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
陈串串
总算是可以拆纱布了。
从医院出来,陈串串不着急上张衡的车,站在车门边儿对着后照镜仔仔细细地看自己的伤口。
那个庸医!想着刚才医生一脸笑嘻嘻地说“原来我缝得还不错嘛,你看,用头发盖一盖,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要用头发盖还叫技术好?
“看什么,上车!”张衡在驾驶座上喊她。
陈串串闷闷不乐地开了车门上车坐好:“你送我回学校吧。”
“去我那儿。”
“不行,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器都还在寝室。”
“用我的。”
陈串串有些愤怒:“我家人要是找我,我总不在寝室算怎么回事儿啊?!”
张衡偏头看了看她,她瞪回去,看什么看,她就是要回学校。
“行,”到底还是张衡妥协了,“不过还是得晚一点儿,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干嘛?”她现在头上横着个伤口,哪儿都不想去
“带你去理发——”张衡嘲笑她:“你刚才趴门边儿不是照了半天,让那医生给刺激的吧?”
陈串串也笑:“有他那样儿说话的吗?明明看着我这头发遮不住。”
“那去不去?”
“废话!”
说是要理发,可陈串串一看张衡停的地方,不禁皱眉:“咱能不能换个地儿?”这家标榜可是他们连锁中的旗舰店,那价格据说是相当让人高山仰止的。
张衡当没听见,推她:“进去。”
两人进到店里,张衡招呼过来一个人,陈串串吓一跳,这男的也长得太帅了吧。
平时她最恨留长发的男生,特别是那种头发油得像门帘儿、衣服脏得像抹布还留长发的男的,远看像乞丐,近看是变态。但眼前这个不一样,随便站那儿都可以给飘柔潘婷什么的拍广告。
“要什么样的造型?”帅哥问。
“还造型!”张衡嗤笑一下,上来就把她额头上的碎发给撩开了:“把她这个给挡上就行。”
陈串串拍掉他的手,心里那个怒啊,给她在帅哥面前留点儿面子行不行?他以为女的做头发跟他们男的似的,反正只有那几根短毛,随便剃一剃就行?
“给我弄个刘海吧,后面都不要动。”她刚才进门的时候看见他家的价目表了,果然彪悍,能少花就少花点儿吧。再说,帅哥身上别着的xiong牌,那编号可谓如雷贯耳,007,肯定便宜不了。
帅哥听了她说的也没反应,只看一眼张衡。
张衡抬手指她:“你随便弄吧。”
帅哥得了指示,点点头,指了一张椅子:“坐。”
陈串串心说不妙可也逃脱不掉,战战兢兢地坐了上去。
标榜就是标榜,帅哥就是帅哥,完全不像学校那些小理发店里涎皮赖脸的唠叨理发师,人一句话没有,挥舞着各式器具刷刷地就干上了。
效率真高。陈串串还没反应过来,造型完毕。
嘿嘿,挺美的。没好意思在镜子跟前转太多圈儿,陈串串假模假式地拿了把梳子梳刘海,心里美得不行,早就想弄一个这样的刘海了,可就怕别人说自己老黄瓜刷绿漆装嫩,一直也没敢,今天这一看,还挺适合她的。
“照完没?照完了赶紧走。”背后传来张衡憋着笑的声音。
陈串串连忙放下梳子,回身拿自己的包准备掏钱:“也还凑合吧,这手艺。”
张衡按住她的手:“别丢人了,走吧。”
陈串串不干:“多少钱?”都说了不便宜,而且自己臭美这种事儿怎么能让男的付钱。
张衡还是推她:“那是我哥们儿。”
哥们儿也要吃饭啊,陈串串斜眼去看长发帅哥,人压根儿就不理她,手里拿着理发剪冲张衡挥了挥:“一个月要修一回,你给她办个卡,报我的名儿。”
张衡搂着她向外走,随口丢下一句:“回头再说吧。”
陈串串被人当了空气自然很不满,悄声跟张衡说:“别办卡,我以后找学校的理发店照着这个样儿随便修修就行。”
“随便你。”张衡也不勉强,带着她上了车,还不往学校去。
“喂。”陈串串提醒他。
“放心,今儿晚上肯定送你回去,忙啥?”张衡打着方向盘,远远看见一家麦记,靠边儿把车停了,对陈串串交待一声“等着”,下了车往路边跑。
陈串串也没心思管他,把后视镜扳过来,嗯,这刘海真是越看越满意。
不一会儿看见张衡跑了回来,手上拎了一堆吃的,于是问:“你饿了?”
