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9
从ccu转到特需病房一天後,香港来人,接龙绯红回去。
龙绯红右手伤得重,她那刀不仅割断数根静脉血管,还割断了右手腕上的肌肉和筋络,光是急救手术缝针就缝了几十针。回到香港,找神经科和外科权威再做手术,那几十针还得一针针再拆开来,然後把已经死掉的组织剪掉,重新续血管、接筋脉、缝合肌肉。
绳子断了再接起来都有个结,何况是人右手里无数的静脉和筋络,她的右手废了,从此不可能再练柔道,然而女人执拗起来不是常理能够说得通。她走时郭倾云送到专用停机坪,龙绯红对他说,“我把右手赔给她,你不可以离开我。”
飞机起飞後,郭倾云接到两个电话。
第一个从越南打来,接通後许久那头都没人说话,郭倾云叫了声,“萍嘉?”问了声,“你好吗?”女孩子突然“哇”一声,接著便哭得死去活来。
“她很好,我们已经结婚了。”
电话被小鹿接去。
“恭喜。”郭倾云把电话合上,事实上,那头已经挂了。
第二个电话,是久未打通的龙通生的手机。
“叔叔,您来上海吧,来我这里养老。”郭倾云先龙通生说话,他忍不住先开口,因为他不知道,怎麽再去安慰一个嚎啕大哭的老人家。
“哈哈哈!”
出人意料地,龙通生居然放声大笑。
“好孩子!叔叔我养什麽老!我还不老呢!”
龙通生一派豪迈,後来郭倾云才知道,他早有立遗嘱,身後阿堵物皆归郭倾云所有,若郭倾云遭意外,则遗产国有化,归香港政府所有。
他这一手绝,龙海舟动他没用,动郭倾云也没用,话又说回来,龙海舟虽然不忠不孝,但毕竟不至於不仁不义,他就任龙通集团总裁後也没拿龙通生和龙的老兄弟毛四爷怎麽样,龙通生是被o记和大陆公安隔离审查的,原因和龙海舟到沪被肖建刚看著一样,因为中共中央在查李泽衍,牵连到他们。
至於李泽衍犯事,又是龙海舟暗里做的手脚。龙海舟现在做大了,变得不能容忍他干爹对他管头管脚的同时,他也不能容忍李泽衍在生意上欺小捞大,刚好越南游击队和柬共白巾党因为李泽衍压货闹乱子,龙海舟卖了个由子出去,让中国公安顺藤摸了个便宜瓜,逮到李泽衍的小辫子。
如此知道郑萍嘉没事,又知道龙通生决意留在香港後,郭倾云开始处理在上海的一切。
牛叔把两千万还给了他,但他不准备做唐镇那块地了。他把跟猪饲料供应商预签的土地租赁合同让给了王总,这是笔不小的单,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王总也不想再另外找合作夥伴,反正四亿都筹了,再筹个一亿也不是过分的难。两人约了打场球,都问对方带个伴不介意吧?结果郭倾云带了妹妹,王总带了女儿。
两个女孩子一碰面,郭清河十七岁,王家小妹十六岁,岁数上郭清河是姐姐,可模样性格上,郭清河比王家小妹差得可多了。
王家小妹名叫ivy,今年刚满十六,却长了副二十二岁的模特身材,人健美,性格更开朗活泼。这样的女孩子又在国外读书,给人的第一感觉指不定多叛逆多朋克,但教郭倾云讶异的是,ivy居然特别地黏她爸,她爸挑球杆她要给意见,击一杆她跑前跑後看方位,口渴了喝水只允许她爸喝矿泉水,原因是她爸有糖尿病不能喝带果糖的,连打完球各自去更衣间她爸动作慢些,做女儿的就守在男更衣室门口。
“我爸这人花,不看紧点儿不行!喂dennis,我爸身边有女人没?”ivy跟郭倾云打听。
他怎麽说?说没是瞎话,说有也可能冤枉了人家,毕竟两人有些时候没见面,再说那麽私密的问题,他说不好吧。
“干脆叫他做结扎,我回去前非叫他做……”一见她爸从更衣间里出来,ivy蹦蹦跳跳跑过去了,留下两个字余音未了,郭倾云听得都哭笑不得,一转头看见妹妹很困惑的样子。
