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1
一夜的混乱还没有结束,上海警方抵达并封锁现场後,胡杰耀张绪芳夫妻俩从警车上下来,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胡蓝身上有伤,一天都没回家,父母亲早急得学校马路上到处找,两人後来联络了肖建刚,正好警方接龙家的报警电话,带著夫妻俩一起出警。这时胡蓝已经苏醒,她受得惊吓实在不轻,郭倾云把她身上手上的绳子解开後,她动也不动,就扑在他怀里,哭一阵,闷一阵,又哭。
当下当务之急是把人都送去医院,看看有没有受伤。郭倾云抱著胡蓝坐起来,胡爸爸赶忙来接,胡蓝尖叫,死死抱著他颈子不肯松手。
“小蓝,爸爸妈妈在这里!小蓝让你爸爸抱!”张绪芳在女儿耳边安慰,示意胡杰耀赶紧抱下女儿。
“小蓝,倾云要照顾他妹妹。”胡杰耀也说,胡蓝一张泪脸抬起来,看到了他们脚边的女孩,她松开了手。
郭倾云把妹妹的手掰开,她抱著他脚,昏迷未醒。他现在回想刚才那双抱住他脚的手,应该就是妹妹的手,而把他和胡蓝从楼板下拖上来的,则只可能是安恕方、或是彭公子这两个力大的。
“我来抱她。”彭公子矮身下来。
“小鹿怎麽回事?”郭倾云抓住彭公子飞快问。
“我……我失手……我下去就……”彭公子垂著头,他会向警方自首,等把郭倾云送到……
“还不走!”郭倾云把彭公子手一扔──“快回英国!你出事我怎麽办!”
他本意是猜出小鹿坠楼跟彭公子有关,因为他跃下天台时,听到彭公子和龙通生的叫声,而彭公子如果因此被上海警方扣押甚至起诉,则无论检方裁定是故意还是无意、对他这样的名门贵族而言是一辈子的污点,自己也没法面对patten公爵!
然而这话听在彭公子耳里,就这麽的含怨带忧,彭公子象被抽了记似地跳起来──
“我、我、你保重!我会再来接你!”
他也不留恋,立即就下楼。龙家的司机就等在楼脚暗处,一见彭公子下来,拉了他翻墙找无人处走。这座烂尾楼主楼裙楼辅楼面积庞大,现场警方人都围了小鹿坠楼处和楼上郭倾云身处的地方,龙家司机带著彭公子离开没有惊动到任何人,只有一声轻微马达发动,令正和龙通生了解案情的肖建刚转了转脸。
坠楼案很快有了定论,鹿鸣泽的尸体被先送到鉴证科,再送到法医科,法医还没开始解剖死因,鉴证报告出来了!鹿鸣泽的dna与一年前的连环奸杀案最後一名女死者、头发里的男性指甲dna完全匹配!鹿鸣泽就是那桩案子的犯罪嫌疑人,或者说、他就是凶手!
刑侦队里顿时一片欢呼,肖建刚把准备通宵的队员都放了回去,人的心都不在了,讨论k歌还是打牌或者涮牛羊肉火锅的简直肆无忌惮。
人都走空,他才能定了定心,准备写结案报告。然而拉开抽屉,两份卷宗入目又把他心打乱。这两份一份是龙海舟涉嫌奸杀案的报告,一份是郭氏古董行涉盗卖文物的报告,两份都被打回来了,打回的理由:物证不充分!
“梆!”
肖建刚甩上了抽屉。
他又去了武警医院,加上胡蓝上次受伤,他一共来了这所医院三次,询问案情一次,另外两次,胡蓝都是被郭倾云救下,送进医院。
一次比一次他觉得自己无能,今天胡蓝被鹿鸣泽绑架,是因为他把她一个人留在汽车站……他是警察,做不到保护人民群众,也做不到保护喜欢的女人?