张衡把东西放好:“不饿,为待会儿准备的。”
搞神秘!陈串串索性也不问了,等着他带到地方儿。
就是一栋不很起眼的小洋楼,两层高,粉灰的墙朱红的担心伤疤的是她,好了,带她去志峰那儿,结果她一见着志峰就丢了魂儿,看得那叫一个专注,眼睛滴溜溜地眨都不眨一下,尽给他丢人。好在他跟着去了,不然依着志峰平日的性子,敢当面儿对着他发花痴的女的那就是头发不想要了。
好不容易把她的头发搞定了,他一看,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本来她就有点儿娃娃脸,看着不像是读研究生的人。现在这厚刘海一打,额头上的疤是遮住了,可小半张脸也差不多挡上了。
估计她自己觉得挺美,跟个土包子似的别别扭扭地在镜子跟前转了半天,这才回头看他,似乎是要问他的意见。
可他哪还提得出意见,看着她的大眼睛在刘海根儿下睁得那么无辜,硬生生把她的年纪一下子又削下去四五岁,往他身边儿这么一站,他就觉得自己像是变态中年不良叔叔在残害祖国的花骨朵儿。
于是也没敢多看,带着她直奔下一个节目。
是早就安排好的,原本定的是她在店里出事儿的那天。
陈串串似乎很惊奇他知道她喜欢老电影。
想到这儿,张衡又觉得好笑:要不怎么说这丫头有时候挺笨的呢?上次送她的东西,她就愣是一点儿也没觉出来?
说起来也很巧。一次他到孟老板那边儿去取货,当时玩吧里的人说孟老板有事儿没在,让他在店里等,他闲着没事儿就到处逛,结果看见博古架上那些盆盆罐罐里边儿居然还有个陶制的相框。
几乎就是陶胚的本色,做成了老式胶片的造型,镜框里镶着张照片,由于放得太高也看不太清楚。
他正看着,孟老板回来了,过来跟他打招呼,把正事儿谈完,他开口问那相框什么价儿。谁知孟老板竟说是非卖品。他纳闷,那相框撑死了不过就是别致些,怎么就不卖了?
——“你眼光倒是和那姑娘挺像。”孟老板当时颇感慨。
——“谁啊?”他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陈串串。”
——“她也问您买过?”
——“嗯。每次来都烦着我跟我要。不过对她对你都一样,不卖。”
——“您这是?”为什么。
孟老板但笑不语。
当时他也没当回事儿,是后来得罪了陈串串他想着送礼赔罪的时候才想起来,跑去找孟老板,可是费了大劲儿才说得他松口。孟老板把东西拿给他的时候还说:
——“行啊,也算是那丫头跟这东西有缘吧。她要了多少次我没给,也是被她烦得没招儿了才退一步让她在这里放这个。”
他接过来一看,里面那相片其实是张剧照,上写着notorious,他英语不好,但主角还是有印象的,早期好莱坞的什么大明星吧。回到家可劲儿一通找,希区柯克的片儿,美人计。
这才有了后来的安排。
那地儿是伟亮家的另一处产业,平时他嫌那儿的气氛太娘,不太爱去,去的为数不多的几次也只对它家丰富的电影收藏和效果出众的音响设备留了个印象。
算是投其所好吧,找伟亮借了钥匙把陈串串带过去,她果然看得投入。爱情加点儿谍战,在他看来很平常的片子,她硬是看得哽哽咽咽。咽就咽吧,还不愿意让他看见,光影之下明明她眼角带泪,脖子还硬得跟什么一样——真要是能忍,后来送她回家的路上就别不敢看他啊。
张衡正想得开心,经过电梯旁的安全门,听见有人低声争执。转眼一瞅,呦。
要早知道会看见眼前这一幕,他就该叫上王超跟他一块儿欣赏,也不用他刚才被他那么冤枉还无法解释了。
听不清楚,但很明显,里面是陈鹭和她老公,男的说得多,女的说得少。
——“她最近可有点儿惨。”
王超刚才说了句跟前不久钓钓说的一样的话。
呵,陈鹭惨?再扫一眼,从晃动的门扇间看过去,张衡看见低垂着头的陈鹭,她的沉默看起来不像是心虚,倒像是冷淡下的不愿搭理。这哪是夫妻,分明是仇人。
呵呵,刚才王超跟他谈事儿的时候就吞吞吐吐,他知道他的另一层顾虑,不就是怕他到局里万一和陈鹭夫妻俩碰见,场面上太难看。
其实这有什么?说起来这帮哥们儿人都挺好,就只一点,全都把他想得太脆弱,钓钓伟亮是这样,王超也是这样。他就纳闷了,他到底哪点儿让他们这么觉着了?还不允许人年轻的时候犯点儿错啊!
快步向电梯走,张衡的好心情丝毫未受影响。
唉,天天同床共枕的人过成这样。
本来呢,他是男人,嘴巴不能太缺德,但对这状况,他还真想说:
该!