“清河过来!”郭倾云攥紧妹妹的手,吃饭时也不放开。四人坐临窗休闲的一角,吃吃聊聊,郭清河有点萎萎,他也不讲究规矩礼仪,揽著妹妹,让她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怀里。
郭倾云和王总两个人比较投缘,不仅做生意上,家庭经历上也有点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养妹妹,一个是养女儿而已。最近发生的事他稍稍得跟王总也提了提,王总在某种方面上称得上是个过来人,对郭倾云的决定,他赞同,同时,他也挺爽快地,接下了郭氏古董行尚未出手的余下物业。
两个人边打球边就谈定了生意,郭倾云把浦东投资买下的几处房产都卖给王总,他收的都是高档物业,因而做成一笔有时耗时,有时还得看卖家身份背景,讲究个缘分,现在他打算尽早离开上海,索性一次都转手给了王总,王总出价公道,又相交一场,他信得过。
“您手头有没有南市的房子,南市豫园附近,离位育中学近点,三房一厅,最好都朝南,跃层的也行,最好环境清静一点,那家以後可能有老人住进来,禁不得吵,哦对,最好一楼或两楼,老人腿脚不太方便。”
郭倾云想到胡家买房子的事,刚好提一提,王总在上海各区都有投资房产,说不定就现有合适的房子。
他边想边说,把胡爸爸胡妈妈的想法,甚至胡爷爷会住进新家的可能性都考虑了,他说一点,王总就点一下头。“完了?还有没?”人家乐呵呵问。
“差不多了,我有个朋友家里准备买房,她就在位育中学上班,所以想买那儿。”郭倾云歉意地,拿手比划个数,“预算这些,您就当让我桩生意,别赚太多。”
噢──噗──
王总刚喝了口茶,喷出来不雅,不喷又实在忍不住,结果憋了一半,另一半呛著了。
ivy一边给她爸顺气撸背,一边老气横秋地调侃郭倾云。
“哎,那个什麽中学的是你girlfriend吧?她长什麽样?漂亮不漂亮?我说你长这样你女朋友一定不好过,不被口水淹死也怕跟你睡一张床脸对脸自惭形碎死呀!”
“丫头乱说──什麽──”王总好容易喘上口气,先大手蒙了女儿嘴省得她胡说八道。
“是自惭形‘秽’,不是形‘碎’。”一直窝在哥哥怀里的郭清河突然坐直了,插了一句。
噢──噗──
王总刚又喝了口茶顺顺嗓子,被郭清河一句“是形秽,不是形碎”,又憋喷了。
“再喝杯奶,吃点东西。”郭倾云笑著把椰奶和菠萝油都推到妹妹面前,示意她少说话,多吃饭,今早来的路上她说胃不舒服,连早饭也没吃,这不四个人就吃清淡的港式午茶迁就她,小姑娘也不知道帮人藏拙,害得人家老爸喷两回。
“笑什麽?”郭倾云低下头问,妹妹边咬菠萝包边抿著嘴笑……
“王叔叔头回喷茶是哥哥的事,别赖我嘛。”小姑娘某些方面已经开窍了,笑得愈发脸蛋红彤,眼眉月牙儿般弯弯。
“小美女哇!”ivy看直了眼,她们打球时郭清河不舒服在贵宾室里休息,吃饭时她也萎萎的,一直窝在哥哥身边,现在对上几句话,再一看,这可不是个小美女嘛!又美又温柔又娴静,她回国前有大票学长拜托她找中国美女做女朋友。
“这个是我学长的facebook,荷兰王储,第三顺位继承人,尤其锺爱中国文化、和美女,你加他吧!加他吧?”ivy借口一起上洗手间,把郭清河从她哥怀里骗了出来,两个女孩边走边说,ivy可劲地把什麽东西塞给郭清河,郭清河可劲地推脱,求助似地回头看哥哥。
两个女孩走远了,王总对郭倾云说,“过两年上海发展不得了,又是奥运又是世博,你再考虑下,你要是就陪你妹妹去英国念书,倒不急把这里的房子都脱手。我帮你看著,你什麽时候回来我再还给你,再捂两年房价能再翻五成,比现在转给我可合算多了!”