他没有进病房,,胡蓝的爸爸和郭倾云在楼梯转角处说话,胡爸爸比郭倾云略矮但年纪大了腰背厚些发福些,老人家右手搭著郭倾云右边的肩膀,就象揽著自己的儿子,“我和小蓝商量过了,我们两个老的也一起去英国……”
“我和小蓝商量过了,我们两个老的也一起去英国……”
胡杰耀原本是有所保留的,甚至他原本在外面等郭倾云,就是不想让郭倾云这时候见著自己女儿。
刚才在病房里,胡蓝对他们俩夫妻说,“爸爸,妈妈,我想和他结婚。”他和老伴听得都楞住了,好半会儿,两个人才反应过来,他们上次出院前,郭倾云曾向自己女儿求婚,当场那麽多人,女儿也是这麽楞半天,他跪半天,直到肖建刚冲进来把郭倾云推到门外……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你想好了没有?”胡杰耀问自己女儿,她点了点头。他们一家三口,家里话最多最爱唠叨的是老伴张绪芳,但大事上做决定的都是他,他不在女儿胡蓝拿主意,女儿象他,话少,但说了就不改。
胡杰耀还想起郭倾云带著妹妹第一次找来家里,留下了封信给女儿,女儿回来後把信封里的报名表和一页信笺翻来覆去地看,这两样他都先看过,报名表是申请参加青少年射击比赛的表格,信笺上写著几句话,请胡老师帮忙填写推荐教师一栏,十分感谢云云。字是郭倾云写的,一笔黑蓝色繁体字,字如其人,漂亮中透著优雅,他是跟郭倾云对面说过话的,小夥子教养和家境必然是极好,一眼就看得出,女儿二十四五岁,刚从象牙塔出社会,见著这样的男孩子,多看几眼,那也是人之常情。
他发觉女儿对人家真有了意思还是半年後,学校放寒假的时候。那天女儿去学校回来对他说,“爸爸,我想跟您商量件事,我班里有个学生家里人出了意外,她在上海一个人没人照顾,我想把她接到家里来住段时间……爸爸,我已经跟主任说了……”
胡杰耀後来才知道这个学生就是郭清河,而出了意外的学生家长就是郭倾云。把郭清河接回家那天胡蓝不在,他和教导主任去机场接人,主任一晚谢了他三回,“老胡谢谢你,谢谢你家小胡,郭清河家里背景很复杂的,北京上海市政府都给校长打电话要我们安排学生生活,我实在是怕照顾不周,幸好你们小胡主动要求把学生接回家,嗳,人家家长也很愿意,这样最好了最好了!”
胡杰耀不是事必计较的人,添双筷子腾间屋子,都不是什麽大事,何况郭清河乖巧礼貌,他和张绪芳真心待她,就象待自己的小女儿一样。相反倒是女儿,早出晚归,周末加班备课,都想不到陪清河逛逛街熟悉熟悉小区环境,胡杰耀因此反清楚了女儿的心思,她主动把学生接回家,十成理由里至少有五成是因为郭清河的哥哥就是郭倾云,这麽倒能解释,女儿为什麽不理会那个老同学肖建刚了。
偏偏老伴还帮腔,跟清河打听她哥她家里,听说人家未婚夫妻俩吵架或分手她特起劲,还不止一次暗示女儿嫁个外国人不错,嫁个会说中国话长得象中国人的就更好了等等。胡杰耀心里知道这不可能,结婚不是结“绒线衫”,起了个头就能往下织,至少两家人家庭环境、生活经历得相当,认识了,再互有好感开始交往,郭倾云人不错长相脾气家境都不错,但是,他跟女儿哪里有感情基础?他恐怕都不知道女儿喜欢他吧!
但他站在门口等到郭倾云,张口说出来话却是,“我和小蓝商量过了,我们两个老的也一起去英国……你放心好了,你不在家时候我们来照顾清河,你放心,我们当她自己小女儿一样,喜欢还来不及!”
“伯父──谢谢伯父──”
“还叫伯父?要改口罗!”龙通生开了门出来。
“倾云,你进去看看胡小姐,我们跟胡兄弟聊聊。”毛四也出来,来请胡杰耀,郭倾云和胡杰耀互相看看,都是想说未说出,各自进了左右两间房里。
龙通生跟胡杰耀肩并肩手扶手十分热络,毛四刚和龙海舟碰面回来,龙海舟同意集团改组上市,他龙海舟任董事长,郭倾云任总裁,现在唯一欠的东风,就是说服郭倾云留在香港。龙通生这几天推敲郭倾云心思,逼也把他逼到了极至了,郭倾云坚持送妹妹去英国,他自己麽,最多一半一半在英国和在香港,他说,“叔叔,我真的不是那块料!”
