懋扬,这并不影响我的学习,我的成绩仍然保持在前三名。”那老师一愣,显然没想到曹莞这样执拗,沉下脸,循循善诱:“方懋扬都说他并不喜欢你。”这位老师说的是实话,方才方懋扬离开她办公室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曹莞脸上流下泪水,方懋扬自己拒绝她是一回事,由这个老师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背脊挺得更加笔直,眼神执著。
    这样的事父母介入也是没有用的,况且这个女孩说得也对,这她并没有影响她的学习,凭什么她不可以喜欢一个男生呢?!他们学校是百年名校,像她一样前三名的学生上清华北大都是不成问题的。所以那位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孔半夏的头发已经又长到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长度,成天用一根皮筋束着,这让方懋扬有一种没有缘由的冲动,总想扯掉那皮筋看一看长发披肩的孔半夏是什么模样。
    他冥冥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扯掉她的皮筋就好像揭去她的一层面具。这天他终于如愿了,在他们熟悉的孔半夏家院子前的小树林里面,孔半夏的头发披散下来。
    长长的头发有着波浪的弧度,这样的孔半夏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带着惊人的美和媚。他着了魔般地靠近她,不顾她的挣扎,双手捧住她的脸。
    “方懋扬,你干什么!”孔半夏使劲推开他,很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好好地说着话,又耍起无赖来了。可是这一次方懋扬雷打不动地站着,她如何也推不开他。
    方懋扬低下头来贴上她唇的那一刻,孔半夏懵了,脑子糨糊一样空白着,直到他的唇越贴越紧,他的脸越来越靠近,连表情都让她觉得陌生。她害怕地叫他,他却像是听不到,他的舌强硬地要挤进来。她手脚发软,头脑却发热。她想她是病了,才会任由他这样,任由他欺负自己。
    方懋扬嘴里含糊地念着她的名字,那一声声的呼唤,都像是陨石坠落在她的心上,像是流沙摩挲过心头最脆弱的地方,带着一点点的痛和违背心底道德的不安,她体会到的快乐是那么心虚。那么迷茫。
    她想:这就是夏娃偷吃伊甸园的苹果时的感受吧?夏娃最后被赶出了伊甸园,而自己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孔半夏的惩罚很快到来,她第一次体会到男人是多么得寸进尺的生物,不能给他一点儿甜头,因为他会很快变得不满足!
    方懋扬开始借各种机会和她有身体上的接触。起初她红着脸和他半推半就,可当她发现他越来越肆无忌惮的时候,开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高度紧绷的神经让她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会心惊肉跳。这天下午,方懋扬手伸进她衣服的时候,她几乎是跳起来惊声叫道:“方懋扬,放开我!”他一怔,显然没有预料到她有这样的反应,涨红了脸看她。
    他看到她惨白的脸,正用一种看罪犯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的脸色突然一变,怒不可遏道:“孔半夏,你以为我是强奸犯吗?”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听在孔半夏的耳朵里,也有激起千层浪的效果。
    “你不是吗?呵,我刚刚真以为你就是呢!”她甩开他,自己走回家。她明明走得很潇洒,可是泪水和颤抖通通背叛了她的身体和意志。
    “他怎么可以这么伤害我?!”她在日记本上写道,分明那么婉转和悲伤。
    那是生长在伊甸园里的果实啊,她原本就应该对它尊敬。畏惧的。
    她不听话,打开了魔幻宝盒,里面飞出来的东西当然有吓坏她的可能性。
    孔半夏和方懋扬陷入冷战。方懋扬受不了两个人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冰冷关系,是他做错了吗?他不觉得,他做的事情明明再平凡不过!
    在家里,他和父母坐在沙发上轮流朗读着《论语》,这是他们家的传统,只要不是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要这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朗诵这些被称为高深的学问。经年累月下来,各派系的国学,他都已经耳熟能详。
    他嘴里读着“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的时候,思绪早已飘飞。
    孔半夏是不是根本不像自己喜欢她一样喜欢自己呢?他为这样的想法而莫名烦躁,心底更生出来一种愤愤然。
    “阿扬,读书要专注,妈妈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母亲的轻声责备让他回过神。他低头继续朗读,语速却慢慢缓和,不若刚才的急躁。
    晚上他母亲坐飞机飞回了北京,走之前仍不忘好好地叮嘱他:“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读大学可以到北京来陪我。”他要考北京的学校根本不是难事,他知道母亲的意思,是要让他继承自己的事业。他点点头,和爸爸一起送妈妈去机场后,他一个人靠在自己的床上。家里的阿姨在厨房里洗洗涮涮,湍急的水柱冲撞碗碟的声音也像是冲撞着他的心。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嘴里小声念着孔半夏的名字。
    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不亲身体会的人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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