“我可能不回来了,就是回来也只是看看,上海不会再住了。”郭倾云稍想了想,很快就回答。
“那好吧,算老哥我占你个便宜。这是十分之一定金,过几天你有空咱们再签合同。”王总拿出支票本,写了张背书盖章给郭倾云。
“南市我倒有几套房子,你把你朋友的电话给我,我让公司助理先跟她联系下看房。”王总又要走了胡蓝的电话,起身到僻静的地方去打电话。
把支票收起来,郭倾云招手点了杯曼特宁。
以往工作一天累了,他总喜欢叫上一堆奶茶蛋塔请下午茶,这个习惯在ikea极受电脑部众人的欢迎。後来每做成一笔生意,他就把古董行的众人召集到临江的亲水平台上,有桌有凳,有酒有茶,朱二爱喝酒,萍嘉喜欢菊花茶,老朱则喜欢喝一杯带一杯给他媳妇,所有人都那麽简单那麽惬意。
那种时候,他一向喝曼特宁。品尝醇厚的东西,得和知心的人。现在anthony不在了,萍嘉也不在了,没人边喝边聊,也没人再帮他买上一杯现磨的咖啡。
不过不要紧,他还有妹妹。
“小郭,你打算什麽时候过来?八月还是九月?我答应benadette?robinson教授来接胡蓝去诺丁汉报到,我到上海後跟你们一起回英国?”
彭公子打电话过来,很口齿清楚、发音平缓地问他。
彭公子有点多此一举,事实上郭倾云发给他的电邮已经写得很清楚,譬如什麽时候来,请他帮忙给妹妹注册中学,以及他们兄妹想先暂住彭家,直到郭倾云在中学附近找好合适居住的房子之後……他把那封电邮翻来覆去看过n遍,还是相信自己的耳朵多过自己的眼睛──
“八月太晚了,我想带清河来英国,等她考完期终考试我们就过来,先住你那里行不行?我尽快到学校附近找房……”
“行行!行!我安排!我来接你们!”彭公子一下激动。
“您这个月、下个月、下下月的行程都排满了。”其助理立即在分机里提醒。
“你安排接机吧,我们没什麽行李,能送就送,能扔就扔了。”郭倾云笑,又说了几句,他把电话结束,餐厅门口似乎有女孩子叫声,不知道是不是清河和ivy,说实话妹妹和过分成熟活泼的ivy在一起他有点不放心。
他还没走到餐厅门口,王总就在人群里大叫他。
妹妹蹲在餐厅门口的花坛边,吐了一遢糊涂!
“对不起!我妹妹身体不舒服!对不起!对不起!”郭倾云分开人群把妹妹抱起来,ivy原本扶著郭清河,因而身上也沾了些吐出来的脏物,女孩子也顾不得自己,跑回餐厅里拿了自己的外套和几包纸巾,追上来又塞给郭倾云。
“小郭你先送你妹妹去医院,我处理这里,回头我们联系。”王总给郭倾云一瓶矿泉水,又塞了什麽在他外套口袋里,後来上车开了段郭倾云一摸衣兜,才发现王总把钱包都塞了给他。
郭倾云今天出门开的是自己原先那辆捷豹,那车副驾驶座能放平,他把妹妹放座位上,用保险带把她绑牢。这时她已经不再呕吐,“哥……疼……疼……”她捂著右边的肚子,身体一会蜷起,一会仰著,一会又翻动,如果不是被保险带绑著,恐怕都已经掉了座位底下。
郭倾云右手抓妹妹,左手掌方向盘控挡位,油门踩到底离合器踩到底,一路冲过交通灯。他知道妹妹犯什麽病,呕吐、右侧下腹部间隙性跳疼,她阑尾炎又发了!