是不是那块料龙通生会不明白?当年郭起超也是这麽说,郭起超甚至宁愿在新加坡当奶爸抱儿子,也不肯回来帮他,结果,整个龙通集团还不是因为郭起超起死回生?郭倾云唯一不如他爸的,是他有个娇弱也似的妹妹,龙海舟甩了句话给毛四,“我给郭倾云两年时间,他要是有本事就把我弄下台!记住,清河毕业我会来娶她,我告诉过他!”
龙海舟由市领导和公安局人象请佛一样请上飞香港的飞机,这几天发生的事,他虽没捞到半点好,也没动了半毫元气。他神清气爽地走了,送来张撕成两半的帕子,帕子上大片染红的血,是他入清河身子时落的处女元红,他留了一半,一半送给郭倾云。
索性脸都撕破了,龙海舟也发了狠。不管郭倾云知不知道他妹妹喜欢他,晾兄妹两个也不敢造孽乱伦!郭清河的身子是他破的,郭倾云跟他约定过,等清河毕业後就谈婚事,好商好量他也卖郭倾云个舅子的脸,否则,以为躲到英国就躲得过他?
毛四这麽个神仙样的人,被气得当场踹了桌子。好在毛四脑子还有点清明,他那莫明死了的兄弟白三就是死在跟龙海舟的会面中,“和胜和”当年的四兄弟,龙通生和郭起超最投缘,白三和毛四最要好,现在郭起超和白三都死了,毛四自己再不珍惜自己,就只有龙通生一个人了。
毛四崴了脚回来,他那脚踹桌子踹得不巧,桌子闻丝不动,他脚面都肿了,现在想来,应该是龙海舟抵了脚力在桌腿上,不然以毛四的本事,还没老到一脚踢歪自己脚脖子的地步。
龙通生跟郭倾云商量,“龙通还没上市,董事长总裁龙海舟一人吞了,现在狼崽子同意改组上市,上市後他当董事长你当总裁。叔叔只会玩yin的玩上不了台面的,你年纪轻,读书多,叔叔把股份把家当都给了你,你玩杠杆玩经济玩拆分都行,我、毛四叔、李泽衍都站在你後面,两年时间,够不够?行不行?啊?”
“你在英国安家没问题!肥彭管家我管安保,清河你不用担心!”
“一月香港一个英国,你两头住!我派飞机师司机二十四小时跟著你!”
“你不喜欢我的人照顾清河,不还有肥彭?还有胡老师?她爸说他们老两口一起去英国照顾你妹妹,人家那是正经人家!是书香门第的老师!你不放心我养清河你总放心人家老师吧!”
龙通生说了半天,毛四拖著伤脚过来,“倾云,你跟人家求婚,不会……改主意了吧?”
“没……没。”郭倾云应了声。
“这就好!再好不过!”龙通生开怀了,总算!
李泽衍在楼道上碰到疾走下楼的肖建刚,胡蓝的病房和龙通生的房间门都关著,安恕方站在郭清河的病房门口。
“她睡了……”安恕方指著门里,郭清河被送回来後醒了,郭倾云陪了她会儿,看她睡得还算安稳,就出来看看胡蓝的情况。
“我明天再来。”安恕方搓搓手,也下楼了。
李泽衍站在窗口,看安恕方出了医院。他回转到房门口,转了转门把,门开了。
“清河,还没睡著吗?”
郭清河绻著身子,他摸了摸她脸,脸蛋上都是泪,她在哭。
“哥哥……会和胡老师结婚吗?”她闭著眼,但映著月光里的长睫忽扇,一滚便是串泪。
“是的。”李泽衍弯著身子,想了想说。
这几天他没见她哭过,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精神气儿愈发好了些。只是刚才在送她回医院的路上,她叫要哥哥,当时两辆急救车送他们回来,郭倾云在胡蓝那辆车上,因为肖建刚派来的问案警员在那辆车上做笔录。李泽衍安慰她说“你哥哥在照顾胡老师。”安恕方不明白,“谁叫‘胡老是’?”“胡老师是我们少爷的未婚妻。”跟车的龙家保镖嘴快说。
“是的,你哥哥总有一天要结婚,要有自己的家庭,孩子。清河,跟表哥回北京好不好?表哥只有一个人,一辈子都不想要孩子,你跟表哥住,当我的孩子、宝贝,好不好?”
他拍著比自己小上十七岁的女孩儿,哄著她,入睡,入梦。渐渐房中空调停止运转,室里温度上升体表发躁,他舔了舔唇,俯下身亲了亲她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