赶到医院,急诊医生诊断果然是急性阑尾炎发作。
“不做手术?不做手术你家属要签字,阑尾穿孔我们不负责的!”医生甩了病历卡让郭倾云签字。
“医生都是这样说话,不做手术他们不负责,做手术他还是叫你签字,手术意外他们也不负责的。”急诊室里还有一家三口,女主人看不过眼,医生走後她跟郭倾云说。
“吊盐水消消炎,就算做手术也到大医院去做,谁在这里开刀!”男主人更加直白,这里是二级医院,也就是区级医院,上海三级甲等医院和市级大医院比比皆是,自己亲人生病开刀,当然去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开刀。
郭倾云付费拿药跑注射室来回,把妹妹安排进观察病房,护士来打了吊针,消炎的氯化钾药水,针头一扎进手背上清河就叫疼。
“疼就调慢点。”护士见怪不怪。“三价钾就是疼的。”医生还是那副死气怪样。郭倾云听妹妹叫疼就把吊针调慢,不叫时再调快,一瓶氯化钾盐水,直吊了两个锺头还没吊完,到最後妹妹又哭又疼折腾得没了力气,睡著了,这才安稳把一瓶滴完。
护士又来换了瓶盐水,医生一共开了三瓶,医嘱连吊三天,三天後随访。郭倾云把剩余的药水随手一放,要不是车开过卢浦大桥後他看妹妹疼得实在厉害,他根本不会带妹妹来这里受苦。
手术是要做,但不能在这里做,也不能在上海做。他会带妹妹到英国去做阑尾炎切除手术,另外,他会同时安排她做处女膜孔环扩张手术。这样最合适,阑尾炎手术得全身麻醉,麻醉後,她不会感觉到丝毫痛苦……
胡蓝和爸爸妈妈逛街时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那人自称是一家房产公司的业务经理,听说他们想买房,正好公司有几套房源,欢迎他们有空去看房。
“伐(不)要踩伊(他)!”张绪芳前几天看房差点被一对中介和上家的连挡磨子骗了,第一反应就是哪个天杀的又来骗钱!
“我们老板是郭倾云先生的朋友,郭先生委托我们帮您找房──”
“哎侬(你们)公司啥地方?阿拉(我们)现在就有空!”张绪芳又急得捅女儿。
然後胡蓝又接到那个业务经理的老板电话,一位姓王的中年男子的电话。那人说话就比业务经理要老成许多,问他们对房子有何要求,何时方便看房,请他们有空可先去公司谈谈看看,有锺意的业务经理会尽可能帮助他们商谈看房等事宜。
最後,那人又说,“小郭的妹妹突然病了,不然我应该让他和你们先联系下,现在房屋买卖上中介骗子多,我手下贸贸然的,你们可能都当他磨子……”
胡蓝这才知道郭清河病了。
自从上次肖建刚走後,郭倾云隔天就等在学校门口,把郭清河接走了。之後高一复习迎考,正式的课都停了,每天只各科老师轮流随堂考试、分析试卷、再考试、再分析,她因为来回宁波参加诺丁汉的预备课已经不当高一(2)班的班主任,只在数学课时才见过郭清河几回,下课时匆匆,她都没时间问,也没想好怎麽问一句,“你家里怎样了?”
在家吃饭,爸爸妈妈也不再说起郭家两兄妹的事,自她告诉他们,肖建刚曾让她配合监视汇报龙海舟的行动。
“我想起来跟老同学有个约会!我先走了!”胡蓝突然拍下脑袋,混进马路上的人流,跟爸爸妈妈分了手。
她去了医院。
王先生告诉了她郭倾云去了哪家医院,医院离她家很近,就在卢浦大桥下。
她在医院的观察室里找到了他们,郭清河躺在病床上睡,郭倾云坐在病床旁睡,两人头碰著头,手抓著手。
“小蓝!小蓝?”
“好象那边。”
爸爸妈妈跟来了。
胡蓝从包里翻出条刚在街上买的素色大披肩披到郭倾云身上,赶紧跑出病房——
公公病还没好,我自己感冒,女儿也感冒发烧,先更一章,更新还没正常,只能慢慢来,有空再继续,谢谢各位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